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晚明之我主沉浮 作者:藍盔十九 (已完成)

 
炎雞 2019-8-7 11:17: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4 29177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21

第180章 城下的小插曲

  莽古爾泰在廣寧以東十五裡的地方立下了大帳,但他並沒有設立拒馬樁之類的防護設施,這是在野外,反正明軍又不敢來偷營。

  為了預防萬一,莽古爾泰還是囑咐他的士兵,一定要加強夜間的巡邏與守衛。

  進入中軍大帳,莽古爾泰隨手扭開一袋馬奶酒,“咕咚咕咚”灌了起來,不過現在是在軍事最前線,隨時可能發生激戰,他不敢多喝。

  一袋馬奶酒見底,莽古爾泰砸吧著嘴,伸出舌頭舔盡沾在嘴唇的殘酒,又用袖口擦乾淨濃密的鬍鬚。

  他又拿出一袋馬奶酒,撫摸了片刻,到底還是放下了,“睡覺。”

  親兵過來替他解開了皮甲,莽古爾泰和衣鑽進皮被,倒頭便睡。

  正如莽古爾泰預料的那樣,這一夜明軍並沒有前來騷擾,雙方的遊騎發生了小規模的接觸和激戰,波瀾不驚的,又各自退去。

  廣寧城內,明軍正處於高度戒備狀態。

  杜文煥的第四師、第五師都已經抵達廣寧,第三軍接管寧遠後,袁崇煥將原來駐紮在寧遠的第一師也是派了過來,他親自隨著第一師來到廣寧。

  袁崇煥終於盼來了“海東青”的書信,為了防止洩密,書信是用密信的方式寫的。

  “海東青”在書寫的時候,不是使用漢人慣用的毛筆,而是隨手取一根硬枝條當成硬筆,再取兩張白紙,折疊在一起。書寫的時候,用硬枝條在白紙上寫下密信的內容,下面的那張白紙上就會留下痕跡。

  將下面的這張白紙放到清水中浸透,再晾乾,字的痕跡就不見了。如果落到別人的手裡,它只是一張普通的白紙,什麼也看不到。

  袁崇煥抽出這張白紙,發現上面什麼也沒有,他微微一笑:這海東青,還挺細心的。

  “取盆水來。”

  親兵很快端過一盆清水,然後帶上門出去了。

  袁崇煥將這張白紙放到水中,小心浸透,紙上立即出現了“海東青”的字跡:岳托已經回到盛京(今瀋陽),身邊止有三百士兵,莽古爾泰將率正藍旗的三十個牛錄,前往廣寧。

  袁崇煥收到密信不久,莽古爾泰就來到廣寧。因為他撇開了盛京的十五個牛錄和輜重,一路狂奔著,趕著收攏遼陽一帶的士兵,而“海東青”的密信發得比莽古爾泰要晚,所以密信只比莽古爾泰早到達廣寧一天。

  遼東的冬天要比江南來的早,明明才是九月,在江南,也就是深秋的季節,有些地方還在收割水稻,而遼東已經進入初冬。

  莽古爾泰昨夜睡得很沉,幾天來長途行軍的疲憊,被夜色一掃而空。

  他從皮被中坐起來,打了個哈欠,薄薄的水霧頓時沖出床尾,他又伸個懶腰,這才懶洋洋地下床。

  騎兵遞過一袋溫熱的馬奶酒,莽古爾泰扭開蓋子,將袋口伸入濃密的鬍鬚叢中。

  “咕咚、咕咚。”一袋酒下肚,莽古爾泰感覺暖和多了,他扔開酒袋,從親兵手中接過一大塊剛剛溫熱過的熟牛肉,狠狠地咬了一口。

  酒足飯飽,莽古爾泰扭頭問身邊的士兵:“幾位甲喇額真呢?他們起來了嗎?”

  “他們都已經起床了,貝勒爺,要他們過來嗎?是不是要攻城了?”親兵滿懷期待地站在莽古爾泰的面前。

  莽古爾泰搖頭:“我們的勇士還沒有全部到達,先等等,你讓布魯爾先過來一趟吧!”

  “是,貝勒爺。”親兵小跑著出去了。

  布魯爾是莽古爾泰帳下的三名甲喇額真之一,麾下有五個滿員的牛錄,一千五百名士兵。

  布魯爾並沒有穿皮甲、戴頭盔,他的長髮自然垂肩,腦袋肥大,額頭寬闊,上肢粗壯,顯得孔武有力。

  他掀開莽古爾泰的中軍大帳,探身進去,“貝勒爺,你找我?我們今天攻城嗎?”

  莽古爾泰指了指廣寧城的方向,“你先帶著士兵們去城下探探路,看哪個方向適合攻城。”

  “遵命,貝勒爺。”布魯爾大喜,雖然不是攻城,只是去廣寧城周圍巡視一番,但只要離開了大帳,就有和明軍接觸的可能,他要讓鑲紅旗的人好好看看,正藍旗的人是怎麼為他們討回便宜的。

  布魯爾立即回營,起所有士兵,他們列成兩隊,向廣寧一路進發。

  袁崇煥和杜文煥都站在城頭,他們正在觀察城東的那一隊建奴的騎兵,大明的日月軍旗就飄在他們的肩頭附近。

  “文煥,建奴來了多少騎兵?”

  杜文煥搭起手瞼,仔細觀看了一會:“司令,看空中揚起的塵土,應該不會少於千人。”

  袁崇煥摸著自己的下巴:“才一千人?莽古爾泰不是有近萬騎兵嗎?”

  杜文煥輕蔑地一笑:“嘿嘿,這可能是建奴的先鋒,莽古爾泰不會傻到一上來就祭出全部主力吧?”

  袁崇煥將左手伸進褲兜,右手指指前面的灰塵:“莽古爾泰的騎兵太多,我們暫時不能和他野戰,要一消耗他的力量,文煥,想想辦法將他們引到城下,先消滅這股騎兵再說。”

  杜文煥也緊盯著半空中的塵土,“司令,等建奴進入我們的視線,我讓士兵放上幾箭,挑釁挑釁他們?”

  袁崇煥也沒什麼好辦法,“行,試試吧!但願建奴能上鉤。”

  眨眼之間,建奴的騎兵就進入了他們的視線,在城下大約一千步的地方,布魯爾就停下了腳步。

  袁崇煥苦笑:“文煥,建奴的膽子越來越小了,還在一千步開外,他們就不敢來了,看來,你的計畫要失敗了。”

  杜文煥回頭吩咐身後的士兵:“將你們收集的箭矢全部射向城下,再取出鑼鼓、臉盆、鐵鍋,敲上幾敲。”

  “咚咚哐、咚咚哐、咚咚哐……”

  “叮、叮、叮……”

  “嘣、嘣、嘣……”

  鑼鼓喧天、盆鍋齊鳴、軍旗招展,將建奴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城下。

  就在建奴覺得莫名其妙的時候,城頭射出無數的箭矢,這些箭矢在距離城頭只有四十步的地方就墜地了,離建奴的騎兵還遠著。

  “額真,明軍真是軟蛋,我們離城下還這麼遠,他們又是鑼鼓,又是箭矢,好像在歡迎我們似的。”

  布魯爾也樂了:“這些箭矢,離我們還有十萬八千里,走,去城下放上幾箭,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大金國的箭矢。”

  布魯爾一縱馬,建奴的騎兵都跟在他的身後。

  明軍的箭矢更密了,但他們弓箭的射程只有四十步,離布魯爾還是很遠。

  布魯爾離城頭只有百步了,他身後的騎兵已經開始準備弓箭,一旦進入弓箭的射程,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向城頭放箭,現在城頭的明軍太密,只要將箭矢拋射上城頭,閉著眼睛也能射上幾個明軍士兵。

  八十步,女真的騎兵已經開始給弓箭上弦。

  “射擊!”

  杜文煥終於下達了命令。

  “砰。”

  “砰。”

  “砰。”

  ……

  數百支燧發槍幾乎同時開始射擊,子彈比離弦的箭還快,女真士兵感覺到眼前有無數的蛾子在飛舞,只是這些蛾子飛舞起來,比草原上的蛾子快了許多,瞬間就飛向他們的身子。

  “噗通!噗通!”

  看到“蛾子”的女真騎兵紛紛墜馬,連馬匹也有許多栽倒在地。

  他們根本來不及叫喊,直到這些“蛾子”完全消失不見。

  傷兵的叫喊聲,很快就被後面的馬蹄聲掩蓋,只有馬的嘶鳴偶爾能透過緻密的馬蹄聲。

  女真騎兵稍微緩了一刻,但他們很快就恢復了進攻的隊形。

  燧發槍沒有停止,第二排槍手迎著剛剛進入射程的女真騎兵,又是大批的“蛾子”飛來索命,然後是第三排槍手。

  沖在最前面的兩個牛錄,剛才都進入了燧發槍的射程,現在幾乎損失殆盡,連他們的牛錄額真也倒在死人堆裡。

  布魯爾皺起眉頭,眼看著就要進入女真騎兵的弓箭射程,但他們到現在一箭都沒射出,說明他們沒有進入射程。

  他沒打算攻城,也沒做好與明軍大戰的思想準備,莽古爾泰只是命令他在城外巡城,看到這些軟蛋明軍,完全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他只想教訓教訓他們,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但明軍的燧發槍太快,根本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三波射擊,他的士兵已經傷亡近千。

  布魯爾現在就像是一個賭徒。

  他本來沒打算賭錢,他只是路過賭場而已。

  但他被賭場裡隨處可見、又隨手可拿的籌碼誘惑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輸掉了一大半的本錢。

  他已經欲罷不能。

  布魯爾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及時停手,他還剩下一小半本錢;要麼將這一小半本錢拿出來,再博一次。

  槍聲依舊,弓箭卻還沒有出手。

  騎兵出擊的速度太快,燧發槍射擊的速度更快,留給布魯爾思考的時間實在太少了。

  明軍的燧發槍就像一個巨大的絞肉機,布魯爾每遲疑一會,就會有一部分女真騎兵被這個絞肉機絞成肉沫。

  地上的屍體太多,人的屍體,馬的屍體。

  屍體已經影響了布魯爾的視線,也影響了他的判斷。

  屍體已經填塞了道路,兩列女真騎兵已經無法直線前進。

  好在女真騎兵是訓練有素的,他們沒有停止進攻的步伐,開始從兩側繞行,原來的兩列縱隊,就變成向左前方和右前方前進了。

  佇列一傾斜,布魯爾就發現了問題。

  “佇列怎麼這麼短?我的騎兵呢?”布魯爾驚出一身冷汗,“停止進攻,快讓他們撤下來。”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21

第181章 兩個倒楣的甲喇額真

  騎兵全部撤回來的時候,布魯爾一數,才三百二十三人。他眼前一黑,如同泰山從頭壓了下來,如果能找到一塊豆腐,他恨不得撞死算了。

  燧發槍還沒有完全停下來,零星的槍聲,是槍手們在射擊城下的傷兵,即使傷兵能爬出百步的死亡線,槍手們也沒有放棄射擊,就當是在檢驗燧發槍的最大射程。

  受傷的女真士兵,就在布魯爾的眼前,一個個瞪大眼睛,絕望地死去,但布魯爾除了旁觀,他什麼也做不了。

  如果他派出士兵去解救這些傷兵,明軍的槍手就會對準他們,剩下的三百士兵,還不夠槍手們一波的射擊。

  布魯爾實在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士兵一個個失去,那需要太大的勇氣,布魯爾沒有這種勇氣,他撥轉馬頭:“回去。”

  莽古爾泰正坐在大帳中,自在地喝著馬奶酒。

  布魯爾掀開大帳,趴在莽古爾泰的腳下。

  莽古爾泰斜著看了布魯爾一眼:“這麼快就回來了?巡視一周了嗎?”

  “貝勒爺,屬下死罪。”布魯爾五心向地,根本不敢起來。

  “死罪?”莽古爾泰“咕咚”一聲,又灌下一口馬奶酒,“我讓你巡城,尋找最佳的攻城地,找不到也就算了,大不了就從最近的東城門攻擊就是,你有什麼死罪?快起來。”

  “貝勒爺……”除了嘴唇,布魯爾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個冰雕跪在莽古爾泰的身前。

  “布魯爾,你到底怎麼了?有屁就放。”莽古爾泰是直腸子,最見不得別人吞吞吐吐的樣子。

  布魯爾豁出去了:“貝勒爺,我的人打光了。”

  “奧……啊……”莽古爾泰“呼”地一聲,從羊皮椅子上跳起來,酒袋也被打翻了,馬奶酒流了一地,“你說什麼?布魯爾,你再說一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和明軍發生了激戰?”

  “是,貝勒爺。”

  “明軍出城了?現在在哪?”

