[春秋戰國] 不可思議的戰國 作者:眉毛會說話 (已完成)

 
嚴羊 2019-8-6 09:16: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9 38439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3:24
風起白崖150 白日成夜

“南宮羽”的神情癲狂了起來,道:“吳南生將我囚禁在這裡十年,六年前,一隻死鳥讓我活到了現在。而如今,先是一本天書讓我有了運轉真元的能力,現在又迎來了你們,還給我送來了'映雪'劍。哈哈......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吳南生想折磨死我,想當救世主,而我偏偏要讓這世界腥風血雨!

來吧!在讓這個世界充滿迷人的血腥味前,先拿你們小傢伙來開葷!”

“南宮羽”說完,一聲嘶吼,整個洞窟便狂風頓起。

這風實在太過猛烈,集聚在這狹長的空間內,簡直比海上風暴還要恐怖。

空氣開始如流水般湧動起來,顧春風甚至快要站立不穩。狂風夾雜著塵土,彷彿一條土龍,要將顧春風兩人徹底淹沒。

而這條土龍的終點便是冒牌“南宮羽”的嘴巴!

“南宮羽”的嘴巴並不大,但在顧春風的眼裡卻猶如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顧春風腳下一個不穩,“嘭”的一聲摔在地下,直接被大風刮走,滑向了“南宮羽”所在的方向。

顧春風轉身,將映雪劍直接刺入了地面,才堪堪穩住身形。

而一旁的唐衣也靠著碧玉笛中的鋒利短刃插入牆壁,才不至於被立刻吸走。

現在整個青銅室內簡直就是暴風的聚集地,顧春風兩人用盡全力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唐衣從沒有想過一個人的嘯聲可以如此恐怖,面色已經蒼白如紙。

突然又是一聲怪嘯,“南宮羽”的胸腔突然猛的升起,顧春風見狀,大叫道:“小心!”

他的話音剛落,本來內吸的空氣瞬間倒流,彷彿迫擊砲般衝射而出。

一時間嘯聲如雷音,空氣如流水般湧動,竟然起了道道淺白色的細直湍流。唐衣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就被這颶風刮了出去,一時不知去向。

“Shit!”顧春風怒嘯道。

他握住映雪劍的右手虎口已然開裂,鮮血被狂風拉成了一條紅線,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風猶如刀鋒般刮過側臉,顧春風的頭髮被吹得筆直,覺得自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半柱香的時間過後,嘯聲終於停歇,狂風也漸止,顧春風虎口鮮血直流,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他忙扭頭去看唐衣的狀況,卻發現唐衣臉上滿是鮮血,已經昏死在了青銅室角落。

“直娘賊!死王八!”顧春風怒罵著,想要起身,竟發現有些站立不穩。

“南宮羽”咧開嘴唇,發出了一聲冷笑,道:“隨你怎麼罵,死的終究是你們。我李白夜終究還是沒有死在這裡,有了《天書·人卷》,只要我斬開鎖鏈,修煉個幾年,吳南生也擋不住我!”

顧春風咳嗽著,道:“原來你就是十年前潛流組織的頭領--'白日成夜'李白夜。”

“對!就是我!吳南生那賤人將我鎖在這裡,想折磨死我,沒想到老天還是讓老夫活了下來。送來了天書,還送來了你們!哈哈...... ”

李白夜猙獰的面孔幾近瘋狂,彷彿成為了世間最恐怖的惡魔。

這個假“南宮羽”原來就是潛流組織的領袖李白夜,當初吳南生一人一劍屠殺至此,終究沒有殺他,而是將他鎖在了這裡。

他恨吳南生入骨,吳南生同樣恨他入骨,因為南宮羽確實被他們所擒,不過被他們毀了容後,害怕受辱,決然的自殺了。

南宮羽的死給吳南生帶來了很大的打擊。

他因此變得癲狂,所以屠盡了整個潛流異族後,才將李白夜鎖在這裡受萬般折磨,然後帶著南宮羽的屍體消失不見。

這便是潛流組織覆滅後,吳南生與南宮羽消失的真相。所以當顧春風兩人到來時,李白夜才會亦真亦假的扮作南宮羽,因為他知道南宮羽不可能再出現在七國間,以吳南生的性情,也斷然不會將南宮羽自殺身死的消息公之於世。

只是這場隱秘,除了吳南生外,這世上只有李白夜一個人知道。

十年時間,李白夜很恨,恨自己身為神族,居然會被豬狗一般的人類囚禁在這裡十年,過著比陰溝裡的老鼠還屈辱的日子。

所以他要復仇!向吳南生,向整個人類復仇!

“我可以耗死你!以我的觀察,剛剛那場大嘯,你已經是強弩之末。”顧春風看著李白夜再次乾涸的肌膚,冷冷道。

李白夜翻了翻褐黃色的眼球,冷笑道:“哦?是嗎?”

李白夜再次張嘴,空氣再次驟然壓縮,形成了一個肉眼可見的半透明凹坑,然後昏迷的唐衣身體便直接被扯了過去。

顧春風見狀,想要拉住迎面滑來的唐衣,而李白夜的嘯聲則在這時發生了改變。本來凹陷的空氣突然膨脹,唐衣的身體便直接畫了一個弧線,繞過了他,來到了李白夜身前。

唐衣依然昏迷不醒,李白夜雙手一伸,像提破口袋一般將她提起,眼裡盡是冷漠。

顧春風眉頭緊皺,眼裡生出了無窮的怒火。他看著李白夜,冷冷道:“放下他,不然我就殺死你!”

李白夜扭頭,道了句“你確定?”,然後開始咧嘴大笑。

他笑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一個啞劇演員在表演,但在此時卻給人一種極度驚悚的感覺。

顧春風只覺得後背發涼,握劍的右手都有些輕微顫抖。

下一秒鐘,顧春風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呆了。

李白夜直接一口咬在了唐衣的手臂上,鮮血順著他潔白的牙齒進入了口中,他的瞳孔開始收縮,就像一條貪婪的毒蛇,正在吞食自己的食物。

顧春風的腦袋一下就炸了,他一聲狂嘯,人便如砲彈般直接衝了過去。

咔嚓咔嚓的脆響聲不斷響起,映雪長劍上面的雪層開始碎裂,露出了近乎透明的劍刃。圍繞著劍身的凍氣開始盤旋,而劍刃上開始結霜,散發出冰冷的光芒。

將真元內斂於劍身,讓劍身變成最鋒利的武器,是為劍芒!

最鋒利的映雪劍配上最鋒利的劍芒,顧春風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強的手段。

這變態怎麼能咬唐衣,還吸他的血!

“我顧春風不允許!”顧春風咆哮著,映雪劍化作了一道白芒,直刺李白夜的頸部。

這一切只發生彈指間,而李白夜好像根本沒有看見這道凌厲的劍式,繼續埋頭吸著鮮血

就在映雪劍離他的咽喉只剩兩寸距離時,李白夜終於出手!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3:25
風起白崖151 算計

那長得誇張的指甲猶如閃電般射出,直接卡住了映雪劍的劍鋒,映雪劍頓止。

映雪劍顫抖著,發出陣陣龍吟,但在李白夜的手裡再也難以逾越分毫。

李白夜直接撕掉了唐衣手臂上的一塊血肉,生吞了下去。

他滿嘴是血的看著顧春風,道:“是不是很絕望?當年我也是這樣,看著自己的族人被吳南生一個個抽皮剝筋,自己偏偏無可奈何。而如今,你呢?你只能看著自己同伴被我吸乾了血,吃光了肉,自己什麼都做不了!豬狗一樣的人類,這就是你們的結局!”

這個時候,顧春風迅速地冷靜了下來。他看了看昏迷中表情痛苦的唐衣,然後又看著李白夜那猙獰的面孔,冷冷道:“我會在你殺死她之前,殺死你!”

顧春風說這句話時神情很冷靜,冷靜得近乎自信。

李白夜非常不喜歡這個表情,因為這個表情,和當年的吳南生簡直一模一樣。

“我不信!”李白夜將嘴裡的鮮血舔盡,全身乾癟的肌膚開始迅速膨脹飽滿,肌膚表面更是浮現了一層詭異的猩紅色。

映雪劍被卡住,顧春風左後一揮,一柄銀亮的古劍便跳躍而出,直斬李白夜的右臂。

這是顧春風的第二柄劍,也是他最順手的劍--雪蒲劍!

