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退守西平堡
數十女真弓箭手,突破燧發槍的阻擊,開始向城頭放箭。
女真人的箭矢,和燧發槍的子彈一樣無情,它們先是離開弓弦,高高飛向天空,然後從高空筆直地落下來,遇上運氣不好的明軍士兵,立刻鑽進他們的肉體。
受傷的明軍士兵都被及時送回城下,等候在城下的士兵,立刻增補進來。
明軍有了傷亡過後,士兵們的心裡出現波動,他們害怕再受傷,便開始借助女兒牆的掩護,不斷躲避女真人的箭矢。
杜文煥一看明軍陣型要亂,立即下了死命令,不准士兵躲避箭矢,要想保護自己,必須先消滅這股建奴弓箭手。
在杜文煥的高壓下,槍手們又進入全神貫注的狀態,他們根本看不到頭的箭矢,眼中只有城下的建奴。
箭矢不斷從空中下落,當最後一支羽箭劃破長空,呼嘯著飛向城頭的時候,那名女真弓箭手發現,他已經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所有的同伴都墜馬了,無主的戰馬正驚恐不安地尋找著各自的主人。
他忘了從身後的箭壺中拔箭矢,他不知道是繼續向城頭放箭,還是去解救那些哀號的同伴。
明軍的燧發槍幫助他做出了選擇。
數顆子彈,從不同的方向,射向他的前胸、小腹……
傷口的鮮血還沒有滲透到皮甲的外面,他拼命壓住傷口,想阻止血液流出來,但傷口太多,雖然已經放下長弓,兩隻手還是不夠用。
“砰。”
一聲槍響,他的臉頰上又中彈了,殷紅的鮮血順著血洞噴湧而出。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他想抬頭看看,到底是誰射來的子彈,但頭猶如著萬斤巨石,怎麼也抬不起頭。
戰馬受驚,後臀一撅,雙腿離地而起,一下子將他掀翻在地……
後面的女真弓箭手,還在和明軍對峙,不是對峙,是一個個上來送死,明軍的火力完全集中在百步的地方,只要進入這個射程,弓箭就像是進入百慕大三角洲,頓時被卷的得無影無蹤。
丹提青偷空看了一眼胡魯斯,他的士兵還在雲梯上,到現在還沒有攀上城頭,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
城頭上的杜文煥,一邊指揮士兵阻擊丹提青的騎兵,一邊看看另一側的槍手,暫時沒有危險,還不用調動後面的預備隊。
突然,他看到戰場之外,遠遠有一隊建奴的騎兵,像是跟在後面督戰。
“督戰的一定是建奴的高官,沒准莽古爾泰就在裡面。”他偷偷給炮手下命令:“集中所有的火炮,齊射,目標是後面那群騎兵。”
“轟……隆……”
四十門火炮,一次就能發出四十枚開花彈,有些開花彈發生偏離,還是有二十多枚開花彈落在人群中。
這股騎兵集中在一起,幾乎停住不動,就像是固定的目標,開花彈也是集中射擊,將這一片區域炸得血肉橫飛。
莽古爾泰的運氣不錯,開花彈沒有直接落在他的頭,但碎裂的彈片,有一塊擊中他的馬腹。
戰馬吃痛,向著城牆的方向揚蹄狂奔。
莽古爾泰大驚,他勒住馬韁,又鬆開夾住馬腹的雙腿,將馬首調整過來。
但戰馬受驚,去勢未減,又是向著背離城牆的方向狂飆起來。
莽古爾泰一逃,一直伴隨在他身邊的騎兵,也是跟著往回跑,他們既是追隨莽古爾泰,也是躲避明軍的火炮。
沒有受傷的騎兵,都隨著莽古爾泰逃到千步之外。
明軍炮手們調整炮口,將開花彈的射程調到最大———————一千五百步,接著就是一波炮擊。
莽古爾泰嚇了一跳:明軍火炮的射程,怎麼突然增大了?他鬆開馬韁,聽任受驚的戰馬向回逃竄。
丹提青正在心疼自己的士兵,但莽古爾泰沒有下達撤退的命令,他只能咬牙堅持著,現在莽古爾泰跑了,他大手一揮,立即下達命令:“貝勒爺有難,快快回撤,保護貝勒爺。”
騎兵一陣嘩啦聲,調轉馬頭,往回疾奔,雖然有幾名士兵心有不甘,不住扭頭回望城頭,但他們的坐騎都沒有減速。
杜文煥眼看著這股建奴的騎兵,已經成了明軍的盤中菜,現在卻是逃了,他急得直跺腳,沖著炮手大聲叫喊著:“快,開炮,別讓這些建奴跑了。”
炮手們立即集中火力,向這些逃亡的女真騎兵開炮。
騎兵的速度太快,挨過兩輪炮擊,丹提青還是率領七八百騎兵,逃出了火炮的射程之外。
左邊的一千五百槍手,在丹提青逃跑之後,自動加入到對胡魯斯的射擊。