  “貝勒爺,明軍沒有出城,屬下巡視到東城門,發現城頭到處都是明軍,屬下準備上去放上幾箭,結果……”

  “奧……”莽古爾泰覺得很正常,城頭發現大量的明軍,就是換成他莽古爾泰,也會射上幾箭,“死了多少兄弟?你還剩多少人?”

  “還剩……還剩……三百多人。”布魯爾趴在地上,根本不敢看莽古爾泰的眼睛。

  “什麼?還剩三百多人?”莽古爾泰一腳踹在布魯爾的腦袋上,將布魯爾踹翻在地,“你這個廢物,我讓你巡城,你卻死了一千多兄弟。”

  “……”布魯爾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招惹城頭的明軍。

  “來人,拖出去砍了。”莽古爾泰越想越恨,一千多騎兵,那可是他的心頭肉。

  兩名親兵閃出,他們一左一右,扭住布魯爾,向大帳外走去。

  “貝勒爺!貝勒爺!饒命呀……”布魯爾扭動身子,奮力掙扎著。

  莽古爾泰一揮手,兩名親兵放開布魯爾,退在一邊。

  “布魯爾你這廢物,你將詳細的情況說給我聽聽,看我會不會饒你一條狗命。”莽古爾泰掐著腰,往椅子上一坐。

  “是,貝勒爺!”布魯爾從明軍開始在城頭放箭說起,中間的過程說不上精彩,因為布魯爾根本沒搞清他的士兵為什麼這麼快就倒下這麼多。

  “布魯爾,你這個廢物,明軍向你們射擊,難道你們不會射箭嗎?”莽古爾泰幾乎被氣暈了,“你這個廢物,這麼不會還手?”

  “貝勒爺,屬下在後面督戰,根本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明軍的火槍太快了,後來問過士兵們,才知道他們根本沒有進入弓箭的射程。”布魯爾哭喪著臉,但他的臉對著地面,莽古爾泰根本沒看到。

  莽古爾泰沉著臉,還在回味布魯爾的話,“無論如何,你損兵折將,罪不容赦,拖下去,重責五十鞭。”

  “多謝貝勒爺不殺之恩。”布魯爾的小命總算保住了,他被兩名士兵拖下去受刑。

  莽古爾泰又傳來兩名親兵:“傳令下去,加強防守,嚴防明軍晚上偷營。”

  沒有等到晚上,明軍上午就來了。

  一隊百餘人的明軍騎兵,在大帳的西北逡巡著,他們甚至還向哨兵開槍示威。

  這百餘明軍,如果說是偷營,那人數太少了,況且又是白天,根本無法偷襲,如果說他們是遊騎,又不像,哪有百名游騎集中一處的?

  親兵將這個訊息報告莽古爾泰。

  莽古爾泰大怒,空曠的平原,是屬於大金國的騎兵,明軍來了,那是送死,正好給布魯爾報仇,“傳令,石哥裡率兩個牛錄,一定要將這股搗亂的明軍斬草除根。”

  石哥裡和布魯爾一樣,是莽古爾泰帳下的一名甲喇額真,手裡有五個牛錄,接到莽古爾泰的命令,他立即齊兩個牛錄的騎兵,飛奔出營。

  明軍正在大帳外指指,似乎大帳早就是他們嘴巴的肥肉。

  六百女真騎兵急沖出營,奔明軍的騎兵而去,在野外,女真騎兵的心裡優勢完全被釋放出來。

  明軍大驚,立即調轉馬頭,因為女真騎兵在後面追擊,他們不敢回城,只好奔西北而去,那裡有一些雜亂的山谷,穀中可以藏身。

  女真親兵的遊騎已經探知過西北的地形,他們將馬速加到最大,絕不給明軍藏入山谷的機會。

  “噠噠噠。”

  “噠噠噠。”

  兩股騎兵,數千馬蹄踏在空曠的原野上,狂奔的馬蹄揚起的灰塵被遠遠拋在後面。

  女真騎兵的戰馬要優於大明,他們的速度明顯比明軍快,雙方之間的距離不斷縮小。

  前面出現連個小丘,一左一右,夾住中間的通道。

  明軍騎兵分成兩股,從小丘的外側奔襲,準備分路逃跑。但小丘的外側,並沒有適合騎兵逃跑的寬闊大道,兩股騎兵越過小丘後,又合成一股,回到大道上來。

  “這些笨蛋明軍,連直線距離最短都不知道。”石哥裡嘴裡罵著,身下的戰馬絲毫沒有放緩,他直接奔兩個小丘之間的大道而去。

  明軍騎兵走了一段弧線,與身後的女真騎兵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已經接近百步了。

  石哥裡大喜,再有一次提速,就能進入弓箭的射程了,以女真騎兵的騎射功夫,這股明軍騎兵絕對跑不掉。

  他一馬當先,從兩座小丘之間,抄近路追過去。

  “嘭,嘭……”

  數聲巨響從地底傳出,石哥裡戰馬的四條腿和馬腹上全是鮮血。

  戰馬前腿跪地,猶如遇上絆馬索,但馬的身體因為慣性,還是向前猛衝。

  慣性加上火藥的推力,馬臀高高揚起,在空中劃了半個圓圈,又從馬頭的前方重重著地———————馬脖子上的椎骨已經折斷,馬頭還是向前的。

  石哥裡在馬匹倒地的前夕,已經翻滾著離開馬背,他像風箏一樣,向前飛行了七八步,然後肩膀著地。

  “嘭。”

  石哥裡的肩膀正好觸發了一枚地雷,肩膀和脖子被炸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石哥裡的右手已經不見了,他用左手摸了一下脖子,脖子右側出現一個巨大的凹槽,鮮血像噴泉一樣從動脈噴出……

  “啊……”石哥裡嚇得大叫,這一聲震動,氣管從脖子的右側擠出來,他的頭一歪,暈死過去。

  “額真……”幾名石哥裡的親兵縱馬搶了過來,準備將石哥裡救回去。

  “嘭、嘭、嘭……”

  更多的地雷被觸發,爆炸聲接連不斷。

  人仰馬翻,人哭馬鳴,人飛在半空中、馬滾到五步外。

  前面的女真士兵亂作一團,石哥裡落馬,生死不明,他們暫時失去了指揮。

  大地似乎和女真騎兵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如果他們站著不動,地底下沒有任何動靜,只要他們向前沖,地下就會冒出火光,伴隨著巨大的聲音,將他們的身體炸得支離破碎。

  明軍已經在小丘前面下了馬,女真騎兵的前部就在他們的百步之內。

  “砰、砰、砰……”

  燧發槍開火了,正在猶豫的女真士兵,遭到又一波打擊。

  明軍才百餘人,在六百女真騎兵面前,竟然下馬,而且還主動進攻他們。

  女真士兵氣得哇哇亂叫,但明軍都在他們弓箭是射程之外,他們射出的箭矢,恰好落在明軍的腳前。

  “殺,沖過去,抓住這些明軍,割斷他們的喉嚨,將他們的屍體喂狼。”甲喇額真石哥裡死了,兩名牛錄額真主動將指揮權接管過來。

  女真士兵一陣騷動,他們很快就調整好陣型,重新集結起來,在兩名牛錄額真的率領下,又向明軍的方向撲過去。

  “嘭、嘭、嘭……”

  女真騎兵剛剛越過死人堆,地下又冒出一團團火焰,伴隨火焰的是巨大的爆炸聲,馬匹又是接二連三地摔到,兩座小丘之間的道路,幾乎被完全堵死。

  從馬上墜地的女真士兵,又遭到燧發槍的不斷射擊。

  人馬的屍體交織在一起,那些沒有死透的女真士兵,因為身體被壓住,動彈不得,只有喉嚨裡發出各種各樣的叫喊聲。

  明軍士兵面無表情,他們只是重複著相同的動作:裝彈、瞄準、射擊。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22

第182章 馬蜂戰術

  後面的女真騎兵漸漸壓上來,但速度已經緩了下來,他們不斷越過前面的屍體,又不斷成為新的屍體,人馬的屍體,在兩座小丘之間,已經排了二十多步長了。

  女真騎兵的確訓練有素,沒有撤退的信號,他們就一直勇往直前。

  有些聰明的女真士兵發現,只要踏著屍體前進,他們就是安全的,而那些繞過屍體的士兵,很可能遇到新的爆炸。

  戰馬的屍體太高太滑,騎兵無法踩踏,勇往直前的女真騎兵,開始故意將馬蹄落在同伴的身上,也不管同伴是死了還是傷了,只要躺在地上,就是他們的墊腳石。

  真正的踏著同伴的屍體前進。

  對面的明軍士兵看傻了,都說建奴殘忍,原來他們對自己人也不例外。

  “嗖、嗖、嗖……”

  不知不覺之間,女真騎兵已經接近弓箭的射程,他們邊衝鋒便放箭,兩名明軍士兵中箭了。

  “快退出建奴的射程。”為首的明軍大喊。

  明軍士兵這才清醒過來,剛才他們看傻了,根本沒有後退,就站在原地看建奴馬踏同伴。

  兩名受傷的明軍被扶上戰馬,在兩名同伴的陪伴下,先行離去。

  戰鬥又進入一邊倒的屠殺,明軍節節後退,卻總能射殺一些女真騎兵,女真騎兵不斷前進,又不斷倒下,卻不能傷明軍一根毫毛。

  “上馬,地雷已經不足二十步了。”為首的明軍打個手勢,其他的明軍士兵立即收起燧發槍,他們沒有任何留念,都躍上戰馬,向西北揚長而去。

  “不好,明軍要逃跑。”

  女真士兵很快就發現了明軍的企圖,他們發一聲喊,加快了追趕的步伐,也不管馬蹄落腳處是否有同伴的屍體了。

  地下傳來了更密集的爆炸聲,更多的馬匹被掀翻,更多的士兵從半空墜地。

  才一眨眼的功夫,明軍在他們的視線裡,就變成一個個小黑,他們顯然是追不上了。

  殘兵只得退回大帳,一面派人報告莽古爾泰。

  “啪!”

  莽古爾泰還沒聽完敘述,就將裝了馬奶酒的袋子狠狠摔在地上,散落的馬奶酒濺了他一頭一臉,他用手抹去臉上的殘液,冰冷的馬奶酒沒有驅走莽古爾泰的怒氣。

  他拿起馬鞭,劈頭蓋臉抽向那名向他彙報的士兵。

  直到他抽累了,也許是彌散在大帳的血腥味,讓他漸漸冷靜下來,他踹出一腳,將那名士兵踢出大帳。

  莽古爾泰扔掉馬鞭,背著手,在大帳內踱來踱去。

  跟他一起渡過三岔河的,只有三個甲喇,四千五百名士兵,這還不到一天的時間,他的士兵就傷亡了一千七百多人,超過了一個甲喇。

  即使作為後軍的三個甲喇趕到廣寧,他也只有不到五個甲喇的士兵。

  莽古爾泰開始體會到嶽托的痛苦,在明軍的優勢火器面前,在明軍的各種戰術面前,莽古爾泰覺得,自己空有一身的力量,卻怎麼也使不出來。

  現在,他只能期望後軍早到達,一旦等到後軍與他匯合,他將集中全部的力量攻城,只要拿下廣寧城,明軍就會失去倚靠。

  莽古爾泰又取了一袋馬奶酒在手,然後踱出了他的中軍大帳,他要親自出營,安撫那些受傷和受驚的士兵。

  天剛黑的時候,莽古爾泰喝足了馬奶酒,正要躺進皮被中,外面又有了動靜。

  “砰、砰。”

  “砰、砰。”

  大帳的東面和北面,幾乎同時傳來兩聲槍響。

  “怎麼回事?”莽古爾泰鑽出皮被,又套上自己的皮甲,“是不是明軍來偷營?”

  來得突兀,去得無影,槍聲過後,黑夜又陷入一片寂靜。

  過了好久,才有親兵鑽進莽古爾泰的大帳,“貝勒爺,是明軍的散兵,他們打死了我們的兩名哨兵。”

  “明軍?那你們怎麼沒有去追……等等,夜晚情況不明,暫時不要追擊,只管緊守大帳,天明後,再去追擊不遲。”

  莽古爾泰自己都不相信,天明後,明軍還會等著你去追?

  “是,貝勒爺。”親兵躬身,後退著離開莽古爾泰的大帳。

  莽古爾泰又解開皮甲,重新鑽進皮被中。

  “砰、砰。”

  “砰、砰。”

  “砰、砰。”

  零星的槍聲不斷傳入莽古爾泰的耳朵,忽東忽西,忽遠忽近。

  莽古爾泰和衣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他只能在夜色中對著大帳的棚發呆:這明軍,夜晚也不消停,難道他們不睡覺嗎?