雪蒲劍的速度很快,宛如一道閃電。

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快的速度,顧春風斷定對方無法躲避!

梆的一聲,宛如金石相擊的聲音。雪蒲劍確實斬中了對方的右臂,卻像斬在了一塊金剛岩上。

顧春風左手虎口頓時被震裂,瞳孔開始極速收縮,眼裡滿是不信。

人的身體怎麼可能這麼硬?

看著顧春風錯愕的神情,李白夜咧嘴冷笑,道:“當初吳南生洞穿我這條琵琶骨都用了三劍,而你呢?我神族的體質豈是你們這種豬狗一樣的人類可以傷害。”

李白夜說完,直接又是一口咬向了唐衣,這一次是她的右側肩膀。

顧春風神情依然冷靜,體內的真元卻如野火般開始燃燒起來。那些竅穴裡的真元宛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粗暴的在他的經脈裡衝撞。

顧春風很痛苦,全身猶如無數螞蟻在吞噬他的血肉,但他的眼裡滿是堅定。

唐衣絕不能死!

同一時間,伴隨著李白夜吸食血液的咕咚聲,雪蒲劍上的符文大盛,開始跳躍而出,猶如漫天的蒲公英。而映雪劍上的雪層繼續碎裂,露出的透明劍鋒越來越長,宛如蟬翼。

真元在顧春風體內燃燒到了極致,他臉色赤紅如火燒,頭頂冒出嗤嗤熱氣。

“吼!”顧春風一聲狂吼,體內的真元便如野火般蔓延至了兩柄古劍上。

雪蒲劍外漂浮的符文炸裂開來,形成了一道道筆直的符線,直刺李白夜深凹的眼窩。而右手的映雪劍開始劇烈顫抖,與李白夜的指甲劇烈碰撞摩擦,發出了讓人牙酸的刺耳聲響。

第一根劍符刺入李白夜的眼窩,劍符碎,眼窩完好無損。

第二根劍符撞在第一根劍符上,劍符碎,眼窩完好無損。

第三根......

第四根......

第五根......

面對劍符的狂轟爛炸,李白夜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他們族群的身體強度,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巔峰。

可就在第二十根劍符碎裂之時,李白夜突然感到了一陣刺痛,眼窩被破開了一道口子。

他固若金湯的防禦終於在這一刻被撕裂,那些碎裂的劍符彷彿一層層碎雪,越積越多,終於引起了連鎖反應,宛若雪崩。

同一時間,在映雪劍劇烈的碰撞下,李白夜的指甲開始發出咔嚓的聲響,出現了絲絲裂紋。

李白夜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震驚的情緒,一個三境融元境的修行者,怎麼可能這麼強?

他嘶吼了一聲,左手放開了唐衣的身體,直接一爪掃向了顧春風的腦袋。

嗡的一聲龍吟,第三柄劍飛躍而出,顧春風張嘴一咬,劍柄便被他牢牢咬住,劍身堪堪抵擋住了這陰險的一爪。

顧春風的天工囊裡有很多柄劍,這第三柄劍劍身寬直,劍脊中空,最適合防禦。

可以說從最開始映雪劍的劍芒,到雪蒲劍的劍符,再到這柄寬直大劍的防禦,所有的一切都在顧春風的算計中。

雖然擋住了李白夜的一爪,顧春風此刻也不好受。他體內的真元幾乎真空到了恐怖的地步,而咬緊劍柄的牙齒更是有了鬆動的跡象。

他可以說是真正的強弩之末,而李白夜在吸食了唐衣的血肉後,反而變得越來越強。

可是顧春風的眼神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還閃過了一抹狡黠的光芒。

就在這時,本來昏迷的唐衣突然睜開雙眼,左手閃電般伸入懷中,碧玉笛裡藏著的短刃便化作了一道碧芒,刺入了李白夜已然裂口的眼窩裡。

一聲沉悶的聲音響起,彷彿菜刀砧入肉裡的聲音。一尺長的短刃全部沒入了李白夜的眼窩,同時扎碎了他的眼球。

這是唐衣和顧春風共同設計的坑,讓李白夜掉進來的坑!

在李白夜第一次咬她右臂的時候,唐衣已經醒來,卻並沒有急著反抗,而是用左手向顧春風做了一個刺殺的動作。

顧春風自然心領神會,於是開始為唐衣的這一擊創造機會。

還好,他們賭贏了,因為長期的缺水,李白夜的視力並沒有完全恢復,再加上十年來第一次嚐到鮮血後興奮過了頭,讓顧春風和唐衣等到了這個機會。

李白夜感受到了徹骨的刺痛,一聲狂嘯,將顧春風與唐衣震飛了出去。

顧春風與唐衣再次撞在了青銅壁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顧春風甚至聽到了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

而此刻的李白夜看起來極其淒慘,碧玉笛上的短刃已經完全沒入了他的左眼,而他的眼瞳也因為碎裂開來,就像碎了一地的玻璃。

他痛苦的嘶吼著,全身散發出恐怖的氣息。地上的塵土彷彿都畏懼他的存在,紛紛遠離,在他腳下形成了一圈圈氣浪。

李白夜顫抖著雙手,握住了插入眼中的碧玉笛,開始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要將這柄短刃拔出來,因為他感受到了上面那恐怖的毒藥藥性,即使他號稱百毒不侵的神族體質,依然感受到了最夠大的威脅。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3:25
風起白崖152 生死之間(上)

李白夜想要拔出短刃,顧春風怎能如他所願。

他雖然感覺全身骨頭都要散了架,內腑更是受了重創,但依然狠厲地站了起來。

因為這場戰鬥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孔雀翎的毒雖然無解,但現在還並不能立刻取掉李白夜的性命,他甚至隱隱有種感覺,李白夜這種異族人可能對毒有天然的免疫力,所以他必須乘勝追擊,不然死的就是他和唐衣。

雪蒲劍與那柄無名的寬劍落在一旁,顧春風沒有去撿。他現在有很多柄劍,撿劍會消耗他的體力,所以他便不去撿。

他認定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殺掉李白夜,所以便蹣跚著向李白夜走去。

顧春風走出的每一步都很艱難,彷彿肩上壓著一座山,映雪劍成了拐杖,支撐著他緩緩前行。

顧春風覺得肺腑內呼出的空氣都是燃燒著的,灼得他喉嚨發痛,而他的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李白夜的身體已經成了虛影。

這個時候,一聲極其淒厲的慘叫發出,李白夜將短刃徹底拔出,眼窩處瞬間濺出了烏黑的血液,就像一個被掏穿的黑洞,看起來格外瘆人。

就是這聲慘叫將顧春風徹底驚醒,李白夜模糊的虛影重新變得清晰起來。他喘著粗氣,往前一跨,他的身體便壓著映雪劍刺了出去。

這一刺,又是李白夜的眼窩。

李白夜剛剛拔出短刃,痛得難以呼吸。他們神族的體質比人類強大數倍,但觸覺也要敏感數倍。

他正痛得頭腦一片空白,根本沒有註意到顧春風的存在。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舊痛還未平復,新痛又潮水般湧來!

那柄他夢寐以求的映雪劍來了,嗡的一聲便刺入了他的眼窩!

