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 不可思議的戰國 作者:眉毛會說話 (已完成)

 
嚴羊 2019-8-6 09:16: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9 38441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4:45
第170章搬山

鉅子還來不及出手,一道沖天的漆黑煙柱灌入了魏襄的體中,那個被莊子割開的天空裂口再次被陰雲覆蓋,整個世界猶如世界末日一般。

那沖天的鬼氣中,有無數陰魂恐怖的鬼臉。它們憤怒的嘶吼著,撕咬著,彷彿要毀滅這世上的一切。

這個時候,被松針覆蓋的地面出現了一道裂口。

一道碧藍的光芒劃破了長空,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向魏襄衝來!

莊子終於再次與自己的本命道劍建立了聯繫,而且變得更加凌厲。

碧藍色的長劍呼嘯著,帶出了一溜藍色的水帶,劍身上映照出了無數兇猛的浪花,彷彿整個北海的狂風暴雨都在這裡。

嘭嘭兩聲炸響,魏襄抓住莊子雙腳的雙手被道劍轟碎,化作了一道血色的煙塵。

莊子一個倒懸,圍繞著他身體的鯤鵬虛影的翅膀便徹底張開,扶搖而上,更是帶起了一場巨大的漩渦風暴!

方圓兩裡的松樹全部被連根拔起,松針混著泥土全部被捲上了天,北海最暴烈的海上風暴也不過如此。

而魏襄的身體卻猶如萬斤巨石般向下墜落。

他被轟成煙塵的雙臂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生長著,新生的血肉表面覆蓋著一層漆黑的肉鱗,而他的眼睛徹底被黃色佔據,流出的血淚也成了黃色。

在狂風之中,莊子用密語傳音鉅子:“別讓他腳沾地!”

通過觀察,莊子確定了天書鬼卷的鬼氣看起來與天地相連,實則大部分來源於地面。

只要魏襄的身體不落地,那他掌控的鬼力就會相應的削弱不少。

鉅子雙腳墜地,地面瞬間出現了兩個深坑,而他的身體則如木樁般釘在了地上。

同一時間,纏在魏襄身上的其宗鐵劍直接縮緊,然後伸出了三根細長的金屬長枝。

黑色的長枝深深扎入了地底,而魏襄則像一隻被架在半空中的惡鬼。

他頭髮已經變成了赤黃色,身體皮膚猶若石墨,上面更是出現了無數紅色的裂紋,裡面彷彿有熔漿湧動。

最恐怖的是他的雙眼,他的雙眼已經完全被赤黃色的暗湧佔據,宛如無底的深淵。

這樣的眼睛只能來自一個地方,那就是黃泉!

魏襄已經完全化鬼,《天書鬼卷》的鬼力已經被他完全激發出來,現在的魏襄彷彿與天同齊,是真正天啟境的力量!

五境搬山境從來都是這個世界的巔峰,從古至今,鮮有人到達六境天啟境界。傳說中的六境天啟境能與上天溝通,獲得九重天之上的力量,簡直是傳說中的存在。

那些漆黑的鬼氣蔓延開來,彷彿跳動著的黑色火焰,莊子與鉅子的身心都被灼燒著,他們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無間地獄之中。

這個時候,雄虎山脈中的諸峰尖端亮起了金邊,那是無數天地元氣匯聚而成的元氣線。

這些燦爛的金邊散發著朝陽般的光芒,脫離了山體,全部向著松林這邊趕來。

第五境搬山境,可以做到直接從周圍的天地間瞬間搬運恐怖數量的天地元氣,強行壓縮在自己的真元里,每一滴細小的真元里,瞬間湧入恐怖的天地元氣,從而在對敵之時,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力量。

這個時候,莊子在搬山!

鉅子在搬山!

猶如疾風般衝行的孫武在搬山!

三個搬山境的修行者同時搬山,形成了一幅宛若神蹟的畫卷。

無數穿行的元氣線宛若燦爛的朝霞,不斷向松林湧來,連陰沉的天空都被照亮。

感受著那些不斷湧來的精純天地元氣,孫武再次拉弓!

無數金線從天空墜下,融入了精鋼箭內,使得漆黑的精鋼箭變成了燦爛的金色。

感受著那些天地元氣擠壓在精鋼箭中所爆發出的恐怖元力波動,孫武一聲狂嘯,玄鐵弓被拉成了滿月。

唰的一聲,金色的弓箭怒嘯而出!

孫武所站的地面轟然塌陷,形成了一個一丈寬的深坑,玄鐵弓直接折斷!

這是孫武有史以來最強的一箭,除了傳說中射日的后羿,恐怕再也難以找到如此強悍的一箭。

這是從這場戰鬥開始,孫武、墨眉、莊子和謝衣四人一直等待的一箭。

金色的精鋼箭宛若傳說中能焚滅一切的金烏鳥,燃燒著,飛行者,在尾部拖出了一道燦爛的光線。

連空氣都這一箭割裂開來,彷彿變成了一塊被金剪裁開的透明布匹,邊緣泛起了白色的碎絮。

魏襄也感受到了身後那一箭的恐怖威力,想要掙脫其宗劍的束縛,開始發出怪異的嘶吼聲。

伴隨著這彷彿無數惡鬼磨牙的嘶吼聲,他身上濃厚的鬼氣開始沸騰開來,如沸水般順著其宗劍湧向了鉅子的身體。

感受到那恐怖的鬼力,鉅子眉頭緊皺,將身後的披風扯下,他橫身一卷,黑色的披風便如流雲般迎上了那些沸騰的鬼氣。

黑色的披風盤旋著,形成了一道個彷彿能吞沒一切的漩渦,這便是墨家最強防禦招式——墨雲吞!

墨家“墨雲吞”與兵家“守如山”被稱作當世最強的防禦招式,墨家“墨雲吞”以柔化剛著稱,能靠著綿綿迴旋之力消散各種攻擊,宛若汪洋;而兵家“守如山”能將天地元氣與身體相容,凝成最堅實的“元氣鎧甲”,宛若堅厚的山岳!

嘭的一聲,黑色的鬼氣撞在黑色的漩渦上,爆發出了雷鳴般的轟響。“墨雲吞”形成的漩渦開始搖晃不定,中間有黑色的閃電湧動。

在這個時候,就連四周的空氣彷彿都懼怕它們的存在,紛紛呼嘯逃離,整個松林發出了鬼哭般的聲響。

下一息鐘,“墨雲吞”形成的漩渦出現了一道裂口,鬼氣洶湧而入。

鉅子頭上的斗笠碎成了粉末,臉色蒼白如紙,上面隱有黑氣流動。

最強防禦“墨雲吞”破,魏襄攻擊依舊無敵!

鉅子只感覺全身都在被惡鬼吞噬,血肉在體內不斷碎裂,其宗鐵劍形成的囚籠開始鬆動!

莊子見狀,身形一晃,猶如一道光練般出現在了鉅子身後。

他憑空一指,凌虛道劍便回到了他的指尖,開始旋轉。

藍色的凌虛劍旋轉著,形成了一個藍色的八卦圖案。

八卦圖案上有星辰大海,更有游魚飛鳥,彷彿一望無垠的北海,將大部分鬼氣隔絕在外。

鉅子體內的痛感瞬間消失大半,於是咬緊牙關,鬆動的“其宗”囚籠重新穩定。

這個時候,那支猶如金烏的最強一箭終於來了!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4:50
第171章惡鬼難誅

那金色的精鋼箭上面有流光湧動,那是被搬山境強行壓縮在內裡的精純天地元氣,具有碎山焚海的恐怖威能。

精鋼箭不偏不倚,直射魏襄胸口!

這一箭,就是要毀滅他的心臟!

魏襄張嘴嘶吼,露出了細密的尖牙,整個山谷都在震動。

鉅子吐血!莊子吐血!但其宗劍形成的囚籠依然紋絲不動。

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他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即使拼了命也要講對方困住。

伴隨著魏襄的嘶吼聲,他的雙手長出了黑色肉鱗,宛若金石。

燦爛的精鋼箭襲來,地面都跟著裂開了一道恐怖的口子!魏襄雙掌合併,居然是要徒手抓箭!

金色的箭枝與魏襄長滿肉鱗的雙掌相遇,亮起了燦爛的光芒。

宛若燦爛的朝陽升起,金色箭枝速度只是稍微緩了一緩,魏襄的雙臂便被灼燒成了青煙。

轟的一聲,箭枝穿透了魏襄如石墨般的身體,去勢不減,留下了一道金色的光華,消失不見。

十息鐘後,一道恐怖的炸響出現在了遠方,雄虎山脈中一座不知名的山峰被射塌了!

