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晚明之我主沉浮 作者:藍盔十九 (已完成)

 
炎雞 2019-8-7 11:17: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4 29172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10

第170章 懦弱的漢人

  杜文煥見漢軍士兵只是有了小小的騷動,根本不像反擊蒙古人的樣子,他不耐煩了,有這麼多時間,這麼蒙古人,不知道已經死上幾回了,“夠了,江湖,你先下去歇歇吧!這些漢軍,只會對自己的同胞發狠,他們既然不知悔改,我們也不會吝嗇一顆子彈。”

  明軍的槍手們,早就準備好了,蒙古騎兵因為跟在漢軍的步兵後面,速度也不快,暫時還沒有進入燧發槍的射程。

  在江湖的鼓惑下,漢軍士兵出現了更大的躁動,他們不敢反擊蒙古人,但他們自有他們的辦法。

  走在隊伍邊緣的漢軍士兵,開始偷偷地向附近的民房躲避,只要離開蒙古人的目光,他們就貓著腰,兔子一樣迅速消失,民房、斷牆、草垛、籬笆、倒在地上的竹竿樹枝,任何可以遮擋的障礙物,都被他們充分利用。

  越來越多的漢軍士兵逃跑,漢軍士兵越來越明目張膽地逃跑。

  後面的蒙古士兵終於發現了漢軍士兵的逃兵,他們沒有任何警告,都是張弓搭箭,再有士兵逃跑,立即被他們的箭矢射成刺蝟。

  在死亡的威脅面前,漢軍士兵又變得溫順起來。

  行動猶豫、遲緩的漢軍士兵,都挨了蒙古人的馬鞭,甚至是刀子。漢軍士兵將他們一貫的忍耐精神發揮到極致,除了在心裡罵娘,他們都是捂著傷口,拼命奔到隊伍的最前面,期望下次蒙古人的皮鞭和彎刀不要再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們根本不配叫人,他們只會對著漢人動刀動槍,在蒙古人面前,他們完全就是一條溫順的狗,二百人被五十蒙古人驅趕。”杜文煥怒了,“別管他們是不是漢人,只要進入燧發槍的射程,立即射殺。”

  在蒙古士兵皮鞭和彎刀的驅趕下,漢軍士兵加快了步伐,他們雙手握刀,瞪眼張口,像蒙古人一樣叫喊著沖向明軍。

  “射擊。”杜文煥見漢軍士兵已經進入燧發槍的射程,立即下達了命令,在城內,根本不用擔心他們逃掉,估計現在四個城門都已經被明軍控制了。

  “砰。”

  “砰。”

  “砰。”

  ……

  近三百支燧發槍,幾乎同時開火。

  無情的子彈,射向無情的漢軍士兵。

  沖在最前面的數十漢軍士兵,一個個前仆後繼,摔到在堅硬的地面上。步兵的速度慢,根本逃不過燧發槍的子彈。

  沒有死透的漢軍士兵,在地上翻滾著,口中發出狼一樣的悲呼,如果不看他們的服飾,還真以為他們就是蒙古人或者女真人。

  第二排的燧發槍並沒有響起,前面的漢軍士兵倒下後,後面聰明的漢軍士兵,再也不敢向前沖了,他們反而一個個嚇得往回縮,退出來燧發槍的射程。

  面對成片的傷亡,他們覺得,蒙古人的皮鞭和彎刀,不再像原來那麼可怕了。

  “沒用的漢狗!”蒙古士兵咒駡著,皮鞭向雨一樣,落在左近的漢軍士兵身上、頭上,數名漢軍士兵還被彎刀砍斷了胳膊和大腿。

  作為軍人,他們向明軍沖過去是勇敢,但是要面對成片的死亡;向後逃回來是恥辱,還要面對更加恥辱的皮鞭和彎刀。

  最前面的漢軍士兵退回去了,最後面的漢軍士兵卻沖過來,這兩股洪流一起擠壓隊伍中間的漢軍士兵。

  漢軍士兵的隊伍,本來是幾列縱隊,呈長方形,現在被擠壓成橢圓,但這個橢圓的兩個焦不在前面和後面,而是在左邊和右邊,漢軍士兵現在就是一個橫向的橢圓。

  最後面的幾名蒙古人嘀嘀咕咕幾句,立即有幾名蒙古士兵揮舞著皮鞭,向道路中間的漢軍士兵猛抽起來:“閃開,你們這些廢物,漢狗,你們只配做我們的包衣。”

  漢軍士兵紛紛向兩側退避,將中間的道路讓出來,一個橢圓變成了兩個半圓。

  “噠噠噠。”

  蒙古騎兵提速了,罵完了漢軍士兵,他們準備自己上了。

  蒙古騎兵越跑越快,他們將馬匹的速度加到極限,雖然只有五十騎,但馬匹狂奔起來的氣勢,加上馬蹄帶起的塵土,還是令大道兩旁的漢軍士兵面露懼色。

  蒙古騎兵沒有任何猶豫,他們像狼群一樣朝明軍猛撲過來,完全沒將明軍的槍手守們放在眼裡。

  “射擊。”杜文煥再次下達了命令,蒙古騎兵本來離得就不遠,馬匹一加速,立刻進入燧發槍的射程。

  “砰。”

  “砰。”

  “砰。”

  ……

  三百支燧發槍,在蒙古人的騎兵面前,形成一道緻密的火力網,除非是麻雀,運氣又特別好,才能避過燧發槍的子彈。

  在漢軍士兵倒下去的地方,似乎要和漢軍士兵爭奪土地的睡覺權,一大半的蒙古士兵,急衝衝地從馬背上飛下來,也不怕摔著脖子。

  無主的戰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正焦急地尋找著自己的主人。一匹老馬依靠氣味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它將鼻子湊到主人的臉蛋前,又伸出舌頭,舔掉主人的額頭上剛剛沾上的泥土,但他的主人緊閉著雙眼,再也無法感受老馬的溫情。

  蒙古士兵的屍體與漢軍士兵的屍體堆疊在一起,蒙古傷兵與漢軍傷兵在翻滾中糾纏在一起,蒙古士兵的血液和漢軍士兵的血液混合在一起,蒙古士兵的吼叫和漢軍士兵的慘叫交織在一起,這一刻,他們就是血肉相連的兄弟。

  後面的蒙古士兵只聽到槍聲,根本沒看到飛過來的子彈,他們絲毫沒有放緩馬速,手持弓箭繼續沖向明軍,只要進入射程,他們的箭矢會毫不猶豫地射向明軍的腦袋、胸膛和咽喉。

  蒙古士兵比漢軍士兵勇敢多了,他們的確有理由嘲諷和鞭策漢軍士兵的懦弱。

  杜文煥最希望遇到勇往直前的對手,如果蒙古人像嶽托那樣就知道逃竄,他的士兵根本追不上,何況現在他的士兵以步兵為主,根本談不上追擊。

  又一波燧發槍,三百發子彈比蒙古人的馬匹還快。

  連人帶馬,剩下的蒙古士兵比剛才倒得更快,倒得更慘,人數越少,每個人分攤到的子彈就越多。

  馬背上已經沒有蒙古士兵了,明軍改用射,零星的子彈,瞄準的是受到輕傷的蒙古士兵,他們忍著痛,正爬起來尋找各自的戰馬。

  “停止射擊。”杜文煥見蒙古士兵傷得差不多了,他不願意再浪費彈藥。

  稀疏的槍聲終於平息下來,但槍手們還是端著槍,瞄準著蒙古傷兵,只要他們能站起來,就會遭到一群燧發槍的招呼。

  槍手們後面的步兵,熟練地組成三人小組,收割著蒙古士兵的首級。

  連同傷亡的漢軍士兵,一共才百十人,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明軍已經給他們分類。左邊是人頭,右邊是無頭的屍體。

  活著的漢軍士兵看得呆了,他們從未想到明軍殺人是如此麻利,而且殺的還是無比兇悍的蒙古士兵。

  恐懼,他們現在只感到恐懼,有些漢軍士兵的雙腿已經開始打顫,甚至渾身抖得像是在篩糠。

  除了恐懼,就是後悔,他們開始相信了江湖的話,如果上天再給一次機會,他們拼了命也要殺死幾個蒙古人。

  世上永遠沒有後悔藥。

  上天也沒有給他們一次機會。

  杜文煥大手一揮,明軍跑動著將剩下的漢軍士兵包圍起來,燧發槍黑乎乎的槍口就對著他們的腦袋和胸口。

  沒等杜文煥開口,漢軍士兵手中的彎刀就開始墜地了,一把、兩把……無數把,在死亡面前,在強敵面前,他們再一次集體選擇了下跪。

  明軍的戰鬥力太過震撼了,震撼得他們到現在還懵懵懂懂的,如果這樣的明軍早來到遼東,他們也不會吃盡建奴的苦楚,他們也不需要背叛大明。

  很遺憾,事實再一次證明,沒有如果。

  “將他們綁了。”杜文煥沒有時間理會這些漢軍士兵的想法,戰鬥已經結束,他們已經喪失了為大明立功的機會,而且,他們剛才還拔出彎刀,指向明軍。儘管沒有對明軍造成事實上的傷害,但敢於對明軍亮刀,就是明軍的敵人。

  漢軍士兵沒有任何反抗,比綿羊、比母雞、比鼻子裡穿上鐵環的耕牛還溫順,任由明軍士兵將他們一個個綁得結實,有些漢軍士兵還扭動身子,十分配合明軍的捆綁行動。

  杜文煥直搖頭,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孱弱的對手,或者說,將這些人當作對手,是他,是明軍的恥辱。

  以杜文煥的本意,這些沒用任何骨氣的漢人,已經不配叫人,他們將漢人的臉都丟盡了,只有一刀砍了,那才解氣。

  但朱由檢已經傳過話來,遼東要大規模修建水泥路,現在正缺少人手,要他們將遼東的降兵押解到寧遠去修路。

  遼東的戰役打到現在,建奴和蒙古士兵除了戰死的,就是傷重被砍了首級,根本沒有降兵。

  這些漢人貪生怕死,只會對同情他們的漢人同胞動刀動槍,對欺淩他們的人,卻是百依百順,不但不反抗,還是罕見地發揮了人類最大的忍耐力,就是人家睡了他的妻子、姐妹、女兒,甚至母親,他也能對人家笑得露出大牙。

  在杜文煥的眼中,他們只是會說話的牲口,他們當人不行,為大明修路,卻是最佳的選擇。

  杜文煥在心中犯嘀咕:皇帝遠在京師,他怎麼就知道遼東有適合修路的牲畜?

  這個問題杜文煥一時想不清楚,他也沒有時間去想。

  廣寧城中還有蒙古士兵,廣寧城還沒有正式貼上大明的標籤。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11

第171章 漢軍士兵與蒙古士兵

  一共一百三十八名漢軍士兵,成了大明新軍在遼東俘獲的第一批降兵。

  “軍座,這些漢軍現在怎麼辦?”

  杜文煥皺了下眉頭,“戰鬥還未結束,我們沒有時間將他們關到軍營,這些漢軍士兵,打仗不行,逃跑可是一流,暫時就帶在我們身邊吧!”

  親兵取來一根長長的繩索,將捆綁他們的繩索連在一起,繩索前後端都由明軍士兵牽著,中間還有幾名明軍士兵,用燧發槍指著他們,只要他們有逃跑的趨勢,隨時打爆他們的腦袋。

  江湖也是暗自慶倖,幸好他早就回到大明的懷抱,現在正在為大明立功。

  想到這,江湖渾身充滿了力量,他一夾馬腹,竄到隊伍的最前面,指引著杜文煥向蒙古人大營前進。

  蒙古士兵顯然已經聽到城北密集的槍聲了,剩餘的蒙古士兵在他們額真的帶領下,全部披掛上馬,出了大營。

  他們手持彎刀,端坐在馬背上,正準備去北城門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漢軍士兵的大營與蒙古人的大營相隔兩箭之地,他們暫時還沒有接到蒙古人指令。

  有了江湖的指引,杜文煥很快就出現在蒙古人大營外。

  看到明軍打著日月旗遠遠過來了,蒙古人沒有絲毫恐慌,他們將彎刀收起,插進刀鞘,雙手從肩背上拔出弓箭,準備先向明軍發動遠距離打擊。

  戰鬥,對蒙古人來說,就像是每天都要吃羊肉這麼簡單,再正常不過了,他們都是從血雨腥風中度過來的,那些不適合戰鬥的人,早就成了草原的肥料了。

  蒙古人遺傳的,天生對血液就有一種嗜好,特別是別人的血液。

  雖然沒有接到任何命令,他們已經開始用弓箭在瞄準對面的明軍,不管這些明軍從哪裡來的,也不管他們是如何進城的,先殺了再說。

  當然,如果這些明軍都死在他們的弓箭之下,什麼也不用說了,難道還需要向死人解釋殺人的理由嗎?

  “列隊,準備射擊。”

  杜文煥也看清了,蒙古士兵是不會像漢人那樣向他投降的,他們已經用手中的弓箭表面了他們的態度,也許,他們還在咒駡明軍的大膽,竟然敢闖他們蒙古人的駐地。

  戰場是可以勸降的,但需要足夠的實力做保證。

  諸葛亮可以勸降薑維,但他能勸得了司馬懿嗎?

