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 不可思議的戰國 作者:眉毛會說話 (已完成)

 
嚴羊 2019-8-6 09:16: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9 38450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5:11
風起白崖190章你不會死

既然決定了要上船,大搖大擺上去自然可以,但對於顧春風兩人來說未免太過招搖。

於是徐福手輕輕一揮,白龍口便起了一陣狂風。

白茫茫的蘆葦絮被狂風捲起,宛若鵝毛大雪般將整個渡口占據。在狂風白絮之中,渡口處一時間沒人能看清什麼。而徐福則帶著顧春風與唐衣,猶如鬼魅般飄向了那艘最大的鐵甲船。

夕陽已逝,明月高懸,冷冷的月光覆蓋在渡口上,就像一層寒霜。

河水在夜色中變得深沉,鐵甲巨船上燃起了燈火,映照在藍黑色水里,水中就像是另一個玄妙的世界。

在鐵甲船上一處隱秘的船閣裡,顧春風與唐衣面面相覷,他們面前的桌上是一盤盤精緻的菜餚。

唐衣道:“我們真的要去那個彩雲鎮?”

顧春風道:“我看徐福是真的想幫我們,根據他的說法,那個海濱之鎮比較隱秘,各國的勢力都還未滲透,可以讓我們避一陣子風頭。”

唐衣道:“我們要在那裡住多久?”

顧春風道:“三個月。所謂一鼓作氣,三個月時間沒有了我們的消息,那些前來追殺我們的修行者士氣一定會受到打擊。那個時候我們再出去,面對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唐衣道:“如果那裡真的那麼好,我們為什麼不一直住在那裡呢?”

顧春風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因為你的病,我要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唐衣眼眶微紅,道:“多出一年時光已經是上天的恩賜,我們不需要為了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奔波。”

聽到這裡,顧春風本來握住筷子的手陡然一緊,筷子便折成了兩截。

“為什麼不可能?有什麼不可能!張良都可以是闇月的人,這世上還有什麼不可能!”從被張良背叛開始,顧春風就從未對唐衣發過脾氣,因為他覺得自己就是對方的希望。

可是被朋友背叛陷害,一路上如野狗般的逃亡,整天提心吊膽,害怕失去唐衣,幾乎被這世上所有人仇恨,這些負面的情緒全部壓在他的身上,就像一團無底的泥沼,讓他喘不過氣來。

當唐衣不再繼續報著活下去的希望時,顧春風終於承受不住這些如山海般的情緒,發了脾氣。

唐衣無聲,看著神情痛苦的顧春風,伸出手來,一邊輕揉他緊皺的額頭,一邊道:“聽你的,一切都聽你的。”

現在的顧春風簡直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而唐衣則像一個溫柔的大姐姐。

顧春風突然抬起頭來,緊緊握住了唐衣的手。

他認真地看著唐衣,眼裡彷彿有漫天星海。

這一刻,江里吹來的風搖晃著渡口前的紅色燈籠,碎了一地的燈光;幾隻江魚無聲沉入了黑色江底,冒出了一串白色的氣泡;幾隻無名的白鳥歸了巢,驚落了幾束蘆葦絮。

唐衣覺得,整個時間都靜止了。

“唐衣,你不會死。”在彷彿靜止的時光裡,顧春風說出了這一句話。

這是一句很可笑的話,任何人都會死,秦王兩次派人出海,長生不老依然只是虛妄。

可是這可笑的話從顧春風嘴裡說出卻很認真,甚至有些用力,以致於他的眼瞳裡的星海都出現了旋渦。

“好,我不會死。”唐衣看著顧春風的眼睛,認真答道。

這句話之後,江風再起,吹進了船閣裡,吹散了唐衣輕柔的青絲,迷離了兩人的眼睛。

直到多年以後,顧春風依然清晰記得,在秦王尋仙藥的巨大鐵甲船上,自己對心愛的女子說了一句很可笑的話。

這句話沒有任何邏輯,完全不是他這種邏輯理工狗的風格。

而就是這句話,一直支持著他們辛苦前行。

就在顧春風兩人決定乘鐵甲船前往彩虹鎮時,陰陽家祖師鄒衍正在荒漠中行走。

這是遠離秦國的極西之地,條件極其惡劣,四處都是戈壁黃沙,連荒草都很稀少。

鄒衍祖師在這荒漠中行走,神情很從容,沒有一丁點風塵僕僕的感覺。他額頭上的皺紋很深,就像世上最蒼老的樹皮,一雙眼睛卻明亮如水,彷彿一汪清澈的甘泉。

從咸陽城到這片荒漠有幾萬里路,鄒衍祖師就這樣走著,居然能日行三千里,比墨家最快的鷹隼還快上一倍不止。

走過這片戈壁灘,穿過一片猶如迷宮的石林,就會有一座黑白相間的石窟。

這座石窟便是陰陽家聞名天下的陰陽法窟。

相傳此法窟結合上古大陣,號稱不破。

以鄒衍祖師的腳程,日落前就能到達那裡。他摸了摸符匣裡的那卷《天書·鬼卷》,嘆了口氣。

就是因為這卷天書,天下已經死了太多的人。如果能將其鎖在法窟內,對天下也是幸事。

就在這時,鄒衍的眉頭皺起,額頭上的皺紋變得更加深刻。

因為在這荒涼的荒漠中,他看見了兩個人。

兩個戴著面具的人!

這兩個人,一人的面具滿臉怒容,另一人的則滿臉喜氣。他們就站在荒漠中,彷彿就是腳邊的荒草,和整個荒漠融為了一體。

“怒先生,喜先生?”鄒衍猶如甘泉的眼裡出現了一圈圈漣漪。

戴著怒臉面具的人頷首行禮,恭敬道:“正是我倆。”

讓天下聞風喪膽的闇月組織有四個首領,分別戴著喜、怒、哀、樂四種面具,被稱作喜、怒、哀、樂四先生。

鄒衍道:“你們一直在這裡等我?”

怒先生點頭,表示承認。

鄒衍的心沉入了海底。他這次前來法窟,幾乎無人知曉,對方現在能在這裡等著他,說明有人將他的行踪出賣給了闇月組織。

而知道他行踪的,除了秦王贏烈,便只有他的徒兒謝衣。

想到謝衣,鄒衍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疑道:“是他?”

怒先生的聲音很輕很溫柔--“是他,你的愛徒叫我們在這裡等您。”

怒先生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面具,接著道:“他不僅是你的徒兒,也是我們的伙伴,有時候也喜歡戴面具,還是一個哭臉面具。”

鄒衍身體微顫,感嘆道:“真是我的好徒兒啊!不過你們將這些告訴老夫,就真有信心將老夫留下?”

一直沒有發聲的喜先生終於開口:“當然。”

他說話的聲音和他戴的面具簡直就是兩個極端,簡直比鬼哭還難聽。

聽見這一句,鄒衍的瞳孔縮成了兩個黑點,額頭上的皺紋更深,彷彿又老了很多。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5:12
風起白崖191章陰陽殺

三人都沒有再說話,整個荒漠便陷入了沉默。

鄒衍一揮手,整個荒漠的天地元氣便開始發生變化。

地面的黃沙奇妙的浮起,就像一層朦朧的城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八卦圖案,而鄒衍就處在這八卦圖的正中央。

陰陽家擅長法陣,而鄒衍便是這些法陣的巔峰所在,這個法陣更是聞名天下的“陰陽卦”。

在鄒衍之前,雖有陰陽一派,但未成一大家,鄒衍將陣法符道推到一個新高度後,陰陽家才算真正崛起。所以這便是鄒衍雖然不是陰陽一脈的創造者,卻依然被稱作陰陽家祖師的原因。

被城牆一般的黃沙圍在其中,怒先生與喜先生身體依然沒有移動。

他們戴著冷漠的面具,眼神冰冷,彷彿這極其震撼的法陣和他們沒有什麼關係。

時間不停地流逝,而法陣中的天地元氣也在流逝。

陰陽卦的第一重功效便是能將其間的天地元氣全部匯聚於陣眼,讓對手沒有元氣可用。

怒先生與喜先生一直未動,彷彿他們根本沒有感覺到天地元氣的流逝一般。

以喜、怒二位先生的感知,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卻真實發生著。

所以畫面一直顯得有些詭異,詭異得鄒衍都皺起了眉頭。

他弄不明白為什麼那兩人還不動手,難道對方真的能不靠天地元氣擊敗自己?