魏襄的嘶吼聲戛然而止,他的上半身被轟掉了大半,就連黑色的血液都在一瞬間被灼燒個乾淨。

那沖天的黑色煙柱漸漸消散,魏襄身體猶如破麻袋般被架在半空中,聳動了一下,再也不動彈了。

“結束了?”鉅子只感覺天旋地旋,頹然坐在了地上。

莊子臉上的皺紋在這個時候變得更加深刻,彷彿要嵌入了骨肉裡,讓他看起來猶如一名垂死的老人。

感受到了那沖天鬼氣的消散,孫武雙腳一軟,幾欲跪倒,虎口處的鮮血更是如火。

三人對此結果都很滿意,從戰鬥開始到結束,他們的計劃一直都進展得很順利,甚至還沒動用更加殘酷的手段。

只要魏襄一死,秦國的危機便解除了,人類也因此斷了滅亡的威脅。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出現的謝衣出現在了松林裡。他依然在畫著符,從咸陽的青龍街到這裡,他畫了成千上萬道符,但依然沒有停下,地面的松針被無數道凌厲的符線切成了粉末,連空氣都發出了嗤嗤的聲響。

看著如痴如醉畫著符的謝衣,莊子剛想將他喚醒,卻發現半空中的魏襄突然動了一下。

莊子以為自己老眼昏花,凝神細看,發現魏襄體內的鬼氣再次湧動了起來。

這個時候,鉅子與孫武同時生出了感應。

莊子的瞳孔陡然收縮,因為他看見了魏襄在笑,咧嘴大笑。

細密森白的牙齒陳列在嘴裡,這大笑沒有一絲聲音,給人一種極度驚悚之感。

咚咚咚......彷彿戰鎚敲擊戰鼓的聲音,魏襄破損的身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而這些震動的聲響,正是魏襄身體發出的,宛若心跳。

“心臟都沒了,還能活?”莊子大驚,閃電般出手!

凌虛道劍化作了一道碧藍的弧線,刺向了魏襄的頭顱。

就在道劍離魏襄腦袋只有三寸距離時,一隻漆黑的手如閃電般伸出,剛剛抓住了飛行中的凌虛道劍。

魏襄居然還能出手!

凌虛道劍被魏襄抓在手裡,劍身高速擺動著,發出了嗡嗡的聲響。

下一息鐘,莊子與自己的本命劍失去了聯繫,額頭上的皺紋瞬間又深了幾分。

鉅子墨眉同樣也發現了異動,他剛想握緊手中的其宗鐵劍,虎口便裂開了一道恐怖的口子。傷口的血液還來不及滴露,其宗劍便陡然變化成了戒尺模樣,被魏襄握在了手裡。

左手是莊子的凌虛道劍,右手是鉅子的其宗鐵劍,只一瞬間,魏襄便扭轉了局勢。

雖然那巨大的傷口依然恐怖,但魏襄體內的鬼氣卻越來越甚,他的喉嚨摩擦著,發出了金屬摩擦般的刺耳聲響。

“你們聽說過鬼有心髒嗎?”魏襄裂開了大嘴,再次無聲而笑。

莊子與鉅子打了一個寒顫,全身冷汗淋漓。

下一息鐘,魏襄的身體消失在了兩人眼前。

莊子見狀,一聲清嘯,人猶如鯤鵬般扶搖而上;而鉅子剛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脖子已被卡住。

魏襄猶如鬼魅般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漆黑的手掌彷彿金石,只要一捏,他就會死。

魏襄毫不留情,作勢欲捏,可就在他手動的剎那,墨眉也動了!

墨眉的身體猶如洩氣的皮球,以一種肉眼的速度縮小。

“縮骨成寸!”此招顯然出乎了魏襄的預料。

相傳到達五境搬山境,人體骨骼便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異常柔韌。而藉此更是衍生出了一系列不可思議的體術,而其中最奇妙的一種便是縮骨成寸。

縮骨成寸是一種極其古老的體術,只有搬山境的修行者能夠催動,傳說中最熟練的修行者能將身體縮成一寸,宛若神仙。

鉅子墨眉自然還沒將體術修煉到縮成一寸的程度,但正是靠著這種古老的體術,他才活了下來。

魏襄徒手一捏,而鉅子的脖子則閃電般縮小。所以鉅子的脖子沒有被直接捏碎,只是被勾掉了一大塊血肉。

鉅子的血肉還在空中飛濺,他的心神便重新與其宗秘劍取得了聯繫。

其宗秘劍在魏襄手上極速變化,猶如毒蛇般順著手臂纏上他的喉嚨。

現在的魏襄就像一個左手打著石膏的骨折病人,但他剛剛襲擊鉅子的右手依然能動!

鉅子的身體縮小不到十息鐘,身體便再次放大。

十息鐘時間,已是鉅子掌握這種古老體術的極限。

魏襄見狀,右手再次閃電般抓向了鉅子。

千鈞一發之際,其宗秘劍再生變化,直接生出了一根尖刺,刺入了魏襄右手的血肉裡。

魏襄的右手在離鉅子脖子兩寸的時候頓住,一時難動分毫。

鉅子沒做任何停留,直接化作了一道黑色的墨團,向前衝去。

下一息鐘,纏住魏襄的其宗秘劍被鬼氣覆蓋,褐色的鐵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劍身上瀰漫開來。

奔襲中的鉅子噴出一口血霧,跪倒在地。而其宗秘劍發出痛苦的哀鳴,重新變成了戒尺模樣,只是上面佈滿著斑駁的鏽跡。

這個時候,莊子的身體燃燒起了碧藍的火焰,那些搬山境界形成的金線在這一時刻同時燃燒起來,莊子的精血也在一刻迅速蒸發。

他在燃燒自己的生命!

莊子下墜,猶如一道流火撞向了魏襄的身體。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4:51
第172章鯤鵬一鳴

莊子燃燒著,碧藍色的火焰向下墜落,與魏襄撞在了一起。

此刻魏襄全身被濃郁的鬼氣覆蓋,這些鬼氣宛若這世上最堅實的鎧甲,將莊子的焚身火焰隔絕在外。

黑色的鬼氣與藍色的火焰相互侵蝕著,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但孫武與鉅子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兩股力量帶起的元氣波動有多麼恐怖。

兩人身旁的松樹被無聲絞成了粉末,連山風彷彿都被切成了無數亂絮。

此時的無聲簡直比雷雲堂上百桶最暴烈的火藥同時爆炸還要凶險十倍不止!

莊子的生命在快速的流逝,而他身上碧藍色的火焰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燒越盛。

精純的藍色火焰中,莊子神情安詳,彷彿一名即將飛升的仙人。

這個時候,魏襄手中一直被鬼氣侵蝕的凌虛道劍突然一聲龍吟,直接破開了重重鬼氣,與莊子燃燒的身體融為了一體。

莊子睜開雙眼,體內的殘餘的血液在這一刻瞬間蒸發了個乾淨,他的本命劍進入了他的體內後,他的人就成了本命劍。

燃燒的藍色火焰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形成了一柄巨大的道劍形狀。

“玄之又玄,萬妙之門。”莊子念了這一句,整個身體便帶著道劍向下斬去。

火焰之中,莊子的神情很寧靜,寧靜得就像一潭經歷了千年歲月的湖水,這世上的一切都不過是湖水中的倒影。

下一息鐘,莊子的身體開始消失,而那柄藍色火焰組成的道劍卻越燒越烈。

轟隆一聲,魏襄體外湧動的鬼氣鎧甲被撕裂開來,藍色的火焰順著裂口湧入,將他長著厚厚肉鱗的肌膚燒得彎曲變形。

在莊子與魏襄相對峙的過程中,孫武早已出現在兩人三丈外,他並沒有急著出手,而是開始容納天地元氣。

空氣中的金色線條並沒有完全消散,而是全部沉入了孫武的身體裡。

兵家將身體比作一個小世界,每一處竅穴都是一個小天地,現在這些蘊藏著恐怖威能的元氣線進入了孫武身體後,迅速融於了竅穴之中。

人體總共有一百零八處主要竅穴,現在孫武體內便蘊藏著一百零八條元氣線。

這些金色的元氣線在竅穴裡被壓縮,變得異常鋒利,宛如無數利刃在體內瘋狂的割劃。

孫武通過秘法淬煉的身體是當世巔峰的存在,同時也只有他的身體能承受如此劇烈的天地元氣波動。要是普通的搬山境強者將如此精純的搬山境真元融於體中,非得弄得爆體而亡不可。

如今的孫武全身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四溢的元氣將他上身的布衣絞成了細絮,而他的眼神也越來越亮。

看著莊子化作的道劍切開了魏襄身上濃厚的黑氣,孫武一聲清嘯,那柄被他擦拭得鏽跡斑斑的長槍終於刺出!

