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80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59
第360章 分頭行動
               
    濮州位於山東省和河南省交界,鄰近河南省開封府和歸德府,跟范縣一樣,都是瀕臨黃河的城鎮,乃地勢平坦的平原地帶,歷來水患嚴重。

    濮州距離鄆城縣近百公里,騎馬也得數個小時,徐晉和蕭淮下午三點多才從鄆城縣出發,策馬急馳了近個時辰已經是傍晚了。本來夏季晝長夜短,下午五點多太陽應該還很高才對,但是由於天空陰雲堆積,此時竟有點暮色蒼茫的感覺。

    遠處的村莊有炊煙升起,蕭淮突然勒定馬對徐晉道:「子謙,看樣子今晚還會下雨,眼看就要天黑了,老夫先帶人趕到濮州城查看情況,子謙辛苦一下,通知沿途村莊的村民提高警惕,最好立即轉移到高處。」

    徐晉點頭道:「好的,蕭大人萬事小心!」

    蕭淮含首道:「子謙亦是,切忌在地勢低窪處久留!」

    蕭淮說完便率著兩百名錦衣衛沿著官道往濮州方向繼續急馳。看著蕭淮率眾遠去,徐晉沉聲道:「地圖!」

    金百戶連忙命手下將用油紙包裹著的地圖捲軸拿出來,徐晉接過打開一看,發現從這裡到濮州,數十里官道附近的村落竟多達四五十個之多,工作量有點大啊,估計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要天黑了。

    當下徐晉不敢怠慢,立即給手下的錦衣衛分配任務,兩個人一組,每組負責通知1~3個村莊,距離偏遠的則只負責通知一個村莊。

    徐晉分配好各自的任務後,拍了拍手大聲道:「好,大家馬上出發,完成任務後在水堡塞匯合,若是天黑之前趕不到水保寨,第二天直接到濮州城,辛苦諸位弟兄了,等到了濮州,本官請諸位弟兄喝酒。」

    一眾錦衣轟然應諾,二人成組各自策馬離去,徐晉則帶著金百戶等二十名錦衣衛朝炊煙升起那座村莊馳去。

    徐晉等人離開不久,一匹馬便一溜小跑著出現在官道的轉彎處,馬上騎士戴著斗笠,正是銜尾追至的白蓮教徒——瘦子丘富。

    丘富此刻騎在馬背上,嘴裡罵罵咧咧的,他這匹座騎昨晚雷雨天氣受驚,在樹林子裡橫衝直撞,馬腿多處被荊棘劃傷,所以狀態很差,任由丘富如何鞭打催促,就是不肯撒開四蹄飛奔,恨得這貨牙癢。

    很快,丘富便來到徐晉等人分頭行動的位置,當看到滿地雜亂的馬蹄印時,丘瘦子整個人凌亂了,糾結了很久,最終順著官道繼續追下去。

    約莫半個小時後,三匹快馬飛馳而至,馬蹄踏得泥水飛濺,馬上正是趙全、薛冰馨、孫才三人,他們是來找瘦子丘富的。

    趙全沉著臉打量了一遍地上雜亂的馬蹄印,尖刀眉不由皺了起來,吩咐薛孫二人下馬,四處堪察了一番,並未發現有血跡和打鬥過的痕跡,鬆了口氣之餘,又有點失望。

    趙全雖然十分惱火丘富擅自行動,但內心還是希望丘富刺殺成功的,此處馬蹄雜亂,趙全本還以為丘富在這裡發動了襲擊,但經過勘察表明,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估計是徐晉身邊的錦衣衛分頭行動了。

    「全哥,現在咋辦?」孫才糾結地問,四面八方都是遠去的馬蹤,他都不知該繼續往哪個方向追了。

    薛冰馨忽然一指道:「看,那邊有個村莊有人煙,咱們過去打聽一下吧。」

    趙全聞言點頭,於是三人策馬奔向村莊,剛到了附近,村頭便響起砰砰的鑼聲,緊接著十幾名村壯便抄著竹槍鋤頭之類衝出來。大災過後,經常有賊人到村子光顧,所以村民都十分警覺。

    薛冰馨催馬上前道:「各位鄉親不要誤會,我們只是路過的,跟你們打聽一下,不久前是否有馬隊經過?」

    那些村民見到薛冰馨是女子,而且對方只有三人,所以也放鬆了警惕,其中一人答道:「姑娘說的是欽差徐大人嗎?」

    趙全不由眼前一亮,薛冰馨點頭道:「對,就是他!」

    村民答道:「徐大人大約半個時辰前來過,他說上游大堤出現險情,今晚可能會下雨,讓咱們提高警惕,轉移到高處暫避。徐大人真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啊,堂堂欽差,天都快黑了還親自四處奔波通知大家躲避洪水。俺們本來要留他暫住過夜的,他說還要通知沿途的村子,帶著護衛急匆匆離開了。」

    薛冰馨愕了一下,問道:「那你們還不趕緊躲避?」

    一名年老的村民笑道:「不怕呢,咱們村子地勢高,上次洪水也沒淹著,這大晚上的一村子老少搬到山上多麻煩,姑娘,俺瞧你也不像壞人,天就要黑了,要不就在咱人村暫住一晚吧,像你這樣水靈的閨女,大晚上的在外面瞎跑不安全,正好俺家還有地方住。」

    趙全皺了皺眉,暗使眼色示意薛冰馨不要浪費時間,後者對著老村民抱拳道:「謝謝老丈好意,我們還得趕路呢,告辭了!」

    看著策馬離開的薛冰馨等人,老村民搖了搖頭嘆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這時一名老婦人上前一就便揪住那老村民的耳朵罵道:「老不要臉的,見人家閨女水靈,是不要想人家住到你屋裡去?」

    「哎喲,痛……老太婆撒手,俺哪有你想的齷齪,咱家三娃子三十好幾還沒娶媳婦,俺不是想撮合一嘛……」

    一眾村民不禁哄笑起來。

    聽著身後村民的哄笑聲,趙全回頭冷冷地瞟了一眼,此刻要不是有急事,憑他陰冷的性子,今晚准摸回去整治那老頭一番。

    不過,現在趙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心情莫名的興奮,因為據推斷,徐晉肯定是發散了錦衣衛四處通知附近的村子躲避洪水了,而且由地上的馬蹄印來看,此刻徐晉的身邊只有區區的十來人,絕對不超過二十人,正是干掉他的大好機會啊。

    所以,趙全此刻只想追上去尋機會幹掉徐晉,至於瘦子丘富現在在哪,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駕……

    趙全策馬順著馬跡急追,孫才緊跟其後,薛冰馨卻落在了最後。

    薛冰馨自然明白趙師兄這麼急切的原因,無非是想追上去刺殺徐晉而已,可是徐晉確是個好官啊,身為欽差,不顧自身的安危,天快黑了還要四處通知百姓躲避洪水。

    所以,薛冰馨現在心情很糾結,而且她還擔心,如果這時追上去把徐晉殺掉,一旦真的發生洪災,那沒收到通知的村子豈不危險,會死掉很多人的。她本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要不是背負國仇家恨,她也不會加入白蓮教,這組織的很多行事方式,其實她並看不慣。

    天空下雨了,雖然不大,但淅淅瀝瀝的也相當惱人,天色也將要完全黑下了。

    徐晉披著蓑衣斗笠,策馬在鄉間小道前行,深一腳淺一腳的,速度十分緩慢。

    「大人,前面就是水保寨了!」金百戶一指前方煙雨迷茫的地方。

    徐晉抬眼望去,但見蒼茫的暮色,隱約看到一處村莊的輪廓,點頭道:「加緊趕過去!」

    於是,一眾錦衣衛強打精神,簇擁著徐晉往村子奔去。

    水保寨建在一座小山坡下,寨外便是一條小河灣,距離濮州還有十里路左右。

    徐晉等人進了村子,一部分早到的錦衣衛和村民迎了出來。這條村子的村民都姓張,族長是一名近八十歲的老頭,由村裡的後生扶著出迎。

    徐晉連忙上前扶起欲行跪禮的張族長,彼此寒暄了幾句便一道進村安頓。

    水保塞雖然地勢低窪,但村子背後就是山坡,再加上村民警惕,上一次洪水來時,守更人及時發出警報,村民們立即跑到山坡上,倒是沒有人員傷亡,就是村子房屋有些受損,眼下已經重新修繕好了。