  但莽古爾泰知道這絕不是明軍偷營,他也不用著急起床了,只是明軍的槍聲擾得他心煩意亂,一時難以入眠。

  下半夜,莽古爾泰以為明軍的槍聲會停下來,但明軍擺明瞭不會讓他睡個好覺,槍聲雖然稀疏,卻是響到天明。

  親兵也許習慣了明軍的槍聲,也不過來向莽古爾泰彙報軍情。

  黎明時分,極度疲憊的莽古爾泰,在槍聲這沉沉睡去,他也習慣了明軍的槍聲,權當黑夜裡的催眠曲。

  莽古爾泰難得地睡個懶覺,早晨起床的時候,黑著一對眼圈,懶洋洋地打著哈欠。

  親兵遞過溫熱的馬奶酒和烤羊腿。

  莽古爾泰一手抓一樣:“昨夜的情況怎麼樣?”

  “貝勒爺,我們死了七名哨兵,另外……”

  莽古爾泰的心猛地一沉:“另外怎麼樣?”

  親兵的眼裡全是無奈:“昨夜派出去八十八名遊騎,今晨只回來三十六人,他們都遭到明軍的伏擊。”

  “傷亡這麼多?”莽古爾泰倒吸一口涼氣,嘴裡的烤羊腿也忘了咀嚼,“遊騎都是專門訓練出來的,他們為了刺探軍情和躲避對手,常常走在偏僻的地帶,遊騎傷亡這麼大,那明軍在野外要部署多少伏兵呀?”

  “貝勒爺,也許還有一些遊騎因事耽擱了,他們正在回來的路上也說不定。”親兵實在不忍看莽古爾泰失神的樣子。

  “就算有,也不會太多。”莽古爾泰搖搖頭,“額真們想出辦法了嗎?”

  這次輪到親兵搖頭了:“貝勒爺,額真們一大早就聚在一起商討,可是他們想破腦袋,也不知道怎麼對付明軍的散兵。”

  “砰、砰。”

  兩聲槍響,莽古爾泰的親兵嚇得打了個激靈,“貝勒爺……”

  莽古爾泰怒了,這大白天的,明軍也太欺負人了,他有心派出大股騎兵圍剿,又怕像昨天一樣,中了明軍的圈套,如果不驅趕這些明軍散兵,他們不斷騷擾,莽古爾泰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傳令,看到明軍散兵,倍兵追之。”莽古爾泰決定採用折中的辦法,既能壓過明軍,又不會有太大的傷亡。

  三名明軍士兵,騎著馬站在大帳外百步的地方,他們正在尋找射擊的機會。

  突然,大帳內馬蹄聲響,六名女真騎兵從大帳中探出身形。

  三名明軍騎兵發現情況不對,立刻調轉馬頭,如飛的逃了。

  六名女真騎兵打開營門,縱馬狂追。明軍在百步外,只要追到六十步之內,他們就有射擊的機會。

  雙方的馬匹都是腳力雄健,一眨眼的功夫,就遠離了女真人的大帳。

  燧發槍在疾駛的馬上根本無法瞄準,明軍逃得很狼狽,他們一邊跑,一邊還惶恐地看看身後的女真追兵;女真士兵控馬技術一流,他們一邊縱馬,一邊計算著雙方的距離。

  剛才出營的時候,明軍士兵還在他們前面百步開外,現在雙方只有八十步了。

  明軍見大道上無法擺脫後面的追兵,他們相互使個眼色,突然拐向左邊的一處斜坡。斜坡上長著不知名的野草,野草已經被秋風肆掠得一片枯黃。

  野草長度不滿一尺,而且稀疏得就像是禿子上的頭髮,根本藏不住一隻野兔,女真士兵放心追趕過去。

  “砰、砰……”

  女真士兵剛剛追過斜坡,後面就想起了槍聲,三名女真士兵從疾駛的戰馬上摔下來,正在斜坡上翻滾著,不知道死了沒有。

  三匹無主的戰馬緩緩停下來,它們甩了甩尾巴,茫然在原地打轉,失去了騎手,它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剩下三名女真士兵,一起勒住戰馬,他們扭頭往回看,但後面什麼也沒有。

  “難道是前面的明軍開的槍?也沒見他們回頭瞄準呀!”三名女真士兵打了個寒顫,要不是大白天的,他們一認為遇到鬼了。

  剛才被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三名明軍士兵,正在調轉馬頭,緩緩朝女真士兵逼過來。

  “砰、砰……”

  七支燧發槍隱在草叢裡,槍口冒出的火光和白煙看得清清楚楚。

  又有兩名女真士兵中彈墜馬,最後一名女真士兵右肩中彈,他在馬上晃了晃,卻沒有摔下來。

  受傷的那名女真士兵,看了眼草叢裡的燧發槍,然後拼命夾住馬腹,戰馬開始加速,眼看著就要衝過斜坡。

  “建奴要逃跑,射馬,絕不能讓他逃回去。”

  “砰。”

  草叢裡又露出一支燧發槍,槍口正在冒著白煙。

  戰馬的右臀中彈,一個趔趄,身子向右一歪,本來就沒有坐穩的那名女真傷兵,身體也隨著向右一斜,雙腳離鞍,從馬背上倒滾下來。

  馬上的三名明軍士兵,已經縱馬逼近,在距離女真士兵不足五十步的地方,他們齊刷刷躍下馬來,三支燧發槍都瞄準了準備逃跑的那名女真傷兵。

  女真士兵左手扶肩,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戰馬,馬臀上有一股殷紅的鮮血,已經沿著後腿流到到地面了。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24

第183章 投石問路

  三名明軍士兵一步步逼近。

  女真士兵耷拉著上眼皮,絕望又不甘。剛才墜馬的時候,他的木弓已經折斷,右臂又中了燧發槍的子彈,已經無力持刀。

  他左手拔刀,護在自己的胸前,嘴裡罵著:“賊明軍,就知道偷襲……”

  他說的是什麼,明軍根本聽不懂,其實,能不能聽懂,結果都是一樣。

  “別跟他囉嗦,快!”地底下傳來了聲音。

  “砰、砰、砰。”

  三顆燧發槍的子彈,從前胸透入體內,三道血箭從前胸反射出去。

  那女真士兵身子一斜,明軍士兵在他的眼裡迅速高大起來,秋風吹過,“啪”的一聲,他仰面倒地,握刀的左手手指稍微顫動了一下。

  斜坡上,枯草翻動,一大塊木板被掀起,下面露出一個巨大的洞穴,八名身著灰色布裝的士兵從洞穴裡爬出來。

  班長打個手勢:“快,將建奴的屍體拖進洞穴,割下首級,打掃戰場。”

  其他的士兵都沒有說話,他們兩個一組,將六名女真士兵的屍體扔進洞穴,又割下他們的首級,用牛皮紙包好,掛在馬背上。

  有人用藏在洞穴中的鐵鍬填土,有人開始清掃地上的血跡。

  六匹女真人的戰馬,包括那匹傷馬,都被明軍牽走了。

  血跡被掃得乾乾淨淨,洞穴也被浮土掩蓋了,斜坡又恢復了寧靜,就像剛才的戰鬥從來沒有發生過。

  接近黃昏的時候,明軍的槍聲才漸漸從莽古爾泰的耳邊消失,也許明軍回去吃飯了。莽古爾泰喚過一名親兵:“白天的損失怎麼樣?”

  “貝勒爺,剛剛計算過,我們派出十一組追兵,到現在還沒有一名士兵回來,另外,還有五名哨兵被明軍射殺……”

  “那明軍呢?明軍有多少傷亡?”

  莽古爾泰原來期望明軍的損失是他們的數倍乃至數十倍,現在想想不太現實,如果明軍的傷亡和他們差不多,臉面就可以說得過去。

  但大金國卻耗不起,漢人的數量那是女真人的數十倍,可能都超過百倍,如果雙方一對一傷亡,女真人很快就會絕種。

  親兵的回答,讓莽古爾泰欲哭無聲:“不知道明軍的傷亡情況,我們並沒有看到明軍士兵傷亡。”

  莽古爾頹然坐回床邊,他的目光游離起來,夜晚很快就會來臨,不知道他的士兵,又有多少將要消失在這無邊的夜色中。

  可是,天亮了又能怎麼樣呢?天亮之後,士兵們還是不斷傷亡,難道嶽托的鑲紅旗就是這樣一一隕落的?

  在明軍的大營,數名身著灰色布裝的軍官,正同桌吃著熱湯飯。

  袁崇煥咽下一大塊夾精夾肥的五花豬肉,“陛下的馬蜂戰術和口袋戰術真管用。”

  “司令,陛下遠在千里之外,他怎麼對前線的情況如此清晰———————比我們這些前線的軍官還看得准。”杜文煥剛剛吞下一口白米飯。

  “誰知道呢?”袁崇煥也扒了一口白米飯,“也許陛下對遼東的地形有過研究,也許陛下對建奴的騎兵有研究,陛下身上有太多的東西讓人看不透———————天威不可測,你就不要多想了,說說今天的收穫怎麼樣?”

  杜文煥笑了笑:“今天不咋的,只割了七十多個建奴的首級。”

  袁崇煥從桌上的菜盆裡夾了一顆嫩白菜,放進自己的口中:“這才三天的時間,建奴的損失已經接近兩千了吧?‘海東青’說,莽古爾泰不過才六個甲喇,九千士兵,他們耗得起嗎?”

  杜文煥低頭搶了一塊大肉,丟進嘴裡,咀嚼的時候,油花都從嘴邊流出來了,“也是,如果一直這樣消耗下去,不出兩月,正藍旗就耗光了———————女真八旗只能改為女真六旗了,哈哈,哈哈……”

  袁崇煥頭,“莽古爾泰遲早輸得沒褲子穿——————第四師的損失怎麼樣?”

  “不多,今天一死一傷,都是被建奴的弓箭射的。”打仗沒有不死人的,這損失,杜文煥也沒放在心上。

  “第四師折騰得差不多了,很快就會輪到第五師、第六師了,莽古爾泰大老遠來到廣寧,沒有理由不攻城,這一次,第一師作為預備隊,文煥還滿意吧?”袁崇煥不忘開他一涮。

  “嘿嘿,都是司令的部下,遣兵是司令的事,屬下只有服從的份。”杜文煥老臉一紅,將頭埋進飯碗,大嘴一張,小半碗米飯全部裝進他的嘴裡。

  袁崇煥沒有理會他的尷尬,而是轉向幾位一直沒有說話的軍官們:“幾位師長,你們也說說,莽古爾泰接下來會有什麼行動?會不會再次派出大股騎兵,追擊像馬蜂一樣隨時蟄他們一口的士兵?他為什麼還沒有攻城?到底什麼時候攻城?”

  “司令,屬下認為,莽古爾泰很可能會再次派出大股騎兵,他日夜損兵折將,就是泥人,也有發怒的時候,何況他是脾氣暴躁的建奴。”第四師師長沈士強斷言。

  “恩,士強的判斷有道理,我們不能不防。”袁崇煥頭,“你們繼續派出三人組,日夜騷擾莽古爾泰,即使他派出大股騎兵追擊,也像斧頭砍在芝麻上———————有力使不上。”

  “司令,我發現了一個問題。”第一師師長劉玉閂放下碗筷,他已經吃飽了,“根據遊騎的回報,莽古爾泰剛來的時候,並沒有九千士兵,多五六千,當時我還不相信,現在根據建奴的大帳判斷,應該不超過五千人。”

  “五千?怎麼會是五千?‘海東青’不是說,他有九千士兵嗎?”袁崇煥也放下碗筷,眼睛直盯著劉玉閂。

  “司令,也許這只是他的前軍。”劉玉閂也說不準。

  “我明白了,莽古爾泰在等他的後軍。”袁崇煥拍了一下額頭,“難怪他到現在還沒有攻城,原來他的兵力不足。”

  袁崇煥馬上想到,能不能偷襲他的後軍?讓莽古爾泰永遠也等不到他的後軍,最多只能等到後軍的訊息。

  但莽古爾泰的大帳擋在路口,大帳以東又是建奴的活動範圍,很難將士兵運過去。

  即使將士兵偷偷運送過去,那這支部隊的東西兩頭都是數千建奴騎兵,如果不能及時消滅其中的一股,中間的明軍就有覆沒的危險,在野外,建奴的騎兵還是有一定的優勢。

  袁崇煥緩緩搖頭,偷襲建奴後軍的事,太過危險,他只好放棄了。

  他的腦中突然閃過一絲靈感:既然不能偷襲莽古爾泰的後軍,那能不能偷襲他的前軍?如果能在後軍到來之前,先擊潰他的前軍……

  想到這,袁崇煥興奮得想要偷笑,他一拍飯桌:“晚飯後,去中軍大營,立即召開軍事會議。”