這一刺平凡無奇,就像他手中的長槍,顯得那樣普通,可是偏偏又很不普通。

這一槍刺出,槍身上的鏽跡便開始片片脫落,露出了銀亮的底色。

那些脫落的鐵鏽並沒有直接落下,而是漂浮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幅神奇的畫面,彷彿時間在這柄長槍刺出後都開始倒流。

鏽跡斑斑的長槍開始發亮,就連山風到這裡都開始變得緩慢,彷彿化身成了潺潺的水流。

這便是孫武在咸陽城內就開始醞釀的最強一槍——返璞歸真。

萬法歸一,最簡單的反而最是有效。

魏襄黃色的眼睛陡然收縮,彷彿預感到了危險,就在槍頭離他腦袋不到三寸距離時,從他體內湧出的黑色鬼氣再次與天空相連。

魏襄再次啟天!

莊子化身的藍色道劍瞬間被黑色煙柱淹沒,燃燒著的藍色火焰搖晃著,漸漸消失不見。

年逾百歲的莊子油盡燈枯,徹底化成了一團青煙。

濃厚的鬼氣中傳來了一聲彷彿鯨魚出水般的鳴叫,給人一種彷彿置身於茫茫碧海的錯覺。

這聲音在雄虎山脈盤旋著,終究消失於廣闊天地間。

鯤鵬扶搖九千里,魏襄啟天,莊子昇仙。

道家傳奇人物莊子悟道近百年,在今日仙逝。他的死亡很是瑰麗,就像那些跳動著的藍色火焰,卻沒有多少人知曉。

孫武手中的長槍依然沒有任何停頓,直直捅向了魏襄的腦袋。

啟天的魏襄彷彿與天同齊,他身上散發出的恐怖威壓,竟然比數座山峰還要沉重。

長槍在離魏襄腦袋一寸距離時停止,槍頭劇烈顫抖著,發出了恐怖的嘶鳴聲。

緊接著,無數條金線從孫武體內的竅穴裡飛出,匯聚於雪山氣海,然後猶如洪水般噴薄而出!

已然褪去鐵鏽的長槍瞬間被金色覆蓋,散發出了朝陽般的光芒。

金色的光芒與濃厚的鬼氣相互抵抗著,就像平日里的陽光與烏雲。

太陽破雲而出,便是晴天;烏雲遮天蔽日,便是陰天。

而人間的晴天與陰天,就在這一槍之間。

長槍上的光線越發刺眼明亮,卻依然無法破開魏襄身前那濃厚得猶如泥潭的烏雲。

“謝衣!好了沒?”墨家鉅子頹然跪在地上,對著不遠處的謝衣吼道。

從咸陽城的青龍大街開始,謝衣便一直在不停地畫符,他畫的符能將霧氣切開,能將鬆針切碎,卻依然不夠。

因為他要切開的不是霧氣與松針,而是天地之間的聯繫。

謝衣行走著,比劃著,如痴如醉,彷彿進入了一方玄妙的世界。

終於,謝衣停下了腳步,抬頭凌空一揮手,無數道清光便陡然升起。

清光之中,有山川大海,有花鳥蟲獸,有日月星辰,更有無數天地元氣形成的波紋。

這些清光迅速組成了四道圍牆,將鉅子、孫武、魏襄和謝衣自己圍繞其中。

這些清光繼續蔓延著,凹凸不平的地面開始有清光湧動,彷彿被流水淹沒一般。半空中的清光繼續聚攏著,與沖天的鬼氣相撞,不斷侵蝕著,直至形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

密閉的井字符終於形成!

符本就來自於天地法理,符能切開有形的物體,甚至能切開空氣,現在切開了天地的聯繫。

在這個密閉的空間內,符就是天地!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4:52
風起白崖173章塌了半邊天

井字符一成,魏襄與天地的聯繫便被切斷,滔天的鬼氣不再源源不斷地灌入他的身體,以致於他身前的鬼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

魏襄身前的鬼氣一弱,孫武手中金色的長槍便變得更加耀眼。

轟的一聲,長槍將鬼氣轟出了一個破洞,咆哮的氣勁魚貫而入,像一柄利刃般插入了魏襄的腦袋。

魏襄石墨般的腦袋被撕開了一道恐怖的口子,裡面沒有鮮血,只有鮮紅的熔漿。

孫武一聲怒吼,乘勝追擊,將身體內的所有真元全部擠壓在了一條元氣線之中。這條元氣線中的真元由於太過精純,以致於由金色變成了赤白色。

這條赤白色的元氣線以開山裂海之勢從長槍湧出,以致於槍頭都出現了絲絲裂紋。

魏襄腦袋上的那道裂口根本來不及癒合,這條白色的元氣線便將他的身體切成了兩半。

“吼!";孫武手臂一扭,槍身便燃起了幽藍的火焰。

橫掃千軍!

孫武使出了戰場大殺器橫掃千軍,跳動著藍色火焰的長槍橫向掃出,宛如彗星墜地,在槍身後拖出了一條燦爛的尾巴。

身體變成兩半的魏襄瞳孔收縮著,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的右眼看著自己左半邊身體脫離了自己的身體,一時覺得盡是虛幻。

如果鬼氣源源不斷,即使身體變成了兩截,他也有信心復原,可是現在他與天地的聯繫被斬斷了,一切便成了虛談。

嘭的一聲巨響,那柄燃燒著藍色火焰的鋼槍一掃而過,魏襄還來不及發出吼叫,全身便碎成了無數塊。

整個雄虎山脈都因此震動起來,地面出現了一圈圈猶如漣漪般的泥浪。

樹木被掀飛,亂草隨風狂舞。

就連百里外的鹹陽城都感受到了此次震動,幾間不牢靠的泥屋轟然倒塌,咸陽百姓還以為發生了地震。

甘露台之上,秦王贏烈看著遠處雄虎山脈的黑色輪廓,沉默不語。

那些猶如石墨般的血肉滾落一地,有些甚至還在微微跳動,但一切都已結束。

啟天的魏襄死了,死在了四個搬山境高手的圍攻下。

伴隨著魏襄死亡的,還有道家傳奇人物莊子。

佈滿著烏雲的天空開始明亮起來,漸漸露出了碧藍的底色。

那猶如平靜海面的天空上出現了一朵龐大的白雲,這朵白雲似鳥非鳥,似魚非魚,看起來是那樣超然脫俗。

鯤鵬從來都是超然物外的存在,莊子亦如此。

看著眼前的一切,孫武頹然坐下,眼眶竟然有些濕潤。

他強悍的體魄早已被元氣線割得千瘡百孔,恐怕此生再也難以用槍,但他難過的不是這個,而是莊子升天了。

他們這樣的強者,就像天空中孤高的獨雲,難以遇到幾個同伴,所以很是寂寞。

當好不容易遇到幾個能說上話的,往往都引為知己。

孫武與莊子神交的時間不長,但兩人脾性卻相當對味。在咸陽的這段時間裡,莊子與他亦師亦友,所以莊子仙逝後,他才如此傷感。

這個時候,謝衣畫出的井字符轟然倒塌,那些清光形成了道道亂流,帶起了一陣陣山風。

這一戰之後,莊子升天,孫武經脈盡毀,鉅子內傷嚴重,恐怕有墜境的危險,而唯一沒怎麼受傷的只有謝衣。

為了消滅掉化鬼的魏襄,這些處於雲端的大人物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整個修行界的最高峰都將重新洗牌。

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無語的謝衣將一副哭臉面具戴在了自己臉上。

這面具底色雪白,上面用墨筆隨意勾畫了幾筆,彷彿小孩子畫的的鬼畫符,本應該看起來很可笑,但在此時此地卻看起來很恐怖。

比惡鬼還恐怖!

孫武與鉅子看著戴著面具的謝衣,冷汗瞬間打濕了自己的衣衫。

他們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相傳闇月組織有四個頭腦,分別帶著喜、怒、哀、樂四種面具。

而現在的謝衣正好戴著一副哭臉面具,是不是正好說明了什麼?