    「大人,還有十八個弟兄沒有預期抵達!」當天完全黑下時,金百戶跑來稟報導。

    徐晉點了點頭,這比他預期的情況要好很多了,只有九組人失期。

    老族長本來要設宴款待徐晉的,但是徐晉婉言拒絕了,洪災過後誰家都缺糧,所以徐晉今晚的晚飯便是兩隻烙餅和一碗白開水。

    欽差大人以身作則,一眾錦衣衛自然沒有怨言,一個個老實地啃自帶的乾糧,偶有村民送來吃的也婉言拒絕了。

    徐晉看著癱坐在椅子上啃麵餅,一臉疲憊的李時珍,笑道:「滋味如何?早讓你不要跟來的,累散架了吧!」

    李時珍畢竟才是六七歲的小童,今天沒有掉隊已經非常難得了。

    李時珍撇嘴道:「這有什麼的,我五歲就隨爹上山採藥,走過的山路恐怕不比大人少。」

    徐晉今天本來是想把李時珍留在鄆城縣的,但這小子非要跟著來,說一旦發生洪災,他可以幫助治病救人。見這小子這麼堅持,徐晉也不勉強,於是便允許他一道跟來了。

    徐晉等人在水保寨安頓下來不久,趙全和薛冰馨等也追至了村外,不過他們沒有進村,而是在附近一片山林中找了個山洞落腳。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59
第361章 爭執
               
    眼前這個山洞其實並不算是山洞,只是山體被各種原因侵蝕後形成的「頂棚」式岩縫,凸出約莫有一米許,上方爬滿了植物,倒是勉強可以擠身避雨。

    這時,岩縫下燃著一堆火,由於枯枝是濕的,所以煙氣有點大,趙全正在設法讓火勢變旺。薛冰馨抱著雙膝坐在一旁,修長的紮實的玉腿,刀削一般的香肩,火光映照著她那張充滿異域風情的俏麗臉蛋,白露透紅的肌膚,分外動人。

    眼下,山洞中只有趙全和薛冰馨兩人,孫才則已經摸到水保寨探聽情況了。

    「趙師兄!」薛冰馨忽然輕喚了一聲。

    趙全抬起頭看了一眼對面的氣質清冷的美麗女子,溫和地道:「馨兒何事?」

    薛冰馨臉上微熱,這還是趙全第一次這麼親近地稱呼她,猶豫了一下才問道:「丘貴他們……好像是中毒而死的。」

    趙全皺了皺眉道:「馨兒不都看到了嗎,他們的屍體上都是拷打留下的傷痕,即使是中毒,也是徐晉吩咐錦衣衛毒死的。」

    「可是,這不合理,徐晉要為什麼要毒死他們?他需要的是口供,並不是死人!」

    趙全頓時沉下臉道:「我又不是姓徐肚子裡的蛔蟲,咋知道他弄死丘貴他們的原因,反正咱白蓮教的人被姓徐的殺了,這仇不能不報。冰馨,你是不是還覺得徐晉是個好官,所以一直替他辯解開脫?」

    「我……我沒有,我只是覺得丘貴他們死得蹊蹺而已!」薛冰馨分辨道:「丘貴他們的屍體表情都一樣,好像中了那個小孩所講的黃泉傘之毒。」

    趙全面色一變,喝斥道:「夠了,那叫李時珍的小孩才大,他說的話你真信?就算是真的,不是正好說明是徐晉用這種毒弄死了丘貴他們。」

    「可是……」

    趙全心頭火起,沉聲道:「薛冰馨,你是不是看上了姓徐那小白臉?」

    薛冰馨面色急變,驀地站了起來:「你胡說!」

    趙全話一出口便後悔了,連忙站起來想拉薛冰馨的手,不過後者卻退後避過,滿臉怒意地瞪著他,飽滿的胸脯氣得不住起伏。

    「馨兒,對不起,師兄剛才口不擇言!」趙全忙不迭地賠禮道歉。

    這時外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趙全警惕地抽出單刀,低聲喝道:「誰?」

    「是我!」穿著夜行服的孫才,渾身濕淋淋地鑽了進來。

    趙全把見狀把單刀歸鞘,問道:「孫師弟,情況如何?」

    孫才搖了搖頭道:「有點糟糕,那狗官的住處約莫有七八十名錦衣衛守護,不過,咱們也不是沒有機會,今晚還是可以試著動手。」

    趙全有點懊惱,之前徐晉身邊只有十來名護衛時自己未能追上,錯過了最好的獵殺機會,這時有點棘手了。不過,正如孫才所講,明來不行,暗中下手還是有機會的。

    「薛師妹,你去哪裡?」這時薛冰馨往山洞外行去,趙全急忙出言追問。

    「氣悶,我出去轉轉!」薛冰馨扔下一句,頭也不回地鑽進了樹林裡。

    趙全猶豫了一下,還是趕緊追了出去,孫才見狀不禁聳了聳肩,這「小兩口」估計是鬧彆扭了。薛冰馨容色殊麗,讓教內不少男弟子都垂涎,但都不敢伸手,因為都知道這盤菜是大師兄趙全的。

    這時小雨已經停下了,薛冰馨畢竟是習武之人,身手十分靈敏,在黑暗中摸出了樹林,向著還有火光的水保寨接近,很快就潛到村外左手側的坡地上。

    「馨兒!」趙全追至身後輕喚了一聲。

    薛冰馨不作聲,只往村裡張望,趙全柔聲道:「薛師妹,你還在生氣?剛才是師兄不對,師兄向你賠禮道歉了。」

    薛冰馨暗嘆了口氣,轉過身來輕道:「趙師兄,丘貴他們是不是你下毒的?」

    黑暗中,趙全面色一變,緊接著怒道:「馨兒,原來你竟然懷疑是我下的毒,難道在你心目中,師兄我就是這樣的人?我趙全雖不是頂天立地漢子,但也絕對做不出暗害兄弟的齷齪事來。罷了,我這就衝進村子殺了徐晉那狗官為丘師弟報仇,馨兒,你通知孫師弟馬上離開吧,師兄不想連累你們。」

    趙全說著便向著水保寨內衝去,看樣子是想單槍匹馬去闖「龍潭虎穴」,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薛冰馨大驚,連忙加速追上去拉住趙全,急道:「趙師兄,不要衝動,你這無疑是去送死!」

    趙全萬念俱灰地道:「放手,死又何懼,與其被薛師妹這樣懷疑,還不如死掉算了。」

    薛冰馨芳心不由一震,畢竟才是十七八的少女,與趙全朝夕相處,半點情愫也沒有是不可能的,只是沒有表露出來罷了,要不然剛才也不會因為趙全的一句話而如此生氣,一個人跑出來。

    「全哥,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我錯了!」薛冰馨低下頭歉然。

    趙全驀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眼底閃過一絲喜色,道:「馨兒,真的?」

    「對不起!」薛冰馨點了點頭。

    趙全心中竊喜,順勢抓住薛冰馨的柔荑,輕道:「馨兒剛才叫我什麼?能不能再叫一次?」

    薛冰馨不由霞飛雙頰,把手抽了回來,取出一根烘乾了的菌莖,目不轉睛地看著趙全,輕道:「全哥,這是在你房間找到的,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趙全心裡咯噔一下,接過來那菌莖聞了聞,皺眉道:「這是那種黃泉傘的莖,我想試驗一下其毒性,是不是跟那個小孩說的一樣,所以弄了些磨成粉,準備在雞鴨身上測試一下。」

    見到趙全說得如此坦然,薛冰馨暗鬆了口氣,多年朝夕相處,她實在不願意相信師兄是那種無情無義,為了不暴露自己,連同門師兄弟都下得了毒手的人。那樣的人太可怕了!