  軍事會議是一次秘密的會議,時間並不長。

  入夜,第四師的散兵和遊騎,加大了活動的強度和數量,燧發槍的聲音不時在莽古爾泰的大帳周圍響起。

  空氣這彌散著火藥的味道,連夜晚活動的各種鳥雀,也是躲得遠遠的。

  “砰。”

  “砰、砰。”

  間或一兩聲槍聲,不時打破夜的靜謐。

  如果仔細聆聽,中間還隱隱夾雜著如夢如幻的泣音,似有若無。

  躲在大帳中的女真士兵,開始還三三兩兩地窩在一起,一邊默默數著大帳外的槍聲,一邊互相講個笑話,雖然這些笑話都是老得掉牙,士兵們還是聽得很入味,至少過去的“豐功偉績”,可以給自己壯壯膽。

  這些女真士兵,昨夜就是沒睡好,他們漸漸熟悉了明軍的槍聲,也掌握了明軍的習慣,只要他們不出大帳,明軍就拿他們沒辦法。

  人是容易疲憊的,特別是漆黑的夜晚,特別是高度緊張之後的鬆懈。

  大帳外面,那是遊騎的事,那是哨兵的事,幸好他們不是哨兵,更不是遊騎,他們有時間補個好覺。

  莽古爾泰大帳的西南,直至廣寧城之間的寬闊地域,女真遊騎被清剿一空。

  大帳的南北兩側,也有大量的明軍散兵,他們依仗燧發槍的射程優勢,不斷射殺視覺中聽覺中的女真遊騎,不過這裡已經接近女真人的活動中心,他們不會肆無忌憚,只要女真騎兵離開,他們一般不會追擊太遠。

  甚至大帳的東側,也出現了明軍的遊騎,但這裡是女真人的後方,是他們的活動中心,明軍的遊騎很少開槍射擊,他們都是躲著女真人遊騎。

  明軍的散兵和遊騎,逐漸在大帳的西南鋪開,沒有女真人的遊騎,他們開始騷擾女真人的哨兵。

  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哨兵隱在黑暗中的什麼位置,射擊,只是為了投石問路。

  有經驗的女真哨兵,在明軍散兵來臨時,常常一動不動,明軍還真沒什麼辦法,那些剛剛替補上來的哨兵,在燧發槍的威懾下,或者打個哆嗦,或者下意識抬一下胳膊,或者向帳後挪一下大腿,甚至放個響屁,都可能迎來明軍的一頓掃射。

  夜色太暗,女真人的大帳又沒有任何燈光,明軍散兵基本上是盲射,除了槍聲威懾對手,收效卻是無幾,大帳中有數千女真騎兵,他們還不敢靠得太近。

  能殺死多少女真士兵,並不是明軍散兵的目標。

  他們的今晚的目標,是清除大帳西南的女真遊騎,並且用零星的槍聲,對莽古爾泰的大帳,維持最低限度的騷擾。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25

第184章 該回來的士兵已經回來了

  在距離東城門只有三百步的第五師營地,杜文煥披衣下床,親兵給他端過燈燭。

  “看到信號焰火了嗎?”

  “軍座,我們的人一直在觀看,到現在還沒有看到遊騎發出的信號。”

  “沒有?”杜文煥思索了一下,“游騎向東,跑了大半夜,還沒有發出信號,那就是建奴的後軍還沒影子,總不會四組遊騎都出現問題吧?”

  杜文煥準備幹了。

  “你去傳我的命令,先從東門移出十門火炮,等火炮到位,我們立即發動進攻。”

  “是,軍座。”親兵立刻出去傳達杜文煥的命令。

  十門火炮早就從東城門拆下來,等著運到城外,炮兵和運輸的士兵接到命令,立即動手,將火炮從城頭運到城外。

  火炮在運輸的過程中,馬車和馬蹄都會發出聲音,但這些聲音離建奴的大營還很遠,建奴的遊騎早就被明軍清剿了,大帳中的建奴此時正在做夢。

  “吱呀,吱呀。”運送火炮的馬車在廣寧以東的平原上穩步前進,除了馬匹勞累,一路上並沒有任何阻攔。

  第五師的其他士兵,包括杜文煥,也是跟在火炮的後面。

  “到了。”負責查看地形的士兵準確地找到記號。

  馬車在地上的標識前停下來,士兵們解開繩索,先讓戰馬離開,二十名士兵從四面抬起火炮,從馬車上卸下來。

  炮手們開始固定一門門火炮。

  前面一片漆黑,建奴的大帳根本看不到,炮手們只能根據早就測量好的距離調整炮口。

  “軍座,火炮調整完畢。”

  “發信號,讓附近的士兵都走開,免得傷了自己人。”杜文煥站在夜色中,目視前方,但前方什麼也看不到,只能聽到零星的槍聲。

  “哧……”

  一顆藍色的焰火,在遠離火炮的地方直上雲霄,焰火在天空炸開,將附近的天空照得綠油油的。

  遠處燧發槍的聲音立刻停了下來,馬蹄的“噠噠”聲逐漸遠去。

  “步兵做好準備,炮聲一停,立即攻擊建奴的大帳,現在火炮開始射擊。”杜文煥說完,向後方退去,火炮發射時的聲音太大,站在火炮附近,說話根本聽不見,無法及時下達新的命令。

  炮手們開始裝填炮彈,然後開始火。

  現在才是午夜,炮手們無法校準火炮,第一枚開花彈,主要是試射,再根據開花彈的落調整火炮。

  炮手們依次燃引線,一枚枚的開花彈也是依次升空,它們劃著焰紅色的弧線,整齊地飛向莽古爾泰的大帳。

  十枚開花彈,有四枚落在大帳的中心地帶,還有兩枚落在大帳的外援,其餘的四枚,離大帳較遠。

  剛才開花彈是一次飛出去的,每名炮手都知道自己這枚開花彈的落,他們正在緊張地調整炮口,不需要調整炮口的炮手,已經開始裝填開花彈。

  十枚開花彈落地,馬奶酒喝得再多的女真士兵,也會被驚醒,但他們這是第一次聽到開花彈的聲音,雖然感覺不對,卻是慌而不亂。

  莽古爾泰也被開花彈驚醒了,他一骨碌從皮被中爬出來:“這是什麼聲音?怎麼離大帳這麼近?”

  他的話還沒落音,第二波開花彈就開始爆炸了。

  越來越多的大帳被開花彈燃,越來越多的士兵被大火吞噬,越來越多的士兵被開花彈炸傷。

  女真士兵開始混亂,他們已經明白了:明軍來偷襲,而且還有令他們恐怖的火炮。

  莽古爾泰從大帳中出來,外面到處都是大火,將大帳照得如同白晝。

  火光為明軍的炮手指明了方向,更多的開花彈落在女真人的大帳,爆炸、燃燒、慘叫。

  莽古爾泰懵了,明軍一直小打小鬧,怎麼突然發動大規模的偷襲?

  剛才有一枚開花彈擊中馬棚,戰馬死亡的不多,但卻從馬棚逃出來,在大帳深處到處亂竄,有些士兵就是馬蹄踩死踩傷的。

  明軍的十門火炮兵沒有齊射,而是輪流發射,在莽古爾泰的耳中,那就是不間斷發射。

  莽古爾泰的親兵們冒著被開花彈吞噬的危險,他們牽著戰馬,找到莽古爾泰的身邊:“貝勒爺,明軍大規模偷襲了,趕快上馬吧!”

  莽古爾泰躍上戰馬,到了馬背上,他的心稍微定了些:“其他的兄弟們怎麼樣了?”

  親兵們也是上馬:“貝勒爺,大帳中亂套了,士兵們根本找不到戰馬,也找不到兵器。”

  “不要慌,明軍不過是小股偷襲。”莽古爾泰到現在還沒有看到明軍的士兵。

  “貝勒爺,炮聲太大,說話根本聽不見,而且,帳篷都著火了,士兵們無法安靜下來,貝勒爺,快走吧!”

  “走?往哪走?這些士兵怎麼辦?”莽古爾泰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明軍的火炮一直在爆炸,他根本無法聚集士兵。

  “轟……隆……”

  一枚開花彈在距離莽古爾泰不到八步的地方爆炸了,剛在和他說話的那名親兵,頓時被炸得血肉橫飛,連腦袋都找不著了。

  莽古爾泰大驚:“明軍什麼時候有這種火炮了?”

  他呆呆地坐在馬上,看著親兵的戰馬在他眼前發出嘶鳴,然後緩緩倒下去,血紅色的馬腹著地,戰馬吃痛,兩條前腿不住蹲地,想要站起來,但它的後腿已經無力,徒勞地掙扎了一會,最終還是趴到地上,它的脖子前伸下墜,鼻孔湊到彎曲的前腿上。

  “貝勒爺……”

  莽古爾泰沒有答應,他扭頭看著身後,大帳幾乎全部著火,女真士兵徒然在大火中亂竄,被煙火一熏,他們逐漸喪失了意識,根本找不到出路。

  有些士兵身上的皮甲已經著火,莽古爾泰似乎都聞到烤焦的馬肉味道。

  一股熱浪,將莽古爾泰和他的親兵迫得連連後退,戰馬顯然也感覺到大火的威脅,它們不斷搖晃著腦袋,還不停地甩著尾巴。

  莽古爾泰拔出腰刀,他想要拼命了,但明軍士兵一個也看不到,難道要和開花彈、和這灼熱的大火拼命?他沒有說話,壓根卻被咬得“咯咯”直響。

  “貝勒爺,快走吧,遲了就來不及了。”親兵哀求道,現在雖然看不到明軍,但他們一定躲在什麼地方,越是看到不到明軍,這兒就越危險。

  莽古爾泰實在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士兵被烤成人肉乾,他扭過臉,撥轉馬頭:“告訴兄弟們,趕緊上馬,我們先退回西平堡。”

  “趕緊上馬,退回西平堡。”親兵一邊大喊,一邊隨莽古爾泰向東退去。

  搶到戰馬的女真士兵,都追隨著莽古爾泰的馬蹄聲,向東奔去。

  沒有搶到戰馬的女真士兵,還在絕望地搜尋著,期盼長生天能給他送來一匹救命的戰馬,但長生天今天不值班,他們一個個失望地仰天長歎。

  杜文煥遠遠看到,莽古爾泰的大帳已是一片火海,如果大帳中還有士兵,估計也被烤熟了,他一揮手:“停止炮擊,步兵出擊,收拾殘局,要快。”

  開花彈終於停止了發射,隱藏在兩側的二零四旅和二零五旅步兵,見火炮一停,立即沖向莽古爾泰的大帳。

  “砰。”

  “砰。”

  “砰。”

  ……

  密集的子彈,要說殺人,比開花彈更有效。

  大帳中,人和馬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士兵們暫時不用管他們,已經逃出火海、暫時沒有找到馬匹的女真士兵,才是他們的目標。

  面對零星的女真士兵,槍手們根本不用齊射,任何時候,總有一顆子彈,留給大帳外面的女真士兵,就是倒在地上的傷兵,也會被補上幾槍,直到傷兵不再動彈,被扔進大火中為止。

  二零四旅和二零五旅的步兵,分別沿著大帳的南北搜索前進,他們很快在大帳的東面相遇。

  士兵們沒有任何慶祝的動作,他們繼續向前,擴大搜索範圍。

  槍聲越來越稀疏,遇到的女真士兵越來越少,少數聰明的女真士兵,從大帳逃出後,雖然沒有搶到戰馬,也早就隱藏在無邊的夜色中。

  二零四旅和二零五旅的士兵,再次在大帳的西面相遇。

  燃燒的大帳,將周圍的天空都燒紅了,竄起的火苗足足比廣寧城的城牆還高。

  二零四旅和二零五旅的步兵,借著火光又在周圍搜尋了一遍,大帳的外面已經沒有女真士兵,他們要麼上馬追隨莽古爾泰走了,要麼被明軍殺死,屍體扔進大火中火葬了。

  就連燃燒的大帳了,也聽不到慘叫聲了。

  杜文煥還是有擔心莽古爾泰的後軍,那可是數千騎兵。雖然明軍的遊騎到現在還沒有發出警報,但那是女真人的地盤,萬一遊騎全部被女真人剿滅,也不是沒有可能。

  在危險面前,他決定見好就收:“帶上火炮,立即回城。”

  天快亮的時候,莽古爾泰大帳的火焰才慢慢熄滅。

  遠在西平堡的莽古爾泰,根本沒有心思關心他的大帳,他一邊喝著馬奶酒,一邊不斷地揮舞著他的馬鞭:“這天殺的明軍,長生天怎麼不長眼睛?”