突然,一直靜立如沙雕的喜先生終於動了。

他不言不語,直接一拳轟向了橫在他身前的黃沙牆壁。

嘭的一聲炸響,黃沙鑄成的牆壁瞬間被這一拳轟出一個大洞,形成了一道約莫三丈高的沙浪,連高空中的艷陽彷彿都被遮住了一般。

看見這一幕,鄒衍的瞳孔極速收縮,皺眉道:“食屍邪功?”

五十年前,極西之地的荒蕪沙海中出現了一個極其邪惡的宗門。

一般的修行者都是搬運天地元氣為手段,即使將身體比作獨立世界的兵家依然要依靠天地元氣淬煉身體。而這個宗門卻很獨特,他們可以無視天地元氣,在自己體內創造出類似天地元氣的東西。

這種氣體被稱作屍氣,因為這些類似天地元氣的東西,必須從人類屍體中獲取。

如果只是無視天地法規自成天地,一般修行者雖然震撼但還能接受,但通過食用人類屍體修行這種功法便太過驚世駭俗。

這脈通過食屍來修煉的修行者修為進展極其恐怖,即使不吸收天地元氣,依然有開山裂海的能力,因此也漸漸吸引了一批急於求成的修行者,甚至有些名門正派的弟子私下也在開始修行。

這個宗門的聲勢在神州越來越大,終於在普通民眾間引起了恐慌,一些宗門大家再也無法淡定。於是在一位儒家先賢的牽頭下,聯合了儒家、墨家、道家、陰陽家等幾大修行大家,開始對這個邪惡的宗門進行圍剿。

那場圍剿足足持續了兩月有餘,即使人數佔據了絕對優勢,正派一方依然受損嚴重。最後食屍宗門宗主吳吞天在沙海被幾大高手圍剿隕落,這場戰役才宣告結束。

之後整個神州又對此宗門的餘孽進行了一次清洗,食屍宗門才徹底銷聲匿跡。

鄒衍沒有想到,已經銷聲匿跡五十年的食屍功法居然在今日又重現人間。

如果喜先生是食屍邪功的修行者,那“陰陽卦”抽空天地元氣的功效便失去了作用。

那巨大的沙浪帶著濃厚的血腥氣息,將陰陽卦形成的沙牆撞塌,直撲陣眼正中央的鄒衍。

鄒衍手指凌空一點,本來靜止不動的八卦圖便彷彿活了一般,開始轉動。

重重的沙牆飛速旋轉著,帶起的勁風如刀鋒,彷彿這片荒漠最狂暴的沙塵暴,將那高達三丈的沙浪直接衝了個乾淨。

怒先生與笑先生所在的地面開始下陷,形成了一個恐怖的旋渦。

一隻雄鷹從空中飛過,直接被漩渦的恐怖吸力一扯,從空中墜落下來。它的翅膀還來不及扇動,被沙暴一絞,瞬間血肉紛飛。

那些血肉還來不及降落,瞬間又被絞成了無數粉末。

這個時候,鄒衍站在這沙暴的正中央,他的眼瞳裡也出現了無數漩渦。

這是陰陽家最恐怖的“陰陽殺”大陣!

被自己徒弟出賣,眾多好友因此殞命,天下即將陷入更大的危機......這些讓人懊惱的事情帶起的憤怒,終於在這個善良老人身上徹底爆發!

這個時刻,一直在風暴中不動如山的怒先生靴底碎裂,身體一個趔趄,被捲入了旋渦中。

下一刻,喜先生也堅持不住,同樣被捲入了腳下的旋渦中。

站在陣眼中心的鄒衍看著這一幕,眼中的風暴更加劇烈,而“陰陽殺”大陣中的漩渦便更加殘暴。

落入漩渦中的喜、怒兩先生堅硬的肉身瞬間被割裂,溢出了無數道鮮血,而他們臉上的面具也跟著碎成了粉末,嘴中出現了痛苦的哀鳴。

這個殺陣中,鄒衍便是掌握生殺大權的閻王!

喜、怒兩先生的身體繼續陷落著,哀鳴聲越來越小,最後身體都已經消失不見,直至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氣息。

“死了?”鄒衍長長吐出了一口氣,雙手不停地顫抖著。

對於他這樣一個老人來說,要發動這樣的肅殺大陣確實有些勉強。

沙塵暴開始減弱,終究歸於虛無。

經過這一場風暴,荒漠的形態發生了很大的改變。鄒衍的腳邊出現了一個近五丈深的深坑,正是剛剛那恐怖漩渦造成的。而漩渦的最深處,露出了兩件黑衣服的碎絮,而喜、怒二先生的屍體更是不知被埋到了何處。

看見這一幕,鄒衍突然顯得很疲倦,他擦著自己額頭上的汗珠,看起來就像一個生了一場大病的老人。

摸了摸自己腰畔那卷漆黑的天書,確認無誤後,鄒衍便蹣跚著繼續上路。

他的生命在剛剛那一役中消逝得很快,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將這卷天書送入陰陽法窟中。

對於自己那個被利益蒙蔽了良心的徒弟,他不再憤怒,而是自責,自責為什麼自己會讓他走上這樣一條道路。

就在這時,鄒衍身體頓止,彷彿被某個神仙施了定身術一般,紋絲不動。

因為他聽見了一聲本不該出現的聲音。

深坑中沙土破裂了!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5:13
風起白崖192章一代祖師

嘭的一聲炸響,本來歸於死寂的深坑里突然竄出了一道沙柱。

下一息鐘,這沙柱中夾雜著一個黑影,猶如閃電般撲向了鄒衍。

鄒衍的瞳孔極速收縮,他還來不及出手,一個黑色的拳頭便衝破了沙柱的束縛,轟中了他的胸口。

之後便是骨肉碎裂的聲音,鄒衍的身體猶如斷線風箏般飛出,口中噴出的鮮血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鮮亮的弧線。

他的身體還懸浮在半空中,就發現自己下落的位置出現了一個人。

喜、怒二人都未死!

鄒衍已然絕望,心道:“傳說中的闇月組織頭領,果然都是恐怖的怪物!”

他閉上了眼睛,神情變得肅穆,就像威嚴的神像。

就在他身體墜落的瞬間,又是摧古拉朽的一拳襲來。

這一拳一出,整個沙丘都猶如流水般向兩側分開,天地一片肅殺!

這是至強至殺的一拳,拳風中甚至還有烈火湧動。

這一拳擊在了鄒衍祖師的後背上,拳頭與後背相撞的地方出現了一道恐怖的震紋。連空氣彷彿都懼怕這一拳的存在,紛紛逃離,形成了一道道四散的白色湍流。

喜、怒二先生的面具已然碎成了粉末,衣衫盡碎,臉上也滿是鮮血,只能從身高上來判斷誰是誰。

“擊出這一拳的是怒先生,剛剛那位就該是喜先生。”在這種情況下,鄒衍祖師依然能思考。

隨著時間推移,擊出這摧古拉朽一拳的怒先生瞳孔開始收縮,臉上已然乾涸的血漬出現了無數裂口。

他發現本該被一拳轟飛的鄒衍,居然像一隻蝴蝶般黏在了他的拳頭上。

這一拳已然將鄒衍的後背轟得塌陷,可就在這塌陷處,空氣開始奇妙的流轉,形成了一個半透明的八卦圖案,將他的拳頭牢牢黏住。

這樣的變化完全出乎了怒先生的預料,他想將手從中抽出,卻發現做不到。

同一時刻,另外一邊的喜先生髮現了此間的變化,猶如砲彈般衝射過來。

在衝襲的途中,他的身後拖出了一道道殘影,因為太快,空氣中都出現了串串音爆。

鄒衍祖師眼神平靜,再次揮手。

喜先生可以看得很清楚,他是在畫符!

四周的天氣元氣陡然開始發生改變,怒先生髮現腳下的沙地出現了無數“嗤嗤”的聲響,就像無數蠶在蠶食桑葉。

“這是什麼!”怒先生突然發覺自己全身毛髮都肅立了起來。

他不再選擇擺脫拳頭上的鄒衍,而是帶著對方一起向後掠去。

他腳步剛剛移動了一尺,那些“嗤嗤”聲便化作了有形。

以鄒衍的身體為中心,沙丘上出現了一個方形的裂口。這個裂口很窄,但極深,深得幾乎看不見底。

裂口處嗤嗤聲變得更加明顯,一道道清光順著這方形裂口射出,連細小的砂礫都已經這清光切開!