    趙全長嘆了一口氣道:「馨兒,說到底,你還是懷疑我!」

    薛冰馨搖頭道:「不是的,有事些不問出來心裡不踏實,現在人家心裡踏實多了,趙師兄,我相信你!」

    「真的?」趙全目不轉睛地看著薛冰馨,後者與之對視,鄭重地點了點頭。

    趙全喜道:「馨兒,謝謝你信任我,走,咱們商量一下怎麼殺了徐晉這狗官,替丘師弟和廖師弟他們報仇。」

    趙全說著伸手拉住薛冰馨的手,然後往水保寨摸去,後者猶豫了一下,並沒有掙脫,一絲異樣的感覺在少女心中湧起。

    趙全見薛冰馨沒有跟以前般掙開手,心中不由暗喜,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沒想經過今晚這一出,自己和薛師妹的關係卻更進了一步。

    「薛師妹,你看,那片長在山坡上的樹林子,剛好臨近官道,咱們就埋伏在那,等天亮徐晉經過,一支暗箭就要了他的狗命。」趙全指著水保寨外不遠的一片樹林子低聲道。

    「全哥,要不……還是算了吧,那徐晉確是個好官!」薛冰馨吃吃地道。

    趙全不由面色微沉,心中生出一絲怒火,還有一絲醋意,低聲道:「馨兒,你忘了我之前和你的說過的話嗎,越是好官能吏咱越要殺掉。更何況徐晉還殺了咱們好些人,這仇如何能不報?師妹若是下不了手,旁觀就行了,到時師兄親自出手。」

    薛冰馨暗嘆了口氣,點頭道:「好吧,不過對方人多,師兄要小心!」

    趙全自信地道:「放心吧,就幾十個錦衣衛,師兄還不放在眼內,一箭取了徐晉的狗命後,咱們分頭走,然後折回范縣會合。」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00
第362章 喪心病狂(求票)
               
    巡檢司是縣級下屬的機構,主要職能是捕盜緝奸,乃帶有軍事性質的地方安保力量,負責維持地方治安,類似於現代的派出所,設有巡檢一名(主官),副巡檢兩名,巡丁並無定員,通常是一百來人。

    巡檢司一般設在人煙稀少的河道、湖泊,又或者山區驛道等,負責檢查來往的商旅行人,辨識緝拿姦偽。

    濮州位於山東省與河南省交界,再加上黃河在此橫穿兩省,這種地方多有盜賊出沒,所以距離濮州城西北三十里許的黃河邊上設有一巡檢司,名字就叫鯰魚嘴巡檢司,巡檢(主官)名叫馬德標,乃壽張縣令馬德炳的胞弟。

    從方位上算,鯰魚嘴巡檢司在水保寨的正北方,距離亦只有二十里左右,可謂相當近了。

    由於今天傍晚時份,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巡丁們在水寨的燈樓上掛上了風燈,然後便躲進了巡檢署內耍樂,又或者懶洋洋地回房睡大覺,屋裡有婆娘的則幹點繁衍生息的原始運動。古人的生活節奏十分緩慢,缺乏娛樂活動,能用於晚上打發時間的就這麼點兒事了。

    此時,巡檢署的一處大廳中擺了一圍酒席,巡檢馬德標和副巡檢牛繼盛正在招待一位客人,其實,也算不上是客人,因為此人正是今天剛到任的另一位副巡檢。

    這名副巡檢名叫戚景通,約莫三十許歲,長得高大壯實,相貌十分威武。關鍵是這位戚景通頗有點背景,其父戚宣乃山東登州衛指揮僉事(正四品武職)。

    接照大明朝的規定,指揮僉事以下的武官均可以世襲,也就是說,等父輩退休或者去世後,戚景通便可以繼承其父登州衛指揮僉事一職,現在跑來鯰魚嘴巡檢司當一名小小的副巡檢司(從九品),只是混資歷罷了。所以,馬德標雖然是巡檢司的主官,但對戚景通這位新上任的副巡檢也得客氣地招待著。

    「來來,我敬戚副檢一碗!」副巡檢牛繼盛舉起酒碗笑著吆喝道。

    武人喝酒自然要比文人豪爽,對他們來說,用酒杯太娘氣了,大碗喝酒才痛快。戚景通毫無疑問是個豪爽的武人,他端起一碗酒便和牛繼盛幹了。

    一名巡丁頭目笑兮兮地舉碗道:「小的也敬戚副檢一碗!」

    於是乎,在巡檢馬德標等人的輪番圍攻之下,戚景通很快便喝得面紅耳赤,醉眼昏花。

    這時,馬德標站起來哈哈笑道:「戚兄醉了,來人,扶戚副檢回住處休息。」

    「我沒……醉沒醉,還能繼續幹,大家喝……來來,繼續喝!」戚景通大著舌頭道。

    「戚兄醉了,今晚先休息,來日方長嘛,咱們擇日再喝!」馬德標使了個眼色,兩名巡丁便扶著戚景通離開大廳,後者猶自大喊著自己沒醉。

    馬德標臉上露出一絲輕蔑,淡道:「就一棒槌!」

    「那不是更好嗎!」副巡檢牛繼盛嘿笑道。

    馬德標瞪了牛繼盛一眼,罵道:「笑個屁呀,老子現在跟火燒屁股似的,報信的怎麼還不來!」

    話音剛下,一名沾著滿身水氣的傢伙便被巡丁帶了進來,緊張兮兮地稟報導:「巡檢大人,欽差已經到了濮州城,立馬又帶人往大堤視察來了。」

    馬德標愕了一下,罵道:「他奶奶的,這位欽差大人還真是個愛民如子,鞠躬盡粹,死而後已的好官啊。大晚上的還冒雨視察河堤。不過也好,晚上幹活更加隱蔽,老牛,讓弟兄們馬上帶上工具出發,咱助欽差大人一臂之力,讓他做一個鞠躬盡粹,死而後已的好官。」

    馬德標把「死」字咬得很重,眼中寒光一閃而過。

    牛繼盛吞了吞口水,猶豫道:「老大,還真干啊,那可是朝廷欽差,若是日後東窗事發,咱們一家老少就得……」

    牛繼盛說著用手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馬德標目帶狠色地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如今范縣、鄆城縣、曹州、濮州的主官都被抄了,就連咱兗州知府、同知、兗州衛指揮使都被下了大獄,不知幾時就抓到我大哥(壽張縣令馬德炳)頭上。

    那太監黃錦心黑手狠啊,最近濮州知州郭綱的下場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裡被抄得連毛都不剩一根,妻女婢僕被錦衣衛淫辱糟蹋。一旦我哥被查,咱們肯定是跑不掉的,老牛,難道你想步郭知州的後塵?」

    牛繼承聞言不由目露狠色,咬牙道:「老大說得對,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放手一搏,幹了!」

    於是乎,馬德標和牛繼承召集巡丁,帶上各種挖掘工具和火把,冒雨直奔巡檢署上游的黃河大堤。

    馬德標等常駐在此地,對地形相當熟悉,很快便摸到了上游七八里的河堤,這裡的河堤相對狹窄,而且土質較為疏鬆。

    馬德標一聲令下,上百名巡丁便甩開膀子挖掘河堤,看樣子竟是要把河堤挖出一個缺口來,事實上,這個位置已經事先挖掘過了,只是後來用麻包之類重新填上了。此時巡丁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些麻包重新搬開,然後將缺口繼續挖深挖大就行。

    「快!」馬德標和牛繼盛舉著火把,不住地催促巡丁們加快速度,神態十分瘋狂,畢竟,這是一場押上身家性命的賭局。

    那些干活的巡丁都是馬牛二人信得過的心腹,信不過的巡丁早被他們找各種藉口攆回老家探親了。

    很快,那些沙包便被全部搬開了,渾濁的黃河水順著一條半米寬的缺口溢出,潺潺地向著堤壩的坡下流去。

    這當然還遠遠不夠,巡丁們開始揮動鋤頭和鐵鏟加深加闊缺口。

    與此同時,欽差蕭淮正帶著一眾錦衣衛,在一名嚮導的引路下,舉著火把往這個方向而來。蕭淮由於擔心大堤發生崩潰,所以趕到濮州城後,馬上便率人摸黑前來查看情況。

    正在馬牛二人指揮著一眾巡丁挖掘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厲喝:「你們在幹什麼?」

    馬德標和牛繼盛嚇了一跳,驀地轉身望去,頓時面色大變,只見新任副巡檢戚景通不知何時竟出現在身後,他披著蓑衣,左手舉著火把,右手提著一把明晃晃的腰刀,正瞪大雙眼疑惑地看著馬牛等人,臉上還佈滿了酒後的紅暈。

    馬德標不禁暗暗叫苦,這傢伙不是喝醉了嗎,怎麼不聲不響就摸過來了。

    話說戚景通此人很能喝,之前一口氣喝下十幾碗酒,確實是有點醉了,但回房間躺了半小時便被尿憋醒了,爬起床上茅廁,結果發現偌大的巡檢署竟然空空蕩蕩的找不到人,就連站崗值夜的巡丁也見不到一個。