映雪劍的劍身比唐衣碧玉笛中的短刃更寬,而且更加鋒利,劍身將眼窩那道恐怖的傷口撕裂,但是依然不致命。

因為映雪劍的劍鋒進去三寸後,就被李白夜的雙手牢牢抓住,再也難進分毫。

李白夜嘶吼著,乾涸的嘴唇吐出了雪白的泡沫,神情猙獰如鬼。

“吼”的一聲怒吼,一道柔和的白光從李白夜嘴中吐出,撞向了顧春風胸口。

顧春風如中錘擊,帶著映雪劍倒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再也難以動彈。

而李白夜則跪倒在地,用手摀著自己破碎的左眼,全身痛得不停顫抖。烏黑的血液流入了他的指縫,就像一道道漆黑的溪流。

本來打鬥聲極其恐怖的洞窟恢復了安靜,只剩下了顧春風與李白夜兩人劇烈的喘息聲。

兩人就像被沖到海岸的魚類,大口呼吸著,做最後的掙扎。

唐衣自被震飛之後,直接暈厥了過去,到現在才幽幽轉醒,而她發現自己連轉頭這麼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聽到了顧春風劇烈的喘息聲後,她劇烈跳動的心跳終於稍稍安定了下來。

此刻的顧春風覺得全身都被掏空了,連觸覺都已經變得麻木。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乾涸的河床,一滴水都沒有,只剩下了乾燥的塵土與散落的石粒。

這個時候,破洞處的天光已經完全黯淡了下來,外面應該已經是夜晚,所以這間洞窟也變得漆黑一片。

整個空間一絲風都沒有。

過了半盞茶功夫,顧春風本來麻木的觸覺才漸漸恢復過來。他覺得很痛苦,肺腑吸進的空氣就像一團團火焰,快要將他的喉嚨燒焦。

顧春風知道自己肺腑受了很重的傷,剛剛《天書·人卷》形成的那道白光擊在了他的肺部,彷彿一柄千斤重的巨錘。

要不是吳南生的劍意讓他的身體強度得到了質​​的飛躍,可能他早就死了。

“劍意?”顧春風突然想起了什麼,心道:“在青銅柱外,吳南生前輩的劍意治好了我的傷,那在這呢?”

他想起了那根桀驁不馴的金黃色稻草,飛揚的白崖劍符道,以及那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劍意,這洞窟內有嗎?

顧春風閉眼,心神便猶如蝴蝶般飛舞了起來。

整個洞窟都是如此安靜,就像一個墳墓,可是在這些表像下呢?顧春風的心神在青銅鑄成的地面徘徊著,除了青銅就是銅鏽,沒有一絲生命的痕跡。

但在這地面之上,他依稀發覺有天地元氣的存在。這些元氣就像稀薄的水霧,根本無法滋潤他那乾涸的河床。

緊接著,他發現那些稀薄的水霧開始向下沉,竟然落向了李白夜的身體裡!

現在三人都幾乎失去了戰鬥力,那誰先恢復過來誰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目前來看,情況對他和唐衣來講很不利。他現在吸收天地元氣的速度明顯比不上李白夜,所以他必須找到其他方法,比如那神奇的劍意。

李白夜開始輕聲呻吟著,隨著天地元氣的不斷匯入,他傷口處的黑血開始結痂,看起來分外醜陋。

自從《天書·人字卷》意外降臨在他身旁後,李白夜發現“鎖千秋”形成的那道看不見的透明罩膜出現了一個細小的破洞。

這個罩膜本來將他與天地元氣完全隔離了開來,但現在多了一個洞,情況自然發生了改變。

天書與“鎖千秋”都是神物,神物皆有靈,所以難免互相會有些相斥,這個孔洞應該就是兩物相斥的結果。

現在罩膜上多了一個孔,自然無法完全將天地元氣與李白夜隔絕開來。雖然他現在吸收天地元氣的速度比十年前慢了幾十倍不止,但終究能慢慢恢復過來。

有了元氣,他就能殺了這兩個可惡的人類。他不久前確實低估了這兩個傢伙,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兩敗俱傷的局面。

不過不久後,他又將重新獲得掌控全場的能力,所以現在只需要靜靜地吸收天地元氣即可。

想到這裡,李白夜的嘴角咧開,露出了一個陰冷的笑容。

顧春風的心神繼續往上,來到了洞窟頂部那個破洞附近。

這個破洞很奇怪,按理說不應該存在,現在它存在著,就說明極有可能是外力產生的。

這些破洞一環連著一環,應該穿過了很多層洞窟的頂部,直至與外界相通,才能讓天光落下。

是什麼力量如此強大,能將兩尺厚的青銅壁洞穿成這樣?

顧春風心裡早有了自己的答案--劍氣,吳南生的劍氣!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3:26
風起白崖153 生死之間(下)

顧春風的心神化作了一道最溫柔的清風,去接觸破洞邊緣那絲若有若無的劍氣。

劍氣冰涼,而且鋒利,割得他的神識發疼。

要想相容,必須同源。顧春風深深的吐了口氣,開始運轉白崖劍符道的心法,讓自己的心神變得同樣鋒利起來。

當他的心神變得鋒利時,那絲若有若無的劍意反而顯得柔和了起來。顧春風感覺自己處於一片玄妙的世界裡,這個世界裡無數星辰都在圍繞著自己旋轉,發出明滅不定的光芒,特別高冷但又透出一股意外的親切之感。

顧春風身體開始發生改變,乾涸河床的裂口處湧出涓涓溪流,漸漸將全身滋潤。

同一時間,唐衣與李白夜都發現了顧春風身體的變化,因為在他們的感應裡,顧春風的身體就像一個漩渦,正吸引著一種類似天地元氣的東西進入體內。

顧春風的身體發出了咕咚咕咚的聲響,彷彿長途跋涉後的馬匹在瘋狂的汲水。

李白夜一聲輕呼,開始加速吸收最後的天地元氣。他抬起頭來,看著顧春風的身體,神情格外凝重。

一聲鬼哭般的嘶吼聲響起,整個空間又是狂風驟起。

顧春風的身體直接被狂風拖動著,不斷向李白夜靠近,而他依然沉浸在那個玄妙世界裡茫然不知,就像一個熟睡的孩子。

就在顧春風的身體即將被李白夜抓住之時,一道墨影席捲而來。

唐衣!唐衣的身體撞在李白夜身上,將李白夜撞得後退了一步。

可就是這一步,李白夜就無法將顧春風直接殺死,因為唐衣用雙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李白夜很是憤怒,只剩下的一隻昏黃色眼睛微瞇,散發出了惡毒的冷光。

他的手臂比唐衣長,所以直接卡住了唐衣的脖子,作勢欲扭。可就在這時,唐衣的眼瞳裡湧動出了白色的水浪,彷彿破堤的洪水。

白水,最是無情!

唐衣在最後的時刻,開始燃燒自己為數不多的生命。她全身上下湧動出了無數狂暴的氣息,頭上深藍色髮帶被震斷,頭髮如水草般散開,看起來就像垂落人間的仙子。

只是這仙子的眼瞳已經完全被白色淹沒,看起來就格外冷漠。

唐衣喉頭上的“肌膚”破裂,假喉結飄然墜地,本來用來束胸的帶子也轟然裂開,胸部迅速飽滿了起來。

那些白水宮易容之術的偽裝在這一刻全部消散,此刻的唐衣很女人,此刻的唐衣很強大。

她纖細的雙手分別握住了李白夜乾枯如柴的雙臂,李白夜便感到一股大力傳來,自己的雙手再也難以移動分毫。

看見唐衣白水湧動的眼瞳,李白夜嘴角露出了一個冷笑,道:“你現在身負重傷,這種功法無疑是燃燒生命,可是你的生命並不多了。”

唐衣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堅定道:“我的命確實不多了,但至少能堅持到他醒的那一刻。”

“愚蠢!”李白夜一聲怒吼,鑲嵌在眼窩裡的眼珠碎片直接迸射了出來,烏黑的血液再次流淌開來。

他的力量再次以恐怖的速度拔高,而唐衣眼瞳中的白水變得更為狂暴。

李白夜知道現在必須殺掉顧春風,所以不惜讓傷口再次開裂,而唐衣則想保護顧春風,所以以更快的速度在燃燒著自己的生命。

一個殺人的人,一個救人的人,都在用盡全力。

唐衣感受到雙臂處傳來瞭如山岳般的壓力,知道自己即使使用白水無情也無法堅持多久了。

她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斷的流逝,就像一盞沒有燈油的油燈,在燃燒自己的燈芯。

伴隨著生命的燃燒,唐衣體內的玄火之毒開始跟著擴散,幾近深入肺腑與骨骼。

唐衣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太久了。

這一次,也許就是永別吧。

兩滴淚水從她眼中滴落,彷彿眼瞳中的白水蔓延出來的浪花。

“醒來啊!”這句話音剛落,兩滴眼淚也剛好墜地,發出了輕微的滴答聲響。

下一息鐘,唐衣的世界一片黑暗,失去了所有知覺。

就在唐衣昏厥的瞬間,一道冰冷的劍光猶如閃電般刺出,將整個洞窟映照得透亮。

彷彿有暴雪突至,整個世界都千樹萬樹梨花開,以致於變成了最暴烈的雪崩。

映雪劍夾雜著暴雪之意,刺入了李白夜的眼窩,洞穿了他的腦袋,將他釘在了青銅壁上。

穿過他琵琶骨的“鎖千秋”劇烈晃動著,敲擊在青銅壁上,發出了鐺鐺的聲響。

李白夜剩下的左眼轉動著,他看著眼前已然模糊的顧春風身影,瞳孔開始渙散。

神族異常的生命力開始極速的流逝,彷彿一瓶裝滿了流沙的瓶子底部多了一個破洞,再也無法讓流沙靜止。

“死了!我居然快死了!”李白夜內心感嘆道。

在神族漫長的歲月裡,他和部分族人在冥泉水中游了近五年,終於來到了這根青銅柱之外的世界。他以為來到了這裡,他們就不會再遭受到驅逐,進而擁有長達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生命。

可是呢?