  除了他的親兵,誰也不敢再進他的軍營。

  進了他軍營的人,都被他當成明軍,都挨了他的馬鞭。

  “貝勒爺,又有五名士兵回歸。”一名親兵閃身進來,跪倒在莽古爾泰的馬鞭前。

  “回來了?好。”莽古爾泰又向嘴裡倒入一大口馬奶酒,“已經回來了多少士兵?”

  “貝勒爺,加上剛才的五名士兵,一共回來了八百三十二人。”

  “才八百多?那路上還有多少士兵?”莽古爾泰握住酒袋的右手停在空中,眼神也空洞起來。

  親兵都要哭了,曾經不可一世的三貝勒,現在就像是受盡了欺負的小媳婦,他不忍再傷莽古爾泰,但還是搖搖頭:“貝勒爺,天已經亮了,該回來的士兵已經回來了……”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26

第185章 找找明軍的岔子

  莽古爾泰逃回西平堡之後,明軍兵沒有乘勝追擊,也沒有正式向東擴張,他們依然緊守廣寧城,但袁崇煥加強了遊騎的數量,廣寧以東的明軍遊騎,已經游離到三岔河的東岸。他們或者以騎兵的形式出現,或者偽裝成樵夫,在山中打柴,或者假扮成附近的漢人百姓。

  這天,袁崇煥正與杜文煥閒聊,遊騎回報:“稟報司令、軍座,發現大批的建奴騎兵,他們已經渡過三岔河,正向西駛來。”

  袁崇煥大笑:“這一定是建奴的後軍,現在才來,連大帳的灰燼都看不到了。”

  杜文煥卻問那遊騎:“建奴有多少騎兵?打的是什麼旗號?”

  遊騎一抱拳:“回軍座,我們躲在樹林中看到清清楚楚,建奴的騎兵將近五千,打的是正藍旗的旗號。”

  “五千?”杜文煥迅速盤算著,“司令,莽古爾泰共有九千騎兵,加上前軍四五千人,數量上能夠吻合。”

  袁崇煥右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左手托住右肘,“莽古爾泰好福氣,前軍剛剛被打殘,皇太極就給他派來了後軍,文煥,你說,他會攻打廣寧城嗎?”

  杜文煥一揮手,遊騎告辭而去。

  “司令,莽古爾泰還未親自指揮過一次戰鬥,他的前軍就損失殆盡,不與我們大戰一場,恐怕不會干休。不過,他的攻城器械都被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造夠新的器械———————早知道就該給他留下一些。”

  袁崇煥頭:“只要我們不出城,莽古爾泰一定會攻城,各個城門都要加強戒備,尤其是晚上,防止被偷襲。”

  “司令放心,每個城門都有明哨暗哨,建奴絕對無法偷襲,莽古爾泰要來,也只能光明正大地來。”

  袁崇煥稍稍皺眉:“廣寧城有四座城門,不知道莽古爾泰會從哪座城門發動進攻—————他才四五千人,不可能圍住四門。”

  杜文煥搖頭:“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建奴都是騎兵,進攻那一座城門都有可能。”

  袁崇煥深思了一會:“文煥,如果知道建奴從哪兒攻城,我們可以將火炮集中起來。”

  “是呀,火炮越多,建奴在城外的損失就越大。”杜文煥晃動腦袋,“可是,誰知道莽古爾泰要攻哪座城門?除非‘海東青’給我們提供及時的訊息。”

  “‘海東青’?”袁崇煥嘿嘿一笑,“你就不要指望了,他可能遠在瀋陽也說不定,我教你個法子,讓莽古爾泰只攻東門。”

  “司令有什麼好法子?”杜文煥上身前傾,如果莽古爾泰確定進攻東城門,他可以將所有的火炮都集中過來,多消耗他的一些騎兵。

  “文煥,將其它三門都埋上地雷,莽古爾泰一旦靠近,必定炸得他人仰馬翻,看他還敢靠近?”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杜文煥想了想,“但南、西、北三個方向,面積太過廣闊,我們沒有這麼多的地雷呀?”

  袁崇煥擺擺手:“不需要埋得太密,況且我們還要出城,稀稀疏疏的就行,再做上記號。”

  杜文煥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立即讓士兵們去埋雷。”

  莽古爾泰一直躲在西平堡,馬奶酒是他最好的朋友。

  “貝勒爺,後軍到了。”親兵一溜小跑著,來見莽古爾泰。

  “後軍?他們現在在哪裡?”莽古爾泰從躺椅上爬起來,扔掉馬奶酒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親兵。

  “貝勒爺,游騎回報,他們已經平安渡過三岔河,估計明天下午就能到達這兒。”

  “好!”莽古爾泰狠狠捶了一錘空氣,“一旦他們到達,我們立即攻城,我一定要奪回廣寧城。”

  “貝勒爺,他們遠來勞頓,而且他們到達的時候,想來天色已晚……”親兵遲疑著。

  “恩,那就讓他們休息一個晚上,我們一早再攻城,我一刻也等不了了。”莽古爾泰越想越憋屈,他的前軍幾乎打光了,到現在連袁崇煥的面都沒見著,一次正規的戰鬥都沒有。

  後軍到達西平堡的時候,已經是黃昏的事了。

  莽古爾泰親自迎出來,挨個與幾位額真擁抱相慶:“幾位額真,你們可來了。”

  “貝勒爺!我們來遲了,讓貝勒爺久等。”幾位甲喇額真要下跪,被莽古爾泰止住了。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虛禮就不用了。”莽古爾泰回頭吩咐身後的親兵:“擺酒,為幾位額真洗塵。”

  座位上一共只有五人,原來的三位甲喇額真,只有布魯爾還活著。

  莽古爾泰的過分熱情,讓新來的三位甲喇額真受寵若驚,每個人一袋馬奶酒下肚,他們的話就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貝勒爺,大明真的佔據了廣寧嗎?”吉塔幾乎要拍著肩膀,和莽古爾泰稱兄道弟了。

  莽古爾泰的眼神空洞起來,他面色凝重,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緩緩頭。

  “貝勒爺來到這兒,和大明的軍隊有過接觸嗎?”丹提青扔過已經空了的馬奶酒袋,又抓起一袋馬奶酒,扭開蓋子。

  “有過接觸……啊,沒有……沒有正面接觸,不過我們被明軍偷襲了。”莽古爾泰邊說邊將馬奶酒袋塞進嘴裡。

  “偷襲?”胡魯斯瞪大眼睛,“貝勒爺,我們的損失大嗎?”

  布魯爾一直低頭喝著悶酒,和新來的三位甲喇額真也不說話,聽到胡魯斯的問題,他將馬奶酒袋伸到胡魯斯的面前,“胡魯斯,貝勒爺為你們擺酒洗塵,你們只管飲酒,和明軍對敵的事,明天再說,不要掃了貝勒爺的興。”

  兩人同飲一口,各自喝了小半袋馬奶酒。

  吉塔也過來湊熱鬧,“布魯爾說的是,我們先喝酒,量那些懦弱的漢人,在正藍旗面前,還不是屁滾尿流,我們可不是鑲紅旗。”

  “幹,幹,為屁滾尿流的明軍。”

  除了莽古爾泰,四人都是大大地灌了一口。

  布魯爾的眼神已經紊亂了,馬奶酒從他的嘴角漏出來,連成一線,都快拖到地面了。

  “哈哈,布魯爾你這個軟蛋,怎麼喝這酒,就快撐不住了。”吉塔一邊嘲笑著,一邊挑釁似的,揚起酒袋灌了一大口,馬奶酒流得太湧,吉塔的大嘴沒裝下,最後的那些馬奶酒,全倒在他的皮甲上。

  布魯爾瞪著血紅的眼睛,上半身開始後仰,準備站起來。

  “嗯哼。”莽古爾泰咳嗽一聲,眼睛盯著布魯爾。

  布魯爾停止了動作,眼睛卻瞪了吉塔一下。

  “我說,明天還要和明軍打仗,今天馬奶酒也夠了,等徹底打敗明軍、奪回廣寧城的時候,我們再痛飲。額真們,你們也早回去休息吧。”莽古爾泰發話了,三位新來的額真的問話,幾乎讓他下不了臺。

  從西平堡到廣寧,騎馬也有大半天的路程,莽古爾泰到達廣寧時,已經是午後了。

  在距離廣寧城東北十五裡的地方,莽古爾泰紮下大帳,他知道,要攻下廣寧城,這半天的時間根本不夠,他要讓士兵休息一番,明晨再開始攻城。

  “貝勒爺?”剛剛紮下大帳,吉塔、丹提青、胡魯斯就來到莽古爾泰的中軍大帳,他們是來請命的。

  “吉塔,我打算明晨從北城門發動進攻,你先帶人去北城門看看。”莽古爾泰有不放心,“在攻城之前,無論如何,不要與明軍發生激戰,如果遇上明軍的散兵,驅走就是,千萬不要追擊。”

  “是,貝勒爺。”吉塔的聲音猶如洪鐘,他得意地看了丹提青、胡魯斯一眼,然後一轉身,從兩人之間的夾縫中穿過。

  他不是去戰鬥,只是為大軍踩,因此不需要太多的兵力。

  吉塔只是齊一個牛錄,然後出了大帳,風馳電掣般來到廣寧城北。

  廣寧城是一座堅城,四座城門一樣高峻,城牆的高度和厚度都沒明顯的區別。

  吉塔遠遠看了一眼城頭,明軍的日月軍旗,正迎著深秋的寒風,在城頭肆無忌憚地飄揚。

  在日月軍旗的周圍,明軍士兵正三三兩兩在城頭晃悠著,吉塔的到來,絲毫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敢無視我。”吉塔大怒,就要拍馬上去,他準備靠近城頭,向城上放出幾箭,在箭矢面前,看明軍還敢不敢小視。

  親兵攔住他的馬頭:“額真,貝勒爺一再叮囑,千萬別和明軍發生衝突,今天先不要驚動明軍,明天再收拾他們不遲。”

  吉塔緩了緩,到底沒有上前:“要不是貝勒爺有令,我定讓明軍留下幾條小命。”

  他在北城門巡視一圈,並沒有發現能伏兵的場所,荊刺、小丘、斷牆、土坡等,一樣都沒有,北城門外是光禿禿的空地,正是攻城的理想方向。

  吉塔準備回去了,但一個明軍都不搭理他,他感到十分不爽,他要找找明軍的岔子,臨走時,他吩咐一名士兵:“去,讓明軍早早投降,否則,一旦城破,我們將雞犬不留。”

  “是,額真。”這麼士兵忘了,他根本不會漢話,這麼明顯的漏洞,卻沒能挽救他的性命。

  士兵拍馬,朝城門沖去,他打算在距離城門六十步的地方停下來,明軍的弓箭根本射不到這麼遠。

  “嘭……嘭……”

  戰馬的前蹄踩上一顆地雷,連傷帶嚇,前腿一軟,將那士兵向前甩出好遠,士兵又滾了幾圈,剛好觸發了另一顆地雷。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27

第186章 奇特的排雷法

  那士兵就像是鐵鍬上的土塊,正隨著鐵鍬高速向前移動的時候,鐵鍬突然停住不動,土塊被遠遠地向前拋去。

  他在空中翻了兩個滾,然後肩膀著地,“哢擦”一聲,肩胛骨斷裂,但身體向前的去勢未減。

  他就像滾雷器一樣,在地面上翻滾著,直到觸發了一枚地雷。

  觸發地雷的部位是他的小腹,火藥爆炸,將他的小腹連皮帶肉全部抹去,白花花的腸子都漏出來,沾了一地的灰塵、草葉。

  他終於發出一陣慘叫,然後躺在地面上,一動不動,雙目無神地看著天空。

  吉塔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那倒楣的士兵受傷,是板上釘釘的事,他叫過一名親兵,“去看看,他的傷到底怎麼樣。”

  親兵下馬,小跑著奔向那倒楣的士兵。

  “額真,他的廠腸子全部漏出來,應該活……”

  吉塔的腦子一時懵了:“他怎麼受的傷?也沒看到明軍開炮呀!”

  “額真,地上有兩個孔洞,爆炸應該來自地下。”親兵顯然是看到了地面上燒焦的痕跡。

  “地下?難道明軍預先將炮彈埋在地下?”吉塔不明白爆炸為何來自地下,他從馬上躍下,親自來到那士兵身邊,仔細查看著兩個發黑的彈坑。

  傷兵無力地哀嚎,但身子卻是一動不動。

  吉塔看到,白花花的腸子,已經從胸腔內脫出來,沾滿泥土和血液,知道他是活不成了,那就讓他少受一些痛苦吧。他朝親兵打個手勢:“讓他快回到長生天的身邊吧!”