    戚景通畢竟是軍人世家出身,頓時警惕起來,回房間拿了兵器,找到一名巡丁的家眷一問,才知道馬德標和牛繼承帶著全部巡丁出門去了,估計是有情況。

    戚景通頓時不爽,這些傢伙把自己灌醉,然後傾巢而出,肯定是有大的行動,偏偏卻不讓自己參加,這不是排斥自己嗎,於是他便提刀順著足跡摸來了,結果見到馬德標等人竟然在挖掘大堤,頓時有點懵逼了,所以出言喝問。

    「你們……你們想挖垮大堤?」戚景通話說出口才面色一變,那點酒意瞬間全沒了,厲聲喝道:「你們瘋了?王八蛋,馬德標,牛繼承,你們他娘的想幹嘛?」

    馬德標眼中殺機一閃,果斷地喝道:「殺了他!」

    根本不用催促,十幾名巡丁便舉起兵器凶狠地撲向戚景通,故意挖垮大堤已經是死罪,更何況是蓄意謀害欽差,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這些巡丁自然拚死也要把戚景通這個活口滅掉。

    戚景通駭然色變,揮刀抵擋,他的武藝不俗,連斬殺了數名巡丁,但是終究雙拳難敵四手啊,身上接連受傷,最後左大腿挨了一刀,頓時血如泉湧,站立不穩之下向著大堤坡下滾落,消失在黑暗之中。

    就在此時,遠處出現了一支火把長龍,正向著這邊逶迤而來。馬德標面色一沉,喝道:「不要管了,快,快挖,淹死他!」

    那些巡丁瘋狂地挖掘,缺口越開越大,終於,渾濁的黃河水從缺口處咆哮傾瀉而出,水流的衝擊力進一步把缺口沖大……

    隆隆……

    連日來雨水不斷,黃河水位本來就高漲,這時就好像脫韁的野馬群般洶湧澎湃而出。

    嘩啦……

    大堤徹底崩塌了,滔天的洪水漫天傾瀉而下,一些跑得慢的巡丁直接被捲進了滔天濁浪之中

    當馬德標和牛繼盛跑出數百米後回頭一看,只見那缺口已經增大到十幾米了,可怕的洪水就像一條巨龍般正撲向坡下,遠處那支火把隊伍很快便凌亂了,紛紛衝向附近的高地,然而,絕大部份最後均被洪水吞沒掉,只有零星幾點火把僥倖沖上了地勢高的山坡,然而,洪水還在急劇上漲中……

    馬德標和牛繼承駭然地對視一眼,同時也暗鬆了口氣,成功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00
第363章 吉星高照?
               
    是夜,水保寨。

    徐晉被急促的銅鑼聲吵醒了,結果翻身下床時,卻一腳踩進了沒過腳踝的積水中,不禁大吃一驚。

    就在此時,房間門被一腳踢開了,二牛擎著火把衝了進來,急吼吼地大叫:「老爺,洪水來了,快逃到山上去吧!」

    徐晉一個激凌,整個人都睡意全無,定神一看,發現房間已經浸泡在積水當中,而且外面的污水還在順著牆縫和門檻汩汩地流進屋內。

    「賊老天,你玩我嗎,特麼的,怕什麼來什麼!」徐晉急急撿了漂浮在水面上的靴子穿上,又披了外衣便隨著二牛衝出房間。

    此時的水保寨已經亂成一鍋粥,村民們舉著火把,男人們扛起財物糧食,年輕婦人們則扶老攜幼,大家趟著已經過膝的渾水,連滾帶爬地往村子後面的山坡逃去。

    「大人快上馬!」錦衣衛百戶金彪把徐晉的座騎牽了過來大喊。

    徐晉急急翻身上馬,策馬往山坡上跑,一眾錦衣衛也亂哄哄地往山坡上逃命,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

    這場洪水突如其來,毫無半點徵兆,今晚負責值守的村民也是當洪水突然漫到村口才反應過來的。此時若能從天空鳥瞰下來,準能見到滔天的濁浪正從西北邊向水保寨撲來,近兩丈高的浪頭就像一條擇人而噬的數公里長惡龍,來勢洶洶啊!

    嘭蓬……

    浪頭凶狠地吞噬所經過的一切事物,水保寨中,首當其衝的幾幢房屋就跟紙糊成一般,頃刻土崩瓦解,後面的房屋也被洪水瞬間吞噬掉,然後轟然倒塌。

    「啊,我的房子……」

    「蒼天呀,你睜開眼吧……」

    一眾村民回首望去,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有人則哭得呼天搶地,張老族長更是頓著枴杖老淚縱橫,顫抖著嘴唇哭道:「完了完了,什麼都沒了,老天爺,你這是要絕了我水堡寨張氏一脈啊!」

    上一次的黃河缺堤在范縣附近,水堡寨受到的損失十分輕微,而這此就慘了,整個村子都被洪水所摧毀,損失慘重啊。

    徐晉翻身下馬,驚駭地抹了把臉上的水跡,這還是他兩世為人第一次親身經歷這麼恐怖的大洪水。前世在電視上看得多了,但只有身臨其境,你才會真真切切地明白「洪水猛獸」這個成語,在大自然面前,人類其實渺小如同螻蟻。

    「小李子,小李子在哪?」徐晉忽然發現李時珍竟不在身邊,不禁面色一變,剛才這小子明明騎馬跟在自己身後,此時卻不見了。

    身旁的錦衣衛都面面相覷,剛才大家都只顧著逃命,誰也沒留意這個六七歲的小男孩,事實上,如果徐晉不是欽差,他們連徐晉都懶得管,畢竟保命要緊。

    「在那!」忽然一名錦衣衛指著山坡下大叫。

    徐晉循聲望去,藉著火把的光芒隱約看到李時珍正騎著一隻馬頭往山坡上移動,因為水已經浸到了馬腹,所以驟然看去,李時珍就好像「騎」著馬頭在移動。

    那匹馬顯然是受驚了,在水中掙扎踟躊,李時珍正不住地鞭策吆喝,企圖把它驅趕往山坡上,然而水流的推力太大了,馬匹根本難起站穩,被推得嘶叫橫移,於是更加不敢邁腿了。

    「小李子,快跑,棄馬,不要了!」徐晉大叫提醒,一眾村民和錦衣衛也大呼小叫,然而,李時珍那小子似乎不想放棄這匹馬,仍在嘗試闖趕它。

    徐晉不禁又急又怒,這小子傻了嗎,這個時候還顧著一匹馬,簡直不要命了。

    徐晉咬了咬牙,向著山坡下跑去,金百戶等大驚:「大人,危險!」

    徐晉本來不是衝動的人,但此刻他只想著救人,他不知李時珍的生命之中是否注定會有這次劫難,亦或是自己這名穿越者的蝴蝶效應,給李時珍帶來了這次劫難。總之這個未來的藥聖不能死在這次洪水當中,否則後世就不會再有《本草綱目》,不會再流芳百世的藥聖。

    「老爺!」二牛率先跟著跑了下去,緊接著金百戶等也跟著追了下去。

    這時,李時珍那小子顯然也意識到不能救下這匹馬了,他跳下馬背奮力向山坡上游去,水性顯然很好。然而,這時水流的推力很大,李時珍還是被水流推得往下游漂去。

    撲通……

    徐晉一頭紮入水,迅速游過去拉住了李時珍的手,兩人合力往山坡游去。這時,一個浪頭卻拍了過來,將兩人重重地推離了岸,那匹馬嘶叫一聲,最終沒入了滾滾洪流之中……

    「老爺!」二牛大叫一聲,便欲跳入洪流之中,不過被隨後趕到的金百戶攔腰抱住了。

    「放手,我要救老爺啊!」二牛掙扎大叫。

    金百戶和幾名錦衣衛合力才把二牛給摁住,此時洪水已經漫到他們的腳下了。

    「二牛兄弟,別衝動,救不了,救不了啦!」金彪大聲喝道。

    二牛抬頭望去,但見黑浪滔滔,哪裡還有徐晉的和小李子的身影?