他的族人早在十年前便死了個乾淨,他如爛泥般苟延殘喘到現在,終於還是迎來了死亡。

為什麼呢?那些如豬狗般的人類為什麼能殺死我們呢?

吳南生是人類的異類,可以強大到無視種族的差異,可是現在這兩個年輕人呢?

李白夜褐黃色的眼瞳徹底渙散,曾經讓七國都感到不安的潛流首領李白夜,終於死了!

他死也沒有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死在這兩個年輕人手裡。

可能他們那個種族,永遠都不明白什麼叫犧牲。

為了同袍而犧牲自己,為了故國而犧牲自己,為了君與臣的諾言而犧牲自己,甚至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正義、難以言說的感情去犧牲自己。

王符會死,他會死,都是緣於這些難以言明的東西。也正是這些難以言明的東西,讓人類延續了自己的種族,讓文明獲得了進步。

顧春風半跪在地,低頭看著懷裡已然昏厥的唐衣,眼瞳收縮成了一個黑點。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3:27
風起白崖154 “她”

懷裡的唐衣很安靜,她的睫毛很長,黑髮如瀑布般散落開來,而顧春風卻很不安靜。

他全身顫抖著,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夜明珠散落在地上,清冷的光芒映照著唐衣略顯嬌媚的容顏。

看著唐衣平順的頸部與隆起的胸部,顧春風自嘲道:“老子真是豬!誰說易容就不能裝個假喉結的,誰說大胸就不能隱藏的?”

面對這樣的唐衣,顧春風的內心就像劇烈的海上風暴,難以言說自己的感情。

他發現自己簡直蠢得可以,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在自己身邊這麼久,自己卻認為她是男人,還認為自己有毛病。

那些難以壓抑的情愫總算在這裡找到了歸宿,就像決了堤的洪水,在顧春風的心間不斷沖刷著。

伴隨著夜明珠清冷的光輝,顧春風覺得時間彷彿都靜止了。

那是一種夾雜著悲傷的喜悅,喜悅的是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歡唐衣,悲傷的是現在的唐衣情況很不妙。

如果不抓緊時間,他很有可能永遠失去她。

被釘死在牆上的李白夜身體徹底枯萎,甚至開始極速腐朽。

顧春風抽出了映雪劍,李白夜的屍體便轟然坍塌,直接碎成了無數黑墨石般的粉末。

這些漆黑的粉末中,一幅雪白的捲軸正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終於到手了。”顧春風拿起了這幅捲軸,看著上面刻著的古篆--天·人,感嘆道。

只要將這本天書帶出去,他就有足夠的資本去玄火門獲得解藥。

只要將這本天書交給秦國,墨家、道家、兵家、儒家,甚至半個秦國都會站在他的身後,即使玄火門再如何神秘強大,終究還是無法對抗如此強大的意志。

現在唐衣的狀況很不好,但是他有信心讓她好好活下去。

顧春風想要將天書塞進天工囊內,發現天工囊的入口竟然生出了一道屏障,將天書隔絕在外。

“天書的氣息太過特別,竟讓天工囊的符籙竟然生出感應,將其拒之門外。”

顧春風看著手裡的天書,感嘆道:“你這玩意真是傲嬌,竟然連天工囊都不願意進。”

於是他將天書用布包好,然後用細布條捆綁在了自己腰畔的腰帶上,然後便抱著唐衣,緩緩向洞窟外走去。

自李白夜被殺之後,整個洞窟的結界自然也跟著消散,所以兩人很順利地走了出來。

當再次見到洞窟外那清冷的冷光珠時,顧春風只覺得猶如隔世。

這個洞窟裡的一天一夜實在太過漫長與刻骨,以致於很多年後都依然歷歷在目。

他不願意在這洞窟裡多呆,於是便取下了那個一直燃燒不滅的火把,帶著唐衣去向了一間略微乾燥些的洞窟休憩。

在地面鋪上了一層柔軟的衣衫後,他將唐衣緩緩地放下。

到了此刻,顧春風終於滿頭是汗的坐下下來。

其實他受的傷很重,即使有吳南生的劍意滋養,他內腑的傷勢依然很嚴重,特別是那幾根斷裂的肋骨,痛得他全身發抖。

服用了幾顆丹藥後,顧春風開始為唐衣處理傷口。

唐衣的傷明顯比他更重,如今面色猶如紙金,應該是耗損了太多精血的緣故,看起來極其虛弱。

她的呼吸很輕,輕得就像容易斷翅的蜻蜓。

顧春風甚至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他怕動靜一大,就淹沒了唐衣的呼吸聲。而現在只有唐衣的呼吸聲才能讓他心安。

看著擺在地上品類繁多的瓷瓶,顧春風開始配藥。

這裡每一個瓷瓶裡都有一種藥,藥名標註在瓷瓶上,而藥的功效與用量都寫在一張宣紙上。

明滅不定的火光映照下,顧春風的臉龐也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紙上娟秀的字跡,一眼就可以看出寫得很是認真仔細。顧春風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沐搖光就在他耳邊說話,給他講解這些藥該如何服藥。

“靈蓮丹,活血生肌,性溫和,適合內外皆傷,體質虛弱者服用;黑木丸,止血化瘀,適合刀劍外傷;冰心丸,性寒冷,能解百毒,體虛者慎用......”

想著這一生遇到了唐衣,又遇到了沐搖光,顧春風內心就溫暖一片,不由得感嘆道:“她們都是這世上最美妙的奇女子,我顧春風上輩子絕對是個活雷鋒,不然怎麼會有如此好運。”

顧春風將一顆靈蓮丹倒在了手中,輕輕揉碎後,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唐衣,開始為她服藥。

清水就著藥末送入了唐衣嘴中,唐衣眉頭皺起,然後伸展,依然沒有醒來。

顧春風開始為她清理外傷。

看見唐衣肩膀處那塊恐怖的傷口,顧春風就覺得很痛。被一個惡鬼一樣的傢伙生生撕掉了一塊肉,怎能不痛。

就像很多劇情雷同的古裝劇,要清理傷口,首先就必須去掉部分衣衫。如果按照劇情發展,男女豬腳一定會發生一些臉紅心跳的事情,進而將感情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可是當顧春風想要除掉唐衣肩頭上的衣衫時,沒有絲毫臉紅心跳,他只覺得很痛。

唐衣的傷口雖然早被他包紮過,但包紮的手法實在是太過粗陋,以致於看起來很是不堪。現在傷口已經部分結痂,但需要重新處理,所以包紮傷口的布就必須重新扯開。

顧春風嘆了口氣,覺得比挖掉自己一塊肉還艱難。他緩緩地抬起了右手,開始去除掉近乎與血痂融為一體的紗布。

顧春風的動作很輕,紗布撕扯的聲音也很輕,但唐衣應該感到很痛。

她的秀眉緊緊蹙起,彷彿一團揉不散的烏雲。

終於,佈滿鮮血的紗布被完全扯下,顧春風開始將一些黃色藥粉滴在唐衣的傷口上。

只有這些藥粉才能真正的除掉所有隱患,讓新生的血肉不會化膿。

之後,顧春風再次用潔淨的紗布給唐衣包紮傷口。他的動作很仔細,就像一名極有耐心的畫家,在一絲不苟的完成一幅精美的畫卷。

用了近半個時辰,顧春風才將唐衣最重的兩處傷口處理完。

他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喘了口大氣。

下一秒鐘,顧春風的身體突然定在了那裡,彷彿化身成了一座雕塑。

因為他突然發現,唐衣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正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3:28
風起白崖155 兩個人

顧春風看著唐衣,一時竟然不知如何言語。這是唐衣第一次以女子的身份面對他,竟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過了好久,顧春風終於擠出了一句:“你醒了?”