  昔年成祖五次北伐蒙古,兵鋒達到成吉思汗的老巢斡難河,才讓蒙古人臣服了數百年。

  但最近十餘年,隨著努爾哈赤率領女真人崛起,大明在遼東失地數千里,傷亡百姓數百萬,光是軍隊就損失了數十萬,女真人建立了對大明絕對的心裡優勢。

  依附大金國的蒙古科爾沁部,也重新取得對大明的心裡優勢,他們沒少欺淩遼東的漢人,現在讓他們向這些曾經的手下敗將投降,杜文煥知道絕對不可能,從城頭上的那幾名蒙古士兵的身上,杜文煥已經知道了答案。

  杜文煥無法改變歷史,他只能用事實說話。

  明軍士兵已經列好隊,前中後三排,每排三百余名槍手,左右各有五百騎兵護衛在槍手的兩翼,隊伍的最後面,是被捆綁著的漢軍士兵。

  杜文煥沒有留下後手,也沒有留下預備隊。

  蒙古人也沒有預備隊,他們打仗,向來依靠的是勇猛的騎兵,打的是消耗戰,第一波出擊,人數越多,氣勢越盛。

  蒙古的騎兵開始加速,向明軍的槍手們直撲過來,他們的箭矢早就搭在弓上,只要進入射程,這些箭矢就會破空而出。

  雙方沒有任何語言上的交流,就是交流了也聽不懂,況且,雙方都知道說服不了對方,只有勝利和死亡,才能讓對方折服。

  弓箭和燧發槍,就是雙方的戰鬥語言。

  “射擊。”

  杜文煥這次太急了,蒙古士兵還沒完全進入燧發槍的射程,他就下達了命令。

  蒙古士兵迎著燧發槍的子彈,進入射程不過十數人。

  燧發槍的子彈幾乎全部射向這十余名蒙古士兵和他們的心愛的戰馬,不僅士兵,連馬匹都是傷痕累累,士兵和馬匹,都是身中數彈。

  戰馬的四蹄已經邁不開,但身體由於慣性,還在向前沖,大多數倒下去的戰馬都是向前猛跌,將背上的蒙古士兵摔出一丈開外。

  這十余名蒙古士兵,不管是否死透,在撞擊地面之後,又在地面上翻了幾個滾,連呼叫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突然出現在地面上的人和馬的屍體,又成為障礙,將後面的幾匹戰馬絆倒。

  墜馬的士兵都不是槍手們的目標,槍手們都將燧發槍瞄準了後面的騎兵。

  後面的騎兵稍稍放緩馬速,為了避開馬匹的屍體,他們從屍體的兩側繞行。

  “砰,砰,砰。”

  蒙古騎兵卻避不開燧發槍的子彈。

  槍手們等待了一會,進入射程的建奴已經達到數十人。

  三百發子彈射出去,這數十蒙古騎兵就成了亡魂,或者哭喊著在尋找自己的亡魂。

  地上的屍體越多,蒙古士兵前進的速度就越慢,燧發槍的命中率就越高。

  屍體中還有一些傷兵,槍手們直接忽略了他們,只要傷在要害部位,即使不被蒙古人的戰馬踩死,也會流血而死,不能騎馬的蒙古士兵,已經不能稱之為士兵。

  燧發槍的槍口還是朝著屍體後面的騎兵,一共三排槍手,幾乎形成不間斷的射擊。

  從馬背上摔下來的蒙古士兵已經超過兩百,無主的戰馬茫然地在戰場上遊蕩。

  傷亡太大,又無法進入弓箭的射程,蒙古人終於停止了進攻的步伐。

  百步的死亡線上,到處是蒙古人傷亡的士兵和戰馬,已經嚴重阻礙了蒙古騎兵的速度。

  明軍難道施展了什麼魔法?

  為什麼只要衝到百步的地方,眼看著要進入弓箭的射程,士兵們就紛紛墜馬了?

  為什麼明軍沒有一名士兵傷亡?

  杜文煥一揮手,百余名槍手放下他們的燧發槍,反手從腰間拔出他們的馬刀,他們三人一組,一邊移開人馬的屍體,一邊收割蒙古士兵的首級。

  “喀嚓,喀嚓。”

  頸椎骨斷裂的聲音,很快就被蒙古傷兵的慘叫聲所掩蓋,但兩百步外的蒙古士兵還是清楚地看到,一腔腔熱血從蒙古士兵的脖子裡噴出來,收割首級的明軍士兵身上,灰色的布裝像是被紅雨淋透了一般。

  蒙古騎兵遠遠觀測著前面發生的一切,剛才還生龍活虎的隊友們,轉瞬間就是身首異處了。

  蒙古士兵開始躁動起來,他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隊友被明軍割了腦袋,哪怕是屍體也不行。

  長生天早就有過旨意,蒙古人去世,只有屍骨完整的人才能升天,與長生天永遠為伴,那些屍骨不全的人,是要被薩滿分配給他人做包衣的。

  數百雙眼睛,都緊緊盯著一批大黑馬上的蒙古人。

  但衝鋒的號令始終沒有響起,連蒙古的戰馬都焦躁不安。

  明軍槍手們已經將蒙古士兵和馬匹清理完畢,人馬的屍體放在右邊,首級放在左邊,中間正好是留給蒙古人進攻的通道。

  大黑馬揚起四蹄,十分煩躁地在原地踏步,還搖晃了一下腦袋。

  他的主人陰沉著臉,臉色黑得就快能擰出墨水來。他又猶豫了片刻,終於有力地向天空揮舞了一下粗壯有力的臂膀。

  早就按耐不住的蒙古騎兵們,立刻放鬆韁繩,夾緊馬腹給戰馬加速,滾滾蹄流再次向明軍的陣地撲來。

  燧發槍再次響起。

  數十蒙古騎兵從馬背上翻滾著,用不同的方式墜下馬來。

  杜文煥的身後突然傳來了吵雜的嘶喊聲。

  大黑馬的主人透過雙方角力的戰場,向杜文煥的身後望去。

  一樣的灰色布裝,一樣的日月軍旗。

  “不好,明軍的援軍到了。”

  明軍越來越多,而蒙古人的騎兵越死越少,看樣子,已經不到一百騎了。

  “嗚……咽……”

  蒙古的牛角號又想起了低沉而悲壯的聲音,好像一個人的哭聲被無限放大了。

  蒙古騎兵再也顧不上為自己的同伴憤慨了,他們一拉馬韁,調轉馬頭,向他們的大營退回去。

  蒙古騎兵就像是一陣風,無論進攻,還是撤退。

  “軍座,蒙古人怎麼樣了?”第四師師長沈士強帶著其它三座城門的明軍趕來了,本來是協助杜文煥的,但他們一來,蒙古人就如飛發退去了。

  “還沒死光。”杜文煥朝蒙古人的屍體和首級一指,“不過也差不多了。”

  沈士強有失落,“軍座,要不要追過去?”

  “不急,蒙古人的大營已經被團團包圍,他們跑不了,你先去隔壁,將那裡的漢軍士兵解除武裝。”

  “是,軍座。”沈士強撥轉馬頭,在江湖的指引下,明軍士兵來到漢軍的大營。

  漢軍士兵早就派出遊騎,打探蒙古士兵與明軍的戰果,見蒙古人潰敗,立刻有人開始逃亡。

  沈士強二話不說,先包圍漢軍的大營,將那還沒逃遠的漢軍士兵驅趕回大營。

  江湖自告奮勇,再次向這些漢軍士兵喊話。

  漢軍士兵已經沒有出路,又沒有膽子從明軍的包圍中突圍,只好全部出營,跪倒在沈士強的面前。

  沈士強兵不血刃就俘獲了五百多漢軍士兵,他命令士兵將這些漢軍士兵全部捆綁起來,押到杜文煥的面前。

  杜文煥在蒙古大營外轉悠,但蒙古人躲入大營後,沒有一名士兵出來向明軍投降。

  “軍座,我們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杜文煥灰黑色的臉上難得地露出笑容,“先吃飯,蒙古人一個也逃不了。”

  明軍當然不能全部吃飯,為了防止蒙古人利用騎兵的速度突圍,士兵們輪流吃飯,無論什麼時候,總有一部分槍手死死盯住蒙古大營。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12

第172章 甕中之鼈的煩惱

  沈士強到現在基本上還沒有和蒙古的士兵戰鬥過,城門是隨著杜文煥一到進城的明軍打開的,他向杜文煥投去乞求的目光:“軍座,讓我帶著士兵攻進去吧!”

  杜文煥看了一眼沈士強後面被捆綁的漢軍士兵,“別急,功勞我會留給你,但你要先做好兩件事:第一,將這些漢軍士兵安頓在大營內———————我們不能帶著他們四處奔跑;第二,給司令發份軍報,長話短說,就說嶽托已經逃向蒙古科爾沁部,去向不明,我們已經進入廣寧,正在清剿城中的殘餘蒙古士兵,彈藥消耗厲害。司令是明白人,他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是,軍座。”沈士強敬個軍禮,轉身去了。

  杜文煥還在對著蒙古大營發愣。

  同樣是人這漢軍士兵和蒙古士兵,差別這麼就這麼大呢?

  沈士強很快就回來了,“軍座,兩件事都辦妥了,現在可以進攻蒙古人的大營了吧?”

  “士強,小心,蒙古人絕對逃不掉,要減小士兵們的傷亡。”

  “是,軍座。”沈士強親自去挑選士兵去了。

  杜文煥已經無事可做,他帶著三百士兵,去城中閒逛:廣寧,你終於回來了。

  蒙古大營的週邊,是一道低矮的土牆,牆上有一個柵欄做的正門。蒙古人逃進大營的時候,因為害怕明軍追擊,連柵欄都來不及關閉。

  沈士強帶著六百士兵,兩個營的兵力,貓著腰,緩緩穿過柵欄。

  土牆內有二十多棟土丕的房屋,應該是蒙古人的營房,最左邊還有大量的帳篷,可能有些蒙古人不習慣住屋子,依然住在帳篷裡。

  蒙古人如果躲在營房內,那就麻煩了,燧發槍根本打不穿營房的土牆,沈士強希望有一部分蒙古人躲在帳篷裡,那兒正是燧發槍的靶子。

  沈士強先挑容易對付的,他找來十余名槍手,用燧發槍向帳篷一通掃射。

  厚實的帳篷上出現了一個個圓孔,圓孔的周圍都被子彈穿成黑乎乎的焦糊,但帳篷中沒有任何動靜。

  難道這裡真的沒有蒙古人?

  沈士強還不放心,他擔心夢熱躲在後面的帳篷裡。

  他讓士兵撿起蒙古人丟在外面的弓箭,在箭矢上幫上稻草、棉花等引火之物,再用火摺子著,當作火箭。

  “嗖,嗖,嗖。”

  火箭不斷射向帳篷,這些帳篷都是用牛油或者羊油浸過,見火即著。

  帳篷是連在一起的,大紅迅速擴散,頃刻之間,所有的帳篷都被燃了。

  明軍的槍手們都緊緊盯著帳篷,隨時等待蒙古士兵從帳篷裡竄出來。

  但帳篷裡什麼人也沒有。

  難道蒙古人全部躲到營房裡去了?沈士強稍稍有些失望。

  帳篷被燒,營房被徹底孤立起來,營房沒有後門,只要封死前面的門窗,蒙古人插翅也飛不掉。

  沈士強打量著營房,所有的營房都是門窗緊閉,屋裡也沒有什麼動靜,他根本看不出蒙古士兵躲在哪一棟營房裡。

  “從左邊的第一棟開始,一間一間清理。”

  一間一間清理,是個最笨的辦法,但沈士強實在想不出什麼更好辦法。

  槍手們朝左邊第一棟營房的大門和窗戶上個射擊了幾彈,大門紋絲不動,但窗戶卻嘩啦啦直響。

  沈士強見窗戶不牢靠,索性先打掉窗戶再說,“繼續朝窗戶射擊,擊落窗門為止。”

  十幾支燧發槍都集中到大門右側的窗戶。

  窗戶的木板偏薄,子彈很容易就打穿了,窗門不斷發出“吱呀”的聲音。

  “咣當。”窗門脫落,摔到地上,窗戶上出現一個黑乎乎的大洞。

  “繼續射擊。”沈士強不知道這棟屋子裡有沒有蒙古士兵,先射上幾槍再說。

  但燧發槍的子彈不會拐彎,如果蒙古人躲在土牆的背後,子彈也是打不著。

  “槍手三人一組,緩緩靠近窗戶。”

  兩組槍手,手握燧發槍,槍口一致對著窗戶,封鎖了孔洞的不同位置,他們的眼睛緊盯著窗戶上大洞,緩緩向窗戶靠近。

  進入弓箭的射程,槍手們更加小心,但他們沒有鎧甲和盾牌,只能依靠自身的反應,來躲避蒙古人可能射來的箭矢。

  “嗖。”

  一名蒙古士兵的上半身突然出現在視窗,向正面的明軍槍手放出一支冷箭。

  “砰,砰。”