    「老爺,十叔,我該怎麼跟嬸娘交待!」二牛坐在水中大哭。

    金彪此時也是心裡涼嗖嗖的,完了,徐大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這次隨欽差出使,功勞沒撈著,回去估計還得問罪啊。

    「二牛兄弟,徐大人吉人天相,他會沒事的!」錦衣衛把總司馬轅勸慰道。

    二牛眼前一亮:「對,十叔福星高照,他會沒事的,肯定會沒事的!」說完站起來拍拍屁股就往山坡上跑,他要留著命等洪水退去後找十叔。

    金彪和司馬轅不禁面面相覷,這位神經也太大條了吧?不過,二牛的表現反倒讓兩人生出了一線希望,但願徐大人真的吉人天相吧,要不會大人都得跟著倒霉。

    ……

    趙全、薛冰馨、孫才三人今晚便宿在水堡寨附近樹林的石縫下,突如其來的洪水漫過樹林,他們同樣被弄得手忙腳亂,立即爬上附近的大樹逃命。

    然而,情況沒能維持多久,因為洪水在不斷往上漫,四周的樹木不時被折斷掀翻。水保寨被沖毀的房屋,那些木頭和傢俬雜物順水漂流下來,狠狠地撞擊著三人所處的那棵大樹。

    突然,卡嚓一聲巨響,薛冰馨攀附著那根樹杈不堪重負折斷了。

    「啊!」薛冰馨驚呼一聲,趙全手疾眼快地抓住了那樹杈的一條小樹枝,然而,這只是暫緩了一秒,那根小樹枝便斷了,薛冰馨立即連同那根樹杈漂向下游。

    「馨兒!」

    「薛師妹!」

    趙全和孫才齊聲驚叫,但是兩人均沒有勇氣跳入滾滾洪洪中施救,只能眼睛睜睜地看著薛冰馨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啊啊啊!」趙全痛苦地猛拍打著樹幹,忽然恨聲地大罵:「徐晉,你個王八蛋,我趙全今日不死,必取爾狗命!」

    趙全此時不由想起了師叔李自馨的話,這個徐晉還真他瑪的與自己命裡犯衝啊,這次不僅又沒刺殺到他,還害了薛師妹一條性命。

    當然,趙全心性自私,讓他為薛冰馨的死傷心難過很久是不可能,更多的只是惋惜罷了,事實上,數息之後他便全神貫注地趴在樹幹,這個時候保持體力極為重要。

    孫才也跟趙全一樣,兩人就好像兩條壁虎,趴在大樹上,隨著洪水起伏搖晃。

    ……

    「大人,對不住,是我連累你了!」李時珍此時正騎趴在一根梁木上,一臉歉然地低聲道。

    徐晉抱著梁木的一端,大半身子都浸沒在水中,只露出了肩頭以上的位置,梁木雖然粗大,但也經不住兩人一起趴在上面,所以徐晉只抱著梁木,大半身體還浸在水中,這樣對體力消耗很大。

    此刻的徐晉反而淡定了,冷靜地道:「小李子,從現在開始,少說話,趴著別亂動,保存體力,但千萬不要睡覺,你能活下去的。」

    黑暗中,李時珍的小臉蒼白如紙,低聲道:「大人,你說我能活下去,那你呢?」

    徐晉不由苦笑,這小子倒是敏感,竟然聽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

    「如果運氣好,我也能活下去!」徐晉的聲音雖然很鎮定,但他心裡明白,自己這樣泡在水中是堅持不到天亮的,當再沒力氣抱住梁木時,那就是自己的末日了。

    李時珍沉默了,兩人在黑暗中,隨著洪流漂往更深的黑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或許是一個小時,或許是更長。

    忽然,梁木咚的猛震一下,似乎撞到什麼東西了,李時珍差點掉下來,徐晉更是脫了手,幸虧馬上重新抱住梁木。

    「大人,是木頭,一根大木頭!」李時珍忽然驚喜地大叫。

    原來梁木撞到的正是一根木頭,徐晉急忙伸出雙腳去勾,李時珍把探出腳去幫忙,兩人努力了近刻鐘,弄得幾乎筋疲力盡才把兩根木頭並排起來。

    徐晉吩咐李時珍扶穩,然後小心翼翼地跨坐上去,兩根木頭合在一起,倒是能承載起兩人的重量了。

    徐晉大喜,急急脫下外衣,直到把兩根木頭牢牢地捆在一起,這才長吁了一口氣,這樣子他就有把握熬到天亮,到時再想辦法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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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此山有虎
               
    徐晉本以天亮後情況會有所好轉,結果反而更加糟糕了,滂沱大雨劈頭蓋臉地打下,入目所見白茫茫的一片,要不是偶爾看到一些堪堪冒出水面的樹木,徐晉都以為自己已經漂流到大海了。

    此時,徐晉和李時珍均已筋疲力盡了,腦袋相對地趴伏在梁木上,閉著眼睛任由大雨澆洗,隨著洪水拋起跌落。

    李時珍畢竟只是個小童,耐力比不得成人,此刻臉色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幾乎沒有力氣抱緊梁木,只是軟趴趴地伏著,徐晉不得不隔一段時間就伸手拍一拍他的小腦瓜,提醒他不要睡著。

    清晨的這場大雨足足肆虐了近個小時才停止,徐晉暗鬆了口氣,抹了把臉稍稍坐直,努力睜開眼睛向四下打量,尋找可以靠岸登陸的地方,那怕是一座被洪水包圍的孤島也好,繼續這樣漂流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此刻徐晉已經餓得胃中如同火燒,再進一步應該就是眼冒金星,四肢痠軟,連動一下都沒力氣,到那會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大量的雜物從旁邊漂過,包括各種屍體,既有動物的,也有人類的,在無情的天災之下,不分物種,不分貴賤,一切生命都如草芥。

    有一隻死牛從上游漂了過來,看上去還很新鮮,可惜距離有點遠,要不然徐晉覺得自己能一口把堅韌的牛皮咬爛,然後撕下一塊零分熟的牛排來。

    當然,茫茫的洪水中,不僅只有徐晉和李時珍這兩個倖存者。在無情的洪災之下,那些動物彷彿都成精了。徐晉見到一隻豬竟然死死地咬住一塊門板,雖然只露出一隻豬頭,但那雙流露著炙熱求生欲的眼睛表明,它還是活的,它很想活下去!

    那塊門板上還擠了十幾隻田鼠,還有幾條讓人毛骨悚然的大蛇,然而鼠蛇這對天敵此時竟相安無事,各自佔據了門板的一端,靜侯命運的宣判。

    徐晉艱澀地吞了吞口水,他覺得有必要找點東西來防身,所以隨手撈起了一根米許長的竹棍。

    徐晉這決定顯然十分明智,那塊承載著幾十條生命的門板漂著漂著就撞在了一棵稍露出水面的樹上了,直接翻了個底朝天,無論是蛇鼠,還是豬都沉入了水裡。

    首先冒出水的竟是那頭豬,它試圖奮力游向徐晉和李時珍所在的兩根木頭,然而只是撲騰了幾下便沉入水底不見了,它雖然救生欲很強,但……畢竟只是頭豬!

    徐晉正暗鬆了口氣,幾隻田鼠便游到近前,結果被徐晉手中的竹棍敲翻了肚。李時珍把兩隻田鼠的屍體撈到木頭上擱著,大災後每一粒糧食都彌足珍貴,這兩隻田鼠也是一頓糧食。

    這時,一條長長的蛇也往這邊游來,徐晉不禁頭皮發麻,他不怕老鼠,但怕蛇,因為這玩意有毒。

    「是水蛇,無毒的!」李時珍提醒道。

    徐晉聞言心中大定,揮起竹棍便向那條蛇的七寸打去,那條水蛇在水中十分靈活,竟然躲過了徐晉的攻擊,執著地爬上了梁木。

    李時珍那小子也知哪來的力氣,一伸手抓住水蛇的脖子,然後一口便咬下去,水蛇痛苦地纏在李時珍的手臂上,近兩米長的蛇身一直纏到他的脖子位置。

    李時珍咬著蛇脖子,蛇血順著嘴角流出,徐晉竟然看得舔了舔嘴唇。

    「大人,你也喝點!」李時珍把奄奄一息的水蛇遞給徐晉。

    徐晉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接過冰冰涼的水蛇,對著它脖子的傷口吮啜,蛇血很腥,但幾口下去,腹中的飢餓感卻是稍減了。

    「救命啊,救命啊!」

    徐晉正用力吮吸著已經癟了的水蛇,忽然聽聞呼救聲,循聲望去,只見十幾米外有一座堪堪冒出水面房子,屋頂上站了幾個人,正朝他們揮手呼救。

    「大人!」李時珍望了過來。

    徐晉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們只有兩根木頭,拿什麼來救人?更何況也根本掌控不了木頭的方向,只能被動地隨水漂流。