孫武喘著粗氣,看著謝衣道:“想不到你藏得這麼深。”

謝衣戴上面具後,連聲音也變得低沉了起來:“藏得不深怎麼能騙得過你們?”

鉅子看著孫武,苦笑道:“想不到我們合力殺魏襄,中間卻藏著一隻黃鼠狼,笨得可以,真是死不足惜啊。”

現在鉅子斗笠盡碎,露出了花白的頭髮,看起來很是滄桑。

孫武嘆了口氣,道:“確實死不足惜,但即使我死,也要噁心他一下。”

孫武說完,便撐著手裡的長槍,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

“同意!”鉅子附和著,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何必?”看著已死強弩之末的兩人,謝衣搓了搓右手上的玉扳指,喃喃道。

之後,松林裡的山風被幾股奇妙的力量絞成了無數碎絮。

半柱香時間過後,山風頓止,地上出現了幾條深深的溝壑,松樹與松針變成了粉末。本來生機盎然的土地,彷彿失去了任何生命的痕跡。

謝衣身上出現了兩道恐怖的血痕,就像一個紅色的大叉一般嵌在他的身體上。

接著,他臉上雪白的面具被染紅,然後碎成了無數粉末。

謝衣拾起了莊子的凌虛道劍,鉅子的其宗秘劍,孫武的無名長槍,以及那卷灰塵中的《天書·鬼卷》,放入了秘匣中,蹣跚著向山下走去。

他一邊艱難地行走著,一邊陰險冷笑道:“如今世上的對手只餘孔孟兩位聖人,何足道哉?”

甘露台上,秦王嬴烈手中的琉璃酒杯頹然墜地,碎成了無數粉末。

他雖然只能看見遠處天空莊子升天后形成的鯤鵬狀白雲,卻能感受到孫武與莊子的離去。

搬山境的修行者離開人間時,會將身體的天地元氣還給天地,通常會鬧出很大動靜。

秦王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鉅子的天地元氣化作了勃勃生機的野草,而孫武的天地元氣則化作了雲層中的道道驚雷。

秦王贏烈是七國君王中最年輕的搬山境,除了楚王外,同時也是七國君主中最強的搬山境。

他熱愛武道修行,但身為君主,往往有些身不由己。

那三個剛剛仙逝的人,一直都是他修行路上追趕的目標,宛若黑夜中的照亮他前行道路的星辰。

而現在這些星辰都一一隕落,他該何去何從呢?

贏烈突然覺得好生無趣,這個秦王也做得好生無趣。他想學莊子扶搖而上九千里,他想學鉅子千機萬變,他更想學自己的童時好友孫武,將身體淬煉成一個小宇宙。

可是還有這個可能嗎?

秦國剛剛經歷一場浩劫,分外羸弱,而他的子嗣還都幼小,難堪大任。

人生就是一場囚籠,只是那幾隻自由飛行的鳥,也終於在今天折翅。

秦王不語,獨坐甘露台不語。

陰陽家大宗師鄒衍欲語,卻早已老淚眾橫。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4:53
風起白崖174章云家的中年人

謝衣重傷歸來,同時帶回了魏襄被誅,莊子、鉅子和孫武升天的消息。

整個咸陽城的民眾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悲傷。

是的,魏襄身死,他們終於不再擔心城破人亡,但這場殘酷的戰爭,早讓他們失去了很多至親好友,咸陽城以西的全部國土也已成廢墟,要恢復當初談何容易。

有人歡喜,有人痛哭,有逃出城外的流民,聽到魏襄身死的消息後幾近瘋狂地趕回城內。有獨活家中的年輕妻子,潸然淚下。

所有人內心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道家傳奇人物莊子死了,墨家鉅子死了,在軍隊中威名最盛的孫武也死了。

這些浮於雲端的大人物,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猶如高高在上的仙人,卻深受普通百姓的愛戴。

因為他們都是善良的,甚至是偉大的。有這樣的人存在,七國繁多的宗門大家才有底線,才不容易發生普通人命如草屑的事情。

可是這些善良的強者死了大半,那惡的一方呢?

作為惡的一方的代表人物,謝衣正在咸陽王城的偏殿養傷。

莊子的凌虛道劍還了道門,鉅子的其宗秘劍歸了墨家長老,而孫武的長槍被秦王贏烈保存在了千葉閣內。

至於那本罪惡的源泉--《天書·鬼卷》,則被鄒衍宗師帶走,準備鎖在陰陽家的陰陽法窟內。

這世上如果還有一處永不可破的牢籠,只能是陰陽法窟。

除了陰陽家的當代掌權者,沒有人知道陰陽法窟在哪。傳說中這座洞窟乃是陰陽家祖師通過上古陣法改建,暗合天理,五十年前就困死過三位搬山境的闖入者。

可以說,如果鄒衍將《天書·鬼卷》放入了陰陽洞窟,除非鄒衍親自傳授方法,世上沒人能找到《天書·鬼卷》。

可是謝衣並不擔心,因為他知道有兩人在半途等著自己的恩師鄒衍,而這兩個人絕對能殺死自己的恩師。

所以他對自己很滿意,同時也很滿意自己那個得力的下屬--張良。

人們對於莊子等人的逝去感到悲傷,但這悲傷並不沉重,因為他們都還活著。

活著的人至少應該干些有意義的事情,比如去建設家園,比如去找尋戰亂中失散的親人,比如將這悲傷的意味變成仇恨,撒在顧春風與唐衣那兩個賤人身上。

在近乎所有人的眼中,如果不是顧春風與唐衣背叛了張良,奪走了《天書·人卷》,人間便不會失去三位正義的大宗師。

相傳闇月四個頭領皆是搬山境,他們不敢作惡到極致,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為這些大宗師的存在,而現在呢?

三位處於雲端的大宗師逝去,世上搬山境只餘十餘人,其中只剩孔孟二位聖人愛匡扶正義。惡的勢力因為這一戰陡然扭轉了劣勢,七國的百姓恐怕都得活在闇月的陰影中了。

他們恐怖不安,這些不安就迅速變成了仇恨,變成了怒火。

這些怒火不敢發在闇月頭領身上,即使咒罵他們都得小心翼翼,所以自然只能發洩在顧春風與唐衣這兩個已經擺在明面上的叛徒身上。

這兩人是七國公認的罪人,即使闇月組織想保護,也不見得敵得過那些猶如潮水般湧來的正義之士。

闇月的恐怖之處在於沒人知道他們的身份,這些人可能白天還在和你談笑,晚上就會要了你的命。

顧春風與唐衣是唯一兩個被放在明處的殺手,他們的身份已經曝光,自然不再恐怖。

在眾人眼中,即使顧春風兩人是搬山境又如何,還能抵擋得了七國的千軍萬馬?

據一些有識之士推斷,闇月想要保住這兩個人,恐怕會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所以對於這種利益為主的組織來說,舍車保帥是最好的做法。

整個世界的人都想這兩個人死,這兩人就必須死,即使能隻手遮天的闇月也無法抵擋。

一日後,張良入咸陽。

相傳他含著淚,顫抖著雙手,在秦王面前勾勒出了顧春風與唐衣的面貌。

這兩幅畫再次引發了咸陽紙貴,只是這一次,畫中的人可能就沒有那麼容易逃脫了。

洛秋城,離咸陽幾千里遠,即使最快的紅鷹,也要飛三天才能到達,所以關於雄虎山那場驚天大戰的消息,洛水城內的百姓並不知情。

由於接連幾天出現了罕見的暴雨,所以顧春風所在的商隊便被困在了城內。

洛秋城一大半都屬於商家,商家的生意遍布天下,牢牢紮根在了礦石、兵器、井鹽這些掌握秦國命脈的行業,所以商家一直以位高權重、有錢任性的形象示人。

現在顧春風與唐衣所住的客棧便是商家的產業,名為秋水客棧。

紅鷹還沒有帶來魏襄被幾個大宗師圍攻致死的消息,顧春風自然也不知道張良畫的那兩張畫像正在趕來的路上,但他現在依然很緊張。

因為就在前天,唐衣身上的傷勢陡然加重,在客棧大堂內直接吐出了一大灘暗紅色的血。

沐搖光為唐衣配的冰心丸早已吃完,所以顧春風這幾天一直在熬藥。

自吐了那些血後,唐衣便一直昏迷不醒,即使偶爾醒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又緩緩睡去。