  指向蒙古士兵兩支燧發槍開火了。

  箭矢正中一名槍手的額頭,穿透頭骨,這名槍手悄無聲地軟攤下去。

  蒙古士兵發出“啊……”的慘叫,緊接著屋裡傳出“咕咚”一聲,顯然是有人摔到了。

  一命換一命。

  如果在戰場上拼消耗,明軍數量眾多,絕對耗得起。

  “停止攻擊!”沈士強不幹了,現在蒙古人已經是甕中的老鱉,再用士兵的生命去拼消耗,顯然不值得。

  明軍槍手們撤了回來,那名死亡的士兵的屍體也被同伴背回來了。

  沈士強仔細觀望著蒙古人的營房。

  最左邊的那棟營房,左邊原來是蒙古人的帳篷,現在帳篷被燒,只剩下滿地的灰燼,營房的這面牆壁上並沒有門,也沒有窗戶。

  沈士強召來一名士兵,耳語一番。

  這名士兵繞到帳篷被燒光的空地上,貼著左側的牆壁,慢慢移到營房的正面。

  他從腰上解下兩顆手雷,拔去引線,奮力扔到門口,然後轉身就跑,隱在牆壁的後面。

  “嘭,嘭。”

  兩聲悶響,幾乎同時傳過來,牆壁上的塵土紛紛下落,連屋簷也抖了兩抖。

  正門的下部,整個被炸飛,正門已經嚴重傾瀉,散落的木屑將不斷下落的塵土撞得粉碎,門口現出一個比窗戶還大的孔洞。

  沈士強向那士兵伸出拇指,“好樣的,幹得不錯。”

  那士兵受到鼓舞,又摸索著回到正門的側首,身體貼在牆壁上。他再次摸出兩顆手雷,拔除引線後,將手雷伸入門洞,用力朝窗戶的位置扔去。

  “嘭,嘭。”兩聲悶響。

  “啊……”一聲慘叫。

  三名早就準備好的槍手,迅速從左側沖向正門。

  “嘣……咣……”

  士兵飛起一腳,向正門踹去,殘破的正門應聲落地。

  三名士兵出現在門口,燧發槍指向不同的角度。

  “砰,砰。”

  兩顆子彈,射中同一名蒙古士兵,一顆擊中左胸,一顆擊中小腹。

  燧發槍裝彈速度慢,屋內情況不明,他們必須保留一顆子彈。

  “嗖”。

  屋內最後一名蒙古士兵,射出冷箭,正中中間那名士兵的心窩。

  “砰。”最後一名槍手出擊了,子彈射在蒙古士兵的左肩,他左手一鬆,木弓落到地上。

  明軍兩名槍手扔掉燧發槍,快速拔出腰刀,向那名受傷的蒙古士兵撲上去。

  蒙古士兵左肩受傷,雖然拔出彎刀,但身子不靈便,右肩又被砍了一刀,彎刀墜地,被兩名槍手俘獲。

  屋內四名蒙古士兵,三死一傷,傷兵被押出營房,送到沈士強的面前。

  又倒下一名士兵,沈士強大怒:“狠狠抽打這名蒙古士兵,讓其它營房裡的蒙古人都聽得到。”

  兩名士兵從地上拾起蒙古人丟下的馬鞭,一左一右,劈頭蓋臉猛抽那受傷被俘的蒙古士兵。

  “啊……啊……嘔……”

  蒙古士兵慘呼,明軍士兵都聽不懂,也許狼能聽懂,也許營房裡的其他蒙古士兵聽得到。

  馬鞭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

  蒙古士兵吃痛不過,他積攢最後一絲力量,趁抽打他的明軍士兵鞭梢向後的時候,突然飛起一腳,踹在明軍士兵的小腹,明軍士兵仰面跌倒,一時爬不起來。

  “娘希匹。”沈士強怒髮衝冠,他接過士兵的馬鞭,兇狠地抽在蒙古士兵的大腿上,鞭梢纏繞在他的大腿上,沈士強用力一拉馬鞭。

  蒙古士兵的雙腿被拉懸空,身子無處受力,“噗”地一聲,重重地撞在地面上,他的雙臂均已重傷,無法支撐地面,額頭直接撞在地面上。

  “喀嚓”,一聲脆響,蒙古士兵的頸椎骨折斷,他頭一歪,頓時失去了知覺。

  沈士強還不解氣,又狠狠抽了兩鞭,蒙古士兵再無氣息,他才氣呼呼地扔掉馬鞭。

  “繼續清繳第二棟營房。”

  第二棟營房內共有五名蒙古士兵,清繳他們,明軍又付出了兩死一傷的代價。

  沈士強陷入沉思,攻入廣寧城時,杜文煥都沒有付出這麼大的代價,自己面對著這些甕中之鼈的蒙古人,卻是讓士兵死傷累累。

  他喃喃自語:“要是有火炮就好了,火炮可以炸毀這些營房的牆壁。”

  “師座,我們有火炮呀!”站在沈士強身邊的親兵說到。

  沈士強的目光還是盯在營房上:“可惜我們的火炮都在寧遠和錦州,根本沒運到廣寧來。”

  “師座,廣寧的城頭就有火炮,進城的時候我親眼看到了,我還在火炮上摸了一把。”

  “城頭有火炮?”沈士強的目光一下子泛出興奮的光芒,“你是說城頭的虎踞炮?”

  “是呀,師座,城頭有虎踞炮。”

  虎踞炮發射的都是實心彈,對敵人的打擊有限,所以大明新軍都沒有配備虎踞炮,沈士強也將它忘記了。

  如果用來撞擊營房的牆壁,虎踞炮的威力可能更大,實心彈不會爆炸,但發射時炮身賦予的能量全部在實心彈上,他的衝擊力比開花彈厲害多了。

  沈士強一陣幸喜,他摸摸親兵的腦袋,“不錯,腦瓜子好使,如果能剿滅蒙古人,你是首功。”

  親兵憨笑著摸摸自己的腦袋。

  沈士強面色一冽,回頭對士兵們說:“將南城門的火炮都拆下來,連同實心彈,一塊運到這兒。”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13

第173章 虎踞炮

  虎踞炮都是以前明軍從遼東敗退時留下的,因為敗得太快太突然,明軍來不及破壞,數百門完好的虎踞炮,都被女真人俘獲。

  但女真人習慣了刀箭,也更信任他們的弓箭和彎刀,在北方的戰事中,從來沒有使用過虎踞炮,只是在和大明戰鬥時,才會偶爾使用。

  數百門虎踞炮都被安裝在遼東的各個城鎮,光廣寧城就有數十門,南城門當時是建奴與大明直接對峙的最前線,更是配置了十五門虎踞炮。

  女真人不會製造虎踞炮的配件,更不會維修、保養虎踞炮,這種戰場的利器逐漸荒廢,南城門的虎踞炮,現在能正常使用的只有五門。

  士兵們將五門虎踞炮裝上馬車,又到倉庫裡尋找實心彈。

  實心彈上蒙著一層手指厚的灰塵,顯然好久都沒人擦拭過了。

  士兵們一個個將實心彈翻出來,擦掉表面的灰塵,如果實心彈表面形成大量的鐵銹,那這顆實心彈就不能用了,必須通過打磨,將表面的鐵銹除去,否則,發射的時候,實心彈的體積過大或者不夠圓滑,要是發射不出去,那是會炸膛的。

  明軍的士兵根本沒有時間來打磨生銹的實心彈,只好從厚厚的灰塵中尋找沒有生銹或者生銹不明顯的開花彈。

  擦拭實心彈,士兵花去了不少時間,當他們將虎踞炮和四百枚實心彈全部運到蒙古大營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黃昏了。

  沈士強立即命令士兵安裝虎踞炮,為了提高命中率和實心彈打擊時的動能,虎踞炮被安裝在距離蒙古大營僅僅四百步的地方,這相當於燧發槍對準三十步的目標射擊。

  四百步本來接近虎踞炮的盲了,士兵們在虎踞炮的後座用石塊墊高,又將虎踞炮的炮口調到最低的位置。

  “師座,現在天色已晚,如果用虎踞炮摧毀營房,蒙古人可能一湧而出,他們可能借助黑夜的掩護偷偷遁走。”

  沈士強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早已落山,只留下一絲淡紅色的餘輝,北方的深秋,天氣黑得早,夜色很快就會來臨。

  “明晨再發動全面進攻,先開上幾炮,將虎踞炮的調試好。”

  明軍有的是火炮手,他們迅速裝彈,又燃了兩門虎踞炮的引線。

  “轟……隆……”

  “轟……隆……”

  兩枚實心彈,都沒有擊中第三棟營房,一枚實心彈偏左,擊在第二棟營房的牆壁上,牆壁微微顫動,灰塵落滿一地,但牆壁並沒有倒塌。

  另一枚實心彈落在第三棟營房的前面,距離營房還有十步的距離,實心彈蹦跳著向前滾動,等撞到牆壁的時候,動能已經耗得差不多了,只是和牆壁來了個親密的接觸。

  沈士強沒有失望,這些虎踞炮能正常發射出實心彈就不錯了,出現偏差沒關係,大不了多發幾枚實心彈。

  “調整炮口,再射。”

  左邊的虎踞炮發射的實心彈偏左,炮手們將炮口向右移動一,右邊的虎踞炮發射的實心彈靠前,顯然是炮座下面墊的石塊過多,炮手們抬起後座,將下面的石塊除去一些。

  兩門虎踞炮調試完畢,炮手們開始火。

  “轟……隆……”

  兩枚實心彈劃出兩道黑色的弧線,呼嘯著朝第三棟營房飛去。

  這一次,兩枚實心彈都擊中了第三棟營房的正面牆壁,第一枚擊在門楣以上,另一枚擊在窗戶的右側。

  實心彈的動能完全傳遞到牆壁上,牆壁劇烈顫動,四百步之外,沈士強的肉眼都可以看到牆壁明顯向裡一歪,又迅速回歸原位。

  要想摧毀牆壁,兩枚實心彈遠遠不夠。

  “五炮齊射,先毀了這座營房再說。”沈士強也想看看,到底要多少實心彈,才能摧毀一座蒙古人的營房。

  炮手們趕緊去調試剩餘的三門虎踞炮。

  “師座,虎踞炮全部調試完畢,等待發射。”

  “好,準備發射,槍手們也做好準備,如果蒙古人從營房出來,立即射殺。”沈士強的右手向下一揮,炮手們立即開始火。

  “轟……隆……”

  “轟……隆……”

  “轟……隆……”

  ……

  五枚實心彈,有四枚落在牆壁上,還有一枚直接打在梁上。

  牆壁猛地向內傾斜,一大段土牆的地基都裂開了,眼看牆壁就要向內傾倒,但牆壁的上沿被屋的椽子和屋樑掛住,將傾不傾。

  沈士強嘿嘿冷笑:這蒙古人的營房,還挺結實的。

  “師座,只要再發射一輪實心彈,營房就該倒塌了。”

  “那就再齊射一次,這次爭取轟塌土牆。”沈士強向槍手們做出了出擊的手勢,一旦牆壁倒塌,蒙古人可能不顧一切往外沖。

  槍手們在距離營房百步的地方,已經做好了準備,燧發槍裡都裝填好了彈藥,槍口一致朝向即將倒塌的土牆。

  “轟……隆……”

  “轟……隆……”

  “轟……隆……”

  ……

  五枚實心彈幾乎同時落在牆壁上,一大塊牆壁掙脫屋的羈絆,向屋內極速傾斜。

  “咚……哐……”

  牆壁轟然倒塌,最下面的橫樑也隨著落到地上,房向下傾斜,連棚上的茅草都散落一地。

  三名蒙古士兵,完全暴露在明軍的視線中,他們疾速從傾斜的棚裡竄出來,每個人的手裡都是搭好了弓箭,他們邊跑邊瞄準明軍槍手們。

  早就準備好了的槍手們沒有給他們發射箭矢的機會。

  槍聲大作,三名蒙古士兵手中的弓箭緩緩下垂,無力地射落在地面上。

  蒙古士兵一聲不吭,靜靜地站立在營房空洞的出口,他們的瞳孔已經渙散,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流到腮幫子上,又流進衣領裡。

  沈士強大喜,虎踞炮果然管用,清理第三棟營房,他的士兵沒有傷亡。

  “輪流吃飯,隨時做好準備,防止蒙古人突圍。”

  明軍士兵在營房前面六十步的地方,上無數的火把,將營房的前面的所有出口,照得如同白晝,六百名槍手靜靜地伏在火把後面五十步的地方。

  只要蒙古人敢走出營房,絕對逃不過火把的照耀,絕對逃不脫燧發槍的子彈。

  為了防止蒙古人從屋突圍,沈士強在營房的左右和後面,也是起了火把,每個方向各有百余名槍手隱在黑暗裡。

  營房外面重新歸於平靜,只有火把在夜風的嬉弄下,不斷竄出火苗。

  露氣越來越重,伏在暗處的明軍槍手們完全暴露在空氣中,他們的外衣幾乎濕透,到亥時的時候,夜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得營房呼呼直響,房的茅草如同頭髮般根根豎起。

  一名年輕的槍手打了個寒顫。

  “三子,冷嗎?”右邊的明軍槍手顯然年齡大得多,他隨口問了一句,眼睛依然盯在前面的火把。

  “有,老梁,你呢?”三子側首看了眼老梁。

  “恩,風突然加大了,直往脖子裡鑽。不過,現在已經是亥時了,再過一個時辰,就該有人來換我們了。”老梁依然一動不動。

  “老梁,你說,蒙古人會突圍嗎?”三子希望用說話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只要注意力轉移了,就不會感覺那麼冷了。

  “不知道,不過,現在已經接近午夜,要特別當心蒙古人突圍。”

  “恩,我一直在看著呢!”三子將目光從老梁的身上移開,重新盯著火把前面的陰影,“老梁,蒙古人能逃得掉嗎?”