    很快,那些人的呼救聲便弱不可聞了,最後連那座屋頂也消失在視線之內。

    太陽越升越高,氣溫越來越熱了,徐晉和李時珍被曬得皮膚都隱隱生痛,那條水蛇已經被他們扒皮生吃掉了,兩隻田鼠倒還沒有動,不過毛已經被李時珍拔光了。

    「小李子,那邊,準備好靠岸了!」徐晉忽然欣喜地道。

    這時,梁木正朝著附近一座冒出水面的小山丘漂過去,按路線估計已經可以觸岸。很快,梁木便漂到小山丘旁邊,但卻沒有靠岸,而是順著水流向一側瀉開去。

    徐晉果斷地拉著李時珍跳入水中,幸好水不深,兩人半蹚半游,成功登上了岸。

    「大人,我們活下來了,我們活下來了!」李時珍癱坐地上高興地大聲,小臉上寫滿劫後餘生的喜悅。

    徐晉虛脫般癱倒在泥地上,此刻他累得連半根指頭都不想動了。然而,一聲悶雷般的低吼卻是驚得徐老爺彈了起來。

    徐晉和李時珍循聲望去,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我的天呀,只見一隻吊睛白額的大老虎正立在身後十來米外,一雙冷漠的瞳孔直勾勾盯來,就像看著兩盤送上門來的點心。

    大明朝的老虎可不是後世關在動物園鐵籠裡,供人們參觀喂食的大貓,這一隻可是不折不扣的野生猛虎,是擁有恐怖力量和速度的超級殺手,乃食物鏈頂端的存在。

    徐晉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可惜火銃已經弄丟了,就算還在,在水裡泡了這麼久也得變成沒用的燒火棍了。

    幸好,那頭大老虎嘴裡此刻正叼著一隻斷了脖子的野鹿,似乎對徐晉和李時珍不太感興趣,盯了一會,估計是覺得兩人沒有威脅,便叼著野鹿懶洋洋地鑽進雜草叢中大塊剁頤了,不過那對冷漠的黃斑眼,還不時透過草叢往這邊望來。

    徐晉不禁暗暗叫苦,早知這裡有山大王坐鎮,剛才寧願繼續坐著木頭漂流了,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那兩根救命的木頭早已經漂得沒了蹤影。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00
第365章 荒島求生
               
    這座小山丘並不大,半徑約莫三十米,或許還要再小一些,長滿了低矮的灌木和草叢,四面都被洪水包圍了,儼然成為一座孤島,幾乎一眼便可看清島上的一切。

    此時的孤島上,除了徐晉和李時珍、還有一頭要命的老虎和一群野鹿。老虎佔據了孤島上灌木叢最茂盛的地方,那裡最是陰涼,灌木叢遮擋住了中午毒辣的陽光。

    那一群野鹿估計有七八隻,它們站在孤島的最高處,戰戰兢兢地四處張望,尋找逃離險境的路徑,可惜四面都是洪水,根本無處可逃。

    徐晉也很想抓一頭野鹿來充飢,總比生吃老鼠肉要強,不過要抓住這些膽小如鼠,擅長跑步的野生精靈可不容易。那頭老虎旁邊倒是還有半隻沒吃完的野鹿,但是虎口奪食顯然是找死的行徑。

    那頭老虎吃飽了午餐,懶洋洋地趴在灌木叢的陰影下休憩,偶爾會睜開虎目掃一眼徐晉和李時珍,然後繼續合上眼睛,估計是把兩人歸為野鹿一類,都是待宰的一盤午餐罷了。

    徐晉從最初的驚懼中平靜下來,握著那根聊以安慰的竹棍走了幾步,發現老虎並沒有發動攻擊的意思,於是便壯起膽,帶著李時珍沿水邊繞行孤島,希望能夠找到躲避虎口的法子。

    可惜的是,徐晉在孤島上繞行一圈,連一棵高大的樹木都沒找著,不過,也不是什麼收穫也沒有,徐晉在水邊撿到了一隻從上游漂下來的空陶罐。

    徐晉用陶罐裝了一罐渾濁的洪水,然後擱在一塊石頭上,等沉澱澄清了再飲用。當然,這種災後的污水佈滿了病菌,最好還是能燒開了再喝,可惜現在沒有火。

    正午的陽光猛烈,此時,徐晉和李時珍兩人站在過膝的水中,翹首期盼地望向上游,希望能再次撿到兩根梁木什麼的,可惜幸運之神並沒再次降臨,梁木沒撿到,反而撈到了大量的碎木,還有一些破木盆,爛木桶之類。

    這些雜物全被徐晉丟到岸上暴曬,或許待會可以嘗試學習原始人「鑽木取火」,只要有了火,那頭老虎估計會不敢靠近。

    李時珍撈到了一隻半浮半沉的酒罈子,打開壇蓋子,一股酒香立即撲鼻而來。

    「大人,有酒,我撈到了半罈酒!」李時珍用手指醮了些放進嘴裡嘗了嘗,確認是酒水,頓時興高采烈地大叫起來,獻寶似的遞給徐晉。

    徐晉接過來聞了聞,喜道:「運氣不錯!」

    酒水是糧食釀製的,特別是古代的酒,純度低,裡面還殘留不少糧食的殘渣,所以叫做濁酒,無疑有充飢的作用,關鍵還能用來消毒。

    意外收穫了一罈酒水,兩人更加幹勁十足了,頂著烈日站在水中打撈,但凡從上游漂來的雜物都不放過,一個時辰後,岸上的碎木雜物已經摞起了高高一座。

    期間,那頭老虎慢吞吞地行過,不明所以地盯了徐晉和李時珍一會,估計是覺得這兩頭「兩腳獸」跑不掉,於是又慢吞吞地走開了。

    這時,一具屍體從上游漂了下來,徐晉一眼就認出這身服裝,赫然正是錦衣衛的飛魚服,不由心中一沉,伸出竹棍把屍體撥到岸邊。

    「閔百戶!」

    當徐晉看清這具屍體的真面目時,不禁脫口而出,心情瞬間沉到谷底,這名錦衣衛是一名百戶,名叫閔華勝,乃負責保護蕭淮的錦衣衛之一,如今竟然死在這場洪水之中,那蕭淮豈不也凶多吉少了?

    徐晉和李時珍合力把閔華勝的屍體拖上岸,閔百戶的屍身已經被泡得有點發脹了,而且還隱隱散發出屍臭,估計是開始變質了。

    徐晉將閔百戶掛在腰間的繡春刀解下,又僥倖地從其身上找到了火石,匕首等物品。只是徐晉此時卻高興不起來,默默地把閔百戶的飛魚服脫下,然後攤開在一株灌木上晾曬。

    緊接著,徐晉又用火石引燃了一堆雜木,然後把閔百戶的屍體燒掉,屍體已經開始發臭了,若不燒掉恐滋生病菌。那頭老虎本來正晃晃悠悠地踱過來的,見到突然燒起的大火,立即嚇得夾著尾巴溜得遠遠的。

    徐晉看著被大火吞噬掉的閔百戶,端起酒罈灌了一口,輕道:「閔百戶,一路走好,你的衣冠,本官會替你送回京裡家中。」

    「大人快看,又有一具屍體!」李時珍忽然指著上游叫道。

    徐晉抬眼望去,果然見到一具漂浮在水面的屍體,穿著,看體形和服裝應該是個女的。

    「由她去吧!」

    徐晉搖了搖頭,剛才他是認出了閔百戶的飛魚服,這才把屍體撈上來的,要是所有屍體都撈,哪有這麼多木材火化?若是土葬的話,浪費力氣不說,可能還會給自己惹來災難。這座孤島畢竟不大,埋葬的屍體一多,就算不滋生病菌,光是屍臭就能把人薰暈。

    李時珍這時忽然大叫道:「大人,是活的,還是活的!」

    徐晉沒好氣地道:「我不是活的,難道是死的……嗯?」

    徐晉這時猛然發覺,那具漂來的「女屍」竟然抬了一下頭,雖然動作很輕微,但顯然還是活的。

    徐晉急忙放下酒罈,撲通地躍入水中,李時珍也跳下水來幫忙。這時那具「女屍」已經漂到附近,徐晉這才看清楚,「女屍」原來趴在一條碗口粗的竹竿上,只是竹竿完全浸入了渾濁的水中,在遠處根本看不到。

    徐晉伸手夠住了竹竿一端,然後輕輕地往岸邊拉,然而那女子估計已經筋疲力盡了,儘管徐晉用力很輕,她還是脫手滑沉入水中。

    徐晉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女子露出水面的長發,然後像拔蘿蔔似的提起來,轉身往岸上拖去。

    這名女子身形窈窕,從皮膚來看估計還很年輕,穿著一身騎馬才穿的胡衫胡褲,赤裸的雙足秀氣而白皙,濕掉的衣服緊沾在身上,凹凸顯現,臀部挺翹混圓。

    李時珍蹲下來把女子翻了個身,頓時脫口道:「薛姑娘?」

    徐晉不禁愕了一下,伸手撥開女子遮擋著臉的部份頭髮,發現此女不是別個,赫然正是那混血少女薛冰馨。

    徐晉臉上露出訝然之色,此女不是在范縣嗎?咋也遭遇了這場洪災?