唐衣的生命就像一隻在狂風暴雨中的海船,可能隨時都會沉沒。

那灘唐衣留下的烏血早已被打掃乾淨,​​可是一名戴著鹿皮手套的中年人經過此處時,卻好像發現了什麼。

那個中年人就站在客棧大廳裡,鼻子不停顫抖著,就像一隻搜捕犯人的獵犬。

他在這大廳裡,聞到了毒的味道。

行走天下,沒有人比雲家人更了解毒,更懂得下毒,而不巧的是,這名中年人偏偏就是雲家的人。

雲家的毒名滿天下,其中小小的一根焚元針,就差點要了顧春風的命。

現在這名云家的中年人就站在大廳內,他走了幾步,俯下了身來,開始仔細搜索起來。

秋水客棧的大廳地板打掃得很乾淨,雖然說不上纖塵不染,但至少還算潔淨。

雲家的中年人皺著眉頭,然後脫下了手套,用手摸了摸地板某處,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後,緊皺的眉頭便釋然開來。

他可以確定,此間有人中了玄火之毒,兩天前還在這裡吐了一口血。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4:54
風起白崖175章下毒

中年男子名為雲單,是雲家某位長老的兒子。他來到這裡,自然是為了殺掉顧春風與唐衣兩人,進而獲得秦王的賞賜。

他對封侯沒什麼興趣,但對坐地丹卻有些狂熱。

雲單從小痴迷於修行,被稱作天才,更是被雲家當作了中流砥柱來培養。

可是傷仲永的故事從來都沒有停止,自二十五歲開始,整整十年過去了,他的修為一直停留在了融元境界,難有寸步突破。

在雲家,融元境界雖然已算不錯,但僅僅只能算做不錯而已。

從小被寄予厚望的天才,成年後變成了普通人,雲單自然無法接受這現實,所以多年來,他嘗試過各種修煉方式,但始終難有突破。

最後經一位高人指點,雲單才知道自己十年來境界無法突破的原因--他小時候練毒太早,以致於體內存在著一些難以拔出的毒素,影響了修行。

而坐地丹剛剛能伐體洗髓,徹底改變人類體質,所以當秦王王令一出時,他便急著趕來碰運氣。

如果能伐體洗髓,他自然能突破至四境神念境,進而讓那些質疑嘲諷他的人閉嘴。

聞到了玄火之毒的味道,雲單就彷佛聞到了希望的味道。

顧春風與唐衣的資料他早就看過了無數次,而其中關於唐衣身中玄火之毒的信息,更是讓他記憶深刻。

玄火之毒是屬於趙國未可知之地玄火門的獨門毒藥,是一種即使雲家也解不掉的毒。

從小便在毒藥堆裡打滾,雲單能很輕鬆地識別毒藥的味道,這也是他前來碰運氣的原因。

當今世上,玄火之毒已經很久沒有現世,一出現便出現在距浮石鎮不遠的洛秋城內,所以雲單幾乎已經肯定--殘留在這裡的玄火之毒是唐衣留下的。

雲單站起身來,開始繞著客棧走。

突然,他在客棧二樓的地字號房間附近停下了腳步,因為他聞見了冰心湯藥的味道。

對於玄火之毒,除非取得了玄火門的獨門解藥,世上難有解除之法,而冰心丸剛好能減緩這種毒。

冰心湯藥其實和冰心丸是同一種藥,只是一種是現熬得湯藥,一種是製成的藥丸。

由此可見,屋內的人沒有了更易攜帶的冰心丸,所以只能自己熬藥。

雲單不動聲色下了樓,要了一間離地字號房間不遠的天字號房間,開始著手準備。

只要能殺了屋內的兩人,那坐地丹就是他的了。

即使屋內的兩人不是顧春風與唐衣也無妨,對於雲家來說,殺兩個無辜的人也不算什麼。

雲家最輕鬆的殺人手段便是下毒,而下毒的手段中,最輕鬆的便是在食物中下毒。

傍晚時分,透過門縫,雲單看見一個身著藏藍色布袍的少年出了地字號房間的門。

他不動聲色地出了自己房間,跟著那名少年下了樓後,然後在大廳裡要了一壺茶。

雲單與那名少年隔著並不遠,他聽著少年向小二點了一壺清酒與一盤糖醋鯉魚,並叫小二送到他房間去。

聽見少年這樣的安排,雲單微笑著喝了一杯茶。

點了菜後,那名少年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都沒看雲單一眼。

地字房的門關上之後,雲單便向小二問了茅房的位置,然後佯裝去方便。

出了客棧大廳,便是一個小院子。院子裡種著一棵梧桐,現在葉子落光了,在暴雨中顯得格外蕭瑟。

梧桐樹的右邊便是小二說的茅房,而左前方是一間被柴火熏得發黑的瓦房。此時瓦房的頂端冒起了串串炊煙,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廚房。

由於連綿大雨,困在洛秋城的人很多,所以秋水客棧的生意格外的好。

小二在雨中來回奔跑著端菜,而廚師全在廚房裡面忙活著,所以根本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所以本該去茅房的雲單,直接猶如鬼魅般潛入了廚房裡。

此刻天色漸晚,廚房里三個廚子正在不停地掂鍋炒菜,灶台裡的火很旺盛,以致於火光陰影處更顯得黑暗。

雲單就像一隻蝙蝠般潛伏在橫梁之上,至始至終都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

以他的身法,他就算一直貼在某個普通人身後,普通人都很能發現,何況只是隱藏自己。

這個時候,一條金燦燦的糖醋鯉魚出了鍋,盤裡的油還在不停冒著泡。

雲單手指輕輕一彈,一粒米粒般大小的白色藥丸便飛入了糖醋鯉魚的盤子裡。

白色藥丸接觸到沸騰的菜油之後,迅速冒泡溶解,然後消失不見。

不一會兒,小二將這盤糖醋鯉魚端走後,雲單便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大廳裡。

他看見那小二拿著一壺酒和那盤菜敲開了地字號房間的門,微笑不語。

對於自己所做的一切,雲單很滿意。

現在顧春風與唐衣就是兩塊肥肉,無數修行者想搶著吃,而好像就他運氣特別好,不僅發現了這兩塊肥肉的存在,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其毒死,免得有人搶食。

他下的毒名為“蝕魂”,氣味很小,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奪走人的魂魄,中毒的人不會感到什麼痛苦,死去時就像睡著了一樣。

這樣的死法很仁慈,但對於雲單來說很有效。他從來只注重結果,不注重過程,只要能達到目的就好。

半夜三更,是雲單算好毒藥發作之後的半個時辰。

雲單悄悄地推開了自己的房門,猶如鬼魅般出現在了地字號房間的門口。

他屏氣凝神,仔細探查著屋內的動靜。

發現屋內一直很安靜,雲單確認應該得手後,手輕輕一揮,被木栓拴著的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屋內很黑,沒有燭火,但云單看得很清楚,那個傍晚時分見到的少年已然倒在了地上,沒有了一點生命的氣息。

而**躺著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中了玄火之毒的唐衣,同樣沒有了任何聲息。

雲單關上了門,看著桌上的酒壺與魚骨,輕輕嘆息道:“可惜了。”

他說完這句話,便徑直向顧春風的屍體走去。

顧春風的臉朝著地,雲單無法確定他的面目,於是準備將其翻過來。

可是就在他的手要碰上屍體時,屍體卻動了!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4:55
第176章下毒不成蝕把米

只見顧春風的“屍體”一閃,快得猶如閃電,比他身形更快的是他手裡的無名銀劍。

這柄無名銀劍的長度、重量和被張良帶走的雪蒲劍很相似,所以顧春風覺得很順手。

只彈指一瞬,無名銀劍便貼在了雲單的脖子上,輕輕一動,鋒利的劍刃便帶出了一條血線。

“手不要動,我們的第一個客人。”顧春風的聲音很和善,但此刻在雲單耳裡卻很冷。

劍鋒寒冷的觸感將他皮膚激起了片片雞皮疙瘩,雲單有些害怕,又很憤怒。

被一個小輩這樣挾制著,讓他本就敏感的自尊心再次受到了傷害。他本不是這樣容易被制服的人,奈何顧春風的動作太過突然,突然得讓他來不及做出反應。

他本以為對方是陷阱中的獵物,結果現在才發現,自己一直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你想怎樣?”雲單眼角的細紋變得更加繁密。

顧春風喃喃道:“不想怎樣,你想怎樣對我們,我們就打算怎麼對你。桌上的魚還有點殘渣,我想要你吃一點。”

雲單瞳孔極速收縮,手開始不停顫抖,道:“你是怎麼發現的這魚有毒的?”