  “逃?”老梁顯得相當不屑,“如果他們突圍,一定會死在燧發槍下,如果他們不突圍,明天就會死在虎踞炮下———————他們唯一的活路,就是像那些漢軍一樣,投降。”

  三子在黑暗中頭,他也沒有發現蒙古人有逃跑的可能。

  一扇營房的大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縫,一個腦袋緩緩從門縫裡伸出來,腦袋上戴著皮帽,滿臉絡腮鬍鬚,圓乎乎的臉盤。

  見外面沒有動靜,圓腦袋下面的魁梧身子,貼著門框悄悄擠出來,還是沒有動靜。

  圓腦袋的身子完全離開了營房大門,夜風將他露在皮帽外面的幾縷長髮,吹得像風箏的細線一樣向上飄起。

  他朝門縫裡一招手,又有三名頭戴皮毛的人,悄悄擠了出來。

  “蒙古……”三子興奮得想要大叫。

  老梁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別叫,蒙古人還沒有進入燧發槍的射程,當心他們退回營房。”

  幸好蒙古人離得遠,沒有聽到三子的聲音。

  四名蒙古士兵從背後拔出弓,又各從箭壺裡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弓弦張得像是滿月,箭矢指向明軍槍手們的方向。

  他們好像在挑釁明軍的所有槍手們,箭矢的在他們的身前劃了一個半圓,最後回到正前方。

  最先出來的蒙古人向其他三人頭,然後邁著交叉步,緩緩向火把走去。

  他們要離開營房,突圍而去,必須經過火把。

  蒙古人步伐越來越快,牛皮鞋踏地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射擊。”

  黑暗中一聲低喝,短促有力,顯得十分突兀。

  “砰,砰,砰……”

  燧發槍的子彈迎著夜風,呼嘯著飛向火把前面的蒙古人。

  槍聲一響而止,來的突然,去得迅速。

  四名蒙古人晃了兩晃,然後被夜風一吹,重重地摔到在地面上。

  最左邊的蒙古士兵在地上翻了個身,頭朝營房的方向,他手腳並用,艱難地爬向營房。

  “三子,想不想試試槍法?”老梁一邊裝彈藥,一邊問三子。

  三子已經裝填好了彈藥,“好,我試試。”

  他將燧發槍端在胸前,眯起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緊緊盯住槍上的罩門。

  “砰。”

  剛剛在爬行的蒙古士兵,雙腿陡然加快了蹬地的速度,不過他不是在蹬地,而是在蹬空氣,忽然雙腿停了下來,頭一歪,和其他蒙古士兵一樣,趴在被露水打濕的泥地上,一動不動了。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13

第174章 蒙古人投降了

  周圍剛安靜下來,忽然“咣當”一聲,一間營房的正門被猛烈地撞開,三名蒙古士兵手持彎刀,從營房這魚貫奔出。

  “啊……嘿……啊……嘿……”他們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的呼喝聲,一邊向前走,一邊用彎刀劈砍空氣,還對著黑暗中的明軍指指。

  “蒙古人怎麼了?”三子小聲地問身邊的老梁。

  “他們支撐不下去了,蒙古人瘋了。”老梁緊緊盯住這三名蒙古人。

  “他們支撐不下去?他們呆在暖和的營房中,又不冷。”三子不解。

  “小子,你不不是他們,不明白他們此刻的困境。”老梁覺得三子傻得可愛,要是有第三只手,他一定會摸摸三子的腦袋,“他們不冷,但是他們沒有吃的,沒有喝的,沒有希望,一旦露頭,就會成為燧發槍的靶子,即使不露頭,明天也會成為靶子。”

  三子一縮脖子,這才發覺自己的幼稚。

  三名蒙古士兵邊走邊砍空氣,但空氣不受力,他們很快就覺得沒有勁頭,這時,他們看到了前方正在燃燒的火把。

  三人一陣歡呼,將彎刀拖在身後,快速向前面的火把沖去。

  一名蒙古士兵沖在最前面,他已經做好了劈砍的準備,他在估計,如果奮力一刀下去,至少能砍斷五支火把。

  “砰,砰,砰……”

  燧發槍的子彈,在蒙古人的身前交織成一道緻密的火力網,無情地鑽進蒙古人的身體。

  三名蒙古士兵身形一滯,完全停了下來。

  最前面的那名蒙古士兵,中彈最多,胸口被打成了馬蜂窩,鮮血從各個彈孔中流出來,在皮甲的外面匯合到一起。

  他沒來得及查看自己的傷口,在距離火把二十步的地方,他身體一歪,向左側倒去。

  摔到也是會傳染的,跟在他後面的那兩名蒙古士兵,只看了一眼前面的火把,也各自倒在深夜的寒風裡。

  “三個傻※!”三子咒駡著。

  “三子,蒙古人瘋了,快裝填好彈藥,防備他們突圍。”老梁一邊裝填彈藥,一邊緊張地看著蒙古人的營房門口。

  營房門口並沒有蒙古人的身影,他們暫時沒有突圍。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的身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三子一緊:“老梁……”

  老梁側耳細聽:“應該是我們的人,他們是來替換我們的,我們可以回去休息了。”

  三子扭頭往後看,黑暗中什麼也看不到。

  但右側的黑暗中傳出了他們熟悉的聲音:“大家注意,換防的時間到了,各自帶好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去。”

  三子笑了:“終於可以回去了,這可惡的大風……”

  老梁默不作聲,他飛快地收拾自己的裝備,眼神中還有一些失落:蒙古人就這麼膽量,走出營房的才這麼幾個人。

  子醜交接之時,是人最困頓最疲倦的時候。

  蒙古人的營房,中間靠左的位置,一座特大的營房裡,突然傳出數聲馬鳴,剛剛換防不久的明軍士兵心中一振:這大半夜的,怎麼會有馬叫?蒙古人要幹什麼?

  營房的正門猛地打開,蒙古馬向潮水一般從營房中湧出來。

  百十匹戰馬的後面,緊跟著蒙古的士兵。

  “蒙古人要突圍了。”

  明軍陣前的指揮官是團長林蕭,他剛剛接防不久,就遇上蒙古人突圍,黑暗中誰也看不清他的臉色,不知道是懊惱還是興奮。

  蒙古的戰馬已經接近燧發槍的射程。

  林蕭緊盯著蒙古人的戰馬:蒙古人跟在戰馬的後面,這是要用馬匹衝擊明軍的陣地嗎?

  不管是人是馬,進入燧發槍射程的,就是燧發槍的靶子。

  林蕭低喝一聲:“第一排槍手,射擊,目標戰馬。”

  “砰。”

  “砰。”

  “砰。”

  ……

  燧發槍響了,沖在最前面的二十餘匹戰馬,應聲跌倒,跟在它們後面的十餘匹戰馬,也是中彈。

  只要燧發槍的子彈不是打在要害部位,戰馬一時不會摔到,但受傷的戰馬除了仰天悲鳴,步伐也淩亂起來,有的向左,有的向右。

  再後面的戰馬,被這些死馬和傷馬一阻,衝擊的速度明顯減緩。

  蒙古人調整了馬匹的陣型,然後躲在馬匹後面驅趕著,他們明顯將馬匹當成盾牌了。

  “繼續射擊,目標還是戰馬。”

  槍手們完成一波射擊,又有數十匹戰馬摔到在地,倒地的戰馬只要沒有死透,都會悲鳴幾聲,夜色中聽起來特別驚心。

  蒙古士兵見戰馬傷亡得厲害,於是不再躲在戰馬的後面,為首的蒙古人隨便搶著一匹戰馬,飛身而上。

  最後的三十餘匹戰馬,馱著同樣數量的蒙古士兵,絲毫沒有減速,他們直接沖向明軍的槍陣。

  “蒙古人要突圍了,繼續射擊。”

  “砰。”

  “砰。”

  “砰。”

  ……

  輪到第三排槍手射擊,三十余蒙古士兵已經全部墜馬,不是人中彈直接從馬背上摔下來,就是馬中彈將士兵掀下來,或者人和馬一同中彈,一同摔到。

  死者已矣,受傷的蒙古士兵在地上爬行著、翻滾著,還發出淒厲的慘叫,夜色中相當瘮人。

  明軍士兵沒有時間聽這些聲音。

  剛剛開過槍的士兵正在快速裝填彈藥,不需要裝填彈藥的士兵,直接忽視了這些傷兵,他們緊緊盯住後面的那些蒙古士兵,蒙古士兵還在燧發槍的射程外,槍手們拿他們沒有辦法。

  蒙古士兵已經沒有戰馬,他們團在一起,暫時停止了前進,不遠處的火把照在他們的側臉上,臉上或明或暗,顯得越發陰森了。

  他們已經沒有突圍的勇氣了,數十蒙古士兵在火把的餘光中呆呆站了一會,他們沒有再看地上的死馬傷兵一眼,就垂著頭回到營房中。

  明軍的槍手這才將視線移向地上的傷兵,能搖晃著站起來的傷兵,都會被補上一槍,沒有站立的士兵,槍口又調整到地面,能爬行甚至能動彈的蒙古士兵,也會被補上一槍,就當是練習槍法。

  零星的槍聲終於完全停下來,營房的外面再次陷入寂靜。

  拂曉時分,好幾座蒙古士兵的營房突然打開。

  “吱呀,吱呀……”

  這一次,蒙古人沒有偷偷摸摸,他們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裡走出來。

  林蕭搞不懂了:“這蒙古人要幹什麼?他們已經沒有戰馬了,難道還能飛走不成?”

  走在最前面的一名蒙古士兵,右手纏著一塊白布,也許是襯衣,他一邊走,一邊拼命向明軍揮舞著右手的白布。

  “團座,蒙古人這是要幹什麼?難道一塊白布就能換他們的性命?”

  林蕭有懂了:“蒙古人可能要投降了。”

  對面蒙古士兵好像聽到了林蕭的話似的,他們一個個解下身後的彎弓和箭壺,在手中掂量了一會,終於還是扔到地上,又從腰間解下彎刀,連同刀鞘,一起扔了。

  數十人的弓箭和彎刀,在地上堆成了小山。

  林蕭真想問問他們,到底是要投降,還是蒙古人在臨死前有什麼儀式。

  但是,問遍所有的明軍士兵,沒有一個會蒙古語,對面的蒙古人好似也不會漢語。

  “大家嚴密監視,不要輕易開槍。”

  蒙古士兵都耷拉著腦袋,眼神空洞,再也沒有了對漢人蔑視,他們一個個高舉雙手,向著明軍前面的火把走過來。

  林蕭出四名士兵:“上去綁住他們,看他們有什麼反應。”

  四名士兵兩個一組,拿著繩索緩緩迎向蒙古士兵。見蒙古士兵不想動手的樣子,他們的膽子大了起來。

  抹肩頭,攏二臂,兩名蒙古士兵一動不動,任由明軍士兵將他們捆個結實。

  “再上去幾人,將他們全部綁了。”林蕭已經確信,蒙古人真的投降了。

  又有幾名明軍士兵,手持繩索,迎著蒙古人上去了。

  蒙古士兵十分配合,抬手、舉臂,明軍士兵將他們一個個綁實了。

  林蕭數了數,一共三十八名蒙古士兵,他不知道營房中是否還藏著蒙古人,也許這些蒙古人投降,換明軍撤兵,營房內還藏著一兩個重要的頭目,趁明軍走後再出逃也說不定。

  現在天色才是濛濛亮,營房內光線又不好,什麼也看不清,林蕭只得將這三十八名蒙古士兵先看押起來,然後坐等天亮。

  天色大亮後,明軍徹底搜查了所有的營房,並沒有發現有人藏在營房中,事實證明,蒙古人沒有林蕭那麼多的花花腸子。

  林蕭親自押解著蒙古降兵,去向沈士強覆命。

  沈士強剛剛起床,在親兵的服侍下正在案板上洗臉。

  “師座!”林蕭讓其他人在外面等,他獨自進了沈士強的廳房。

  “還沒到換防的時間,林團座這麼早就來了,一定有什麼好的訊息吧?”沈士強一邊擦去臉上的溫水,一邊給林蕭讓座。

  “師座,蒙古人投降了。”