井字符!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鄒衍祖師施展出了井字符!

謝衣在大戰魏襄時,施展出的井字符能隔斷天地的聯繫,而鄒衍祖師作為這井字符的創造者,對井字符的領悟還在謝衣之上。

只是他剩下的生命確實太過稀薄,所以這井字符的範圍有些小。

以他的計算,這井字符應該能將怒先生直接切碎。可是怒先生退了一步,他的井字符又比預計的要小一圈,所以當符成形時,怒先生的身體沒有碎,只是失去了半條手臂。

井字符的清光從裂口處衝出,好像根本不需要什麼時間。

怒先生只感覺手臂一片冰涼,之後才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猶如金石的手臂斷了!

鄒衍連著那半截手臂墜地,此刻喜先生的拳頭已經襲來!

喜先生的拳頭白得猶如蓮花,而這一拳轟出,手上也開出了片片蓮花。

“原來是你們。”鄒衍說完這一句,瞳孔開始渙散,而井字符的清光也轟然倒塌。

原來是你們。

即使知道了闇月這兩個頭領的真實身份,但這一切也變得毫無意義。

因為他馬上就要死了。

當最後一絲生命的痕跡終於如光影般消失,鄒衍閉上了雙眼,神情安詳。

伴隨著這清光的倒塌,黏在他背上的手臂也瞬間化作了白色粉末。

喜先生白如蓮花的拳頭並沒有真正轟出,因為在他的拳頭轟出之前,鄒衍已經死了,沒有了一絲生命的跡象。

陰陽家祖師鄒衍,在無名的荒漠中仙逝。

他此生活了一百零八歲,創造出了一百零八種陣法、符法,是當世陣道符道的第一人。

這個當世陣道符道的第一人終究還是死在了闇月組織兩個頭領手裡,因為他太老了。

就算老虎曾經再如何兇猛,當它老了時,牙齒鬆動時,又怎能鬥得過兩隻年輕的惡狼。

怒先生看著自己斷掉的手臂消逝,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看著枯坐在地上的鄒衍屍體,沒有憤恨,只是安靜的鞠了個躬。

喜先生同樣恭敬鞠躬行禮。

對於這樣一位老人,他們只能深切的佩服。

“這個世上,這樣的對手不多了。”怒先生看著鄒衍的屍身,喃喃道。

“是啊。莊子、孫武、鉅子、鄒衍都死了,這世上能讓我們盡興的對手確實不多了。”喜先生說完,手一揮,鄒衍的屍體便化作了塵土,與這荒涼的沙丘融為了一體。

此時殘陽如血,被夕陽映照得通紅的沙丘上,一副黑亮的捲軸正閃著冷光。

喜先生將捲宗拾起,喃喃道:“《天書·人卷》、《天書·鬼卷》皆入我闇月之手。即使吳南生再次出現,你我又有何懼?”

怒先生道:“吳南生一直是我們最懼怕的存在,可是他已經消失了十年。如果真如傳說所說,他去參悟天道的話,估計已經隕落。”

他抬頭看了看高遠的天空,接著道:“蒼天怎會允許能與它一般長生不死的存在。七境長生,終歸虛妄。”

喜先生點了點頭,道:“是時候進行下一步動作了。”

喜、怒先生說完,便繼續向西前行,漸漸地融入了天邊的夕陽里。

天地又歸於寂靜,夕陽將逝,黑夜終將來臨。

那逐漸失去光明的人群,又如何去抵抗闇月的極黑?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5:14
風起白崖193章浮潛

五日之後,秦國巨大的鐵甲巨船終於拔錨啟航。

吃水極深的巨船一啟動,整個渡口處的水流便被激出了兩道不小的水浪,撞擊在堤岸上,瞬間化作了千堆雪。

巨船開始緩慢移動,順著寬廣的涇河,開始向東前行。

看著兩岸逐漸遠去的風景,以及巨船底部的雪白浪花,顧春風兩人知道,他們這是在前往東海的水路上。

東流入海,便是縹緲的海洋。

相傳海外有仙山,分別為蓬萊、方丈、瀛洲,有長生不死的神仙居住其中。但要到達仙山,除了機緣,便只剩下了充足的準備。

因為要到達仙山,他們必須在海上航行五年不止。

看著越來越開闊的水面,顧春風對著道:“相傳海中有蛟龍、人魚,甚至有扶搖九千里的鯤鵬。如果你的傷好了,我們一定要去看看。到時候我們先發上一筆橫財,然後也造一艘這樣的海船,帶上墨十八、沐搖光他們,一起出去玩。”

唐衣笑著道:“好像第一點就很難。”

顧春風抓了抓腦袋,道:“難莫?我會這麼多劍術功法,辦所學堂,專收想修行的富貴家子弟,每年學費都可以賺不少。”

唐衣翻了個白眼,道:“你想得真美!天下那麼多宗門大家,別人為何要到你這裡來學?”

顧春風道:“我這學得多啊!別家一萬枚刀幣學一樣,我這買一送一學兩樣,到時候再開個食堂,包伙食!”

唐衣笑著道:“我看你這樣搞,鐵定虧本!”

“怎麼可能!”

兩人就這樣住在巨船上,除了徐福,幾乎沒見過任何人。

一邊暢想著未來一邊鬥著嘴,十日時間很快就過去。

當巨船上響起了厚重的海角聲,徐福來到了兩人所在的船艙。

他看著顧春風與唐衣兩人,道:“現在船已出海,還有一日就可到達彩雲鎮。我們會在那裡做短暫停留,你們可以趁機隱秘下船。彩雲鎮的鎮長是我的好友,多年前我曾有恩於他,你們帶著這封信去找他,他自會安排。”

接過徐福遞來的信後,顧春風道:“大恩不言謝,日後如果真能活下來。徐公有什麼要我做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徐福微微笑著,下巴那一撮打理得很順滑的鬍鬚迎風擺動著,感覺要飛出去一般。

他喃喃道:“此次出海,生死未知。我徐福一生不求人,這次幫你們全是看在白露的面子。唐韻,你中的毒很難醫治,我本想邀你們一同前往海外尋仙藥,說不定能治好你的毒。可是尋找仙山少則五年,多則十年,你的生機無法堅持那麼久,所以只能另尋機緣。”

唐衣不言,躬身致謝。

徐福看著顧春風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相信你們不是闇月的人嗎?”

顧春風皺眉,道:“因為白露宮主?”

徐福搖了搖頭,道:“人總是會變的,就算唐韻小時候乖巧,長大的際遇不同,走上的道路也不同。我願意相信你們,就是因為你。”

顧春風道:“我?”

徐福點頭,道:“對,你。我所知道的闇月組織,裡面皆是冷酷自私之人。如果任務一旦失敗,失敗者就會被下一批殺手無情抹殺,即使這失敗者是曾經共同執行過任務的同伴。這樣環境下出來的人總是極度自私,根本不可能和組織內的其他人成為好友。

可是你不同,你明知唐韻身中劇毒,即使會連累到你,卻依然不離不棄,這就是我相信你的理由。冷酷的組織往往會培養出冷酷的人,就算你真是闇月的人,但只要動了這份情,就已算脫離了它,自然值得我救。”

聽完徐福所講,顧春風突然覺得徐福的身軀高大了很多。

幾次出海尋找不可知的仙山,需要很大的智慧與勇氣,在顧春風的印像中,徐福就是一個只為尋仙山求長生、不問世事、不懂人情的勇士。而他此刻發現,徐福對世間的人情有很深的明悟,不由得更加敬佩。

當朝陽再次升起,那巨大的鐵甲船再次停了下來。

這是一處靜謐的海灣,海灣之上是一處寬闊的山坡。

山坡之上有一道台階筆直向上,將山坡切成了兩半。而這些台階兩側的山坡上,散佈著大大小小的彩色屋捨與梯田,半山腰處雲霧繚繞,有海鳥穿梭其中,看起來猶如仙境。

“這便是彩雲鎮?”唐衣看著這一幕,心情變得美好起來。

按照徐福所說,鐵甲巨船會在這裡停留半個時辰,而這半個時辰內,便是他們神不知鬼不覺下船的最佳時機。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顧春風將頭伸出了窗外。