顧春風閃電般出手,用指尖在雲單幾處大穴上一點,雲單就像洩氣的皮球般摔在了地上。

而至始至終,顧春風手裡的無名銀劍一直貼著他的喉嚨。

“別想著大聲呼救,相信我,在你吼出半個字前,我就可以讓你腦袋落地。剛剛你聲音的大小就很好,就我們兩個能聽見,”顧春風的眼睛在黑夜裡閃著光,彷彿能看穿人心一般。

雲單不由得更加恐懼。從被挾持開始,他說話的聲音就很小,不是因為他不想大聲說話,是因為他不能。

這間客棧有近五位修行者,如果能吸引他們的注意,他就有機會逃脫,可是顧春風根本不給他機會。

顧春風的劍一直緊緊貼著他的喉頭,已經割破了他喉頭處的皮膚。他如果大聲說話的話,喉嚨的震動可能會導致他的喉管被直接割裂,所以他發出的聲音才一直很小。

他以為這一切不過是顧春風緊張的無意為之,沒想到卻是對方的算計。

這樣心思縝密的怪物,難怪張良也差點遭了毒手。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雲單再次問道。

他的臉色很難看,難看得就像一塊不新鮮的豬肝。

顧春風將雲單的鹿皮手套扯下,淡淡道:“這是冬天,你卻穿著單衣,明顯就是修行者。修行者不畏寒冷,你卻戴著這樣的手套,很是紮眼,這讓我不得不起疑。我曾經中過雲家的焚元針,差點沒命,所以事後了解了很多關於雲家的事情,當然包括你們的鹿皮手套。”

顧春風嘆了氣,接著道:“結果我出屋,你就出屋。我點菜你卻要茶,黃昏時分喝茶提神,你是打算連夜趕路嗎?可是外面的雨又這麼大,這一切就變得很奇怪,所以我就決定跟著你去看看。結果我看到了有人在我要的魚裡放了點其他東西。”

聽完顧春風的話,雲單恨不得將自己的鹿皮手套直接吞了。

顧春風道:“我和你說了這麼多話,不是我無聊,畢竟因為你晚飯還沒吃。”

“你想怎樣?”雲單的聲音很沒底氣,畢竟命還在別人手裡。

“你是雲家的人,自然對玄火之毒有自己的見解,我想听聽你的看法,記住別說廢話。”顧春風說完,手中的無名銀劍又向前送了一分,雲單的喉頭便瞬間冒出了無數細小的血珠。

雲單嚇得眼珠都要掉了出來。他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依靠雲家的聲望與自己的毒技,從來沒有如此接近過死亡,所以顯得格外恐懼。

雲單顫抖著,發現喉尖的劍刃往後退了兩分,於是忙緊張答道:“玄火之毒是不可知之地玄火門的獨門毒藥,非玄火門獨門解藥無法解除。冰心丸有抑制毒素的作用,但只能減輕中毒者的痛苦,並不能解毒。以我的粗略觀察,**的那位玄火之毒已入肺腑,沒兩月好活了。”

聽到這裡,顧春風只覺得天昏地暗,心道:“難道唐衣真的沒救了?”

由於太過難過,顧春風手中的劍不由得抖了抖。

這一抖,劍鋒瞬間在雲單的喉嚨上又割出了一道血線,嚇得云單忙道:“不過以我云家的方式,如果以碧眼火蟾的毒液以毒攻毒,還可以延緩一年壽元。”

碧眼火蟾乃是魏國陰山獨有的劇毒蟾蜍,相傳其火毒乃是世間最霸道的存在。

見事情有了轉機,顧春風忙道:“當真?”

“當真!”雲單誠懇答道。

到現在雲單才知道,相對於所謂的尊嚴面子、逆襲打臉,他更加期望好好地活下去。

其實當不當家族的中流砥柱都無所謂,如果讓他重新選擇,他絕對不會來惹顧春風這個煞星。現在他只想保住性命,所以不敢有任何隱瞞。

“我到哪裡才能找到碧眼火蟾呢?”顧春風冷冷道。

雲單看著自己脖子上的冰冷的劍鋒,恭敬答道:“我剛好煉製了一小瓶碧眼火蟾,也許幫得上忙。”

顧春風思索了片刻,解開了雲單身上的穴道,道:“那你最好保證有效,不然這一劍可逃不掉了。”

顧春風說完,將雲單像提小雞似的提了起來,途中劍鋒一直貼著對方的腰腹。

顧春風有信心,如果對方敢耍花招,自己絕對可以一劍就要了對方性命。

雲單小心翼翼地來到了床邊,不知什麼時候,顧春風已經點亮了屋內的燭火。

**躺著一名面色蒼白的美麗女子。女子秀眉微蹙,即使昏迷中也顯得很痛苦,雲單知道,這便是玄火之毒入肺腑的症狀。

可是他有些弄不明白,他手上的資料,身中玄火之毒的唐衣是個男人,為什麼現在卻是個美麗女子。

“難道弄錯了?”雲單還來不及思考,顧春風的聲音便冷冷地傳來:“該你上場了,如果她還能多活一年,你今天就有命;如果不行,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雲單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小鐵瓶,和一個裝滿銀針的鐵匣。

“我需要我的手套。”雲單道。

顧春風將那兩隻鹿皮手套遞了過去後,雲單便開始行動。

當他將手套戴好時,整個人的氣質就變了。

感受到對方氣質的變化,顧春風將抵住對方腰部的無名銀劍握得更緊。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4:56
風起白崖177章離開

雲單變得很冷靜,淡淡道:“別緊張,我知道她對你來說很重要,但你也知道,性命對我來說也很重要。你是第一個在我脖子上摸出了血,又拿劍鋒貼著我腰腹的人,我現在才知道,與其去做那些無謂的天才,或者說家族中的中流砥柱,我更希望做一個好父親。”

雲單低下了頭,從鐵匣中拿出了一根猶如牛毫般的銀針。

他的手很穩,這麼多年來,只有戴上鹿皮手套施毒時他才會如此安心。

因為這就是他的習慣,也只有這個習慣,才能證明他有價值。

烏黑的小鐵瓶蓋子被打開,屋子裡的空氣迅速變得乾燥起來,彷彿那小小的鐵瓶裡裝的是一座火山。

“當年抓這只火蟾時,我跑了大半個陰山,差點困死在裡面。但我終於還是抓住了它,回到家裡時,家族裡的人都認為我是英雄,是家族未來的希望,特別是我的孩子,特別崇拜我。直到後來,很多不如我的同輩修為都超過了我,我在家族裡失勢,很多人都嘲諷我,甚至我的妻子都開始埋怨我。可是只有我的孩子依然把我當做英雄,我這次來找你們,就是想真正的做一次英雄。可是遇到了你後我才知道,只有你這種人才有可能做英雄。”

“為何?”顧春風問道。

突然,雲單冷不丁的問了一句:“今年你多大?卷宗上寫的是二十歲。”

顧春風迅速冷靜了下來,道:“十九。”

雲單的眉頭微微皺起,顯得有些痛苦,道:“我半輩子自認為是天才,呵呵......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如何井底之蛙。你這樣的人,十九歲就可以製服我,所以我說,只有你這樣的人才能做英雄,而我不行。”

對於雲單的話語,顧春風沉默不語。

銀針在鐵瓶裡沾了一點毒液,迅速變成了紅色。

雲單戴著鹿皮手套的手捏著銀針,緩緩刺入了唐衣的肌膚內。他的動作很輕,輕得就像羽毛。

隨著銀針的刺入,唐衣的肌膚變成了紅色,顧春風的心臟也因此縮緊。

雲單淡淡道:“你不用如此緊張,如果這世上還有一件我擅長的事情,恐怕也只有這這件了。”

顧春風長長的吐了口氣,道:“最好如此。”

那根銀針旋轉著深入,唐衣肌膚表面的紅色便越發深沉。

只過了僅僅半柱香的時間,顧春風卻覺得比一整年時間還要長。

那根細如牛毫的銀針終於被拔出,唐衣身上的紅色便迅速褪去,最後變成了淡淡的粉色。

昏迷中的唐衣眉頭舒展開來,顯得輕鬆了很多。

“半個時辰後她會醒來,她的命會多出一年。一年之內想不出解毒之法,即使神仙也難救。”雲單脫掉了手套,淡淡道。

看著**唐衣寧靜如水的面容,顧春風長長舒了口氣。

他的劍依然貼著雲單的腰部,但已經不那麼用力。

“如果真如你所說,今天你的命算保住了。”顧春風道。

雲單道:“謝謝。”