  親兵頭,從腰間緩緩拔出彎刀,準確地刺入那傷兵的胸口。

  “啊……”傷兵用盡全部力量,發出人生的最後一絲聲音。

  “帶上屍體,回營。”吉塔無神地轉身,木然跨上自己的戰馬,他要將這力發生的情況,趕緊報告莽古爾泰。

  莽古爾泰正在大帳中對著馬奶酒狂歡,見到吉塔回來,他斜著眼:“吉塔,北門外情況怎麼樣?有大明的散兵嗎?”

  “貝勒爺,屬下兵沒有遇到大明的散兵,那裡根本不能掩藏士兵。可是……可是……”吉塔的話越來越遲疑,他實在不知道,怎樣用語言來描述地上的彈坑。

  “吉塔,你是一個直爽的漢子,怎麼到了這兒,就變得像漢人一樣婆婆媽媽?”莽古爾泰依然灌著他的馬奶酒。

  “貝勒爺,地下發生了爆炸,我的一名士兵死了。”吉塔終於準確地表達了他的意思。

  “地下?爆炸?”莽古爾泰心頭一緊,“到底怎麼回事?你的士兵是怎麼死的?”

  “該死的明軍,一定是將炮彈藏在地下。”吉塔將城外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彙報給莽古爾泰,“當時城外兵沒有明軍,也沒見他們開炮,所以……所以……屬下認為,爆炸來自地下。”

  莽古爾泰眯起眼睛,拿著馬奶酒袋的右手停止在空中,他想到了石哥裡的死:難道明軍在城外埋藏了大量的地雷?

  “貝勒爺,明軍以前在地下埋藏過炮彈嗎?”吉塔依然跪在莽古爾泰的面前。

  “起來吧,吉塔。”莽古爾泰回過神來,“明軍的確使用過,不過,埋在地下的不叫炮彈,而是地雷。”

  “地雷?地雷是什麼?”吉塔站起身,揮手拍掉膝蓋上的塵土。

  “和炮彈差不多,專門埋在地下的。”莽古爾泰輕輕搖搖頭,“看來,我們明天上午無法攻城了。”

  吉塔還是不明白:“貝勒爺,那我們如何繞開這些地雷?沒有辦法對付明軍的地雷嗎?”

  “辦法?”莽古爾泰張著的大嘴巴都忘了合攏,“你容我想想,明天再說吧!”

  “是,貝勒爺。”吉塔道別莽古爾泰,他是第一次聽到地雷的名字,他也沒有對付地雷的辦法和經驗,那就讓貝勒爺慢慢思考吧。

  莽古爾泰在大帳中踱來踱去,除了酒袋中的馬奶酒逐漸減少外,他並沒有找到任何對付地雷的辦法。

  “貝勒爺,你已經喝了不少馬奶酒了,吃塊羊肉壓壓酒吧!”親兵將一塊滾熱的熟羊肉遞到莽古爾泰的手中。

  “羊———————肉?”莽古爾泰兵沒沒有向往常一樣,大口啃著熟羊肉,他正在對著手中的羊肉發呆。

  “怎麼了?貝勒爺,羊肉是剛熱的,正適合下酒。”親兵不知道莽古爾泰發什麼愣。

  “有了。”莽古爾泰突然咧開大嘴,“小子,你還真給爺想出了好辦法。”

  “貝勒爺?”親兵一頭霧水。

  莽古爾泰又猛灌了一口馬奶酒,“你不用明白,明天早晨的時候,你自然可以看到。”

  親兵抓抓腦袋後的辮子,訕訕著退下了。

  清晨,太陽已經掙脫地平線的羈絆,迅速越過樹梢,身後拖著的朝霞,預示著又是一個晴好的天氣,日月軍旗在微微的涼風中飄蕩,雖然還是深秋,但微風吹來的全是寒氣,就像是關內的的冬天。

  城頭上的明軍士兵們搓著手,乾冷的氣候讓他們感覺十分不爽,幸好他們本來就是北直隸人,耐寒的能力還是不錯的。

  杜文煥一早就來到北城門,昨天守城的士兵告訴他,建奴的騎兵巡視了北城門,他就預感到,北城門可能成為建奴的攻擊重,所以他一大早就來到北城門。

  “兄弟們辛苦了!”

  “為大明服務,再苦也不累!”士兵們的回答,鏗鏘有力,根本不像是吹了半夜的寒風。

  杜文煥樂了,口號真的能激勵軍心,“兄弟們,城頭上有些寒風,你們冷嗎?”

  “為大明服務,再冷也不怕!”

  杜文煥也是心潮澎湃:“打完這一仗,建奴也該老實了,只要廣寧穩定了,剩下的仗,等到明年春天再打,兄弟們就可以過個舒適的冬天。”

  “軍座,建奴來了!”一名士兵手指著東北方向。

  杜文煥順著士兵的手指看去,一隊騎兵的影子,出現在薄薄的晨曦中,明軍的散兵不會有這麼多,肯定是建奴的騎兵。

  “難道建奴真的要攻打北城門?火炮可是都安置在東城門呀!”杜文煥喃喃自語:“難道建奴真的用人命去排雷?”

  “軍座,建奴真的不怕咱們的地雷嗎?”

  杜文煥恍然一悟:建奴即使從北門攻城,也要先破除地下的地雷,或許他們來個假動作,佯攻北門,實際上主攻其它的城門也說不定。

  “注意警戒,仔細觀測建奴的動向。”

  “軍座,建奴的行軍速度怎麼這麼慢?這根本不像是騎兵的速度呀,簡直比步兵還慢,到現在才移動了這麼一小段。”觀測兵突然提醒杜文煥。

  “慢?”杜文煥搭個手瞼,向東北方看去,建奴的騎兵,就像是遊山玩水的旅客,移動速度堪比蝸牛,天空中也沒有揚起塵土。

  杜文煥愣住了:建奴今天怎麼了?難道是怕揚起塵土,暴露了行蹤?不對,東北方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這大白天的,怎麼可能隱藏得了行蹤?

  那到底是為什麼?

  火炮?難道建奴運來了火炮?用火炮攻城守城,可是明軍的慣用手法,難道建奴也學會了?

  建奴的騎兵在千步之外就停了下來,這是虎踞炮的射程極限。

  前面的騎兵忽的向兩邊分開,將中間的道路讓出來。

  大片的白色,夾雜著零星的黑色,從騎兵後面緩緩向前移動。

  “軍座,建奴趕著羊群過來幹什麼?”

  “難道是要投降?”

  “這些活羊能換得了他們的性命嗎?”

  ……

  杜文煥搖頭,仗打到現在,一個投降的建奴都沒有,他們根本沒有喪失對明軍的心裡優勢,更別說抵抗意志了,要想從精神上徹底打敗建奴,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杜文煥想破腦袋也沒弄明白,建奴為什麼將羊群送上戰場,難道他們做好了與明軍長期戰爭的準備,這些羊群就是他們的糧食?

  如果作為糧食,放在他們的大帳就行,也不用拿到戰場來顯擺呀。

  羊群正沿著直線向前,一步步逼近北城門。

  “嘭。”

  一枚地雷被羊群的頭羊觸發。

  頭羊被熱浪掀上了天空,在空中翻個身,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絕望地發出“咪咪”叫聲,後腿不斷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終於沒有成功,只得臥在地上,四處張望著,眼睛都濕潤了。

  “不好,建奴要用羊群排雷。”杜文煥終於看明白了,“快去告訴司令。”

  “是,軍座。”親兵一拱手,迅速跑開了。

  “看來,建奴是鐵了心要攻打北城門了。”杜文煥眯起眼睛,又喚過一名親兵:“告訴兄弟們,立即將東城門的火炮,全部運到北城門。”

  運送火炮的人力有的是,整個第六師都在休息,但火炮太過沉重,一門火炮,重量到達千斤,又要通過馬車運輸,上車下車十分不便。

  幸好東城門距離北城門不遠,只有兩裡多一,基本上只是抬上卸下的問題,但火炮到達北城門後,還要安裝、調試,也會耽誤不少時間。

  第一批五門火炮剛剛運到北城門,建奴已經趕著羊群,來到距離城下百步的地方了。但建奴害怕明軍的燧發槍,並沒有過分靠近城下。

  袁崇煥聽說建奴用羊群排雷,不禁“嘿嘿”冷笑:“從來沒聽說過用羊群排雷的,也虧莽古爾泰能想出這麼奇特的方法,走,看看去,看看建奴的羊群烤熟了沒有。”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28

第187章 目標北城門

  袁崇煥來到北城門的時候,建奴的羊群已經在北城門外走了趟來回,將正面的地雷全部排除。

  看著女真人將受傷和死亡的山羊一個個抬回去,袁崇煥算是長了見識,看來,莽古爾泰的馬奶酒喝得還不夠,酒精還沒有燒壞他的腦子。

  “司令。”杜文煥迎上來,“建奴並不擔心羊群的傷亡,估計用不了一上午,城外的地雷就會被全部排除。”

  “嗯。”袁崇煥的眼睛一直盯著城下的羊群,“看來莽古爾泰真的打算進攻北城門了,火炮什麼時候能部署到位?”

  “司令,火炮裝載、卸裝都十分麻煩,還要安裝、調試,估計得午後,才能安裝完畢。”杜文煥後悔了,早知莽古爾泰要攻打北城門,應該早將火炮移過來,也不用臨時手忙腳亂。

  “文煥,建奴排完雷後,一定會攻打北城門,讓士兵們加快速度。先運過來的火炮,先行安裝,別到時候一門火炮都不能使用。”袁崇煥見城外的建奴士兵不多,就問身邊的觀測兵:“建奴來了多少騎兵?”

  “回司令,根據屬下目測,大約兩百士兵,但不知附近有沒有伏兵。”

  “伏兵?城外一覽無餘,又有我們的遊騎,哪有什麼伏兵?”袁崇煥盤算著,“看來,建奴會在午後或者明天,才會大規模攻城。”

  “司令,要不要先用虎踞炮開上幾炮,延緩建奴排雷?”杜文煥還是擔心火炮安裝不及。

  “開炮?目標是什麼?是這些羊群嗎?建奴才不會關心羊群的傷亡———————他們本來就準備殺羊作為食物的。”

  杜文煥看著城下,驅趕羊群的就只有幾名士兵,即使用虎踞炮,也不一定打得著,建奴騎兵雖有兩百,但他們都在千步之外,虎踞炮根本夠不著。他只能搖搖頭,眼睜睜地看著羊群將一個個地雷引爆。

  羊群也被地雷的聲音與火光嚇怕了,不斷有散羊逃離羊群,又被後面的士兵趕回來。

  北城門週邊的的大片空地,都被羊群反反復複踩過,應該沒有地雷了,但靠近城牆百步的距離,羊群還沒有踩過。

  城頭上的明軍槍手們早就做好準備,一旦羊群進入燧發槍的射程,他們就會射殺後面驅趕羊群的建奴士兵,沒有士兵的驅趕和指揮,羊群絕對無法排雷。

  接近午時,羊群終於在幾名建奴士兵的驅趕下,來到城下。

  槍手們緊盯著羊群後面的建奴士兵,燧發槍已經各自找好了瞄準的目標。

  羊群剛剛進入距離城牆百步左右的時候,後面的建奴士兵猛抽羊群,羊群受驚,在頭羊的帶領下,它們自動分作兩列,沿著城牆向左右分開。

  城頭的槍手們大怒:這些建奴夠狡猾的。

  幾名槍手瞄準了羊群後面的建奴士兵。

  “砰、砰、砰。”

  燧發槍的子彈呼嘯著飛向城下,一名建奴士兵右臂中彈,手中的馬鞭墜地。

  他左手一拉韁繩,迅速調轉馬頭,如飛似的的逃去。

  其他的建奴士兵,也是掉過馬頭,迅速逃離燧發槍的射程,任由羊群在城下亂踩。

  “司令,建奴也學會狡猾了。”杜文煥皺起了眉頭。

  “文煥,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袁崇煥波瀾不驚。

  杜文煥內心一震:“司令是說,建奴也怕我們的火器了?”

  “是呀,文煥你看,建奴以前遇到大明的軍隊,哪怕他們在數量上處於絕對的劣勢,都是死戰不退,現在的建奴士兵,也知道害怕了,你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令,我明白了。”杜文煥的眉頭舒展開了,“大明新軍火器的厲害,已經在建奴士兵心中造成了陰影,所以他們害怕了……”

  袁崇煥頭:“大明新軍,已經建立起了對建奴的心裡優勢。以大明人口和軍隊數量之多、國力之強盛,徹底打敗建奴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杜文煥想到,大明新軍到達遼東之後,勝利一個接著一個,短短兩月時間,已經連占三城,鑲紅旗被剿滅了,正藍旗也是遭受重創,到現在為止,只要有戰爭的機會,就是新軍立功的機會。

  他的心中無限感慨,一時卻想不明白,大明的軍隊因何而強大,到底是因為袁崇煥,還是皇帝朱由檢?