唐衣眼睛彎彎的,就像彎彎的月牙,勾住了顧春風的心。她沒好氣道:“我沒醒幹嘛睜著眼睛?難道是死不瞑目嗎?”

顧春風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道:“你想死不瞑目,我也不允許。好不容易知道你是女人,我怎麼會這麼容易放過你。”

唐衣臉頰微紅,翻著白眼道:“大白痴,我想吃東西。”

顧春風忙從兜里翻出了些乾糧,就著火焰烤了烤,遞了過去。

唐衣吃了兩口,秀眉緊蹙,道:“一點也不好吃,我要吃火鍋!”

看見唐衣小孩般的模樣,顧春風喃喃道:“好,從這齣去後,我們天天吃火鍋,吃得你滿臉長痘痘為止。”

唐衣沒好氣道:“長痘痘就長痘痘,我又不怕。”

想到這傢伙假扮了這麼多年邋遢男子,也許長痘還真不能對其構成威脅,顧春風不免嘆息道:“你當然不怕,但是我怕。”

“你怕什麼?”

“我怕什麼?你是我的女人,從今以後你的臉就是我的臉,你臉上長痘,我該不該怕?”

聽到這裡,唐衣的臉頰紅得像火,微怒道:“誰是你女人?你不要臉,你想得美!”

顧春風不以為意,笑著道:“我就不要臉,我就想得美。”

四周又陷入了寂靜,只剩下了火焰劈裡啪啦的輕微炸響。

關於李白夜的結局,唐衣沒問,顧春風也沒提;關於唐衣的傷勢以及消耗掉的壽元,顧春風沒問,唐衣也沒提。

輕輕搖擺的火焰映照著兩人的臉,即使這個世界再冰冷,但好像有了這團火焰,他們就永遠擁有了春天。

終於,唐衣打破了這份沉默,道:“我死後,你不要太想我。”

顧春風站了起來,盯著她斬釘截鐵道:“有我在,你就不會死。”

唐衣的神情很嚴肅,道:“我的身體狀況我自己清楚,原先可能還有一兩年時間,現在可能連半年也沒有了。”

“半年時間足夠了,天書已經到手,我不信在半個秦國和幾大宗師的威壓下,玄火門依然能夠護住他們的解藥。”顧春風拍了拍衣衫的灰塵,淡淡道。

唐衣眉頭微皺,道:“你太不了解玄火門了。這些流傳了千年的神秘世家,比七國的歷史都還要悠長,怎麼可能如此輕易的屈服於別人。”

“我管它千年世家,還是萬年王八,你的毒由他們而起,如果不由他們解除,那他們也就不用傳承了。我會用一生的時間,讓他們雞犬不寧,直至雞犬不留。 ”顧春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很嚴肅,嚴肅得有些可怕。

唐衣嘆了口氣,幽幽道:“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我這一生自認為只欠了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便是沐姑娘。”

“沐姑娘?”顧春風的眉頭微微一挑,回應道。

“你永遠都是一個白痴,在很多事情上心思縝密、機智過人,但永遠都不懂女人的心思。要不是我現在要說出來,你可能永遠不知道沐搖光為了救我,用掉了自己十年壽元。你永遠不知道她為你付出了多少。

所以答應我,我死後,你一定要好好對她......”

顧春風如遭雷擊,他突然想起了離開白崖時的那份決絕。

他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現在終於想通了。他以前說女人的脾氣猶如海底針,永遠都看不透,現在他總算知道了,他從來只注意到女人的心情說變就變,而沒有註意到那些引起她們變化的湧動暗流。

面對唐衣的這番話,顧春風一時覺得五味雜陳。

不過他很快恢復了冷靜,認真地看著唐衣道:“沐搖光的事我們以後再談,你不會死,因為我顧春風不允許。”

顧春風第一次覺得自己說出了霸道總裁的味道。

看著顧春風那對亮如星辰的眼睛,唐衣一時有些痴了。

緊接著,她那淡藍色的瞳孔開始收縮,淚水如潮水般湧出。那漣漣的淚水,彷彿能淹沒世間的一切。

這一刻,唐衣心裡的防線徹底崩潰,她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捨不得顧春風。

顧春風將她抱在懷裡,彷彿抱著一個嬰兒,又彷佛抱著整個世界。

就這樣過去了五天,兩人在青銅柱內不停地服藥、休憩,吸收天地元氣,漸漸恢復了初步戰鬥的能力。

他們決定出去,如果沒有那些噁心的陰兵,沒有那致命的玄火之毒,還有他們放不下的伙伴,他們甚至想永遠住在這裡。

以乾糧為食,以衣衫為被,冰冷的青銅柱,也阻止不了兩顆火熱的心。

可是人這一生總要遇到很多問題,除了坦然面對、迎難而上外,好像並沒有什麼其他方法可以讓人心安。

他們選擇了面對,也就選擇了心安。所以他們出了青銅柱,準備回到那殺手聚集的森林。

他們決定先找墨十八與張良,如果找不到,他們就先回秦國,將天書交給墨子後,再設法來尋。

這是最壞的打算,也是最好的打算。因為有時候在小節上婆婆媽媽,太過軟弱,往往會在大事上丟了先機。

事情超出了他們的想像,所以他們只能鐵下心來,將手中剩下的爛牌好好打完。

現在萬幸的是,他們在闇月組織前得到了天書,重新獲得了主動權。

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將天書順利地帶出去。

兩人再次站在了青銅柱外的平台上時,剛好是清晨,湖面上依然瀰漫著厚重的霧氣。

墨十八不知在黑暗中昏厥了多久,他剛剛恢復了一點意識,就覺得全身刺痛無比,肚子更是餓得厲害,餓得他恨不得吃下一頭牛。

他沒有睜開眼,因為他太過虛弱,睜眼這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對現在的他來說都太過困難。

不過他能模糊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輕微顛簸著,應該是在一輛馬車上。

“得救了?”墨十八疑惑著,再次陷入了昏迷中。

霧靄茫茫的湖面,一眼望不見邊際。

要想回到森林,就必須再次涉水。顧春風來時能感受到的滔滔劍意,到現在感受得更為清晰。

要不是這兩道劍意,他們已經死了!

因為他們剛剛在深綠色的湖面,看見了一幕恐怖的畫面。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3:29
風起白崖156 重逢

一隻應該是前來探查的紅鷹,在兩人不遠處的湖面上空翱翔。

因為霧太濃厚,所以紅鷹從高空中俯衝了一段距離。可就在它離湖面還有兩丈距離時,一隻魚怪沖天而起,將其直接吞噬。

這只魚怪似人非人,長著漆黑的魚尾,卻有人的雙臂。它的速度極快,從出水到入水不過用了兩息時間,看起來猶若閃電。

“鮫人,這湖里居然有鮫人?”看著已然恢復了平靜的湖面,唐衣喃喃道。

“鮫人?”顧春風皺起了眉頭。

“不過聽說鮫人極其凶殘,為何那天沒有攻擊我們?”唐衣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顧春風看了看青銅柱兩邊的那兩道劍痕,好像想起了什麼,道:“也許是因為這兩道劍意。這兩道劍意應該是從森林那頭直接蔓延到了這青銅柱之上,將水域切出了一條通道。那些鮫人應該對危險有極其敏銳的感應,不敢輕易越過這兩道劍意,所以那天才保證了我們的安全。”

唐衣看了看那兩道彷彿能通天的劍痕,點了點頭,道:“這劍意引導著我們來到了這裡,還保護了我們。我們崇拜了吳南生前輩那麼久,總算沒有崇拜錯人。 ”