  “奧?很久沒聽過蒙古人投降的訊息了,快說說,蒙古人是怎麼投降的。”沈士強扔下毛巾,端起熱茶,在林蕭對面的主位上坐下來。

  “師座,蒙古人的戰馬都被我們滅了,他們已經無路可逃。”林蕭將昨晚經過細說了一遍。

  “好呀!蒙古人投降了,廣寧終於完完整整地回歸大明瞭。”沈士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林蕭,走,我們一同去向軍座彙報。”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14

第175章 史可法與李鴻基

  袁崇煥接到沈士強發出的軍報時,就知道廣寧大局已定。

  作為進士出身的軍官,他深知廣寧對於大明的重要意義。

  廣寧對於大明的重要性,絲毫不亞於山海關,退,山海關是大明防守建奴的最後一道關隘;進,廣寧位於大明、蒙古和建奴的交接處,有了廣寧,大明就有了聯合蒙古制約建奴的地理通道。

  從軍報中,袁崇煥也明白了杜文煥的心眼。其實杜文煥佔領廣寧,基本上是跟在嶽托的屁股後面攆,根本沒打過什麼硬仗,人員、彈藥損失並不大,人員補充、彈藥補充都是藉口,他是想長期在廣寧與建奴對峙,最好是遇到建奴反撲的援軍才好。

  “這個杜倔子,一輩子沒立過什麼戰功,年老還想顯擺。”

  不過袁崇煥還是認為,部下想立功是好事,他見過太多次明軍的望風而逃。

  袁崇煥立即傳令寧遠,命令駐紮在寧遠的第五師立即輕裝出發,前往廣寧,與杜文煥匯合;第六師押著火炮、糧草等,隨後趕往廣寧。

  袁崇煥還將軍報送達山海關的孫承宗,同時請求孫承宗將駐紮山海關的第三軍調往寧遠,自己好將第一師移防廣寧,隨時準備迎擊建奴向廣寧反撲。

  孫承宗已經麻木了,袁崇煥的新軍一路勢如破竹,接連收復寧遠、錦州和廣寧,將大明的邊防向北拓展了千里。

  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這讓他感覺到,他真的老了,不能繼續擔任薊遼總督了。

  孫承宗給兵部發了軍報之後,又給朱由檢上了正式的奏章,請求辭去薊遼總督的職務。

  兵部尚書李春燁看過來自遼東的軍報,立即來到乾清宮,面見皇帝朱由檢。

  “陛下……”見到朱由檢,李春燁的情緒終於找到了突破口,他激動得都要哭了。

  從兵部走到乾清宮,他一路上想了很多,特別是那天朱由檢對大明未來的展望。當時他相信朱由檢,並不完全是相信朱由檢能實現這些目標,而是大明面對咄咄逼人的建奴,實在沒有辦法,他只是寧遠活在朱由檢描繪的美麗的蝴蝶夢中。

  自從朱由檢當了皇帝之後,無論是剪除魏忠賢,還是整肅朝綱,都讓他看到中興之主的影子,原來已經枯竭的戶部,一下子被朱由檢盤活了。

  現在遼東局勢,更是按照朱由檢的步伐,在穩步前進,或者說,比他的想像,甚至比朱由檢描繪的,還要來得快,即使早已有了心理上的準備,他還是感到驚心。

  “侯質,坐吧!是不是遼東的軍報到了?”朱由檢放下手中的奏章,目光在李春燁的臉上掃了一圈。

  “陛下,遼東的軍報,他們已經拿下廣寧了。”李春燁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廣寧本來就是大明的國土,現在只是收回。”朱由檢絲毫沒有感到意外,他指著桌上的茶水,示意李春燁自便。

  “陛下……”李春燁倒有些意外了。

  “侯質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吞吞吐吐的,像個小媳婦。”朱由檢難得地露出了笑容,他現在根本不像皇帝,倒像是長兄,雖然他的年齡比李春燁小得多。

  李春燁喝了口茶,盡力鼓起勇氣:“陛下是否在一步步實現自己的夢想?”

  “這是朕的夢想,也是大明富強之道。”這次朱由檢到沒有忽悠李春燁。

  “陛下,建奴連丟三城,失地千里,他們不會就這麼甘心失去已經佔領的土地吧?”

  “建奴當然不會束手就擒,鑲紅旗沒了,建奴還有七旗。”朱由檢思索了一小會,“大明要永久解除北方的邊患,建奴非除不可,現在遼東有十萬新軍,又有堅城可以倚靠,只要糧草、彈藥、兵員補充到位,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

  “陛下,遼東三城,真的能受得住嗎?”李春燁就像是小學生。

  朱由檢也不確定,他畢竟沒有去過遼東,不知道建奴兇悍到什麼程度,“這樣吧!我去封信,問問袁崇煥。”

  李春燁和孫承宗的想法很相似,既感歎遼東的神話,期望這種神話永遠繼續下去,但這樣的神話太過駭人,歷朝歷代從未見過,他心裡沒底,又隱隱有一絲擔心,恐怕這神話像朱由檢製造的肥皂泡一樣,隨時可能破裂。

  “侯質來得正好,朕正好有一件事,要與你商量下。”朱由檢早就跳過遼東能不能守的問題,“如果遼東能守住,那寧錦一線大片的肥沃土地,怎麼才能利用起來?”

  “陛下是要向遼東移民?”李春燁立即看破朱由檢的心思,“不過,臣是主管兵部的,這移民的事……”

  “侯質但說無妨,軍報的內容,朕已知悉,現在你我君臣之間,再談私事,難道皇帝就不會有個能說私事的朋友?”

  “私事?”李春燁瞪大眼睛,這移民的事,可是國家大事,怎麼能算私事?

  “對,私事。”反正漢語的內涵太過豐富,朱由檢覺得,不用白不用。

  “既然是私事,那臣就直說了。”李春燁會心一笑,“如果向遼東移民,可以就近為遼東的軍隊徵集糧食,不但減少戶部的支出,也減少運輸上的麻煩和損失。”

  “侯質,你說的不全對,還有呢?”

  “還有?”李春燁看了朱由檢一眼,想從他的臉上找到答案,但朱由檢的臉上什麼也沒有,他只好試探著:“陛下是說,將無地的百姓移民遼東?”

  “侯質說得對,像以前的陝西,如果朝廷能給及時給百姓提供富餘的耕地,讓他們能夠有條活路,陝西也不會民變至謀反的境地。”朱由檢頓了頓,“其實,朕還有一個想法,遼東是新收復之地,將來無論是誰,只要有土地,就必須繳納農業稅。”

  “陛下是要……”李春燁的心理再次掀起波瀾,這個年輕的皇帝,不會是要在大明所有的土地上徵收農業稅吧?那要得罪多少人?特別是宗室,他得罪得起嗎?萬一出現宗室謀反的情況,他該怎麼辦?

  朱由檢緩緩搖搖頭,“此事還早,現在還不到時候———————朕打算從北直隸和山東,各挑選兩萬失去土地的民戶或者軍戶,一併歸為民籍,然後移向遼東,侯質看看,可有不妥之處?”

  李春燁也隨著朱由檢的思路從納稅問題上跳出來:“陛下,遼東三城,雖然堅固,但城廓過於狹小,四萬民戶,就有二十余萬,加上遼東原有的數萬漢人百姓,恐怕難以容納。”

  朱由檢皺起眉頭:“侯質說的是,朕考慮,廣寧現在處於和建奴對峙的位置,暫且不設民戶,寧遠、錦州又容納不下這麼多人口,但人口少了,不僅土地荒廢了可惜,種植的糧食也不足維持遼東的軍糧。”

  李春燁靈機一動:“陛下,如果遼東真的能夠堅守,不如在遼東開府立縣。”

  “何謂開府立縣?”

  “陛下,寧遠、錦州城廓猶在,可以分別開府,但兩府之間,以及寧遠與三海關之間,路途過於遙遠,可以沿途設立一些縣城,這樣就可以分解一些百姓。”李春燁忽然想到,要是寧錦一線的城堡不被建奴搗毀,現在可以以此為憑,再建一些縣城,如果現在完全重建,費時不說,還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銀兩。

  “侯質,這主意好,寧遠距山海關三百里,錦州距寧遠三百里,廣寧距離錦州,大約又是三百里,這些城鎮之間相距太遠,如果在這些城鎮之間建立一些縣城,可以方便這些城市之間的交流。行,就這麼辦,先在寧遠和錦州的南北各百里的地方,沿著水泥大道立縣,這樣每座城鎮之間,不過百里,如果用馬匹,一日之內可以到達。”

  “陛下,要建立這些縣城,卻不是一日之功。”

  “無妨,先確定位址,將百姓遷移過去,城牆等明年春天再建不遲———————朕已經有兩名知府的人選了。”

  “陛下,兩名知府是誰?”

  “寧遠知府史可法,錦州知府李鴻基。哈哈,孫大人,朕也給你派份工作,免得你在山海關閑得慌。”

  “陛下,這開府立縣的事,與孫大人有什麼關係?孫大人可是薊遼總督呀!”

  “侯質呀,你不知道,孫大人正在上疏,請求辭去薊遼總督一職。”

  “孫大人可是與袁崇煥鬧矛盾了?”

  “那倒沒有,袁崇煥是孫大人的嫡系學生,他還沒有這麼大膽子,大概孫大人見遼東的新軍太過淩厲,自己無法駕輕就熟吧!”

  “那陛下給孫大人派個什麼差事?”

  “修路,搞好遼東軍隊的後勤補給通道。他山海關有十萬士兵,又不用與建奴大打仗,真是浪費了,現在修建山海關———————寧遠———————錦州的水泥大道,人手緊缺,他十萬遼東軍正好派上用場了,免得孫大人閑得慌,又要上疏請辭。”

  “陛下,孫大人可是薊遼總督,現在卻要修路,他能抹得下這個面子嗎?”

  “無妨,他的遼東軍不能與建奴在野外對決,再說了,修建水泥路,搞好後勤補給,也是在為收復遼東做貢獻,朕親自給他去封信。”

  送走李春燁,朱由檢立即取出孫承宗的奏章,在上面批下了“建奴未滅、兩年之期未滿,老師何故毀約”,然後將奏章退回。

  朱由檢又給孫承宗寫封私人信件,信中說明了山海關———————寧遠———————錦州的水泥大道,對保障遼東的百姓,保障大明對遼東的軍事控制,以及保障遼東軍隊糧食供給的重要性,信的最後,朱由檢希望孫承宗能為社稷想想,有他在遼東,袁崇煥必然不敢冒進。

  朱由檢立即召見吏部尚書王永光、禮部尚書黃立極、戶部尚書畢自嚴。

  移民的事要及早安排,現在立即動手,還趕得上冬小麥的種植,明年春天就可能迎來豐收;還有就是史可法、李鴻基的任命,史可法現在是戶部員外郎,李鴻基在吏部任郎中,他們即將擔任寧遠、錦州知府,負責民政,首先要安置好移民,因此,必須及早動身去遼東。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16

第176章 科爾沁的台吉

  岳托從廣寧向西北脫逃,一路經過科爾沁蒙古的地盤。

  科爾沁現在是大金國最為忠實的盟友,嶽托又是大金國的四小貝勒之一,因此嶽托受到科爾沁各部頭人的熱烈歡迎和盛情款待,直到科爾沁王庭唐哈裡克。

  科爾沁大汗奧巴因有事外出,不在唐哈裡克,台吉塞桑聽說嶽托來訪,一路小跑著迎出宮門,他右手輕撫胸口,躬身向嶽托行禮:“貝勒爺!”

  嶽托斜眼看了塞桑一眼:“有勞塞桑台吉了,奧巴大汗呢?”

  “大汗不在唐哈裡克。”塞桑躬身相迎,“貝勒爺,請!”

  塞桑將嶽托迎進正廳,又讓侍女泡上香茗:“這是從漢人手中買來的極品茶葉,貝勒爺,你嘗嘗。”

  聽到漢人,岳托火冒三丈:“原來塞桑台吉一直和漢人暗通款曲?”

  “貝勒爺。”塞桑大窘,“塞桑只是與漢人有少許商業上的往來,並沒有與大明朝廷、軍隊有任何來往,再說了,貝勒爺鎮守廣寧,塞桑就是想與大明往來,也是無路可行呀!哈哈,哈哈……”

  一提到廣寧,嶽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但他沒有發作,而是端起茶杯喝茶。

  “啪嗒!”茶杯摔在地上,香茗四溢,滿屋子都是茶香。

  “貝勒爺?”塞桑示意侍女收拾好破碎的磁杯,重新給嶽托上茶。

  “塞桑台吉,這些漢人的瓷器,茶葉,本貝勒無福消受。”嶽托看也不看前面的瓷杯和香茶。

  塞桑納悶:這嶽托是怎麼了?看這情形,是來向自己問罪的,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有給他補齊蒙古牛錄的緣故?