這巨大的海船下,有十來個民夫正在往船上搬東西,由於這船太過高大,只讓人覺得這些民夫很小,就像小孩手中的玩偶。

但以這樣的高度跳下海去,不僅容易受傷,還容易暴露。

於是顧春風與唐衣兩人趁著民夫入船卸貨之際,施展身法,猶如壁虎般貼著船身,開始攀爬。

他們先是繞到了船身的另一面,然後再躍下水去。

入水之後,他們沒有急著上岸,而是在水中游弋,彷彿化身了兩隻海魚。

按照他們的計劃,他們準備在巨船離去後再上岸,以免暴露了行踪。

這處海灣的水很平靜,除了鐵甲巨船外,還有無數掛著白帆的小船。

可能是因為隨著巨船向東南方走了很長一段距離的緣故,顧春風發現這海水並不冰冷,甚至還有些暖和。

在這海水里,無數游魚從他們身邊游過,靈動無比,隔著海水,頭頂的艷陽都出現了條條波紋。

過了兩柱香時間,鐵甲船再次啟動。

吃水很深的船底捲起了巨大的海浪,將顧春風兩人沖得七葷八素。

不過對融元境的修行者來說,這些海浪並不致命。

當秦國的鐵甲船遠去,顧春風與唐衣浮出了水面,開始大口喘氣。

扭頭看著山坡之上那些彩色的房子,兩人都笑了。

“逃命逃到這麼美的地方,也算一件幸事。”顧春風喃喃道。

唐衣點頭,看著碧海藍天下的白色海鳥,心道:“死在這裡其實也不錯。”

顧春風與唐衣都沒有看到,在這些白色海鳥之上,還有兩隻送信的紅鷹。

秦國巨大甲船的鐵板上,一個面容老成的侏儒嘴角露出了一個陰邪的笑容,看起來格外陰森。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5:15
風起白崖194章彩雲之鎮

咸陽城的上空有很多紅鷹,有的負責偵查,有的負責送信,有的負責守衛。

對於這些盤旋在高空的紅鷹,咸陽城的百姓們早就習以為常。

這時候,一隻紅鷹進入了王宮,另一隻則落入了咸陽城外的一間書院。

兩隻不同的紅鷹帶來的都是一樣的消息,分別送到了秦王與張良手裡。

自顧春風與唐衣在洛秋城暴露踪跡後,幾十名擅長追踪的修行者便都展開了追踪。結果是,這些追踪的修行者死傷了大半,而顧春風與唐衣卻在白龍渡口失去了踪跡。

看見信紙上的內容,張良儒雅的面孔上便籠罩上了一層霜。

現在他已經成功轉移了天下人的注意力,最需要的便是殺掉顧春風兩人滅口,以此解決後患。

可是顧春風的強悍明顯出乎了他的意料,就連闇月追踪能力最強的宋忠都無功而返。

如果顧春風與唐衣真的走的水路的話,要再次發現其踪跡就變得更加艱難。

“他們會不會就此躲入深山老林,不再現世了?”

張良思索著,然後另一隻紅鷹降落,信紙上只有兩個字--事成。

這兩個字寫得歪歪扭扭,就像小孩子的塗鴉。但看到這兩個字後,張良突然開心地笑了起來,心道:“鬼卷、人卷皆入我等之手,半個天下都將入我掌控。我又何必在乎顧春風與唐衣這兩個螻蟻?”

想到這裡,張良突然覺得自己變得高大了起來,​​高大得彷彿要與天同齊。

“是時候進行下一步計劃了。”張良嘆息著,手中的紙團便化作了一縷青煙。

深深的王宮大殿內,光線被層層布幔隔絕在外,所以顯得很是陰冷。

看著紅鷹送來的信息,贏烈的眉頭微微挑起。他挑眉不是因為顧春風與唐衣逃亡的成功,而是逃亡消失的地點。

信紙上寫的關於顧春風兩人消失的日期,正好是他命徐福再次出海的日子。

“這會不會是巧合?兩次派你出海都無果,這次出海要是還沒有結果的話,你有何面目見我?”空曠的大殿內沒有一個人,秦王的聲音便在這大殿內肆意鼓**,震得黃色布幔不停地抖動。

湛藍的天空下,顧春風與唐衣在彩雲鎮的階梯上行走。

由於此處的溫度相對於神州內陸偏高,所以梯田裡的水稻已經開了花。那些抖落的稻花墜入水田裡,瞬間就被幾隻魚兒吞沒。

這些魚便是旅人口中讚不絕口的稻花魚。相傳這種魚吃稻花長大,肉質鮮美不說,還帶有稻花的清香。

顧春風與唐衣看著那些魚兒,都默默地吞了吞口水,然後兩個人的肚皮都開始咕嚕嚕的猛叫。

聽見彼此肚子打鼓的聲音,顧春風笑著道:“希望能趕上鎮長的午飯。”

現在兩人依然戴著斗笠,剛好可以用來遮陽。可能由於這裡陽光太過充足,許多鎮民也都戴著斗笠,所以兩人走在其間並不顯得突兀。

通過觀察,顧春風兩人發現可能由於日照的緣故,這些的居民皮膚都較黑,而且很愛笑。他們一笑就會露出雪白的牙齒,看起來格外真摯和善。

看到那些彩色的屋舍以及居民們的笑臉,顧春風與唐衣很快喜歡上了這裡。

如果這世上真有桃花源,不是這裡又會是哪裡?

偏琚在海角一隅,門前都稻花飄香,山下有碧波大海,民風淳樸,這樣的地方要到哪裡去找?

兩人順著那道階梯走了三柱香時間,長長的階梯才到了盡頭。

從這裡向山腳望去,那些彩色的屋舍就像一朵朵彩色的雲朵,與真實的雲霧繚繞在一起,很是好看。

濕熱的海風將唐衣壓在斗笠下的青絲吹得飄起,她的側臉彷彿與那些雲朵融為了一體。

這樣一幅畫面很美,美到顧春風看了很久,久到完全忘記了時間的存在。

直到唐衣的聲音響起,他才從這美好的畫卷中醒了過來。

“原來這就是彩雲鎮名字的由來。”看著山間猶如彩雲般的屋舍,唐衣痴痴道。

這時,顧春風的肚子再次唱起了空城記,他尷尬地看了看唐衣,道:“風景雖美,但肚皮受敵攻擊嚴重,急需食物支援。”

唐衣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道:“熊樣!”

台階到了盡頭,那鎮長的家便近在眼前。

鎮長的屋舍並不大,只是一個普通的院落,也是鎮上唯一一戶沒有給牆面塗上染料的人家。

按照徐福所說,它只是在整個鎮子的最高處。

屋舍無牆,只有幾處籬笆,籬笆內有一方池塘,有山泉流過,修竹點綴其間,配上白牆黑瓦,自成一種清幽脫俗之意。

而最惹人注意的便是院裡的一隻短腿狗。它全身毛髮漆黑,長得肥妞妞的,很是可愛。

看見顧春風兩人後,它便開始猛搖尾巴,然後衝進了屋子,不一會兒便帶出了一名三十餘歲的俏麗婦人。

這名婦人保養得很好,皮膚並不不像本地人那般黝黑,很是白皙細膩,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了一種動人的光芒。而且她很會打扮,臉上略施粉黛,端莊中又顯嫵媚,纖細的腰身上穿著一條天藍色的輕紗長裙,微風一吹,彷彿海中的波浪。

這個時候,顧春風開口,問道:“請問這可是彩雲鎮的鎮長家?”

婦人點了點頭。

“鎮長何在?”