之後顧春風再次點了雲單的穴道,雲單便像一灘爛泥般倒在了地上。

顧春風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開始等待唐衣醒來。

火蟾之毒是否有效,一切就只有等唐衣醒來才知道。

屋內又恢復了安靜,屋外依然是暴雨。

冬天下這樣的暴雨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顧春風隱隱覺得發生了什麼大事,卻不知道這大事是什麼。

顧春風不知道,莊子、墨子、孫武這些巨頭因為戰魏襄身死,這場罕見的暴雨正是這些傳奇人物逝去時,元氣歸還天地而引起的異象。

顧春風一直處在雲單看不見的位置休息。他聽著窗外屋簷雨珠不停地墜地,看著**唐衣微紅的皮膚,內心漸漸歸於平靜。

半個時辰後,唐衣醒來,看見了屋內的一切。

她皺著眉頭,不清楚自己在昏迷途中發生了什麼,只覺得火毒帶來的痛苦減輕了很多。

問過了唐衣的感受後,顧春風看著雲單道:“這次放過你,那麼......不要再見。”

雲單鬆了口氣,道:“希望不要再見。”

雲單說完便被點了睡穴,昏睡了過去。

顧春風看著唐衣道:“可能我們要出發了。”

唐衣沒問任何理由,只是溫柔道:“好。”

現在的唐衣依舊很虛弱,根本無法行走。於是顧春風拿了幾根布帶,像母親背小孩一樣,將唐衣綁在了自己的背上。

推開了窗戶,窗外暴雨如注,街道上的紅燈籠早已被雨水澆滅,夜色濃得發紫。

顧春風背著唐衣,撐開了一柄大大的黑傘,消失在了夜色裡。

第二日,連日的暴雨總算小了一些,整個洛秋城滿是泥濘,看起來很是陰沉。

一聲尖利的鷹唳之後,一隻紅鷹降落在了洛秋城的驛站內,帶來了那個震驚神州的消息。

“魏王魏襄被圍殺,道家莊子、墨家鉅子、兵家孫武隕落”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大街小巷,隨之而來的還有官府親自貼上的關於顧春風與唐衣的新畫像。

看雨勢減小,刀疤臉便開始著手商隊啟程的事情。

當他在街道口看見那兩張畫像時,直接呆掉了。

手中的箱子墜了地,刀疤臉又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確認無誤後,才發現自己心跳得厲害。

魏襄已死,咸陽自然解除了的危險,但咸陽需要修葺,他的這批貨物依然值錢。

對於那些死去的大人物,他和普通百姓一樣,滿懷感激;對於那兩個背叛好友的闇月殺手,他也和普通百姓一樣,更加憎恨厭惡。

當看到牆上畫像中的兩人就是前幾天加入自己商隊的年輕人時,刀疤臉臉上的刀疤開始扭曲著,像一條扭動的蟲。

這樣恬不知恥的叛徒,他怎能輕易放過!

當刀疤臉帶著官兵來到顧春風與唐衣所在的房間時,發現屋裡早已沒了人。

關於顧春風與唐衣的消息火速地傳了開來,無數接到消息的修行者往洛秋城這邊趕來。

五日後,一個青竹竿一樣的人出現在了秋水客棧。

他聞了聞那間房屋的味道,推開了窗,然後從窗戶一躍而下,向城外走去。

他走的這條路,幾乎和顧春風那晚離開時一模一樣!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5:01
第178章荒草一破廟

這幾天,顧春風一直背著唐衣在行走。

除了官道,洛秋城外便是起伏的丘陵地帶。

官道兩邊並不陡峭的丘陵上種滿了高粱與玉米,只是現在是冬天,一切顯得很蕭條。再加上前幾天連續的大雨,泥地上行走很是艱難,所以在離官道兩三里外的丘陵中行走了五天,顧春風與唐衣並沒有遇到什麼人。

現在天氣逐漸放晴,顧春風便背著唐衣向丘陵更深處走去。

他沒有殺雲單,便意味著行踪可能會暴露,他不會將他和唐衣的性命掌握在別人的手中。

如果就此遁入深山老林中,他們也許不會遭到修行者的圍捕,但是他們偏偏不能如此。

在雲單以毒攻毒的方法下,唐衣的毒素雖然被抵消了一部分,但是玄火之毒發作起來依然極其痛苦,只能靠冰心丸緩解。

而配置冰心丸所需要的藥材種類實在有些多,所以還是離不開城鎮。

現在顧春風還不知道兩人最真實的畫像已經貼滿了秦國各地,他依然要向咸陽進發。

他的判斷很準確,現在眾多修行者為了殺他們,早已離開了咸陽。也就是說,咸陽城現在反而更加安全。

暴雨過後,天空變得格外湛藍,就像倒懸的藍色大海,給人一種格外高遠之感。

前方是一片輕緩的山坡,山坡上是一片楓林。

樹枝上火紅的葉子早在兩月前就落了個乾淨,只剩下一地枯萎。

走得累了,顧春風便找了一處乾燥的地方休息。

將背上的唐衣放下後,兩人便開始吃東西。

這一路上,顧春風與唐衣的交流不多,但唐衣的內心卻是溫暖的。

顧春風對唐衣講了秋水客棧發生的事後,唐衣開心道:“多了一年時間一起流浪,挺好的。”

她之前一直擔心自己會拖累顧春風,但兩人經歷了這麼多後,他發現如果自己不和顧春風在一起,或者自殺死去,她不能安心,顧春風的餘生也不得安心。

現在他們是整個世界的罪人,就像狂風暴雨中的兩棵樹苗,互相依偎著,才有勇氣去對抗根本無法抵抗的恐怖天氣。

吃完了乾餅,顧春風發現清水已經不夠了,於是再次背起了唐衣,開始找水。

翻過了山坡,在一片白茫茫的霜草中,顧春風看見了一間破廟。

這間破廟就坐落在半人高的霜草中,只露出了一半牆壁。

顧春風開始向破廟走去,因為只要有廟,就一定有水。就算這廟已被廢棄,但這里以前至少住過和尚,和尚不是佛祖,自然也是要喝水的。

顧春風背著唐衣行走在茫茫霜草間,從高空俯瞰,就像一隻扁舟破開了平靜的河水。

推開了廟門,便抖落了無數灰塵。

廟宇很小,只有一間佛堂與兩間廂房,其中一間廂房還塌了大半,冒出了一股腐敗的霉味。

佛堂前是一處小院,小院裡有一口井,井口周圍長滿了雜草,草上又佈滿了蜘蛛網。

看著這一幕,顧春風笑著道:“這地方比我們的白崖還心酸。”

“確實有夠心酸的。”唐衣腦袋趴在顧春風的肩膀上,看著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個小孩子。

用破桶提了些井水後,顧春風發現這水居然很是甘甜。

穿過了鬼氣森森的佛堂,後面便是破敗的廂房。

看著眼前的一切,唐衣道:“這地方挺好,挺適合我們這種懶人。”

“再懶也得打掃打掃,以前你是男人,可以滿臉是泥。現在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不能讓你就這樣住下。”顧春風將唐衣放下後,便開始打掃屋子。

好久沒練過劍,顧春風便以劍為帚,開始清掃。

無名銀劍尖湧出了磅礴真元,彷彿一場小小風暴,將廂房內的灰塵吹了個乾淨。然後顧春風提了幾桶水,將屋子的地面與擺設擦洗了一遍後,整間屋子就變得明亮了起來。

看著用忙裡忙外的顧春風,唐衣笑著道:“要是被人知道你用寶貴的真元來打掃房間,別人肯定以為你是神經病。”

將門窗都推開後,陽光瞬間灑滿了屋子。

陽光落在顧春風的臉上,看起來格外溫暖。

看著屋簷下的唐衣,顧春風回應道:“我就是神經病,你不是就喜歡我這樣的神經病莫?”

“不要臉!”唐衣紅著臉道。

現在有了房間,顧春風又從天工囊裡拿出了一口鍋和兩塊臘肉,開始燒水煮肉。

當水開始沸騰,整個破廟瞬間就有了生活的氣息。

出洛秋城前,顧春風曾土豪般的買買買,就是為了這個時候。

天工囊簡直就是一個小房間,除了活物,什麼都能裝下。

看著手裡的天工囊,顧春風若有所思,心道:“不知道墨十八那傢伙如何了,死了沒有?張良會不會對他下手?”