  但塞桑貴為科爾沁的台吉,嶽托這麼給他臉色,他也下不了臺。

  他對岳托的敬重,是因為嶽托是皇太極最為倚賴的重臣之一。

  當年努爾哈赤去世,有資格繼任汗位的,是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和四貝勒皇太極。這四大貝勒都是一旗之主,各自握有一旗之兵,眼看著為了汗位,大金國的四大貝勒就要刀兵相見。

  在這關鍵的時刻,嶽托挺身而出。

  他先是說服他的父親、大貝勒代善,放棄汗位的爭奪,又會同代善,共同說服多爾袞兄弟,一同支持皇太極。

  他們在“八王議政”會議上,突然提議由皇太極出任大汗,阿敏、莽古爾泰措手不及,眼睜睜地看著皇太極登上了大汗之位。

  皇太極登上汗位後,為了感激嶽托,讓他擔任鑲紅旗的旗主,這樣,他和代善父子各自擁有一旗之兵,可見皇太極對他的信任。

  塞桑雖然是科爾沁的台吉,但科爾沁是蒙古黃金家族的旁系,他們的祖上是成吉思汗的二弟哈撒爾,一直無法成為蒙古各部的核心,在弱肉強食的蒙古草原整合中,早就投靠了大金國,是大金國最為信任的盟友。

  為了加強與大金國的關係,科爾沁各部的台吉們,紛紛與大金國的貝勒們聯姻,與塞桑家聯姻的正是現在的大金國大汗皇太極。

  大明萬曆四十二年(西元1614年),塞桑的父親莽古思將他的女兒、也就是塞桑的妹妹哲哲嫁給皇太極為妻,大明天啟五年、大金天命十年(西元1625年),塞桑為了加強與皇太極的聯繫,又將自己年僅十三歲的二女兒布木布泰嫁與皇太極。

  皇太極不僅是大金國的大汗,也是塞桑的妹夫兼女婿,但草原民族的女子,根本沒有輩分,是真正的嫁雞隨雞。在後世的歷史上,大明崇禎七年、大金天聰八年(西元1634年),塞桑還將大女兒哈日珠拉(滿族名海蘭珠)嫁給了皇太極,更加鞏固了與皇太極的私人關係。

  在皇太極的後宮中,中宮大福晉就是塞桑的妹妹哲哲,而布木布泰佔據著西宮側福晉的位子,在東宮側福晉暫缺的情況下,塞桑的妹妹和女兒,就佔據著皇太極後宮的第一位和第二位。

  可以說,皇太極的生死榮辱,與蒙古科爾沁部,特別是台吉塞桑家的關係極大。

  有了這層關係,塞桑才對岳托敬重如貴賓,但岳托擺明瞭是來問罪的,塞桑心中也動了氣。

  “貝勒爺從廣寧過來,一路上鞍馬勞頓,要不要先休息一番?”

  這是要送客了。嶽托心中大怒:“本貝勒過慣了馬上的日子,還沒金貴到行這麼一段路,就要休息的地步———————塞桑台吉,明軍向遼東大規模調兵,本貝勒希望向塞桑台吉借調一些騎兵。”

  又要調兵。塞桑忍住氣:“貝勒爺要調多少科爾沁的騎兵?”

  嶽托看了一眼窗外,深思了一會:“兩萬吧!”

  “兩萬?”塞桑的眼睛瞪得都比得上他的坐騎了,“貝勒爺,自從科爾沁歸附大金國後,被大金國限丁十萬———————多餘的男丁都被殺死了,現在的科爾沁,除了老弱幼,男丁能打仗還不到三萬。”

  嶽托不出聲,繼續盯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麼。

  在草原上,男丁就是力量,沒有男丁,只能任人宰割,塞桑心一橫:“貝勒爺,現在正是照料牲口幼崽、積蓄過冬的時刻,男丁都分散在各地,就是薩滿,也無法將他們弄到一起來———————貝勒爺,大明到底向遼東派了多少士兵?”

  嶽托心想,乾脆將數位說大,一來可以嚇住塞桑,可以多借一些蒙古士兵,二來也可以稍微減輕自己兵敗錦州的責任,“據大金國的探子回報,大明向遼東增兵數十萬———————塞桑台吉到底能借給本貝勒多少兵馬?”

  “數十萬?”塞桑如墜深淵,整個身子似乎一下子被什麼掏空了。

  難怪岳托要向科爾沁借兵,但大明數十萬士兵北上,擺明瞭是要和大金國拼命,大金國的騎兵雖然戰無不勝,但漢人數量太多,佔據絕對的人數優勢,大明和大金,鹿死誰手,一時無法預判。科爾沁就是一個小小部落,千萬不能在勝負未分的時候,參與到兩強的爭鬥中。

  塞桑打定了主意,他向嶽托伸出右手五指:“貝勒爺,科爾沁人少兵微,不像大金國那樣擁有八旗虎威,再說,這調兵的事,還要和各部的頭人、台吉商量,塞桑個人只能給出這個數。”

  “怎麼?才五千?”嶽托躺在躺椅上盤算著,五千蒙古騎兵,如果集中起來,或許能衝破明軍的槍陣,到時候死傷的是蒙古士兵,他才不會心疼。看在這五千士兵的份上,他暫時不計較塞桑的無禮了。

  塞桑搖頭:“貝勒爺,你將小小的科爾沁騎兵,當成大金國的八旗了———————塞桑最多能給出五百騎兵。”

  “什麼?五百?”嶽托“嗵”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上身隔著木桌靠近塞桑,抬手指向塞桑的鼻子:“塞桑,你將本貝勒當作要飯的?”

  嶽托眼睛直盯住塞桑的臉,那是一張皮膚皺得像馬脖子的苦瓜臉,他抬手的時候,一不小心,手指觸到瓷杯上,瓷杯頓時打翻,茶水沿著桌面向塞桑的褲腰流去。

  侍女疾步過來,用衣袖將桌上的茶水抹去。

  塞桑趁機將頭扭向窗外,似乎窗外正走過來一位美麗的草原明珠,一邊小聲咕噥著:“難道大金國有這麼大的手筆,一個要飯的就能給出五百騎兵?貝勒爺,這是塞桑作主給出的極限了,多了必須與各部落的台吉們商量。”

  “你……”嶽托哆嗦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咽下一口唾沫,“本貝勒身子欠安,先告辭了。”

  不待塞桑起身,他已經快步出了正廳。

  “那貝勒爺先休息,塞桑改日給貝勒爺請安。”塞桑的話遠遠傳到嶽托的耳中。

  塞桑隨即喚過一名親兵侍衛:“立即派人,馬不停蹄趕往廣寧,看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自從那天會見嶽托之後,塞桑就感染了風寒,接連四天,都是臥床不起,時不時的對著身邊的侍女和侍衛說著胡話,巫醫看過幾次,依然不見好轉。

  嶽托兩次派人求見,都被守在門口的侍衛攔下來,他們以台吉身患重病為由,拒絕接見任何外人。

  第四天晚上,塞桑派出的親兵回來了,他不顧塞桑病重,執意要見塞桑,但侍衛無論如何,不讓親兵進見塞桑。

  門口的吵鬧聲驚動了病床上的塞桑,他將床頭一個瓷碗摔的粉碎。

  侍衛無奈,只得對親兵說:“你先等著,我去看看臺吉。”

  不一會兒侍衛出來了,他悄悄靠近親兵:“台吉喚你進去。”

  親兵回顧四下無人,一溜煙進去了。

  “台吉。”親兵跪在塞桑的床前,給塞桑叩頭行禮。

  “快起來,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聽說親兵回來了,塞桑的病就好了一半。

  親兵從地上爬起來,倚在塞桑的床沿,“台吉,小人並沒有到達廣寧,小人在路上遇到我們的探子了。”

  “奧?探子怎麼說的?”塞桑歪靠在床頭,用皮被緊緊裹住身子面色蒼白得就像是半年沒見著太陽了。

  “台吉,出大事了,大金國的廣寧失守了。”

  “廣寧——————啊?你說什麼?”塞桑一下子從床頭坐起來,根本不像病重的樣子,“誰在胡說八道?廣寧怎麼會失守?南面不是還有錦州和寧遠嗎?”

  “台吉,是真的,不僅廣寧失守了,錦州和寧遠也失守了。”

  “到底怎麼回事?你慢慢說。”塞桑又緩緩靠回床頭,他的眼球不停地轉動著。

  “台吉,探子說,鑲紅旗全軍覆沒,嶽托就剩下身邊的三百人了,五個科爾沁的牛錄也沒了。”親兵知道的不太詳細,但大致的結果探子還是告訴了他。

  “訊息可靠嗎?”塞桑還不放心。

  “台吉,絕對可靠,探子本來是要直接彙報的,他說,大明的軍旗已經插在遼東的各個城頭了,我們的兄弟已經去了廣寧,不久就會傳回更為詳盡的訊息。”

  塞桑沉默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緩緩吐了口空氣:“大明到底向遼東增派了多少士兵?”

  “探子說,應該有好幾萬人。”

  “幾萬?不是幾十萬?難道嶽托在說謊?”塞桑隨即想到,岳托根本沒有告訴他寧遠、錦州、廣寧失守的事,已經在說謊了。

  塞桑喃喃自語:“鑲紅旗可是有近萬騎馬呐!”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18

第177章 請範文程品茶

  嶽托兩次求見遭拒,知道塞桑是不肯借兵的了。

  他原來準備戴罪立功,先從科爾沁部借兵,收復廣寧之後,再回盛京向皇太極請罪,現在看來,這種願望是實現不了了。

  他根本不相信塞桑真的病了,病的神志不清,但塞桑以生病為藉口,就是要告訴他,向科爾沁借兵,沒門。

  嶽托在廳堂中轉了兩圈,將廳堂中所有的瓷器陶器一股腦摔爛了,這才揚起馬鞭,對跟在身邊的親兵說:“走,回去。”

  從唐哈裡克回盛京,中間隔著遼東長城和崇山峻嶺,走廣寧是最近的道路,但廣寧嶽托顯然回不去了,他只好向北繞道。

  這樣一耽擱,岳托回到瀋陽的時候,比從廣寧直接逃回去的右梅勒額真忽魯晚了好幾天,在他回到瀋陽之前,大金國的“八王議政”已經開過一次會議,專門為他鑲紅旗的事。

  二貝勒阿敏在皇太極正式登基為汗後,就被皇太極趕到赫圖阿拉,四小貝勒中的嶽托又是未歸,因此,參加會議的只有六個人:大貝勒代善、三貝勒莽古爾泰、四貝勒皇太極以及三個小貝勒阿濟格、多爾袞和多鐸。

  “大汗,這是父汗起兵以來,大金國遭受最大的失敗,這是大金國的恥辱,一定要嚴懲罪魁禍首岳托。”

  莽古爾泰當年失去擔任大汗的機會,與嶽托的暗中搗鬼是分不開的,他至今仍然深恨著嶽托,甚至超過恨皇太極,岳托平時由皇太極罩著,又是一旗之主,莽古爾泰拿他沒什麼辦法,今天可是長生天賜給莽古爾泰最好的機會。

  “這……”皇太極遲疑著,“也許事情並不像忽魯說的那樣糟糕。”

  代善一直低著頭,嶽托是他的兒子,他本想幫著說兩句話,但如果忽魯說的是真的,那嶽托犯的是十惡不赦之罪,如果不懲罰,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與三大貝勒鮮明的態度相比,三小貝勒阿濟格、多爾袞、多鐸的態度就含糊得多,他們乃是同母兄弟,平時都是相互照應著,與嶽托並沒有什麼仇恨。

  三兄弟中,阿濟格在戰場上有勇有謀,是不可多得的將才,但在做人和處事上,顯得比較憨厚,甚至有木訥,多鐸又是年幼,多爾袞就成為他們三人的主心骨。

  多爾袞私下認為,嶽托的鑲紅旗全軍覆沒,嶽托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他一向對嶽托沒有惡感,加上代善也在場,所以不願落井下石。

  阿濟格和多鐸兩人的目光都在多爾袞的臉上掃過,意思要他拿主意。

  多爾袞輕輕拍了一下衣角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如果鑲紅旗真的像忽魯所說的那樣,岳托自然要承擔責任,但現在只有忽魯的一面之詞,做不得准,大汗應該立即派人去廣寧,探聽事情原委以及明軍的下一步動向,才是正事。”

  皇太極頭:“多爾袞說的是,我會立即派人趕赴廣寧。”

  莽古爾泰急了:“探聽明軍的訊息固然重要,但鑲紅旗慘敗的責任,也不能就此抹去,廣寧失守,非同小可,忽魯敢開這麼大的玩笑?”

  多爾袞忽地眼珠一轉:“那個忽魯,竟然敢放棄廣寧,趁夜出逃,當時城中還有一千多士兵,如果固守待援,廣寧未必就保不住,大汗……”

  皇太極一拍身前的案桌:“這個忽魯,竟敢不戰而逃,嚴重敗壞大金國的軍紀,我欲斬首此人,以正軍法,諸位貝勒意下如何?”

  莽古爾泰立即贊同:“此人棄城而走,理應斬首,但他是鑲紅旗的人,旗主嶽托也有監管不力之罪。”

  阿濟格見眾人冷場,緩緩獻上一言:“彼時嶽托並不在廣寧城中,大金國的騎兵向來戰無不勝,因此遇到逆境,將領的心裡臨時起了變化,也怨不得嶽托,這一條罪加在嶽托頭上,似有不允。”

  莽古爾泰得不到眾人的回應,但他還不死心:“即使廣寧之失,罪不在嶽托,但寧遠、錦州之失,嶽托再難推脫責任,再說鑲紅旗損失如此慘重,又是岳托親手指揮的,這條罪難道還比不上廣寧之失?”