    李時珍伸手探了探薛水馨的脈象,喜道:「大人,薛姑娘還活著呢。」

    徐晉點了點頭,混血少女那飽滿的胸脯正在微微起伏呢,他又不是眼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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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這裡有老虎?
               
    薛冰馨身上並沒受傷,估計只是在洪水中漂流了太久,體力不支而暈倒了。徐晉將那半壇濁酒用火稍微溫了溫,然後在李時珍的幫助下捏開薛冰馨的小嘴灌了幾口,後者便甦醒了,緩緩地睜開了那雙獨特的淡藍色美眸。

    薛冰馨有一半胡人的血統,皮膚本來就很白,在水中泡了幾乎一天一夜,此時看著就更加白了,不過卻是病態的白,渙散的瞳孔足足數秒才重新聚焦。

    徐晉微笑道:「薛姑娘,你醒了?」

    李時珍的小腦瓜也湊了過來,關心地問:「薛姑娘,你覺得咋樣了?感覺哪裡不舒服嗎?小子略懂一些醫術。」

    看著眼前這名帶著溫和笑容的英俊青年,薛冰馨心中五味陳雜,前一天自己還企圖刺殺他,結果今天卻被人家所救了,這算不算是以德服怨,儘管對方還不知情。

    「謝謝你們,我沒事!」薛冰馨沉默了數秒才說出一句話來,聲音帶點虛弱的沙啞。

    徐晉道:「薛姑娘客氣了,對了,薛姑娘為何也遭了洪水,趙全兄他們可跟你一塊兒?」

    薛冰馨聞言臉色頓時又白了幾分,自己僥倖活下來,不知趙師兄和孫師兄他們現在咋樣了。

    薛冰馨雖然沒有回答,但徐晉見狀也猜了個八九分,估計遭遇洪水前,趙全和薛冰馨確實在一起,於是隨口安慰道:「薛姑娘不用太過擔心,連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都活下來了,趙全兄一身武藝,估計也會安全脫險的。」

    薛冰馨眼神複雜看了徐晉一眼,內心莫名地發虛,低下頭默不作聲,兩手抱緊雙膝,濕漉漉的頭髮還在往下淌著水,那一身胡服緊貼在胴體上,端的是玲瓏浮凸。

    徐晉往火堆裡扔了一塊碎木,架在兩塊石頭之間的陶罐已經被火燒得薰黑,裡面的水已經燒開了。

    李時珍那小子的臉蛋紅紅,不知是被火烘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眼睛不敢往薛冰馨身上看了,在徐晉的示意下,將已經剁碎的田鼠肉倒進陶罐之中。

    徐晉將匕首伸進陶罐中攪了攪,輕咳一聲道:「那個……薛姑娘,不如先把濕衣服換下晾曬乾,暫時換上那套衣服。」說完指了指晾曬在灌木上那套錦衣衛飛魚服。

    七月的陽光猛烈,閔百戶那套飛魚服已經被曬乾了。徐晉雖然要把這套衣服帶回給閔百戶的家人做衣冠冢,但他也不是迂腐之人,暫時借給薛冰馨穿自是沒問題的,到時還回來就行了。

    薛冰馨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本來蒼白的俏臉頓時生出雲霞,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來向灌木行去,濕衣服穿在身上實在不舒服,而且也太羞人了。

    當然,如果薛冰馨知道這套飛魚服的原主人此刻就軀在那堆熊熊在火中燒炙,恐怕寧願就這樣穿著濕衣服,也不敢穿這套飛魚服。

    薛冰馨取下晾曬在灌木上的飛魚服,有點忸怩地回頭看了一眼,見到徐晉和李時珍兩人都十分君子地背向這邊而坐,不由稍稍放下心來,拿著衣服轉到繁密的灌木叢後面,麻利地將身上濕了的衣物脫下來,露出讓人噴血的惹火身段……

    咕嚕咕嚕……

    陶罐中的開水翻滾沸騰,陣陣肉香飄了出來,徐晉和李時珍都禁不住猛吞口水,從昨晚到現在,他們只吃了一條兩條米長的生蛇肉,當時不覺如何,只是想著填飽肚子,此時回想起來都有點想吐。

    李時珍畢竟還是個沒開竅的小童,即使沒有這陶罐中散發的誘人肉香,也不會聯想到此刻灌木後的春光。徐晉倒是聯想到了,不過此時此刻,顯然是肉湯更加誘人一些。

    就在徐晉用匕首挑了一塊田鼠肉,準備嘗嘗熟了沒有時,灌木後突然傳來一聲嬌呼,緊接著是老虎的低吼。

    徐晉和李時珍面色一變,同時叫了一聲不好,剛才忘記提醒薛冰馨這裡有一頭要命的大蟲了。

    徐晉急忙把匕首扔下,抄起一根還在燃燒著的木頭衝向灌木後,心道:「完了,這如花似玉的冰美人不會光滑滑地被老虎叼走了吧。」

    徐晉剛跑到灌木旁,一條窈窕的人影便慌張地跑出,正好一頭撞進了徐晉的懷中,兩人悶哼一聲,狼狽地倒地。徐晉只覺嘴唇一陣劇痛,一股鹹味在嘴裡散開,估計是嘴唇破掉流血了。

    然而,徐晉這時也顧不得痛,躺在地上拚命地揮動手中帶火的木柴,一邊咆哮大喝:「畜牲,滾開!」

    原來那頭老虎從灌木後轉了出來,弓腰沉爪,正瞪大著那雙冷漠的虎目,看樣子是想來個一箭雙鵰,但是徐晉手中那根冒著火的木頭讓它頗有些忌憚。

    然而,或許是揮舞得太用力了,那根木頭的火竟被晃得熄滅了,嘩嘩地冒出白色的濃煙。

    「我草!」徐晉差點想爆粗了,一邊揮動木頭一邊狼狽地扶起薛冰馨,結果,後者顯然剛穿好了飛衣服的褲子,那件長衫只是披在身上的,被徐晉挽住腋下一扶,胸前大片風光頓時暴露無遺。

    儘管薛冰馨迅速地雙手抱胸遮住了外洩的春光,但是徐晉還是清晰地看到了那兩點嫣紅,不過,徐大欽差此時也無暇欣賞,那一邊揮舞著冒煙的木頭,一邊扯著薛冰馨跌跌撞撞地退向火堆。

    幸好,這時李時珍也壯著膽拿了兩根燃著的木頭跑了過來,一邊跺腳大叫,一邊把木頭丟向那頭老虎。

    老虎終於被嚇退了,嗚嗚地叫著,夾住尾巴溜出老遠,這才悻悻地扭頭望來,發出不甘心的咆哮。

    徐晉暗鬆了口氣,扔掉手裡那頭木頭,心有餘悸地抹了把冷汗,問道:「薛姑娘,你沒事吧?」

    薛冰馨的臉蛋脹得通紅,「咬牙切齒」般道:「沒事,徐大人能不能先放手!」

    徐晉這才醒起還挽著人家的手臂,有點尷尬地鬆開手道:「一時情急,薛姑娘不要見怪。」

    薛冰馨終究是江湖兒女,在這方面倒是比閨秀小姐要「豁達」很多,背過身去將飛衣服長衫的暗扣別上,又繫上了腰帶,這才轉過身來,又恢復了冷冰冰的模樣。

    閔百戶的體形不算高大,而薛冰馨卻是高挑的長腿美人,穿上這套飛魚服只是看著有點寬鬆,再把長發紮成馬尾,倒是別有一番美態,活脫脫的一名俊俏錦衣衛。

    徐晉回到火堆旁坐下,剛才情況危險,他也無暇多顧,這時不由「胡思亂想」了,腦海中儘是那一幕胸門大開的風光。

    幸好,徐老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肉湯散發出來的香氣吸引過去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管她峰巒如何迷人,櫻桃如何鮮豔,先填飽肚子再說。

    薛冰馨整理好衣服,重新回到火堆旁,雖然刻意保持著冰冷的表情,但明顯有些嬌羞的忸怩,語氣略帶不善地道:「這裡有老虎!」

    李時珍很實誠地點頭道:「薛姑娘,剛才忘記告訴你了!」

    薛冰馨悻悻一盯了徐晉一眼,彷彿在說,小孩子忘記了,莫非你也能忘記?