  城下的羊群被地雷炸得四散而逃,卻又不斷觸發新的地雷。

  望著傷亡的羊群,袁崇煥只有苦笑:“本來這些地雷是為建奴準備的,現在卻幫了建奴的忙,他們吃羊肉,連羊都不用宰了。”

  杜文煥卻在催促運輸火炮的士兵:“快,再快,建奴排完雷,就該來攻城了。”

  “是,軍座。”士兵一邊回答,卻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大明的新式火炮太過沉重,運輸起來太過困難,雖然東城門距離北城門只有兩裡之遙,但他們到現在才安裝好二十門火炮,還有五門火炮沒有運過來,運過來的火炮還有十五門沒有安裝好。

  袁崇煥卻是不急:“我們主要殺敵的利器並不是火炮,而是燧發槍,火炮不過遲緩敵軍的速度、增加威懾的力量,真正殺敵,卻是不多。”

  杜文煥從袁崇煥的話語中體會到,恐懼也是打擊對手的方法之一,“司令,如果四十門火炮齊鳴,加上十來門虎踞炮,別說殺敵,光聲音就能嚇得建奴屁滾尿流。”

  袁崇煥頭,他兩次來到遼東,和建奴直接交手多次,今天,他第一次感覺到,建奴士兵已經對大明有所恐懼。

  “嗨喲、嗨喲!”

  運輸火炮的士兵發出有節奏的聲音,他們協助馬匹,已經將最後五門火炮從東城門運送過來。

  運輸的路程不遠,惱人的只是裝載和卸載。

  五門火炮被,送到城頭不同的位置,等著卸載。

  二十匹戰馬脖子上的繩索都被解下來,它們搖晃著腦袋和尾巴,輕鬆地在城頭溜達。

  一百多名卸載的士兵分成五組,分別站到五門火炮的兩側。每門火炮的兩側,各有十名士兵,它們先將炮管、配件等較輕的物件取下,馬車上只剩下最為沉重的底座。

  底座的重量接近千斤,二十名士兵利用扁擔、鐵杠以及炮身上突出的部分,肩扛手提,做好準備。

  “一二三,起!”領頭的士兵一聲令下。

  二十人一起用力,將火炮的底座抬起,懸在空中。傍邊一名士兵,趕緊倒拖車把,將馬車從炮座的下方移開。

  兩名炮手過來,微微旋轉懸在空中的底座,將底座的前端正對著城外的方向,“底座方向正好,現在緩緩放下底座。”

  二十名士兵彎腰曲背,將底座緩緩放下到地面。早就等在一邊的炮手們,開始修正底座的位置,固定在地面上,然後裝上炮管,調試火炮。

  滿頭大汗的士兵,根本來不及吃飯,正午的時候,還有兩門火炮沒有最後裝好。

  莽古爾泰已經來了。

  他將後軍三個甲喇的四千五百士兵,加上前軍尚剩的八百騎兵,全部帶到廣寧城下。攻城,不論是否攻得下,他都要讓明軍再次見識女真騎兵的強大,最好明軍能夠讓出廣寧,讓他回去的時候,向皇太極有得交代。

  無數的攻城雲梯,堆在莽古爾泰的面前,這些雲梯又長又重,騎兵根本無法運送到城下,莽古爾泰命令士兵下馬,準備抬著雲梯前進。

  在運輸兵的後面,是三個甲喇的蒙古騎兵,莽古爾泰只帶著數百親兵,在隊伍的最後面督戰。

  “司令,建奴準備進攻了。”觀測兵看到,建奴的士兵已經下馬,準備去抬攻城的雲梯。

  “開花彈,射擊。”四十門火炮全部安裝完畢,袁崇煥親自下了命令。

  “轟……隆……”

  “轟……隆……”

  “轟……隆……”

  ……

  四十門火炮,第一波射擊,目標全是堆在一起的雲梯。

  莽古爾泰沒見過明軍的新式火炮,還以為明軍的火炮就是虎踞炮,射程不到千步。

  數枚開花彈,直接落在堆放的雲梯上,將上面的雲梯炸得四分五裂,木屑亂飛,顯然,有不少雲梯報廢了。

  正準備搬運雲梯的幾名建奴士兵,也被炸得血肉橫飛,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找不著了。

  莽古爾泰大驚,但他已經習慣了明軍創造的一個個“意外”,心中反而見多不怪。他很快就從隆隆的炮聲中醒悟過來:“快,將雲梯分開。”

  女真士兵一個個被開花彈震得耳鳴,耳鼓裡就像無數的蜜蜂在歌唱,他們把小手指拼命伸入耳朵,期望將這些小蜜蜂抓出來。

  莽古爾泰的話,士兵們根本聽不到,他手舞足蹈了好一會,直到士兵們耳中的“小蜜蜂”全部飛出,才明白了莽古爾泰的意思。

  士兵們數人一組,抬起一個個沉重的雲梯,他們沒有停留,直接向城下沖去。

  這樣一耽擱,城頭的第二波開花彈又來了。

  第一波炮擊,帶有調試的性質,開花彈的準頭不高,發射第二波開花彈的時候,炮手們已經調整了炮口,火炮準頭顯然提高了。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28

第188章 兵臨城下

  第二波開花彈飛過來的時候,還有很多雲梯堆在一起,開花彈肆無忌憚在雲梯堆中爆炸,紛飛的木屑,還穿透數名士兵的皮甲。

  開花彈是集中在這一區域的,不僅雲梯堆中,還有不少開花彈直接落到人群中。

  每一枚開花彈爆炸,周圍五步的地方都有波及,在開花彈的爆炸中心,無論是戰馬,還是士兵,很少有完整的屍體。

  傷兵和傷馬,在比較各自聲音的大小,翻滾著、爬行著、慘叫著的士兵,隨處可見,有的士兵並沒有受傷,卻是被開花彈巨大的爆炸聲嚇哭了,尿了一褲子的尿。

  還有一名士兵,身上並沒有任何的傷口,卻是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從戰馬上暴跌下來,在地上不斷翻滾,口中發出“啊……嘔……”的怪叫聲。

  莽古爾泰沒有向受傷的士兵看一眼,他的目光一直集中在雲梯上,經過兩輪開花彈的射擊,雲梯已經損毀過半,莽古爾泰的心裡正在滴血。

  幸好剩下的二十多部雲梯,已經被士兵們移開了,不會再遭到集中的炮擊。

  步兵的速度本來就慢,加上抬著沉重雲梯,一大片一大片的,正好成為火炮的目標。

  “轟……隆……”

  “轟……隆……”

  “轟……隆……”

  ……

  虎踞炮也加入射擊的行列,目標就是那些已經進入射程內、正運送攻城雲梯的士兵。

  火炮都是五門一組,集中打擊一步雲梯。

  建奴士兵抬著雲梯,速度顯然快不起來,從千步之外沖到城下,至少還有三波炮擊的時間。

  “司令,建奴的雲梯還有八部是完好的,再有兩波炮擊,就損毀得差不多了。”杜文煥一直在數著建奴的雲梯。

  袁崇煥急忙阻止:“文煥,不能瞄準雲梯了,調整炮口,打後面的建奴騎兵吧!一會就該輪到他們衝鋒了。”

  “司令的意思是……”杜文煥愕然看著袁崇煥,他實在不明白袁崇煥的意思,但還是執行了袁崇煥的命令:“所有火炮,調整炮口,目標是後面的騎兵。”

  “文煥真不明白?”袁崇煥似笑非笑。

  “司令是要給莽古爾泰攻城的機會?”杜文煥試探著。

  “嗯!”袁崇煥陰陰一笑:“沒有雲梯,莽古爾泰拿什麼攻城?一旦莽古爾泰無法攻城,今天他必然退兵,等他下次來攻城,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司令,屬下明白了。”杜文煥心領神會,他朝炮手大呼:“給我狠狠打擊莽古爾泰的騎兵,消滅這股騎兵,廣寧就安穩了。”

  “轟……隆……”

  虎踞炮發射的實心彈,依然射向雲梯,實心彈的射程不夠,根本打不到千步之外的建奴騎兵。

  開花彈都是瞄準了後面的騎兵,這些騎兵集中在一起,每一枚開花彈在人群中爆炸,都會激起一片血花。

  殘肢亂舞,肉沫橫飛,哭喊漣漣。

  莽古爾泰陰沉著臉,他不敢看那些受傷的士兵,從哭喊聲中,他就可以想像出士兵的慘狀和他們正在遭受的痛苦。

  但莽古爾泰無法幫助他們,事實上,就連莽古爾泰自己,隨時都在開花彈的威脅之下。

  他將戰馬向後挪了挪,期望能退出明軍火炮的射程。

  一直追隨在莽古爾泰身邊的甲喇額真吉塔,忽然大叫起來:“貝勒爺,他們已經進入火炮的盲區,快要衝到城下了。”

  莽古爾泰順著吉塔的右手,向前看去,明軍的虎踞炮已經停止發射實心彈了,只有開花彈還在騎兵的人群中不斷爆炸。

  抬著八部雲梯的士兵,已經接近城下,如果他們有第三只手和第四只手,或許可以將箭矢射向城頭了。

  “砰、砰、砰……”

  燧發槍響了,莽古爾泰剛剛放鬆的心,又是一緊。

  更讓他想要頹然大哭的是,抬著四部雲梯、走在左邊的建奴士兵,立即倒在血泊中,連爬起來逃跑的士兵都沒有,顯然都已亡魂三千里了。

  讓莽古爾泰感到欣慰的是,抬著四部雲梯走在右邊的士兵,卻是迎著頭上呼嘯而過的子彈,硬是將雲梯靠上了城牆。

  “砰、砰、砰……”

  雲梯剛剛靠上了城牆,城頭上的子彈就密了許多,這些運送雲梯的士兵,終於完成了他們的任務———————他們可以含笑九泉了。

  “哎!”莽古爾泰閉眼扭頭,他在馬背上兇狠地捶了一捶,戰馬嚇了一跳,兩條前腿猛地抬到半空,險些將他從馬背上掀下來。

  “吉塔,雲梯已經靠上城牆,立即帶上你的士兵,快去攻城,幾時拿下廣寧,就看你的了。”

  “是,貝勒爺。”吉塔右手揮刀,向前一指,“弟兄們,快去搶上城頭。”

  “噠噠噠!”

  一千二百多名女真騎兵奮勇爭先,雜亂而緻密的馬蹄聲,暫時蓋過火炮的轟鳴聲,氣勢甚是嚇人。

  “轟……隆……”

  所有的開花彈,都是瞄準了這股騎兵,炮手們離得遠,還感受不到女真騎兵的威懾。

  女真騎兵的勇猛不是吹的,在同伴的慘叫聲中,在火炮的轟鳴聲中,這些沒有任何防護能力的騎兵,硬是勇往直前,遇到開花彈落地的時候,因為有人馬屍體的羈絆,他們才會有少許的遲疑。

  一枚枚開花彈,沿著抛物線的軌跡,依次落在女真騎兵的人群中。

  女真騎兵的眼裡根本沒有開花彈。

  不管開花彈落在何處,也不管開花彈造成什麼樣的損失,只要不影響前進,騎兵絕不斜視,他們的目光永遠是前方。

  明軍的炮手們不斷調低炮口,縮減射程,雖然開花彈爆炸的時候,延緩的騎兵前進的速度,但開花彈只射擊了三波,他們就進入了火炮的盲區。

  直接死於炮火的女真騎兵並不多,不過百十人,更多的傷亡不是因為開花彈的爆炸,而是因為馬匹的踐踏。

  騎兵一旦因為受傷、碰撞墜馬,很少能夠倖免。高速賓士的騎兵,遇到前面有傷兵和戰馬時,為了防止發生新的碰撞,都會避開戰馬,對於地上的傷兵,他們直接無視。

  在騎兵的眼中,墜馬的士兵不是傷兵,他們喪失了作戰的能力,已經死了。

  進入火炮的盲區後,吉塔稍微調整了隊形。沒有開花彈的爆炸,他們暫時安全了,他目測了一下,馬背上的騎兵,已經不足一千。

  加上運送雲梯的士兵,難道這麼一會功夫,騎兵傷亡超過五百?