  眾人都默不作聲,連代善都是緩緩頭。

  “三貝勒說到寧遠、錦州之失,加上鑲紅旗的損失,我倒想起一件事。”多爾袞左右掃視一遍,“以我對明國的瞭解,他們的軍隊,不可能有這麼強大的戰鬥力,為什麼這些事情都發生了?岳托已經戰至全軍覆沒,是否已經盡力了?”

  代善終于開言了:“多爾袞說得是,如果說寧遠失守,還可以說是孫承宗偷襲得手,但嶽托有了準備,又接管鑲紅旗的全部兵力後,依然失去了錦州、廣寧,還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這難道是戰爭不力之罪嗎?是不是明軍的戰鬥力陡然提升了?我們為此要做好哪些準備?”

  “陡然提升?大貝勒的話太過危言聳聽了吧?”莽古爾泰鼓起腮幫子,臉上明顯不悅,“一支軍隊的戰鬥力,是長時間訓練出來的,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得到大幅度的提高?”

  皇太極見話題偏離了對嶽托的懲罰,心中暗自高興,“也許明軍的火器進步了,以前,我們可是沒少吃明軍火炮的苦,忽魯不是說,明軍攜帶了新式的火器嗎?”

  莽古爾泰大手在案桌上一抹,差將桌上的馬奶酒打翻,每次“八王議政”,他是唯一可以喝馬奶酒的人,這也是皇太極允許的。

  “縱觀整個草原,戰鬥力最強的還是騎兵,火器只是輔助,哪有什麼新式火器能滅了大金國的一旗之軍?”

  眾人也覺得莽古爾泰說得有理,一時無言以對。

  莽古爾泰見自己的話終於鎮住在場的各位貝勒,心中豪興大發:“我願意率正藍旗奪回廣寧。”

  皇太極擺擺手:“三貝勒勇氣可嘉,先回去做好出兵的準備,待我的探子帶回具體的訊息之後,再商量用兵的事,今天的會議就到此,各位回去之後,也要關注廣寧的軍情變化。”

  從大政殿出來,皇太極心事重重地回到清寧宮。

  他進入書房,獨自坐在書桌前。

  剛才多爾袞的話,雖然是在為嶽托開脫罪行,但皇太極暗自驚心,嶽托並不是一個懦弱的旗主,相反,他有勇有謀,曾經取得過多次戰鬥的勝利,為什麼這麼優秀的旗主,這次敗得這麼慘?

  嶽托的罪行還在其次,如果明軍的戰鬥力真的提升到可怕的地步,他將如何應對?

  寧遠、錦州和廣寧,都已經是大金國的土地,如果就這麼丟了,那大金國有沒有人將失地的罪過,算在自己的頭上?

  阿敏、莽古爾泰會不會捲土重來,以失地為藉口,再次威脅自己的大汗之位?

  沒有來自前線的訊息,皇太極也找不到這些問題的答案。

  他將右臂支在書桌上,托著自己的腦袋,手指不斷地揉著額頭。

  “吱呀!”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中宮大福晉哲哲手裡端著一杯皇太極特別喜歡的香茗,緩緩進入書房。

  “大汗怎麼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有什麼不順心的事?莫不是我們姐妹惹大汗生厭了?”

  皇太極身體沒動,抬眼看著哲哲,雖然已經年近三十,但身材沒有任何臃腫,白皙的臉上依然像剛出水的蓮藕。

  “大福晉多心了,我只是在想一些政務上的問題。”

  哲哲站在皇太極的身邊,臉上掛著祥和的微笑,永遠不喜不悲的樣子,“大汗,今晚讓布木布泰侍寢吧!這丫頭,又在埋怨自己未能為大汗懷上孩子了。”

  皇太極心中有事,根本沒有心思去想侍寢的事,但哲哲的話,又讓他想起布木布泰,那個皮膚白得像雪花,摸起來軟得像貂皮,眼睛裡永遠含著溫順和乞求的小姑娘。

  “好吧,你去安排吧!”皇太極不忍拒絕,也許晚上放鬆一下,自己的思路就會打開也說不定,就像他曾經奪取大汗之位時的前夜。

  “是,那我就去安排了。”哲哲剛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大汗不是有一個全能的謀士嗎?如果遇上什麼不解的事,我們女人幫不上忙,大汗可以問問範文程。”

  “範文程?”皇太極驚呼一聲,自己一時焦急,怎麼把範文程忘了?“立即傳範文程來見我。”

  範文程的府邸在清寧宮左近的西海胡同,離清寧宮不過兩裡之遙,不一會兒,他就在宦官的指引下,來到皇太極的書房。

  “草民範文程叩見大汗!”範文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給皇太極叩了頭,他現在沒有官職,皇太極看重他,就收留在“汗之文館”,被稱為“書房官”,實際上只是皇太極的私人顧問。

  “先生快起來!”皇太極趕緊起身,扶了範文程一把,將他按到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宦官過來為範文程泡上香茗。

  “這是從你們漢人處購得的上好毛峰,價格可不便宜,也不易買到,先生嘗嘗———————如果先生喜歡,我明日讓人給先生送兩包去。”皇太極自己也端起茶杯,一邊聞著毛峰散發出的清香,一邊小酌了一口,“這毛峰,真的不錯,光是打開茶杯時,散發出來的清香之氣,就讓人愛不釋口。”

  “草民多謝大汗!”範文程學著皇太極的樣子,先聞後品,但他發現,這毛峰根本沒有洗過,是用熱水直接泡的,茶香中隱隱有一股澀澀的味道,“大汗突然找草民來,不是為了品茶吧?”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19

第178章 第一漢奸

  “真是啥事都瞞不過先生。”皇太極伸出右手的食指,隔空了範文程影子,“先生可知道,廣寧已經失守了?”

  範文程雙手躬了躬,“草民聽得一些訊息,但語焉不詳,草民還沒弄明白前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皇太極雙手緊握茶杯,避開範文程的目光,“先生,寧遠、錦州、廣寧都失守了,而且,鑲紅旗也被打殘了。”

  “啊……”範文程發出一聲驚呼,他只知道前線戰局不利,沒想到竟然糟糕到這種地步,這才多長時間呀?

  皇太極假裝沒看到範文程的失態,“先生是漢人,以先生對大明的瞭解,有沒有什麼法子,讓大明的軍隊的戰鬥力驟然提高?”

  範文程緩緩搖頭:“軍隊戰鬥力的提高,非一日之功,需要長期的的訓練,大汗也曾統過兵,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皇太極稍稍放下心來,“明軍有沒有可能製造出什麼厲害的火器?”

  “火器?”範文程閉目思考了一會,“草民離開大明日久,對大明的近況也是不知,但草民知道,火器,需要士兵去使用,如果沒有優秀的士兵,再好的火器也是枉然。”

  “是否有可能,大明新君初立,為了楊威,士兵奮勇爭先?”除了這個,皇太極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原因。

  範文程又是搖頭:“大明的府兵制,已經腐爛透,要想整頓,根本不是短時間所能完成的,而且,要需要大量的銀子,沒有銀子,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先生是說,大明軍隊的戰鬥力,根本不可能急劇提升?”皇太極和莽古爾泰一樣,也是相信騎兵的戰鬥力勝於一切,但漢人常常使用奇謀詭計,所以,他還有不放心。

  “應該不會。”

  “如此,那鑲紅旗為何會全軍覆沒?”這才是皇太極的心病,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敗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全軍覆沒?”範文程的臉色霎時蒼白,但瞬間就恢復了鎮定。

  “訊息還未正式送回,嶽托也是未歸,也不可全信,也許根本就是漢人放的煙幕彈,但我們總要做好各種準備。”皇太極希望,鑲紅旗失利,漢人依仗的是人數的優勢,再加上是偷襲。如果漢人依仗的是人數上的優勢,即使鑲紅旗真的全軍覆沒,也沒什麼可怕的。

  “草民斗膽。”

  “先生請說,此處只有你我二人,有話不妨直說。”皇太極眼角含笑,直視著範文程。

  “是否岳將軍兵敗,為了開脫責任,才編出謊言,放出各種風聲?”範文程四處掃視,忽地發現這是在清寧宮,他自嘲地笑笑,輕輕晃動著腦袋。

  皇太極雙目內視,似乎在喃喃自語:“嶽托不是魯莽之人,我才讓他鎮守最前線。”

  “……”

  見範文程沒有說話,皇太極又說:“不太可能,鑲紅旗這麼多士兵,不可能一次戰鬥就損失殆盡,孫承宗就是再厲害,也不會讓岳托連連中招。”

  “大汗說得是,能吃掉整個鑲紅旗,明軍得有多少士兵呀?是草民一時失思了。不過,草民也是百思不解,真的吃掉鑲紅旗,明軍憑的是什麼?”

  “先生,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將如何處置?”皇太極不再糾結鑲紅旗失敗的事,他更關心的是自己和大金國的未來。

  範文程雙手捋著自己並不長的鬍鬚,半天冒出一句:“議和。”

  “議和?”皇太極差從椅子上跳起來,他恨不得一把掐住範文程的脖子:“大金國與大明的戰爭,哪一次不是占盡便宜?怎麼可能向大明求和?”

  “大汗息怒,草民的意思,議和只是幌子,我們向大明派出使臣,以大明朝廷的慣例,必然會待之上賓,我們在使臣中安插一些探子,多備黃金銀兩,漢人重利,容易收買,趁機打探我們需要的訊息。”

  “那議和的內容怎麼辦?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大汗不用擔心議和的事,草民說了,議和只是幌子,不用指望談出什麼結果———————也不需要什麼結果,漢人有一招,叫‘久拖不決’,只要我們的使臣與大明耗著,探子就會有機會,時間越久越好。”

  “奧,我明白了,先生,這真是奇計,然而,談判怎麼結局?我們的使臣遲早是要回來的,難道放棄他們不要了?”

  “即使最後被迫談出結果,也沒有關係,使臣可以說,他雖然同意,但協定的內容已經超出他的權力範圍,必須報大汗認可,協議才能生效。使臣一旦回國,就如魚沉大海鷹入長空,再無任何訊息———————大金國並沒有違背協定,因為協定根本沒有生效。”

  “可是,大金國國內的貝勒們,恐怕有人反對。”皇太極有些擔憂,莽古爾泰已經在厲兵秣馬了。

  “無妨,大汗可以秘密派出使臣,反正也不會有什麼生效的協議,將來國內知道的時候,我們早就得到我們想要的訊息了,大明生氣更沒關係,大金和大明,最終還是要通過戰爭來解決問題的。”

  “先生真是我的謀士……不,是奇謀。”皇太極向範文程伸出大拇指。

  從清寧宮出來,天已經黑透了,被夜風一吹,範文程的腦子更加清醒些。

  剛才對皇太極的一番言論,都是臨時想起的,但他忽略了一,明軍既然能吃掉整個鑲紅旗,憑什麼要與大金國議和?就像大金國從前兵臨遼陽、廣寧、錦州和寧遠的時候,那時大明如果請求議和,大金國會同意嗎?

  大明也沒有議和的傳統,即使從前面對蒙古這樣的國患,大明可以忍受百姓和財物的損失,可以忍受喪師失地,卻從來沒有和哪個蒙古部落議和。

  大明正統十四年(西元1449年),瓦刺蒙古的的三萬大軍在土木堡大敗明軍,連大明的皇帝朱祁鎮都被瓦刺國師也先俘獲,但大明朝廷硬是不肯議和以換回皇帝,他們立即扶植朱祁玉登基,以表明大明與外族決戰到底的決心。

  歸附。範文程終於想到這一個名詞,漢語的內涵實在太豐富,明明是議和,漢人卻改個名字,似乎漢人占盡便宜,其實,哪一次外族歸附,漢人不是散盡財物?這與大漢與大唐送公主和親、大宋向契丹和女真納幣稱臣有什麼實質上的區別?

  範文程自覺是漢人中的佼佼者,是漢人中少有的能認清周邊形勢的人,因為大明朝廷極端腐敗,他才像屈原那樣鬱鬱不得志。

  所以大金國進軍遼東的時候,他立即迎合大金,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他拋祖棄妻,忍受第一漢奸的駡名,現在總算在大金國站穩腳跟,皇太極不僅對他禮遇有加,還言聽計從。

  他也從來沒讓皇太極失望過,以漢人的謀略,混跡于連文字都沒有的女真人當中,他自覺遊刃有餘。

  但今天晚上,當他聽到鑲紅旗全軍覆沒時,他緊張得都失態了,明軍的戰鬥力為什麼會大幅度提高?他實在沒弄明白。

  範文程覺得,面對自己曾經那麼熟悉的故土,他第一次看不透大明。

  是大明變了,還是自己老了?

  不知不覺,範文程已經來到府邸門口。

  看門人知道皇太極召見了他,他熱情地過來行禮:“大人回來了?有沒有用過晚餐?”