胡魯斯陡然感到壓力山大,原來他的士兵還可以沖上雲梯,沿著雲梯向城頭攀爬,現在士兵們已經無法靠近雲梯了。
傷亡的士兵越來越多,雲梯也是遙不可及。
胡魯斯氣得大罵:“丹提青這個沒長卵子的軟蛋,貝勒爺沒有下達撤軍的命令,他就擅自逃跑,我一定去貝勒爺那兒控訴他。”
城上的槍手們可不管胡魯斯有什麼想法,子彈雨一樣,射向城下的女真步兵———————騎兵都下馬了,沒有馬匹,當然就是步兵了。
女真士兵潮水一般,湧向雲梯的位置,燧發槍的子彈卻是快上數倍,無情地射向這股潮頭。
最前面的女真士兵,一個接一個,多米諾骨牌似的,接連摔到在地面上,後面的女真士兵又補上來。
原來他們補上的速度,超過了死亡的速度,所以隊伍不斷前進,甚至都有人爬上了雲梯,但左側的明軍槍手們加進來之後,潮頭被徹底遏制了,補上來的士兵,還比不上傷亡的士兵的數量。
步兵的速度本來就大大慢於騎兵,現在地面上到處都是障礙———————傷兵或者屍體,女真士兵的衝擊速度,進一步緩下來,就像潮頭遇上了迎面而來的暗流,去勢頓減。
布魯斯抬頭看看城上,又四處掃視著城下。
他現在已經是一支孤軍,莽古爾泰和丹提青早就逃得沒影子了。
“沒有莽古爾泰的命令,難道自己也像丹提青一樣,做個逃兵?”胡魯斯遲疑不決,他有心繼續攻城,如果打下廣寧,他將獨佔全功,那時獎勵的牛羊、財帛、女人……
但城上的明軍槍手們,火力全部集中在他的士兵身上,他沒有刻意去數,但也能感覺到,傷亡的士兵絕不是少數。
太陽還高掛在半空,如果現在破城,還能趕在天黑之前,將城內的明軍驅逐出去,他還能獨自享受一個夜晚。
現在他的士兵不但沒有破城,連雲梯都靠近不了,在他遲疑的片刻時間,又有數十名士兵倒下了。
胡魯斯拽過一門親兵:“去看看,我們還有多少士兵。”
“是,額真。”親兵躍上戰馬,在士兵的週邊巡了半圈,他放緩馬速,仔仔細細數著士兵的數量。
不一會兒,親兵就耷拉著腦袋回來了,他翻身下馬,來到胡魯斯的面前,壓低聲音說道:“額真,我們還有四百多士兵。”
“什麼?只有四百士兵?”胡魯斯一把揪住親兵皮甲的衣領:“你這個膽小鬼,你一定害怕明軍的火槍,根本沒看清楚。”
親兵哭喪著臉:“額真,我真的仔細數過了,應該不會超過四百五十個士兵,這一趟來回,怕又有數十士兵傷亡了。”
胡魯斯右手一搡,將親兵推開,他的目光又轉向戰場。
燧發槍和弓箭,在相互吞噬著對手,女真士兵沒有補充,死一個就少一個,而城頭上的明軍,卻是源源不斷,到現在似乎一個位置都沒有空缺。
“可惡的漢人,怎麼有這麼多?”胡魯斯一邊咒駡,心裡卻盤算開了,再打下去,士兵就要死光了。
“額真,只有我們在戰鬥了。”親兵湊上來,小心地提醒著。
布魯斯無限留戀地看看城頭,他的士兵只有四百,即使能攀上城頭,偌大的廣寧城,他們也吞不下。
“撤軍!”胡魯斯咬著牙,從牙縫中蹦出兩個字。
女真士兵停止向城頭放箭,他們轉身,向停放戰馬的區域奔去,一也不介意將後背留給明軍的槍手們。
“建奴要逃跑了。”
明軍士氣大振,沒有箭矢的威脅,燧發槍的子彈更加緻密,無情地射向女真士兵的後背,跑在最後面的女真士兵,又倒下一大片。
前面的女真士兵搶到戰馬,他們頭也不回,追隨著胡魯斯遠去。
“火炮,快,開炮。”杜文煥急了,建奴已經逃出了燧發槍的射程,只有火炮才能夠得著。
“轟……隆……”
“轟……隆……”
“轟……隆……”
……
火炮雖然全部發射,但城下的女真士兵太少,不過三四百人,開花彈很難落到人群馬叢中,倒是有像是給女真士兵送行。
胡魯斯拼命追上了莽古爾泰和丹提青,三人合兵一處。
莽古爾泰陰沉著臉,永不離手的馬奶酒也不見了。
“貝勒爺,丹提青擅自撤軍,致使我部成為孤軍,損失慘重。”看到丹提青,胡魯斯總算找到了發洩的口子。
“回去再說!”莽古爾泰一拉馬韁,調轉馬頭,率先向大帳飛駛而去。
他估算了一下,手下的騎兵已經不足一千五百,連一個甲喇都不夠,明軍善於偷襲,這麼士兵呆在野外,大帳已經不安全了。
“收起大帳,立刻回西平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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