既然劍意能保證水域的安全,顧春風兩人便沒有多做停留,開始涉水前行。

冰涼的湖水很快就浸透了兩人的衣衫,對於再次濕身,兩人都有些無可奈何。

靠著對劍意的感知,在顧春風的指引下,兩人一直順利地在湖水里前行著。

前行途中,那些閃電般的陰影一直在兩人附近徘徊,但終究不敢靠近那兩道劍意。

兩人有驚無險的來到了一處淺灘。淺灘往上就是湖岸,湖底的鵝卵石由淺灘蔓延至岸邊,上面並沒有多少雜草,所以看起來並不潮濕。

見四周沒什麼動靜,兩人各自換了一身乾燥衣服,坐著吃了些乾糧,開始準備攀岩。

石頭鋪成的湖岸盡頭是高聳的斷崖,而斷崖之上自然就是那片殺手密布的森林。

兩人身上的傷雖然沒有痊癒,但施展身法並不在話下。

眨眼間,兩人就彷佛兩隻穿花的蝴蝶,順著斷崖扶搖而上。

此刻的唐衣終於光明正大的換上了女裝,輕擺的藍色紗裙讓她看起來猶如九天垂下的仙子,好幾次讓顧春風的心臟跳得快要爆炸。

進入了森林後,兩人放緩了速度,因為在這樣的環境下,中了埋伏就等於被判了死刑。

參天大樹之上,不時傳來紅鷹的尖嘯。

紅鷹乃是最擅長監控與追踪的動物,常常用來探敵與巡邏。

現在森林之上出現了這麼多紅鷹,自然是有人在這片區域搜索。

到底是誰在搜索,兩人根本不用想。能召喚這麼多紅鷹來這的只能是闇月組織。

他們的四人小分隊由於行動比較匆忙,對於紅鷹探查這類事情根本沒有準備。

幸運的是,這片森林的樹木都比較巨大,長得枝繁葉茂,即使紅鷹都不能很好的翱翔。

現在兩人想要出去,自然要先穿過這片森林,可是令顧春風無語的是,他們迷路了。

這片遮天蔽日的森林裡,樹木高大得近乎神木,地上不是樹根就是青苔,人在其中很容易迷失方向。

按照以往的方法,顧春風肯定會攀到這些大樹頂端,確認方向後再前進。可是現在高空中不時有紅鷹盤旋,給辨明方向增加了不少難度。

這些紅鷹都訓練有素,每隻都負責相應的區域,幾乎沒有任何遺漏的地方。

走了約莫半天,兩人都有些累了,於是準備找一處地方休息。

半盞茶的時間後,顧春風便發現了一處較隱蔽的洞穴。

可是當他們靠近那洞穴時,兩人都不由得緊張起來,因為他們都聞到了一陣極濃烈的血腥味。

顧春風從天工囊中拿出了雪蒲劍,握在了手裡,緩緩向洞口走去。

他在洞口停下了腳步,深呼了一口氣,體內的真元便開始轉動,將他的五官感應能力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過了片刻,顧春風稍稍鬆了口氣,道:“裡面沒人。”

兩人進入了洞穴,首先發現的是大一串血跡。血跡已經凝結,呈暗紅色。整個洞穴內壁更有幾個大小不一的深坑,特別洞口這個坑足有一個成人大小,看起來格外驚人。

血跡盡頭的地面同樣有幾個深坑,這都證明著這裡發生過一場極其慘烈的戰鬥。

只是顧春風兩人不知道,幾天前在這裡戰鬥過的是墨十八和王符。

“這裡戰鬥過,卻沒見戰鬥後的人,看來是有人來打掃過戰場。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先出去。”顧春風說道。

就在兩人準備出去時,洞外卻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顧春風的眉頭微微皺起,然後將雪蒲劍握得更緊。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竟然是向著這洞穴而來。顧春風向唐衣使了一個眼色,兩人開始為戰鬥做準備。

腳步聲在洞口不遠處頓止,顧春風兩人的呼吸也在此刻頓止。

既然都已經相互確定了對方的存在,那就沒有必要繼續僵持。

顧春風一點劍身,一道雪亮的劍符便割破了洞穴前的藤蔓,橫掃而出。

伴隨著雪亮劍符而出的還有顧春風與唐衣,兩人一左一右,呈夾擊之勢,動作快得猶如鬼魅。

下一息鐘,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顧春風?”

聽見這個聲音,已然在奔襲途中的顧春風身形頓止,他看著洞穴外的那個白色身影,驚呼道:“張良!”

站在洞穴不遠處的正是張良!

此刻的張良衣衫上有好處裂口,上面佈滿了泥點,而且頭髮散亂著,看起來極其狼狽。

顧春風可以肯定,張良一定經歷過一連串很艱難的戰鬥。

因為對張良這種有些輕微潔癖的翩翩君子來講,如果不是戰鬥太過慘烈,他絕對不會呈現出這種不潔的狀態。

張良看著兩人,嘆息道:“我總算找到了你們。”

顧春風與唐衣看著張良,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從進入這片森林開始,他們就一直在險象環生中煎熬。連番的惡戰,幾次生死邊緣的徘徊,神秘的青銅柱,恐怖的李白夜,就像是一場場噩夢,一直煎熬著他們的神經。

終於,他們在這片森林李再次遇到了值得信任的伙伴,就像是極度的黑暗中迎來了第一縷光明。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3:30
風起白崖157 樹洞密室

張良笑著晃了晃腦袋,即使他現在滿身泥濘,笑容依然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這時,顧春風突然問道:“墨十八呢?”

張良抬頭,看了看被樹枝密葉割裂的天空,搖頭道:“我們在天坑外就失散了,這裡說話不安全,先換個地方。”

顧春風點頭,跟著張良向森林深處走去。

三人踩著厚重的樹葉,跨過手臂粗的老樹根,幾經轉折,終於來到了一棵大樹下。

這棵大樹和其他大樹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在這棵樹的中段,有一個一人寬的樹洞。

這個樹洞並不起眼,即使紅鷹在周圍盤旋都很難察覺。

顧春風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隱藏的好地方。當他自己進入樹洞時,他不得不承認這不僅是一個隱藏的好地方,還是一個休息的好地方。

這樹洞之後居然是一間屋子,屋子裡還擺放著簡易的石桌石凳。

要擁有這樣一間屋子,就必須先把樹木掏空,然後將桌椅搬進來,最後還得在樹壁上鑽幾個孔來採光,所以這屋子雖然簡陋,但要做出來著實不易。

顧春風和唐衣看到這樣一間屋子,下巴都差點掉在了地上。

張良道:“不知道是誰留下的這間屋子,我那天無意間來到了這裡,發現裡面已經佈滿了厚厚的灰塵,應該很久沒人居住了。於是便打掃了一下,用來避難。”

看著這間密室,顧春風與唐衣都笑了。

顧春風笑著道:“不知道你是天才還是好運,這樣的屋子簡直比我們進去的那破柱子好多了。”

“柱子?”張良不解,不過他沒有繼續發問,而是好奇地看著身著女裝的唐衣,然後笑著道:“幾日不見,唐衣你總算在這傢伙面前露出了女子身份。”

顧春風驚道:“你早就知道她是女的?”

張良咧嘴笑道:“我們幾個里面,恐怕就你不知道唐衣是位大美女。”

聽見這句話,顧春風差點暈過去。他自認是整個團隊的智商擔當,不過目前來看,這件事上簡直蠢得就和豬一樣。

“怪不得唐衣老愛罵我白痴,我簡直白痴得不能再白。”顧春風內心感嘆著,開始詢問張良這幾日的遭遇。

自那日混戰後,張良就一直和闇月的殺手玩起了貓鼠遊戲,只是這群貓明顯沒有料到,張良這種君子居然靠著複雜的地勢玩起了游擊戰。

天上盤旋的紅鷹越來越多,張良且戰且逃,躲避變得更加困難。直到兩天前,他意外發現了這個樹洞,才停歇了下來。

今天他照例想碰碰運氣,因為他依稀記得那夜兩人逃竄的大致方位就是這邊,沒想到真被他遇上了。

張良講得很簡單,但從他疲憊的樣子來看並不簡單。

不過三人如今重聚,自然是很開心,可是這開心上始終蒙著一層陰影,這陰影便是墨十八。

據張良所講,當時他們的馬車墜入了雪層中,兩人分別從天罰人的包圍圈中突圍,就此失散,再也沒有了對方的消息。

他們評估過此次任務的艱鉅,甚至想到過會失去同伴,但自以為心理準備很充足的他們,在與墨十八失去聯繫後,依然莫名的難過擔憂起來。

氣氛一下變得冷清起來,張良咳嗽了一聲,道:“你們那邊這幾天是怎麼過的?”