婦人道:“鎮長正是在下。”

“女鎮長?”顧春風一時有些懵逼,因為在他的印像中,村長一直都是一副將皮包夾在腋下的男幹部模樣。

直到唐衣撞了他一下胳膊,顧春風才反應過來,忙道:“這裡有一封信。”

顧春風將徐福給他的信遞給婦人後,婦人開始讀信,她的眉頭時而緊蹙,時而舒展,弄得顧春風兩人都緊張起來。

婦人讀完了信,抬著看著兩人,道:“兩位是徐恩公的朋友,奴家自然不敢怠慢。不過整理屋舍可能需要點時間,兩位如不嫌棄,可先在此處歇息一陣。”

這個時候,顧春風的肚子再次不爭氣的響了,而且響聲很大。

唐衣強行忍住笑意,只覺得憋得難受。

婦人一臉黑線,尷尬道:“屋內有些粗茶淡飯,兩位可以先行食用。我去給二位安排住處。”

婦人說完,便出了門。

而這個時候,站在院子的唐衣終於忍受不住,狂笑起來。

“你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唐衣笑得眼淚花都出來了。

在她狂笑的時候​​,她的肚子突然也響了,而且動靜比顧春風的還大。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5:16
風起白崖195章陳垂星

聽見唐衣肚子裡的動靜,顧春風嘴角微微咧開,露出了一個很欠打的笑容。

因為肚子的空城計,唐衣的笑聲戛然而止,一臉尷尬。然後她的肚子繼續高歌猛進,弄得短腿狗都不明所以,斜著腦袋看著她,一臉好奇。

兩人再也不矜持,走進屋內,準備弄點吃的。

屋內是一張很寬闊的木桌,桌上擺著幾盤精緻的菜餚,特別誘人的便是桌子正中央的那條糖醋鯉魚。

此刻桌上的菜正冒著熱氣,對顧春風來說,簡直比無數美女脫光衣服洗澡還誘人。

顧春風與唐衣拿碗的拿碗,盛飯的盛飯,一頓風捲殘雲之後,桌上連根青菜都沒剩下。

吃完了飯,顧春風發出了一聲滿足的長嘆,道:“這漂亮鎮長廚藝還真不錯。”

唐衣嘆了口氣,道:“這時候要是有壺酒就好了。”

“你身中火毒,喝酒等於自殺。”不知何時,女鎮長已經出現在了門口,嚇了唐衣兩人一跳。

女鎮長繼續道:“房間已經收拾好,下三百級階梯左轉綠色的那間。兩位吃完了飯,就可以去歇息了。”

顧春風與唐衣連忙起身致謝,匆匆出了屋舍。與他們一同出來的,還有那隻短腿狗。

在下階梯的過程中,顧春風道:“鎮長去給我們收拾了屋子後,心情好像變得很不好。”

唐衣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是不是我們沒給租金的緣故?”

顧春風嘆息道:“不應該啊。以徐公的面子,還需要付租金?而且付不付錢,她也應該挑明了說出來,不說出來我們怎麼知道?”

下了三百級台階,左轉一百步便出現了一間屋舍。

這間屋舍前有籬笆圍成的院落,屋舍牆壁被塗成了淺綠色,看起來格外清爽。

短腿狗對他們汪汪叫了兩聲,示意就是這間。

看著短腿狗可愛的模樣,顧春風笑著道:“謝謝了,小朋友。”

短腿狗汪汪叫了兩聲,然後高興地搖著屁股往回跑去。

這間院落其實不小,廂房、茅房、廚房、客廳一個不少,而且打掃得很乾淨。籬笆上纏繞著綠藤,有幾根絲瓜掛在上面,活脫脫一個頗為富足的農家小院模樣。

就在顧春風兩人感嘆這地方真不錯時,鎮長家卻烏云密布。

頗有姿色的女鎮長豐滿的胸脯劇烈起伏著,顯得很是生氣。她終於忍受不住,怒道:“徐福你這個負心漢,幾年不見我,就給我帶兩個吃貨來。還想叫我把那東西給他們,這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回來的短腿狗不明所以,看見主人發火,剛想出門躲避,直接被臭罵了一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一天就知道出去浪!我們這鎮有母狗嗎?沒母狗你出去幹什麼?你喜歡公狗啊!”

短腿狗嗚咽了幾聲,滾回自己的狗窩睡覺去了。

顧春風與唐衣於是就這樣在彩雲鎮上住了下來。

這里海風習習,民風淳樸,每天都是碧海藍天,白雲過帆,美得和傳說中的桃花源無疑。

每過一段時間,短腿狗總會銜著一個籃子過來,籃子裡放著冰心丸之類的藥物。

兩人都知道這是徐福為他們安排的,不由得更加感激。

這段時間兩人一直閉門不出,好在附近也沒什麼人家,他們也樂得悠閒。

顧春風每天都會在門前的稻田裡捕只魚,然後在院子裡摘一些蔬菜瓜果做些唐衣愛吃的東西。

沒事的時候就打打坐練練劍,和唐衣談會兒戀愛,一起看山腳下的碧海白帆,天空中的雲卷雲舒,日子顯得那樣安定而美好。

如果唐衣沒有中毒,如果時間能夠在這裡無限放緩,該有多好。

這是顧春風的心願,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心願。

當那隻從鐵甲船上起飛的紅鷹來到咸陽王城中時,秦王的臉色變得比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還難看。

兩封信,一封是徐福航海的路線圖,一封便是訴說徐福救顧春風兩人的經過。

那個在鐵甲船上的侏儒,正是秦王安插在徐福身邊的眼線。

“看來我還是信錯了你!”秦王震怒,將手中的信紙摔在了地上

“讓陳垂星來見我。”秦王一聲令下,一個太監便出了宮殿。

陳垂星乃是秦王近侍衛青衣衛的副統領,三月前入了神念境,正是風頭正盛的時候。

論修為與劍技他都比不上程風,但自從上次程風追捕顧春風無功而返後,秦王便對程風失去了信任,開始有意培養陳垂星。

不知是因為莊子等人身死的緣故還是什麼,本來只是好戰的秦王不知受了什麼刺激,變得越發暴戾。對長生越發痴迷,性格也變得偏執起來。

深深的宮殿內,一名身著青衣的男子緩緩走來。

他跨出的每一步都是兩尺的距離,不多不少,看起來很刻板,但這刻板中又透露出鐵血的味道。

陳垂星今年二十六歲,他十六歲便在戰場上廝殺,到如今已經近十年,所以即使他打扮梳洗得很乾淨,但總給人一种血腥的感覺。

十年的戰場淬煉,他的修為與身體強度都比同齡人強上很多,而且更加懂得如何殺人與不被人殺。

每步兩尺,陳垂星不偏不倚的來到了秦王所在的宣武殿內,恭敬跪拜行禮,顯得很是恭敬。

看著跪在地上的陳垂星,秦王很滿意,直接頷首道:“如今你已入神念境,今後青衣衛就由你來統領。”

聽到這裡,陳垂星將頭壓得更低,忙道:“多謝大王。”

秦王的聲音再次傳來:“東海之濱有一個小鎮名為彩雲鎮,叛逆顧春風與唐衣便在那裡。你自行選人與你同行,務必取兩人人頭來見我。事成後坐地丹是你的,拜將封侯自然不在話下。”

聽見秦王的命令,陳垂星聲音有些顫抖,道:“定不辱命!”

秦王此舉明顯是想將他培養成心腹,想到自己被程風壓制了這麼久,終於要迎來了出頭之日,陳垂星因為太過激動,全身都忍不住輕微顫抖起來。

“還有,如果有必要,血洗彩雲鎮也無妨。有時候子民離自己太遠,會忘了誰才是秦國真正的主人。”秦王的聲音很冷。

“是!”陳垂星起身,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大殿外的天空烏雲滿佈,陳垂星看著王宮飛簷上的簷獸,覺得這天氣很好。

“如果再有一場雨就更好了。”陳垂星感嘆道。

下雨的天氣特別適合殺人,因為即使血腥氣再如何濃厚,都會被雨水沖散。

他不喜歡血腥味道,非常不喜歡,卻始終必須與它為伍。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5:17
風起白崖196章第一位客人

在彩雲鎮的時間過得很快,直到一月後,顧春風兩人才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這天夜晚,依然是晴空萬里,這裡的星星特別明亮,彷彿要投入山谷的懷抱,世界一片遼闊。

這個時候,最是適合喝酒。可是唐衣不能喝酒,於是兩人便開始飲茶。

顧春風剛泡好茶,院落外便來了一個農夫。

月夜有客至,他們雖然不想見人,但也不能將對方拒之門外。

這位農夫姓李,名二喜,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就住在顧春風他們屋舍下方不遠處。

顧春風有些詫異,問道:“請問閣下有何貴幹?”