  吉塔回頭向後看去,戰馬衝擊過的地方,只有破碎的屍體,沒有叫喚的傷兵———————就算還有傷兵,他們也是無力叫喚了。

  吉塔不知道具體的傷亡數字,他的士兵穿過火炮的封鎖,現在已經進入了城下,他沒有任何理由後退,除非等著其他的額真們嘲笑。

  右前方有四部雲梯,都是靠上了城牆,只要稍微調整一下上沿的高度,就可以用來攻城。

  吉塔將士兵列成四隊,分別撲向四部雲梯。

  女真騎兵沒有抬頭,在進入弓箭的射程之前,他們要提高速度,儘量縮短時間。

  “砰。”

  “砰。”

  “砰。”

  ……

  燧發槍再次響了,緻密的火力網,驚心動魄。

  女真騎兵是四列縱隊,進入燧發槍射程的士兵,不過百許人,而城頭上的明軍槍手們,打出了千顆子彈,第一排的槍手都射擊了。

  身中數彈的士兵比比皆是,他們一個個從馬背上倒載下來。

  有些戰馬也是受傷嚴重,直接倒在士兵前進的道路上,沒有受傷的戰馬,受到槍聲的驚擾,時不時的嚇得亂竄,因為失去主人的指令,它們茫然地在戰場上遊蕩。

  馬匹阻擋了後面的騎兵,這些無主的戰馬,紛紛與後面奔來的騎兵相撞。

  騎兵頓時陷入混亂,跟在隊伍最後面的吉塔,也是懵了。

  直接倒在燧發槍下的騎兵,就有百餘人,加上碰撞,墜馬的又有數十人。

  “繞過這些馬匹,快。”吉塔終於醒悟過來,他從後面叫喚著。

  四列騎兵改變方向,避開正面的馬匹和各種屍體,但亂竄的戰馬,還是稍稍阻滯了他們。

  騎兵的速度越慢,就越容易成為燧發槍的靶子。

  現在城頭上有三排槍手,每排千人,一排槍手齊射,就會打出千顆子彈,逐漸進入射程的百余騎兵,根本沒有避開子彈的機會。

  又是一次迴圈,百餘名騎兵中彈,數十名騎兵被雜亂的馬匹撞翻。

  通向雲梯的道路,再次被受驚的戰馬堵塞。

  他們平時最鍾愛的戰馬,現在卻成了他們攻城的累贅,吉塔大怒:“全部下馬,驅走前面的馬匹,跑步沖向雲梯。”

  剩下的六七百女真騎兵,立即滾鞍下馬,他們舉起馬鞭,猛抽前面無主的戰馬。戰馬吃痛,紛紛向道路的兩側避讓,將中間的道路完全讓出來。

  城頭上的杜文煥大喜,建奴下馬成為步兵,已經喪失了騎兵的速度優勢,不但燧發槍更容易瞄準,就是建奴發覺情勢不對,想要逃跑時,也很難突破燧發槍的火力封鎖。

  他立刻命令城頭上的槍手:“現在建奴都是步兵了,不用著急,放到七十步再打。”

  沒有發射過的槍手,都舉著燧發槍,瞄準城下混亂的建奴士兵,他們靜靜地等待命令;已經發射過的槍手,正在忙著裝填彈藥,準備重新瞄準、射擊。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29

第189章 最後的賭注

  女真騎兵雖然離開戰馬,但奔跑的速度也是一流,他們一個衝鋒,就接近弓箭的射程,最前面的士兵已經開始張弓搭箭,他們估摸著距離,隨時準備向城頭放箭,教訓那些倡狂的槍手們。

  “砰。”

  “砰。”

  “砰。”

  ……

  女真士兵的箭矢還沒有射出去,他們就倒在離弓箭射程最近的地方。

  與騎兵相比,步兵的速度要慢了許多,正好是燧發槍的靶子。

  沒有死透的士兵,趴在地上後,還仰頭看著城頭,看著燧發槍,看著手持燧發槍的人,他們瞪得比馬眼還大的瞳孔裡,全部寫上“不甘”二字。

  步兵比戰馬靈活多了,他們更容易避讓地上的屍體。

  後面的士兵沒有任何猶豫,他們從屍體上跳過,或者直接繞開屍體,弓箭六十步的射程,是他們最大的目標。

  女真士兵,英勇無畏,前仆後繼。

  但這些英勇的士兵,都倒在城下六十步到一百步的地方,恰好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地上的屍體越堆越高,在雲梯正前方狹小的空間,屍體已經堆到半人高了,從屍體的縫隙中鑽過去,已經不可能,女真士兵開始從屍體堆上爬著過去。

  吉塔一直在隊伍的最後面,看著士兵都是在接近弓箭射程的地方倒下,他恨得牙咬咬的,恨不得自己沖到隊伍的最前面,親自領著他的勇士們衝破燧發槍的阻擾。

  但他是這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在死亡面前,他只能緊緊跟在隊伍的最後面。

  “啊……”

  吉塔已經來到屍體堆積的邊緣,看到滿地的屍體,堆積得像個小丘,他驚得眼球都快掉下來。

  屍體的確堆積得像個小丘,活著的士兵就在小丘緩慢地爬行著,如同攀登珠穆朗瑪峰般艱難。

  “不好,明軍的火力太厲害,趕緊後撤。”

  吉塔發現得太遲了,“小丘”上的士兵一時半會根本撤不下來,而且,他們都在燧發槍的射程之內,包括吉塔自己。

  吉塔早就恨不得自己沖上最前面,來到屍堆邊緣的時候,他還不知道,這裡已經是燧發槍的正常射程了,他手持彎刀,不斷發出指令的模樣,儼然是指揮作戰的額真,早就被明軍的槍手們盯上了。

  “砰。”

  一顆燧發槍的子彈,從吉塔的額頭鑽入,留在他的頭蓋骨內。

  吉塔手中的彎刀猛然墜地,口中的聲音突然中斷,似乎被魚刺卡住了。

  他的身形搖晃了兩下,眼神陡然渙散,比眼神渙散更快的,是他的意識迅速消退。

  “啪!”

  吉塔向左一歪,跌倒在屍體堆上,“小丘”又增高了半尺。

  “不好,額真受傷了。”

  左近的女真士兵發現吉塔摔到,想要過來扶起他,但槍手們卻不允許他們這麼做。

  城頭上的明軍完全麻木了,他們的眼中只有蠕動的女真士兵,雙手機械地重複著相同的動作:裝彈、瞄準、射擊。

  直到杜文煥大喝一聲:“停止射擊。”

  槍手們的目光才移向“小丘”的周圍。

  女真士兵已經全部摔到在地,連翻身、打滾的士兵都沒有了,他們只能用弱弱的聲音叫換著,有氣無力就像是三天沒吃烤羊肉、五天沒喝馬奶酒了。

  一個甲喇的騎兵,半個時辰的時間。

  莽古爾泰瘋了,他沙啞著嗓子:“丹提青,從左邊四部雲梯,胡魯斯,從右邊四部雲梯,全力攻城。”

  他將所有的主力都放出去了,女真人打仗,從來不留後手,他要利用人數多的優勢,儘快靠近城門。

  莽古爾泰下了最後的賭注,加上前軍,他已經損失了六七成的騎兵,這是他和明軍的第一次正面對峙,也許是最後一次。

  “噠噠噠……”

  近三千匹戰馬,一萬餘馬蹄撞擊地面,大鼓似的捶著每一名明軍士兵的心房。

  城頭上的明軍槍手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騎兵,迎面而來的寒風,夾雜著“咚咚”的撞擊聲,他們都緊張得屏住呼吸了,雙手緊緊握住燧發槍,生怕不小心一個冷戰,被“咚咚”聲震落手中的武器。

  “轟……隆……”

  “轟……隆……”

  “轟……隆……”

  ……

  開花彈劃出一條條優美的弧線,從槍手們的頭呼嘯而過,散落在女真人的騎兵叢中。

  騎兵數量太多,零星的開花彈,只是在中間激起一片片血紅的浪花。

  但開花彈爆炸的區域,都會將女真騎兵阻上一刻,騎兵的隊形逐漸散亂。

  在這密集的人群中,虎踞炮發揮出了最大的威力,炮手們根本不用瞄準,每一枚實心彈落地,都會蹦跳著向前滾動,將前面一條直線上的人馬,掃得乾乾淨淨,直到完全停下來。

  撞翻的騎兵,又成為其他騎兵前進的障礙,碰撞造成間接傷害的人數,遠遠大於實心彈直接砸到的騎兵數量。

  莽古爾泰帶著最後的數百騎,遠遠跟在騎兵的後面,雖然傷亡很大,但沒有一名騎兵潰逃,這讓他十分滿意,正藍旗的戰鬥力,一直是他的驕傲和依賴。

  從千步之外,到兩三百步的路程,騎兵的出擊只是瞬間的事,雖然明軍的炮口做了適當的調整,但只是射擊了三波,騎兵就進入了火炮的盲區。

  “終於進入了火炮的盲區!”莽古爾泰長出了一口氣,他追隨騎兵的腳步,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步入距離城牆不足千步的地方。

  開花彈暫時停止了射擊,只有虎踞炮還在噴吐出血紅的火焰。

  女真騎兵的前部,已經抵近城牆百步的區域。

  左路丹提青部的騎兵,已經有人下馬,準備拾起丟在地上的雲梯。

  “砰。”

  “砰。”

  “砰。”

  ……

  燧發槍早就瞄準了這一片區域,剛剛接近雲梯的數十女真士兵,全部倒在雲梯的前面。

  丹提青一縱戰馬,從隊伍的最後面來到前部,他的士兵已經完全停下來,沒有雲梯,士兵們無法攻城,靠近城牆也只會白白挨打。

  他看著城頭,明軍的槍手們磐石般伏在女兒牆上,燧發槍的槍口齊齊地瞄準著城下。

  “刀盾兵下馬,一定要將雲梯靠到牆頭,弓箭兵在前面射箭,掩護後面的刀盾兵。”他豁出去了:“只要我們能殺上城頭,明朝豆腐軍就會崩潰,第一個殺上城頭的人,賞牛百頭、羊千頭,城中最漂亮的漢人女子,任他挑選十名。”

  “殺呀!漢人女子是我的。”

  數百弓箭兵從陣型中突擊出來,他們捨棄面前的雲梯,叫囂著直接殺向城牆,只有進入六十步的射程,他們的弓箭才會發揮作用。

  明軍的燧發槍也捨棄了雲梯,目標換成了這股騎兵。

  城頭上的槍手,原來每排有千人,現在分成兩撥,一半要對付胡魯斯的騎兵,只有一半的槍手朝這股騎兵射擊,每排槍手只有五百名,牆頭就這麼長,人多了無法落腳。

  前面的騎兵墜馬,絲毫不影響後面的騎兵,有了牛羊和女人的誘惑,加上快要進入弓箭的射程,女真弓箭手一個個喘著粗氣,瞪著血紅的眼睛,他們才不會顧及地上的傷兵。

  燧發槍的子彈,向蝗蟲一樣,從城頭瀉下,中彈的女真士兵,往往都是身中數彈,即使沒有馬匹的踐踏,他們也很難活下去。

  馬踏如飛,子彈的速度更勝一籌。

  女真騎兵是縱隊,衝擊的正面並不寬闊,城上的五百槍手沒有齊射,他們輪流射擊,在相對狹窄的正面,子彈的發射間隔更小,在女真騎兵的前面,交織的火力網更加緻密。

  墜馬的士兵不需要補槍,都被後面的戰馬踩死了,無主的戰馬越來越多。

  丹提青的心,早就提到嗓子眼,眼看著就要進入弓箭的射程,卻就是邁不過這道坎。

  他看了眼右側,胡魯斯的士兵已經全部下馬,開始沿著雲梯向城頭攀爬了。

  “吉塔這個廢物,要是他早將雲梯靠上城牆,我們也該攻城了。”丹提青一邊咒駡著,一邊催促士兵:“快,再快,要是胡魯斯的人先上城頭,你們什麼都沒了。”

  說道獎賞———————牛羊和女人,女真騎兵像是打了鴨血,一個個橫衝直撞。

  “嗖、嗖、嗖……”

  一小股女真弓箭兵,終於衝破燧發槍的封鎖,進入渴望了好久的弓箭射程,他們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箭矢射向城頭,又從背後的箭壺中拔出新的箭矢,搭上弓弦。

  他們都是在城下,剛剛進入弓箭的射程,只能採用拋射的方式,向城頭放箭,命中率並不高。

  “哧啦,哧啦……”

  箭矢借助重力,筆直地從天空墜落,殘忍地刺穿明軍士兵的胳膊、肩膀,還有一支箭矢,直接落在一名士兵的頭上,從百匯貫穿頭骨。

  傷兵手捂傷口,齜著牙咧著嘴退回城下,接受包紮。

  有了傷亡,明軍的槍手們開始緊張,他們不斷挪動位置,躲避從天上降落下來的箭矢。

  看到箭矢從天而降,杜文煥緊鎖眉頭,他靠近女兒牆的垛口,向城下張望著。

  進入弓箭射程的不過數十騎兵,其他的騎兵,還是被燧發槍阻擋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這麼幾個建奴,就嚇得明軍亂了陣腳,杜文煥大怒:“不准躲避箭矢,左邊的槍手集中火力,消滅這些建奴,右邊的槍手,繼續阻截後面的建奴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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