  範文程低垂著腦袋,看也不看看門人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看門人顧不上多想,他又跑過去為範文程開門。

  門剛打開一半,範文程就過來了,他一低頭,從半扇門縫鑽進去,快步回到自己的臥室。

  “大人這是怎麼了?”看門人獨自留在門外,他摸摸腦袋,訕訕地笑笑。

  皇太極對於議和的決定,還是相當滿意的,能陰漢人一把,他感覺到了最大的滿足。

  送走範文程,皇太極的心情舒坦多了,他一路晃悠著回到自己的寢宮。

  宮女們早就得到大福晉哲哲的指示,立即嬌笑著圍過來。

  “大汗,晚膳早就預備好了,大汗在哪兒用晚膳?”

  皇太極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這才想起,剛才召見範文程,談的時間太長了,早就過了晚膳的時間,“晚膳?奧,還真的餓了。”

  “大汗,那就在寢宮用晚膳吧?馬上就好,大汗也不用移步。”一名身著藍花長袍、容貌嬌麗的宮女,上來福了一福,他打著頭,目光剛好對準了皇太極的視線。

  皇太極覺得這宮女的目光有些熟悉,“我在哪裡見過你?”

  宮女“噗嗤”一笑,腰身差都彎下去了,“奴婢每天都在這兒伺候大汗,大汗當然見過奴婢。”

  “我不是說這裡。”皇太極搖搖頭,“我是說,我還在其它地方見過禮嗎?”

  宮女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應該沒有,大汗是貴人,奴婢入宮之前,大汗怎麼可能見過奴婢?”

  皇太極也笑笑:“那是我記錯了———————快上晚膳吧!”

  “是,大汗。”宮女應聲退下,不一會,皇太極的晚膳就上來了。

  皇太極的晚膳比較簡單,四菜一湯。

  一大塊烤羊腿、一碟切碎的熟牛肉、一碟紅燒整鵝、一碟野莧菜、一盤羊肉大白菜湯,還有一壺馬奶酒。

  主食是兩個大白饅頭。

  皇太極輕輕抓起烤羊腿,大咬了一口:“不錯,今天烤羊腿的味道不錯。”

  宮女為皇太極滿上馬奶酒:“大汗要不要再來一個羊腿?”

  “不用了。”皇太極嘴裡全是羊肉,含糊應答著。

  他真的餓了,不一會功夫,除了莧菜,桌上已經一掃而空。

  布木布泰還沒有過來。

  穿著藍花長袍的宮女一邊指揮其他宮女收拾碗箸,一邊問皇太極:“大汗是先洗腳,還是先更衣?”

  “嗯……先洗腳吧———————側福晉還沒來嗎?”

  “剛才大福晉來過了,大福晉說,她要為側福晉打扮打扮。”藍花長袍宮女嬌笑著。

  “奧……”

  皇太極決定小寐片刻,先養足精神再說。

  迷迷糊糊中,皇太極進入了夢鄉。
炎雞 發表於 2019-9-1 13:20

第179章 皇太極的夢

  皇太極騎著一匹大白馬,懷中端坐著一名散發出體香的女人,他左手握韁,右手摟住女子的纖腰,在大草原上縱馬狂奔。

  隨著馬背的顛簸,女子身上柔軟的皮膚抖動不已。“大汗,快。”她揚起小臉,不斷發出興奮的叫喚。

  馬兒跑累了,兩人在一條小河邊停下來,皇太極牽著女子嬌弱的小手:“來,去小河邊洗把臉,感謝長生天,順便看看你那美麗的臉蛋。”

  女子從皇太極的手中脫出來,緩步來到小河邊,她一手提裙,小心地蹲下身子,用手輕輕招了河水。皇太極就站在他的身後。

  女子側身,發現皇太極在偷看,她嬌笑著,奮力將手指上的清水甩到皇太極的臉上。

  清水進入了皇太極的眼睛裡,溫溫的、香香的、滑滑的,弄得皇太極的眼睛有難受。

  皇太極想睜大眼睛,看看前面這麼大膽的女子是誰,但眼睛裡沾上了清水,有些發澀,不能完全睜開。

  前面的女子像是哲哲,又像是布木布泰,看不真切。

  突然,背著小河的方向又出現了一名女子,比前面的女子更加姣美,尤其是露在藍花上衣外面的臉蛋、脖子和手臂上的皮膚,白淨似雪,嫩滑如冰。

  皇太極的眼睛終於完全睜開了,“你是誰?為什麼在這兒?”

  女子含羞低頭,笑而不答。

  先前騎在馬上的女子,已經從小河邊走過來,她在皇太極的腰上輕輕捏了一把:“她是我的姐姐,叫哈日珠拉,你這麼看她幹嗎?你是要她還是要我?”

  皇太極張開雙臂,將兩女都擁在懷中:“我兩個都要。”

  先前騎在馬上的女子稍稍掙了掙,但並沒有睜開皇太極的懷抱,她揚起漂亮的臉蛋,靠在皇太極的左肩上:“你若是要她,就讓我回科爾沁,你若是要我,就讓他回科爾沁。”

  “不,我兩個都要。”皇太極摟得更緊了,生怕兩女掙脫他的懷抱,“我還缺少一位東宮側福晉。”

  右邊的女子“咯咯”地笑著,依然低著頭,她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

  皇太極張開大嘴,就要向右邊嫩滑光潔的臉蛋上親去。

  他扭頭的時候,發現不遠處走過來幾個男人。

  “不好,是明軍。”皇太極對明軍的明光鎧太熟悉了,他從兩女的腋下抽出雙手,急速伸向後背,但後背上根本沒有弓箭。

  幸好腰間有大汗的佩刀,皇太極拔刀在手,將兩女推向自己的身後。

  “砰,砰。”

  兩聲槍響,右邊女子的前額上出現一個拇指大小的血洞,鮮血像箭一樣從血洞中射出。

  還有一些血液隨著額頭流向她小巧的鼻子、流向她白皙的臉蛋。

  “白雪映日。”

  皇太極剛想到這兒,右邊的女子已經緩緩倒下去,弓成一個彩色的大蝦。

  皇太極大怒,他右手持刀,怪叫著沖向放槍的那幾名明軍士兵。

  明軍士兵也拔出馬刀,數名士兵圍著皇太極廝殺。

  皇太極越戰越勇,幾名明軍士兵急急敗退,當先的那名明軍士兵,被皇太極一刀砍在大腿上。

  他摔到在地,坐在地上,用屁股和雙手向後爬行。

  皇太極趕上一步,一刀劈在他的腦門上,結果了他的狗命,為剛才死去的女子報了仇。

  “大汗,救我……”

  皇太極正在想,那死去的女子叫什麼名字呢?身後傳來了女子的哭喊聲,顯然是先前與他一同騎馬的女子。

  他一扭頭,數名明軍士兵正裹著布木布泰,迅速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皇太極欲待回身去追,卻被一刀砍在砍在小腿上。

  小腿一陣痙攣,皇太極發出“啊”的一聲驚叫。

  “大汗,你怎麼了?”女子婉潤的聲音在皇太極的耳邊想起,她就坐在皇太極的床頭,正盯著皇太極的扭動的臉盤。

  皇太極睜眼一看,正是布木布泰,“布木布泰,你不要走。”他一把抓住布木布泰軟若無骨的小手。

  “大汗,你弄疼我了。”布木布泰抽出小手,輕輕揉捏著,“大汗,你怎麼了?不是姑姑讓我……”

  “奧!”皇太極完全醒了,“剛才看你沒來,我就小睡了片刻。”

  “大汗是做夢了?”布木布泰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格外明豔,也有少許期待:“大汗夢到我了?”

  皇太極頭,“布木布泰,你有一個姐姐嗎?”

  “是呀!怎麼了?”布木布泰的眼睛上過意思不易察覺的失落。

  “她叫什麼名字?”皇太極絲毫沒有察覺到布木布泰的異樣。

  “她叫哈日珠拉,大汗也夢見她了嗎?大汗可是從來都沒見過她呀!”布木布泰的從懷中摸出白色絲巾,輕輕擦去皇太極額頭上的汗珠。

  皇太極眼神定定的,不知道在看什麼,也許什麼都沒看,目光顯得陰鬱,只是機械地頭。

  “大汗,我姐姐你就別想了———————她早就嫁人了。”布木布泰歪倒在皇太極的床頭,小臉蛋靠在皇太極的左肩,小手輕揉著皇太極的胸膛。

  皇太極回過神來,他逮住布木布泰的小手,“我沒想,我只是夢見她了。”

  “那大汗還夢見了什麼?”

  皇太極搖頭,他當然不願將遇到明軍士兵、自己受傷的事說出來,“就夢到你們姐妹兩。”

  “那大汗沒有對我姐姐做什麼吧?我們博爾濟特氏已經有兩人屬於大汗了。”布木布泰摩挲著,小臉都貼上皇太極的臉了。

  “對你姐姐倒沒有,不過……對你,可是什麼都做了。”皇太極輕摟布木布泰的細腰,向上一掀,一把將布木布泰拉上龍床……

  岳托回到盛京(今瀋陽)的時候,還不知道忽魯作為替罪羊,已經為他而死了,他不敢直接去見皇太極,而是先去了十王亭,在西側的正紅旗亭中,他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大貝勒代善。

  “阿瑪!”嶽托哭拜在地。

  “嶽托,你先起來。”代善的臉上沒有初見長子的驚喜,而是冷靜得沒有任何表情,“你說說,鑲紅旗到底怎麼了?”

  “阿瑪,鑲紅旗完了。”嶽托又要下跪,被代善的目光止住,“我只帶回三百餘人。”

  “三百?”代善的語言越發冷淡了:“難道忽魯說的是真的?你詳細說說。”

  嶽托將鑲紅旗失利的事,簡要說了一遍,又眼巴巴地望著代善。

  代善沒有心思看他的眼神,“明軍的火器真的這麼厲害?你不會是在推卸戰爭失利的責任吧?”

  “阿瑪,這麼大的事情,孩兒怎麼敢說謊———————如果不是明軍的火器太厲害,一旗之軍,這麼會全軍覆沒?”嶽托心中的傷口又被牽動,近萬女真勇士死亡,鑲紅旗沒有十年的時間,根本恢復不過來。

  “那寧遠、錦州、廣寧失守,也是真的了?”

  “寧遠、錦州已經失守,但孩兒離開的時候,廣寧還沒失守,以後的事,孩兒並不知情,孩兒那時已經在科爾沁。”

  “強詞奪理!廣寧是你的屬地,你敢說不知道?”代善一聲斷喝,“你都領著主力逃跑了,廣寧還能守得住?”

  “……”

  “你立即去大政殿面見大汗,向他講明一切,能不能原諒你的過失,就看你的造化了。”

  “阿瑪……”嶽托又用眼神求救。

  “大汗甚念舊情,對你已經格外開恩,你不用擔心,一切照實說。”代善擺擺手,催促嶽托快走。

  大政殿是皇太極處理政務的地方,就位於十王亭的中心,距離代善的正紅旗亭不過數十步。

  聽說嶽托回來了,皇太極立即召他覲見。

  嶽托離開後,皇太極的面色凝重起來,嶽托所說的太過駭人,明軍在沒有什麼傷亡的情況下,不但連奪寧遠、錦州、廣寧三座堅城,還滅了他的鑲紅旗。

  皇太極立即召開“八王會議”,阿敏仍然沒有到會,但嶽托回來了,算是“七王會議”。

  經過討價還價,會議一共達成兩條共識:第一、由莽古爾泰率正藍旗南下,侍機奪回廣寧;第二、嶽托被奪去旗主之位,鑲紅旗是否重建,如果重建,旗主由誰擔任,要等莽古爾泰勝利歸來,再做定奪。

  莽古爾泰的正藍旗有二十八個牛錄,一共八千四百士兵,皇太極從多鐸的正白旗裡抽調兩個牛錄,加入正藍旗,這樣莽古爾泰就有了三十個牛錄,九千士兵。

  正藍旗有十五個牛錄佈置在遼陽至蓋州一線,現在正是與廣寧對峙的最前線,莽古爾泰帶上數十親兵,星夜倍道,親自趕往遼陽、蓋州一線,收攏他的士兵,而其他的十五個牛錄,也隨後趕去廣寧。

  莽古爾泰在遼陽附近聚齊了十五個牛錄,又攜帶了大量的攻城器械,立即搶渡三岔河。

  遼河、渾河和太子河在最下游的地方合流一處,然後注入渤海,這個最下游的地段,因為是三條河的匯合處,所以叫三岔河。

  三岔河水流速度快,水面又很寬闊。現在三岔河東西兩岸都是女真人的地盤,女真人為了東西聯繫方面,在河面架設了一條三米寬的浮橋。

  莽古爾泰的四千五百士兵,只用了一個下午,就攜帶著輜重,全部渡過了三岔河。

  三岔河最西邊的是遼河,在遼河以西,有一個明軍以前修建的軍堡———————西平堡,明軍從遼東敗退後,西平堡兵沒有被女真人摧毀,而是作為軍鎮保留了下來,莽古爾泰渡過三岔河後,就在西平堡暫時休息。

  但西平堡距離廣寧有二百里,相距太遠,莽古爾泰只在西平堡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他就帶著十五個牛錄,向西一路狂飆,傍晚的時分,莽古爾泰終於抵達廣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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