李二喜摸了摸腦袋,顯得特別憨厚,道:“俺家第三個孩子滿百日,特來請兩位喝酒。兩位一看就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本來早就想請二位做客,只是二位一直閉門不出,我也有些不好意思造訪。俺孩兒今日滿百日,如果再不請二位,俺非得被家裡那娘們儿罵死不可。”

顧春風與唐衣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想著這裡民風淳樸,三面環海,一面靠山,鮮有人外出,連秦國的王令都管不著這裡。於是顧春風便不再在意是否會暴露身份的問題,欣然答應道:“恭喜!恭喜!孩子的百日酒,我們無論如何也是要去的。”

兩人便隨著李二喜出了門,沿著階梯向下方走去。

彩雲鎮居民夜晚沒有掌燈的習慣,所以今天為自己小兒子擺百日酒的李二喜家便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此時那院落內外都已經站了很多人,幾堆熱烈的篝火燃燒著,上面烤著半人大的海魚。

這些都是楊二喜家的客人,他們喝著酒,吃著魚,滿臉都是平凡的喜悅。

顧春風與唐衣剛進院落,便被熱情的人們擁了進去。

他們沒有見過顧春風兩人,但同是李二喜家的客人,便分外親近。

男人們喝著酒吹著牛,訴說今天又捕了多少魚;女人們喝著葡萄釀的果汁,討論著平凡的家事;孩子們在篝火旁亂竄,時不時去自家母親那裡討些吃食。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這種幸福感把顧春風與唐衣兩人都影響了。

唐衣不能喝酒,便喝起了果汁,和小孩子們玩在了一起。而顧春風則痛快地暢飲谷酒,聽著漁人的故事,吃著美味的烤魚。

這場百日酒宴持續到了深夜才結束,向主人告辭後,顧春風與唐衣並肩走在這條長長的階梯上。

走到一半時,兩人便並肩坐了下來。

此時星空燦爛,那些點點星光投射在兩人身上,伴著習習夜風,自成一種美感。

李二喜家的聚會散去之後,那些篝火也隨之熄滅,整個彩雲鎮便變得靜謐安詳,就像睡著了一般。

繁星點綴夜空,感覺離這里特別近,伸手就可以摘到一般。遠處的海浪拍打著海岸,閃爍著晶瑩的冷光,幾艘掛著白帆的漁船隨著海浪擺動著,顯得很是悠然。

“這裡真的好美。”唐衣感嘆道。

顧春風喝了些酒,有些動情道:“外面戰亂四起,這裡卻如此平和美好,確實是難得的世外桃源。”

唐衣點頭又搖頭,嘆息道:“不知為什麼,我卻有些想念白崖那個破地方。那時我們一堆懶鬼,吃不飽肚子,卻活得特別自在,想想也真是美好。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只屬於我們的桃花源,那隻能是白崖。”

聽見唐衣所講,顧春風沉默著。

他想起了他、唐衣、墨十八三人吃的第一次火鍋,一起去當舖當的東西,老吳家的滷牛肉雖然幹,但嚼起來特別爽。還有那些不斷來殺他們的闇月殺手,他們年輕,他們熱血,他們戰鬥,是那樣意氣風發。

也只有白崖,才給了他家一般的感覺。

“我們還回得去嗎?”唐衣感嘆著。

就算回到了白崖,白崖還是那個白崖嗎?

“一定能!”顧春風的雙手握住了唐衣的肩膀,眼神是那樣堅定,映照著滿天星光,彷彿一種堅定的誓言。

唐衣看得痴了,一時竟然覺得那是真的。

之後的日子依然平淡,只是唐衣的火毒卻越來越嚴重,以致於已經開始咳血。

見唐衣狀態不好,顧春風也無心修煉。

兩月的時間過去,按照顧春風的計劃,再有半月,他們便需要離開。

離開去哪裡,唐衣沒問,他也沒說,因為他自己也沒有計劃。

現在最重要的便是唐衣的傷勢,而玄火門太過神秘,以致於他根本不知道其所在。

按照唐衣的說法,如果不是玄火門開山門,即使搬山境的修行者也休想進入。

唐衣的毒連雲家的人都沒有辦法,根據以前沐搖光的所說,這種深入人體的玄火之毒,方技家醫術最強的扁鵲祖師也無可奈何。

所以他只能帶著唐衣,一邊逃亡,一邊想辦法弄到玄火之毒的解藥。

眼看唐衣越來越痛苦,顧春風突然想起了那個漂亮女鎮長。

他們當時在她家裡吃飯,她一眼便看出了唐衣中的是火毒,並告誡其不能喝酒。而且冰心丸一直都是她在提供,那她是否對玄火門有一定的了解呢?

於是顧春風決定,再次拜訪一下這位女鎮長。

當短腿狗再次出現在門口時,顧春風便隨著這隻狗向山坡高處走去。

女鎮長的家依然還是那副模樣,頗有姿色的女鎮長就坐在院子裡喝著酒。只是她看見顧春風時,顯得有些詫異。

顧春風開門見山,道:“前輩,在下有事請教?”

女鎮長放下了酒壺,沒好氣道:“前輩,前什麼輩!老娘很老嗎?”

“那大姐。”

“大什麼姐,我很大嗎?”

“那美女......”

“說吧,什麼事。”

顧春風幾欲吐血,道:“我家妹子的傷勢越發嚴重,我想請教下前輩可有什麼辦法?”

女鎮長搖了搖頭,道:“沒救,你家妹子的毒除非有獨門解藥,不然只能等死。”

唐衣的毒除了玄火門無解,一直都是事實。但顧春風再次聽到這個答案,依然感到沮喪。

女鎮長接著道:“這種毒乃是玄火門獨有,除了獨門解藥外,即使醫聖扁鵲都治不了。除非......”

“除非什麼?”顧春風緊張道。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5:18
風起白崖197章短腿!

女鎮長沉默了片刻,道:“除非有一名天啟境的強者,用世上最潔淨的天啟力量將她身上的血液淨化,可是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顧春風激動道。

女鎮長一臉黑線,道:“除了那個消失了十多年的傢伙,這世上還有誰是天啟境?別人為什麼要救她?要知道,靠天啟力量淨化血液相當於逆天改命,即使天啟境的修行者都極有可能隕落,你還是從其他地方想辦法吧。”

“還有哪些辦法?”

“我這反正沒有辦法。”女鎮長聳了聳肩,便是送客的意思。

顧春風起身離開,心情變得很不好。

去玄火門取解藥是死路,找天啟境強者淨化血液也是死路,這一切好像預示著,唐衣真的必死無疑了。

可是他不能讓唐衣死,所以他很苦惱,苦惱得想要發飆。

這是顧春風第一次那樣渴望力量,他恨自己為什麼不是天啟境,如果是天啟境,自己就可以救唐衣了。哪怕是搬山境也好,用搬山境的修為去和玄火門死磕,也多了些籌碼。

而他現在只是融元境,連神念境都不是。

顧春風走在台階上,發現今天天氣也不好。烏黑的雲朵壓得很低,海風不再溫柔,顯得有些暴躁,就連碧藍的海水都變成了深黑色。

暴雨即將來臨!

伴隨著即將來臨的暴雨的,還有一艘厚重的戰船。

這輛戰船自然無法和尋仙藥的鐵甲船相比,但也相當寬大,即使天氣很不好,也依然行駛得很平穩。

陰雲就像無數棉絮,重疊在天空之上。數只海燕在狂風中盤旋著,不一會兒便消失不見。

一道雪亮的閃電落下,猶如狂蛇入水,將昏暗的海面映得一片白亮。

而站在戰船上的九個青衣人也被這道閃電照亮,他們的腳就像釘子一樣扎在甲板上,不動分毫。

狂風將他們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而他們的身體卻紋絲未動。

這些人全身都散佈著恐怖的殺氣,因為他們本就是來殺人的。

戰船在一處港灣靠了岸,這九個青衣人都直接一躍而下,降落在了沙灘上。

這時,暴雨傾盆而至。

陳垂星張開右手,雨水便順著他的指縫落下。

這樣的天氣他很滿意,因為在這樣的天氣裡殺人,血腥味就不會那樣濃。

雨水太過滂沱,以致於前方的景物都變得模糊。

而這些青衣人在雨中卻走得很輕鬆,彷彿幽靈一般。

此時的顧春風就站在雨裡,他的腦子很亂,想要好好捋一捋。

這時那隻長著黑亮毛髮的短腿狗跑了過來。它全身毛髮被淋得濕透了,貼在肥胖的身軀,看起來很狼狽。它搖著尾巴,示意顧春風去避雨。

顧春風蹲下身子,摸著短腿狗的腦袋道:“短腿,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知道該怎麼走。”

短腿狗依然不依不饒,開始拖他的褲管,示意他趕快回屋。

“好吧!好吧!我回去,這裡你是老大。”顧春風對著短腿狗說道。

短腿狗好像聽懂了顧春風的話,鬆開了褲腿,猛搖著尾巴向台階下衝去。

它是在給顧春風帶路!