之後的幾天,顧春風與唐衣便在破廟裡住了下來。

按照顧春風的估計,他們走到咸陽需要十五天左右,而在洛秋城採購的物資,足夠他們生活一個月。

更加重要的是,這期間他可以為唐衣煉製冰心丸。

這天,伺候唐衣吃完藥後,顧春風突然想起了天工囊裡還有很多劍和劍經,於是他便決定開始練劍。

《野草劍經》與《白崖劍符道》是他掌握的所有劍技。

“練劍就是講究知己知彼,劍心通明。如果能多學會一門劍術,在逃亡的路上便會多一分存活下來的可能。”顧春風想著,開始從天工囊裡翻取劍經。

《洛水三式》、《巫山雲雨訣》、《巴山極光劍經》、《亂風劍式》、《燎天劍經》......

顧春風拿出了近百本劍經,最後選擇了《巴山極光劍經》與《清溪竹影劍訣》這兩本。因為經過顧春風的粗步觀察後,他發現《巴山極光劍經》名字很霸道,而《清溪竹影劍訣》名字很詩意。

對於名字協會的顧春風來說,擁有一個好名字往往是該劍法能重見天日的關鍵。

所以,顧春風首先修煉的是《清溪劍訣》。

據劍經記載,《清溪劍訣》應該是出自一個名為青溪劍院的宗門,劍招共分為三式,分別為“清溪竹影”、“清溪湧泉”和“清溪磨石”。

從看劍經開始,顧春風就覺得自己的識海變得很不一樣。

他以前學劍是按照劍經記載的功法和招式一步步修煉,而如今他只需要看著劍經上的文字,氣海裡的真元便會自行流動,劍招在腦海裡更是直接成型,變成了一個揮劍的墨色小人,就像放幻燈片一樣。

面對如此變化,顧春風驚道:“難道老子真有主角光環?學劍都可以開掛了?”
嚴羊 發表於 2019-8-6 15:02
第179章開掛

處在這種玄妙的感覺中,顧春風開始練劍。

只見他身體前傾,手中的無名銀劍便湧出了一股青色的劍氣,接著他的手往前一抖,劍氣便傾瀉而出,彷彿化作了一條清澈的溪流。“溪水”濺落地上,然後散開為無數像竹葉般的細小青色劍氣,宛如竹林幽影。

這正是《清溪劍訣》的第一式——清溪竹影。

看著那些如竹葉般漂浮的劍氣,顧春風一時有些錯愕。即使他學劍很快,快得連墨十八都自嘆不如,但是看一遍劍經便將劍式使得如此完美,這是以往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顧春風彷彿覺得自己打開了一扇窗,一扇滿是陽光的窗。

然後他繼續看劍經,然後練劍。

院落裡一時間劍意縱橫,有時輕柔似水,有時侵略如火,有時剛猛無比,有時又連綿不絕,直至整個廟宇殘破的牆面都被劍光照亮。

從中午到傍晚,顧春風一直都沒有停下,劍經被不停翻閱,然後劍氣便以不同的形態出現。

用顧春風的話來說,他現在真的開掛了。

那些本來艱澀難懂的劍經,在他眼裡變得比漫畫還簡單,只一天時間,他便學會了近二十種劍法。

悠長的歷史長河中,出現過無數讓人高山仰止的劍道天才,但顧春風這樣的學劍速度,就算放在整個歷史長河裡,也只能用駭人聽聞來形容。

不到五個時辰就學會了二十種劍法,而且這些劍法還來自二十個不同的劍派,這簡直是沒有道理的事。

據傳古人有朝聞道而夕知命的大賢,但這終究只是傳說或厚積薄發的誇張說法,而剛剛發生在顧春風身上的事,卻無比真實。

唐衣是被無數亮光驚醒的,她醒來時,只見院落裡亮起了無數劍光。

這些劍光太快,快得她根本看不出劍的本體在哪裡。

屋頂的亂草隨著劍光狂亂擺動著,像是在跳舞,然後劍光頓止,亂草也變成了無數碎絮。

顧春風站在院落裡,不停地喘著粗氣,眼裡滿是興奮。

“這是什麼劍法?”唐衣問道。

“巴山極光劍。”

“好劍法。”

“確實是好劍法,好得我都有些意外。”

“你一天就學會了?”

“不是一天,是半個時辰。”

“騙子!”

“這次真不是,不信你看。”

顧春風說完,轉瞬便刺出了十劍,每一劍的劍意與劍招都截然不同。

唐衣看得呆了,道:“以前我和墨十八認為你是天才,但總覺得我們差你也不是太遠,但現在看來,和你比起來,我們簡直就是狗屎。”

顧春風笑著回應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發現現在練劍簡直有如神助。否極泰來,我覺得我們要開始轉運了。”

看著天邊燃燒的晚雲將顧春風的臉映成了一片金黃,唐衣微笑道:“這好像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顧春風心領神會,道:“慶祝必須有酒有肉!”

當晚雲將這片山坡染得一片通紅,破廟便升起了裊裊炊煙。

當炊煙漸起時,在山的另一邊,一個竹竿一樣的青衣人在行走。

青衣人走的很慢,因為他要找的人很會隱藏自己的踪跡。不僅沒留下多少足跡,甚至連氣味都好像動過手腳。

但是他一點也不急躁,因為他對自己很有信心,而且他覺得離那兩個人已經越來越近。

一夜很快就過去,顧春風餵唐衣服過藥後,並沒有急著修煉新的劍經。

學會的劍法越多,顧春風對劍道的領悟就越深。

顧春風知道,現在他需要做的事就是將這些劍法融匯貫通,而不是繼續學習新的劍法。

那些劍經上的​​招式在顧春風腦海裡變成了不斷揮劍的墨色小人,這個小人不停地刺出各種劍法,一化二,二化四......最後居然有十六個小人開始同時舞劍。

顧春風覺得那些各自不同的劍招漸漸融為了一體,而自己的腦袋也跟不上小人舞劍的速度。

“啊。”顧春風只覺得識海一陣刺痛,睜開眼來,發現後背一片冰涼。

顧春風吐納了幾次,才從驚慌中恢復了鎮定。

剛剛那些墨色小人舞劍太快,以致於他識海的念力消耗得太快,差點走火入魔。

想到這裡,顧春風不禁有些後怕,心道:“修行果然得循序漸進,不可心急。”

之後的半天,顧春風便一直在吐納休整。

傍晚時分,顧春風睜開眼來,只覺得神清氣爽,連五官觸覺好像靈敏了不少。

紅彤彤的晚雲將山坡上的冬草映得一片金黃,猶如一大片閃閃發光的黃金。

風一吹,整片山坡的冬草便猶如浪花般湧動起來,是那樣美好。

坐在院落裡看著這樣的美景,喝著滾燙的肉湯,顧春風與唐衣心情都很好。

可是這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他們都看到山坡的最高處出現了一個黑影。

這個黑影離他們還很遠,看起來就像金黃絲綢上的一處墨點。

可是這墨點越來越大,漸漸露出了人形,然後便靜止在了山坡中部。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顧春風將唐衣安頓好後,道:“我去看看。”

唐衣點了點頭,溫柔應道:“早點回來。”

現在的兩人就像真正的一對夫妻,彷彿顧春風只是出門種個地,而唐衣便是在家等待丈夫歸來的妻子。

顧春風出了廟門,向那個人影走去。

此刻晚霞如火,離離的野草彷彿也跟著燃燒了起來。

唐衣看著顧春風越走越遠,就像看見他走進了一片火海。

在離那黑影還有五十丈距離時,顧春風停下了腳步,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沒想到最先找來的是你。”

那個竹竿一樣的青衣人聳了聳肩,回應道:“沒辦法,以前我的老本行就是乾這個的。”

這個青衣人當然是程風,那個和顧春風在雄虎山脈一起探查陰兵洞穴的青衣衛頭領程風。

兩人從魏生手中死裡逃生,也算有過命的交情。

“你是準備來要我的命?”顧春風問道。

程風表情沒有什麼改變,淡淡道:“我不想要你的命,畢竟我還欠你一條命。”

“那你為何還不走?”

“因為我要抓你回去。”

聽到這個答案,顧春風苦笑了一下,道:“原來就算是你,也覺得我是奸細。”

程風道:“全世界都認為你是奸細,我好像沒有什麼理由不相信全世界的判斷。”

顧春風道:“既然你要抓我回去,那就出手吧。”

“好。”程風話音剛落,一道灰影便從他袖口飛出,割斷了數根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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