在幽暗的樹洞密室內,顧春風開始簡單講述他和唐衣的遭遇。

顧春風不得不承認張良是一個很好的聽眾,因為張良的表情總會隨著他的故事而發生改變。

當他講到那巨大的青銅柱時,張良眼裡滿是震驚;當他講到遇到自稱南宮羽的骷髏人時,張良顯得很擔憂;當他講到南宮羽身份是假的,是李白夜假扮的時候,張良吃驚得站了起來;當他講到靠著自己和唐衣的努力,殺死了李白夜並獲得了天書後,張良便長長的鬆了口氣。

伴隨著張良豐富的表情,顧春風的經歷講完了,只留下了張良不停的感嘆著:“沒想到你們這幾天過得如此驚心動魄,而我的遭遇和你們比起來,簡直就是小雞比老鷹。”

聽見一個學富五車的讀書人用“小雞和老鷹”做比喻,顧春風就不禁想笑,心道:“這傢伙是跟著我混久了,離文青氣質是越來越遠,真是罪過。”

片刻過後,張良突然站了起來,道:“我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顧春風與唐衣都很詫異,忙問道:“何事?”

張良突然一笑,道:“那就是恭喜二位啊。唐衣既然已經表明了女子身份,自然是要和顧兄比翼雙飛了。”

沒想到號稱儒家的君子也會開這種玩笑,唐衣滿臉緋紅,怒道了聲“滾蛋!”,然後羞得低下了頭。

見到唐衣如此模樣,顧春風和張良都笑了。

因為這個玩笑,壓抑的氛圍總算緩解了一些。

這時,張良突然很嚴肅道:“既然天書已經在我們手上,我們的行動必須更加謹慎一些。”

顧春風點頭,道:“張良兄可有什麼建議?”

張良道:“我覺得我們最好在這裡休息一天,制定好返回策略,明天再行動。”

對於張良的建議,唐衣和顧春風都表示認同。

由於連續的奔波,三人都有些疲憊,便開始閉目休整。不一會兒,整個密室里便傳來了三人如海浪般的呼吸聲。

也許是多了一個同伴,也許是因為這件密室確實提供了足夠的安全感,三人都睡得足夠香甜。

直到密室孔洞投進來的光線變成了昏黃色,顧春風才幽幽轉醒。

看見睡得依然香甜的張良與唐衣,顧春風解開了腰畔的布條,將裝天書的包裹放在了石桌上。

從得到天書開始,他的神經一直繃緊著,根本沒有心思觀察這天書。

現在多了一個張良,又多了這麼一間密室,顧春風覺得安心了很多,於是想好好看看天書到底有何神奇之處。

打開了包裹後,天書就出現在顧春風的視線裡。

天書躺在那裡,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這光芒猶如月華,很溫和,給人一種純淨聖潔之感,而上面的四個古篆墨字--“天書·人卷”筆墨飛揚,彷彿翱翔天際的黑龍,要破捲而出一般。

這個時候,張良睜開了雙眼。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3:31
風起白崖158 真相

看著散發著柔和光輝的書卷,張良輕聲道:“這就是天書?”

顧春風點了點頭,發現唐衣也醒了。

唐衣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看起來特別俏皮可愛。

顧春風突然覺得,天書再如何稀奇美麗,也比不上唐衣一個懶腰的身姿。

張良將天書展開,整個書卷就呈現在三人眼前。

天書形狀和普通的竹簡沒什麼兩樣,只是它的材料很特別,既像潔白的美玉,又像清新的竹片,給人一種圓融聖潔之感。

除了那四個古篆,天書上面一片空白。這個時候,夕陽的餘暉剛好落在天書上,而天書的顏色就變成了淡黃色。

更加神奇的是,這些黃色並不是靜止的,而是像水流一般流動著。

張良將天書托起,開始試著注入真元。

真元化作了一條條小溪般的水流,在天書表面流轉,但天書依然沒有什麼變化。

張良停止了真元注入,嘆息道:“境界不夠。”

顧春風點頭道:“也許需要神念境。”

就在這時,張良的瞳孔微縮,疑道:“這上面好像有字?”

唐衣和顧春風馬上將視線轉向了張良視線所在的位置,發現上面光滑如鏡,並沒有什麼字跡。

“什麼位置?”唐衣問道。

張良道:“中段偏右,需要逆光。”

就在唐衣和顧春風將視線移向天書中段時,一股凌冽的寒意陡然升起,他們還來不及反應,腰腹間便傳來一陣刺痛,然後身體就如亂石般飛了出去。

嘭嘭兩聲,顧春風與唐衣撞在了洞壁上,一時間木屑橫飛,煙塵四起。

看著自己腰間的一道並不深的傷口,顧春風眼睛就快滴出血來。

這時張良的聲音響起:“可不要亂動哦?這傷雖然不致命,但毒就不一定了。”

張良的聲音依舊很溫柔,但是在顧春風與唐衣的耳裡卻比鬼叫還讓人心寒。

擊傷兩人的居然是張良!

“張良!”髮絲的陰影遮住了顧春風的眼睛,沒人能看見他此刻的表情,但從他的語氣可以聽出,此刻他很憤怒。

傷口很淺,只帶出了一串血絲,但顧春風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全身真元的流逝。

他做夢也想不到,張良居然會攻擊他們。

一旁的唐衣臉色蒼白,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張良一邊貪婪地撫摸著手裡的天書,一邊嘆息著:“因為我要很多東西,要力量,要權貴,甚至要整個天下!”

顧春風很快從錯愕中鎮定了下來,喃喃道:“想不到堂堂儒家君子張良,居然是一個偽君子!”

將手中碧藍色的匕首在指尖轉了一個圈後,張良笑著道:“偽君子?你何必這麼客氣,你就算罵我豬狗,我都不會反駁。因為能得到足夠的力量,就算做豬狗又何妨?”

“力量真有那麼重要?”顧春風眼裡盡是失望的神色。

張良站在那裡,眼裡流動著妖異的光:“你們人類,從來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弱肉強食,也從未感受過弱者的絕望。

你們可見過真正的屠戮?就是因為一方太過弱小,就會遭遇滅頂之災。

你們可曾感受過地底冥泉水的刺骨?我的母親和妹妹就死在那裡,我看著他們的屍體沉落在漆黑的水底,再也沒有了踪影。

你們可見過我的族人,因為戰敗,被流放驅逐,在冥泉水中游了整整幾年,上千名族人,最後只剩下了一百人不到。

可是這剩下的一百人呢?被人一人一劍,殺得毫無還手之力。十年了,我甚至都沒有勇氣回去看一眼他們的屍骨,就是因為那人的劍意還在那裡。

你告訴我,我不要力量要什麼?”

張良聲音很冷,說完後就連瞳孔都豎立了起來,顯得格外妖異。

聽完了張良的話,又看見那褐黃色的豎立妖瞳,顧春風如遭雷擊,一條清晰的線在他腦海裡,漸漸地把那些散落的珠子串成了一串。

他看著張良,問道:“你也是神族人,那李白夜是你什麼人?”

張良冷笑一聲,聲音變得格外陰冷:“他是我父親。”

聽見這句話,唐衣的身體像觸電般顫抖了一下。她至始至終都不願意相信張良是敵人,可是現在不得不信。

顧春風沉默著,連昏黃的陽光彷彿都黯淡了下來。

張良是來自地底冥泉的異族,儒家最優秀的年輕子弟張良,最翩翩君子的張良,居然不是人類!

顧春風抬頭,看著張良道:“你不僅是異族人,而且還是闇月的人。”

聽見這一句,張良直接鼓起掌來。他一邊拍著手,一邊喃喃道:“顧春風啊顧春風,你有時真的太過聰明,聰明得我真的很想把你當朋友。那你說一說,你是怎麼知道我是暗月的人,而不是只是簡簡單單的見到天書起異心呢?”