短腿狗的尾巴毛髮很厚,看起來很漂亮,在雨中晃動著,抖落了無數水花。

看見一隻這樣關心自己的狗,煩躁的顧春風心裡生出了一抹莫名的溫暖。

可就在這時,顧春風卻在暴雨中感受到了一股殺意。這股殺意很濃,即使隔著重重雨簾都能感受得到。

這時,一雙漆黑的戰靴出現在了重重雨幕裡,顧春風的呼吸頓止。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雙沾滿濕泥的戰靴離短腿狗很近,近得根本沒有時間救援。

穿著戰靴的青衣人身上展露出鐵血的味道,顧春風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來歷。

他剛想發聲吸引對方的注意,然後就看見了他最不想看見的一幕。

短腿狗被那名青衣人一腳踢飛開去,猶如斷木般落在了一旁的稻田裡,連嗚咽聲都沒來得及發出。

顧春風的眼睛迅速被一種叫做憤恨的情緒所佔據,不過他卻很意外地倒在了地上,驚慌道:“你是什麼人?”

眼裡盡是恐懼!

看見躺在地上的顧春風,青衣人嘴角露出了一個戲謔的冷笑。

他這次隨著陳垂星前來斬殺顧春風與唐衣,很是興奮。作為陳垂星軍旅生活中為數不多的幾個好友之一,他從來都是他們中最嗜血的一個。

這次據說有可能會血洗彩雲鎮,他就越發感到興奮,甚至興奮得顫抖起來。

這樣美麗的小鎮,本來就不該存在這個世上。

看見眼前這個驚慌失措的少年,青衣人顫抖著雙手,通紅的眼裡盡是瘋狂。

“盡情驚呼,恐懼吧!倒霉蛋!”青衣人舉起了手裡的長刀,迎面斬下!

嗡的一聲響起,是清亮的劍鳴。

長刀切開骨肉的爆裂聲音並沒有出現。青衣人只劈出了一半的刀式,右手便無力地垂下。

青衣人只覺得喉嚨一片冰涼,全身頓時失去了所有力氣。在他身體倒下的瞬間,他用眼光的餘角看見了一副極其恐怖的畫面。

一柄銀亮的長劍沒入了他的咽喉,他只能看見一截古樸的劍柄。

這柄劍刺出的速度實在太快,以致於他咽喉處的血到現在還未溢出來。

他還活著,但馬上就要死了。

青衣人的瞳孔開始渙散,恐懼地看著一臉冷靜的顧春風,眼裡滿是不甘。

“你是......”他的喉嚨因為被無名銀劍穿透,發出的聲音就像絕望的嘶吼。

“我是顧春風,是你逼我的。”說完這句話,顧春風抽劍,青衣人咽喉處的鮮血便化作了一蓬炸裂的血霧,瞬間被雨水沖了個乾淨。

青衣人的身體猶如朽木般倒下,顧春風不再看上一眼,而是沖向了稻田。

那隻乖巧的短腿狗倒在稻田裡,它的前肢已被完全折斷,鮮血直流,此刻正發出微弱的嗚咽聲。

看見顧春風到來,它掙扎著擺動了一下它的尾巴。

那一隻沾滿泥漿的漂亮尾巴擺動了一下,便倒了下去,就像離別的好友最後一次揮手。

短腿死了!

顧春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一下就噴湧而出,和磅礴的雨水混在了一起。

他將短腿的屍體放進了自己的懷裡,開始仰天長嘯。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5:18
風起白崖198章殺人暴雨中(一)

這一聲長嘯直衝雲霄,連瘋狂的暴雨都無法掩蓋他的憤怒與悲傷。

聽見這聲長嘯,站在台階中段的陳垂星露出了一個不解的表情,默念道:“顧春風?聽說這傢伙詭計多端,怎麼會做這麼蠢的事情?難道有詐?”

在被圍攻的狀況下,長嘯暴露自己的行踪無疑就是找死。

可是顧春風的反常,反而讓陳垂星產生了遲疑。

就在陳垂星遲疑的過程中,顧春風嘯聲頓止,身體化作了一道墨影,直接向山坡下衝去。

磅礴的大雨鋪天蓋地,雨線猶如珠簾,稻田上出現了無數細密的漣漪。

重重的雨簾隔斷了人們大部分視線,半丈之內才能看清楚一個人的臉。

一名青衣衛聽見了呼嘯聲,正往山坡上疾行。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一道墨影正反方向衝來。這道墨影的速度極快,雨幕中瞬間出現了幾處空白。

幾處急促的腳印在稻田閃現之後,那道墨影已經近在咫尺。

他剛想拔刀,就發現雨簾中出現了一圈細窄的空隙。

一柄劍身上覆蓋著冰雪的長劍就從這空隙中而來,直接穿透了他的左胸。

他還來不及驚呼,長劍便如閃電般拔出,而那個墨影再次消失在了雨幕中。

青衣衛捂著自己的胸口跪倒在地,然後悄然死去。

殺掉一名青衣衛後,顧春風沒有做任何停歇,再次向山坡下衝去。他雙眼通紅,裡面有烈火在燃燒。

“是你們逼我殺人的!”顧春風的速度很快,雨水還來不及落下,瞬間就被撞得粉碎。

遠遠看去,他的身體像是籠罩著一件水霧形成的衣衫。

片刻之後,雨簾中出現了兩個青衣人的身形,他們同樣也發現了顧春風的存在。

兩名青衣衛的反應很快,直接抽刀揮刀,動作一氣呵成,彷彿根本沒有使用什麼時間。

自長刀揮動,兩道銀亮的刀光便瞬間亮起,一左一右,破開了層層雨簾,向顧春風襲來。

顧春風不退反進,一聲清嘯,身體陡然加速,直接側身從兩道夾雜著澎湃真元的刀光中擠了過去!

雨簾中頓時出現了兩道細細的血線,正是顧春風的身體被刀光割裂帶出的。

可是由於顧春風的速度確實太快,這兩道刀光帶來的傷口並不致命。

見顧春風的身體猶如疾風般衝來,兩個青衣衛大驚失色。

此時他們刀式剛盡,根本來不及收手抵擋。

在這生死攸關的剎那,兩個青衣人體內的真元肆意的狂湧而出,帶著他們的身體向後方極速掠去,撞破了重重雨幕。

他們的速度很快,而顧春風的速度卻更快!

他身體傷口處的鮮血更是被直接拖成了兩道直線。

嗡的一聲劍鳴響起,兩個青衣衛頓時只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

映雪劍在暴雨的沖刷下,露出了一半近乎透明的劍身,就像常年被積雪覆蓋的河流,終於露出了清澈的河水,煞是美麗。

而這美麗帶來的,往往就是死亡。

顧春風帶著劍光直接從兩人身側穿過,然後閃電般收劍,沒做任何停留,再次消失在了雨幕裡。

兩個青衣衛的身體還在半空中,好像根本沒有什麼變化,可是他們的眼裡卻滿是恐懼。

一息鐘後,兩人的腰腹出現了一道血線。

這血線瞬間炸裂開來,而他們的身體也成了兩截,猶如斷木般墜落在地,再也不動彈了。

這次陳垂星帶來了八位青衣衛,這八個青衣衛不僅是他多年來培養的心腹,更都是融元境的高手。由於這一次他要做的事實在很關鍵,為了以防萬一,才會如此“殺雞用牛刀”。

可身處暴雨中的陳垂星還沒有發現,他帶來的八名青衣衛在這片刻之間便死了四個。

下雨天是殺人的好天氣。

這種暴雨的沖刷下,血腥氣轉眼便消失不見。

此刻彩雲鎮完全被暴雨佔據,海上的風暴總是太過殘暴,以致於海灣的幾艘漁船都被刮翻倒,然後被巨浪拍成了碎片。

部分梯田已經承受不住這如此兇猛的雨水,田埂的泥土和著雨水沖刷而下,宛如暗黃色的瀑布。

身穿青衣的李機和王飛此刻並肩走在一起,他們走得不快,而且很小心。

因為他們知道,越衝動的人總是死得越快。

特別是李機,他天生對危險與元氣的感知就極其敏銳。當顧春風還在二十丈外時,他就已經感知到了對方的存在。

“東南方二十丈,速度很快,用鉸鏈!”作為青衣衛中最默契的搭檔之一,李機與王飛很快便作出了的應對。

只見兩人左右手一交叉,兩條漆黑的鐵鍊便猶如毒蛇般從袖口鑽出,向東南方向竄去。

此刻的顧春風剛感受到李機與王飛的存在,就發現腳下的泥土開始翻動起來。

他眉頭微皺,身體頓止,撞飛了身前的雨珠,而那兩根鐵鍊則在此刻猶如毒蛇般從泥裡鑽出,直撲他的前胸。

這兩根鐵鍊在半空中交叉摩擦,發出了讓耳牙酸的聲響。

顧春風知道這鐵鍊的恐怖之處,他記得很清楚,那些攻打雄虎關的山魈就大半死在這些鐵鍊之下。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拔劍,一劍擊在了兩根鐵鍊的相交處。

兩根鐵鍊被映雪劍一擊,瞬間爆發出了燦爛的花火。

令顧春風感到詫異的是,被稱作鋒利無雙的映雪劍竟然沒有直接將兩條鐵鍊直接斬斷,反而將其激得左右擺動起來,軌跡變得更加詭異飄忽。

嘭的一聲,其中一根鐵鍊擊在了顧春風的腹部,顧春風的身體則像朽木般飛出,撞塌了半邊梯田的田埂。

身體剛撞上田埂,顧春風就瞬間清醒了過來。

噴出一口血霧後,他強行忍著傷勢拔地而起,直接向高空衝去。

一擊得手後,李機二人沒有絲毫鬆懈。看顧春風拔地而起,兩人手一抖,兩根鐵鍊便像兩條蛟龍般盤旋而上,繼續追擊!

顧春風身處半空中,只覺得大雨砸得他視線模糊一片。

兩根鐵鍊追擊的速度很快,將下落的雨珠擊得粉碎,形成了兩道噴薄而出的霧柱,彷彿蛟龍出水一般。

感受到身後如跗骨之蛆的鐵鍊,顧春風舉劍撩天。

《燎天劍經》第一式--晚雲落!
嚴羊 發表於 2019-9-6 23:29
風起白崖199章殺人暴雨中(二)

自顧春風手裡的映雪劍撩天而起,他身前高空的雨霧便極速聚集,形成了一朵有形的雲。

因為大雨的緣故,這雲朵自然無法像晚雲那般燃燒起來,但更顯厚重。

夾雜著暴烈真元的雲朵橫空落下,在半空中拉長,形成了一道灰白色的湍流。

這道湍流猶如刀鋒般破開了重重雨幕,直直墜向了李機兩人。

李機與王飛的瞳孔極速收縮。對方的劍式來得太過迅疾,範圍又太大,他們知道此刻逃走已經來不及,於是雙手抖動得更為猛烈。

既然逃不掉,就搶攻吧!

兩根鐵鍊陡然加速,發出了刺耳的轟鳴,直接撞向了顧春風的後背。

李機與王飛有信心,他們能在顧春風的劍勢下落之前擊中對方,讓對方連綿的劍勢中斷,進而獲得最後的勝利。

可就在這時,顧春風的劍式再次改變。

撩天的映雪劍如閃電般下沉,在空中劃出了一道亮眼的弧線,連雨幕都被切成了兩半。

《燎天劍經》第二式--斜陽掛!

和程風戰鬥過後,顧春風對這兩招劍式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斜陽掛”一出,“晚雲落”形成的湍流便從中分開,化一為二。

其中一道湍流扶搖而上,像鎧甲般覆蓋在顧春風身上,連雨水都透不進來。

《撩天劍經》共有三式,一為晚雲落,能使真元猶如晚雲般落下,居高而擊,氣勢雄渾;二為斜陽掛,能使晚雲落形成的真元化作斜陽般熾熱的火焰,霸道異常;三為水雲收,能使前兩式劍招形成的真元化為防禦鎧甲,最終完成攻守的完美轉換。

現在顧春風使出的正是《燎天劍經》的第三式--水雲收。

攻守在這一剎那達到了完美的平衡,在暴雨中形成了一種玄妙之感,而李機與王飛直接因此喘不過氣來。

兩根勢若蛟龍的鐵鍊衝入湍流形成的鎧甲後,就像墜入了綿綿雲朵裡,竟然渾不受力。

而那道下沉的湍流已經近在眼前!

“啊!”兩聲淒厲的慘叫穿透了重重雨幕,落在了陳垂星耳裡。

陳垂星的眉頭微微挑起,但他的神情依然寧靜。

他剛入神念境不久,無論精神與體力都在巔峰狀態,自認為要殺死顧春風與唐衣實在是太過容易。

這個時候,他開始緩緩抬步,向石階上方走去。

漆黑的靴面,白色的底,踩在流淌著雨水的台階上,濺起了朵朵水花。

陳垂星一邊走著,全身開始散發出恐怖的氣息,瓢潑的大雨彷彿都懼怕他的存在,紛紛遠離,於是他的身體四周形成了一道空白。

這股氣息實在太過強大,以致於顧春風全身毛髮都豎立了起來。

顧春風半跪在地,喘著粗氣,顯得極其辛苦。

腹部的皮肉已經裂開,溢出的鮮血和著冰涼的雨水,染紅了腳下的台階。

而真正的危險人物卻在這個時候來了!

唐衣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磅礴的大雨,她模模糊糊地聽見了顧春風雨中的那聲嘶吼,想要出門去看看,但剛一抬步就痛苦倒地。

火毒在體內橫衝直撞,痛得她全身冷汗淋漓,以致於她的雙眼都被血色染紅。

玄火之傷,活人之殤!

而彩雲鎮最高處的那座院落內,風韻猶存的女鎮長正在做飯。她一邊埋怨著短腿狗沒良心,一邊看著這暴雨生悶氣,心道這場雨之後,不知道又要修葺多久才能恢復彩雲鎮的原貌。

可就在這時,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於是撐著一柄白色花傘出了門。

在彩雲鎮的這兩個月時間,顧春風一直沒有放鬆修行。

他希望自己在離開彩雲鎮時,能進入神念境。

可是處於融元境巔峰的他,好幾次都感覺觸摸到了那道門檻,卻始終跨不過去。

對此顧春風曾懊惱了幾天,而對於天下的修行者來說,這種懊惱簡直就是欠扁的體現。

二十歲不到的年紀就觸摸到了四境神念境的門檻,這放在哪個修行者身上都是天大的喜事,恐怕睡著了都要笑醒。可是顧春風如今的遭遇,放在哪個修行者的身上都是滅頂之災,舉世皆敵這麼久,如果換一個人,恐怕在幾個月前就直接崩潰了。

顧春風咳嗽著,抹掉了嘴角的鮮血,艱難地站了起來。

在磅礴的大雨裡,他現在簡直就像一隻落湯雞。但他的腰背依然挺得筆直,如果他真是一隻落湯雞的話,也是一隻高傲的落湯雞。

這個時候,陳垂星已經出現在台階下方。

暴雨稍小,他隔著雨幕看著顧春風以及腳下的兩名青衣衛屍體,淡淡道:“顧春風?”

顧春風橫劍於胸,冷冷道:“贏烈派你們來的,來了多少人?”

陳垂星冷笑一聲,道:“有意義?”

顧春風道:“有意義!我想知道我今天需要殺多少人。”

陳垂星搖了搖頭,道:“年輕人總是愛說狂語。你殺多少人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要殺光這裡所有人。”

“所有人?”顧春風的瞳孔開始收縮。

“所有人!”陳垂星一吹口哨,台階下方便響起了數聲慘呼。

他這是要屠殺整個彩雲鎮!

顧春風再也無法淡定,出劍!

他的手指在映雪劍劍身上一彈,劍身上的積雪便如輕羽般飛出,和著圍繞劍身的凍氣,形成了一道雪亮的劍符。

白崖劍符道!

眨眼間,顧春風的手指便猶如閃電般在劍身上彈了近十下,劍身震動的清脆響聲連綿不絕,而劍符也連綿不絕生成。

十道劍符破空而至,穿透了雨幕,刺碎了雨珠,猶如十道最亮眼的絲線般射向了陳垂星。

陳垂星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道了一句:“沒意思。”

他的眉頭微動,袖中一柄一尺長的青色短刃便呼嘯而出。

青色短刃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黯淡的弧線,順著這道弧線,被擊中的雨珠瞬間成了粉末,而弧線周身的雨珠則被帶動,在雨幕中形成了一道弧形的水流。

筆直的劍符與這道水流相遇,就像冰雪遇見了最熾熱的熔漿,一眨眼便消融不見。

顧春風的瞳孔極速收縮。

那柄青色的短刃破掉他的劍符後,已然向他疾馳而來!
0.jpg 0.jpg 0.jpg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嚴羊

LV:8 領主

追蹤
  • 32

    主題

  • 16827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