顧春風嘆了口氣,道:“我一直在想,闇月為何能比我們先得到天書降落的消息?要知道鄒衍大師的推算號稱無雙,誰又能比他更強?現在想來,除了內鬼外,根本沒有其他可能。

第二,從在熾陽組織遇見你開始,我們的行踪就一直被暴露在外,這一點除了內鬼外,也幾乎沒有其他可能。

第三,宋忠已經達到了神念上境的修為,依然只能排在闇月殺手榜的第三位,那排在他前面的人肯定更加不凡。這種不凡,我開始一直以為是修為上,或是戰鬥技巧上,卻忽略了身份這最重要的一點。

闇月組織的人基本都是見不得光的鬼,但如果有人能見光呢?而且在所謂的名門大家內還很有分量呢?這種身份的價值,簡直比十個宋忠還要寶貴。再加上你剛剛承認自己是神族人,而闇月組織又和十年前的潛流太過相似,所以我不得不懷疑,你就是闇月殺手榜排名第一的那位。”

顧春風說完,四周一片寂靜。此間的灰塵浮在他們和張良之間,看起來是那樣陌生。

“精彩!精彩!”張良拍著手,冷笑道:“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推斷出這麼多事情,我著實沒有看錯你,所以才會這麼想要除掉你。

我正是闇月排行榜第一的那個傢伙,當年吳南生來到這裡時,要不是我命大,躲過了一劫,我們黃瞳落就被你們這種低劣的人類豬給滅族了!”

張良越說越激動:“還好我活著,還好有比我更貪心的人類,所以才有了今日的闇月。不久前,當你們告訴我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我是那樣開心,可是你們偏偏卻又馬上告訴我,你們殺了他。

哈哈......我父親居然死在了你們這種低劣的物種手裡。要是我們當初擁有了足夠的力量,我們就不會被流放,更不會被吳南生像豬狗那樣屠宰!”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3:47
風起白崖159 惡毒

張良臉上青筋畢露,就像一條條樹根,褐黃色的妖瞳更亮起了瘋狂的神色。

他看著顧春風,瘋狂道:“要是擁有了足夠的力量,我就可以把吳南生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何其爽哉!要是擁有足夠的力量,我就可以把整個人類當作豬狗來奴役,何其暢快!力量!所以我要力量!不折手段的獲取力量!”

張良說這話時神情猙獰,口裡冒著白沫,簡直比惡鬼還恐怖。

看見這一幕,唐衣直接打了一個冷顫,而顧春風的心也沉入了海底。

這一次,他們估計是在劫難逃了。

顧春風回應道:“你既然這麼想除掉我,為什麼還不動手?”

張良搖了搖頭,道:“我怎麼會親自動手殺你,你應該知道自己的價值。”

顧春風沉默片刻,眼神冰冷道:“你想污衊我和唐衣是叛徒,告訴天下人是我們帶走了天書,我們才是闇月組織的殺手。即使當面對質,天下人也只會相信儒家的君子張良,而絕不會相信我和唐衣這樣沒有根的浮萍。

你確實不需要動手,到時候秦國與各大宗門的人自然會來殺我們,有我們來背鍋,別人自然不會將你和闇月組織聯繫在一起。”

張良眼中露出了讚賞的神色,微笑道:“知我者,非顧兄也!”

唐衣冷冷道:“張良,你不覺得你這樣太過惡毒了些?”

顧春風扭頭,看著唐衣道:“畢竟是李白夜的親生兒子,他不殘忍,就對不起被我一劍洞穿腦袋的父親。這群把我們視作豬狗的異族人,結果還不是被我們人類如豬狗般屠宰了。”

聽見這句話,張良胸口開始劇烈起伏,眼中殺機畢現。

顧春風接著道:“老子這輩子最恨被人背叛,今日你不殺我,來日我必殺你!”

張良開始冷笑,道:“哦?是嗎?”

張良一揮手,一聲響亮的耳光聲響起,顧春風臉上瞬間出現了五根清晰的指痕。

顧春風剛想再開口,又是一個耳光隔空出現,扇在了他的左臉。

打人不打臉!可他偏偏要打臉。

如今的張良,在顧春風眼裡簡直比容嬤嬤還惡毒。

“打完了莫?”顧春風臉上火辣辣的,內心卻如墜冰窖。

“還沒有。”張良憑空又是一扇,耳光聲便再次清脆的響起。

這一次,他扇的不再是顧春風,而是唐衣。

看見唐衣臉上的指痕,顧春風的瞳孔縮成了一個黑點。

他從未如此恨過一個人,不管在穿越前還是穿越後,他都保持著自己善良的品質,他以為他的朋友也是如此。

可是現在的張良,簡直惡毒得令人髮指。

他帶走天書,等於斷絕了唐衣活下去的希望;為了更好的洗清嫌疑,他污陷顧春風兩人為闇月殺手,讓兩人必須去面對整個世界的怒火;最可惡的是,現在他親手抽著自己曾經同生共死的伙伴耳光,甚至這些朋友中,還有一個只剩下了半年時間的女人。

顧春風的指甲陷入了自己肉裡,他沉默著,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

張良晃動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冷笑道:“怎麼?不發狠話了?”

“繼續啊!”張良又是一揮手,啪的一聲脆響,唐衣的臉上瞬間又多了五根指痕。

唐衣神情沒有任何改變,只是冷冷地看著張良,眼神幾乎就要結上了一層冰。

張良現在就是要顧春風恨他,顧春風越恨,他就越痛快。

“WCNMLGB!”顧春風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緒,一聲怒吼,直接一劍刺向了張良的胸口。

這一劍飽含著顧春風滿腔的憤怒,雖然失去了真元加持,但依然快如閃電。

張良見狀,手指輕輕一彈,顧春風虎口瞬間開裂,手中的雪蒲劍更是如利箭般彈射而出,插入了房間頂上的木頭里。

下一息鐘,張良袖子一甩,顧春風的身體再次撞在了洞壁上,發出了咔嚓的脆響。

顧春風頹然倒在地上,嘴裡吐出了一串血沫。

那柄藍色匕首的毒發作了!他現在別說真元,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顧春風目眥盡裂,眼睛似乎要滴出血來。

看著顧春風幾近發狂的模樣,張良只覺得很爽。他笑著道:“作為曾經的朋友,你想刺我一劍,我滿足你。”

張良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在他閉上眼睛的瞬間,密閉的屋子便憑空起了一陣風。這陣風扶搖而上,掃過了插在房間頂部的雪蒲劍,雪蒲劍便開始嗡嗡作響。

下一息鐘,雪蒲劍悄然飛出,化作了一道銀色的虛影,在張良身旁盤旋著,猶若生靈。

“御劍飛行,四境神念境。”顧春風與唐衣見到這一幕,內心更加寒冷。

張良一直隱藏著自己的實力,四境神念境的修行者,能靠念力驅使飛劍符器,攻擊手段神鬼莫測,融元境的修行者與之相比,很難逃脫被斬殺的命運。

即使兩人現在沒有被暗算,依然不可能是張良的對手。

張良此舉,就是攻心!

他就是要顧春風與唐衣絕望,受辱復仇無望,洗涮冤屈無望,只有這樣,他才能​​感到真正的快意。

他要向顧春風展示,弱者的絕望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情。

顧春風越痛苦,他就越暢快。

他曾經差一點就把顧春風當作了真正的朋友,以致於他多年來的執念居然產生了動搖。

一個偏執狂的世界觀被動搖,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張良不得不承認,他即使偽裝得再完美、再君子,終究還是及不上顧春風率真善良的魅力。

沐搖光願意為了顧春風犧牲,唐衣願意為了顧春風犧牲,甚至墨十八都是如此。

他嫉妒顧春風的善良率真,甚至嫉妒顧春風這一群人的善良率真!

因為這些他鄙視厭惡的情感,竟然慢慢開始動搖自己向人類復仇的執念。

所以他要顧春風絕望,要顧春風生不如死,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是對的,才能讓自己的內心好受一點。

嗡的一聲,飛舞的雪蒲劍刺入了張良的胸口。這一劍貫穿了張良身體,看起來格外驚心。

殷紅的血液瞬間染紅了雪白的衣衫,張良的額頭上瞬間出現了無數細密的汗珠。

神族的痛覺比普通人類要敏感數倍,但張良的神情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他看著顧春風,平靜道:“你的劍在我體內,我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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