    徐晉不禁暗汗,他敢對天發誓,剛才確實是忘記了,只顧著煮肉湯。不過,徐晉也不解釋,這時越解釋越顯得是在掩飾,誰叫自己剛才飽了眼福,還佔了便宜,此時扶人的手背上還殘留著軟綿綿的觸感。

    當然,徐晉也吃了虧,嘴唇被磕破了嘛,薛冰馨光潔的額頭上還有一道紅痕。也幸虧徐晉不是爆牙,要不然薛冰馨這額頭就得被剷去一層皮肉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00
第367章 朱婷鈺
               
    為什麼說大災之後必有大疫?

    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水污染,通常情況下,大災之後,水污染的現象十分嚴重,尤其是在交通和生產力都極為落後的古代,遍地屍體得不到及時清理,滋生的病菌會污染水源,人蓄喝了受到污染的水,極容易就感染,得病死掉,最後形成惡性循還。

    另外,大災之後糧食奇缺,老鼠等囓齒動物容易氾濫成災,其身上攜帶了大量的病菌和跳蚤,人類捕食了帶病菌的老鼠,又或者被老鼠身上的蚤子叮咬,從而導致感染鼠疫。

    鼠疫這玩意相當恐怖,傳染性極強,感染者發病後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死亡。史上消滅了三分之二歐洲人口的「黑死病」就是一種鼠疫。大明朝的滅亡,跟鼠疫也不無關係,明末那場大瘟疫,光是北京城就死了十幾萬人,讓人不寒而慄。

    正因為明白這個道理,徐晉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喝過一口被污染的洪水。當然,如果是充分煮沸的水,充分煮熟了的田鼠肉,徐晉還是蠻放心的。

    此時,徐晉和李時珍兩人便就著陶罐大塊吃著田鼠肉,並且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肉湯。雖然沒有鹽巴,湯水十分淡寡,但兩人依舊吃喝得津津有味,相比於生蛇肉,這田鼠湯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薛冰馨捧著一隻破木盆,裡面盛了約莫一碗肉湯,還有幾塊肉。聞著肉湯的香味,再看著大塊朵頤的徐晉和李時珍兩人,薛冰馨只覺腹中更加飢餓了,也顧不得女兒家形象,捧著破木盆便「豪爽」地喝起來,並且一口氣便把肉湯給喝了個精光。

    暖洋洋的肉湯入胃,薛冰馨只覺渾身都舒坦了,力氣彷彿也恢復了許多,學著徐晉和李時珍那般,用手抓起一塊田鼠肉放進嘴裡,只覺越嚼越香,很快就把盆中那幾塊田鼠肉吃乾淨了。

    幾塊田鼠肉自然不夠填飽肚子的,但姑娘家臉嫩,倒是不好意思再討要,問道:「這是什麼肉?」

    「老鼠肉啊!」李時珍實誠地答道,正好嘴裡還叼著一條田鼠尾巴。

    薛冰馨頓時面色大變,彷彿被踩了尾巴的小白兔,摀住嘴跑到一邊乾嘔,看樣子連眼淚都嘔出來了。

    徐晉和李時珍對視一眼,後者一臉無辜,卡嚓卡嚓地把那根田鼠尾巴吃了進去,彷彿是在吃麵條。

    估計是胃裡空空如也,薛冰馨乾嘔了一會,實在吐不出什麼,摀住小腹面色蒼白地行了回來,不由分說便端起那半罈酒咕嚕咕嚕地猛灌。

    「薛姑娘……!」徐晉本來想說只有這半罈酒,讓薛冰馨省著點兒,但見到後者瞞含淚水,還用殺人般的目光望過來時,立即十分識趣地閉上了嘴。

    薛冰馨灌了半罈酒中的半壇,這才覺得胃裡好受些,將酒罈子放下,本來蒼白的俏臉變得酡紅如醉,倒是別有番美態。

    「看什麼?」薛冰馨見徐晉和李時珍眼神怪異地望來,頓時俏臉一沉道。

    「咳……小李子,還有一個多時辰就天黑了,繼續打撈些雜木吧。」徐晉吩咐了一句,果斷地拿起繡春刀和匕首便向薛冰馨之前換衣服的那一叢灌木行去。

    徐晉轉到灌木後,先是小心翼翼地往遠處查看,待發現那頭吊睛白額大蟲正趴在幾十米外的草叢吐舌後,這才抽出繡春刀準備砍樹。結果低頭一看,見到薛冰馨那套濕漉漉的胡服就掉在地上,竟然連同裡面的褻衣都被鋒利的虎牙撕爛了。

    徐晉不禁暗汗,不得不說,這冰妞能撿回一命還真是命大。

    「咦,這是?」徐晉正用繡春刀將那套胡服挑到一旁,結果衣物中卻掉下來一物,原來竟是一塊成色上品的羊脂白玉珮。

    這玩意價值不菲啊,徐晉撿起白玉珮翻看了一下,只見正面雕刻著精美的鳳祥圖案,背面卻刻著三個繁體字:朱婷鈺。

    「朱婷鈺?」徐晉若有所思地蹙起了劍眉,這塊羊脂玉珮似乎是皇家之物,是薛冰馨自己的?還是從別處得來的?

    徐晉稍琢磨了片刻,隨手將玉珮收好,然後揮刀砍了數根手腕粗的灌木,削乾淨枝椏後扛回火堆旁。那頭要命的老虎怕火,所以火堆旁最安全,當然也是最熱的,但也只能忍耐著。

    薛冰馨見到徐晉砍了幾根樹幹回來,不由有些好奇,但卻冷著臉沒有問。薛姑娘先是換衣服時被老虎攆,然後又吃了噁心的老鼠肉,所以此刻心情極為惡劣。

    徐晉自然也不想主動招惹這位姑奶奶,一聲不響地將幾根樹幹砍成半米長左右的棍子,然後用匕首削尖,做成一支支短矛。

    如今那頭老虎是孤島上最大的威脅,徐晉覺得必須盡快把它給幹掉,要不然就沒有安全可言。另外,這場洪水不知何時才能退去,島上的食物就剩那七八頭野鹿和老虎了,徐晉可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野鹿被老虎吃光,最後再吃掉餓得沒有力氣的大家。

    正面跟猛獸之王對抗顯然是不明智的,所以徐晉決定挖陷阱,充分發揮人類的智商優勢來「坑」死那頭老虎。

    然而,就在徐晉調動他的智商時,那頭老虎已經又利用它野蠻的「武力」咬死了一頭野鹿,然後示威般拖到灌木叢外面,在光天化日之下撕食,鮮血和內臟流了一地,極為囂張!

    薛冰馨細柳眉一豎,伸手拿過徐晉的繡春刀,看樣子竟然想上前搏虎。徐晉急忙道:「薛姑娘,老虎是百獸之王,可以智取,何必力敵呢!」

    薛冰馨略帶譏誚地道:「徐大人想如何智取?」

    徐晉淡然地道:「慢來,到時你就知道了?」

    薛冰馨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刀放下了,她雖然有一身好武藝,但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打殺一頭猛虎,如果有弓箭在手倒是另當別論。

    「這塊玉珮是不是你的?」徐晉忽然從懷中摸出一塊玉珮問道。

    薛冰馨面色急變,連忙伸手把玉珮奪了回去。徐晉若有所思地看了薛冰馨一眼道:「朱婷鈺是誰?」

    薛冰馨俏臉微冷道:「關你什麼事!」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慌亂,站起來便快步跑向那叢灌木,估計是去收拾她那套被老虎咬爛的衣服了。

    徐晉皺了皺劍眉,大明朝姓朱的人不少,但就那玉珮的成色和規格來看,必是皇家之物,也就是說,這個「朱婷鈺」十有八九跟老朱家有關係,而且還是個女的。

    「算了,我管老朱家那麼多閒事幹嘛?」徐晉搖了搖頭,繼續手頭上的工作。

    太陽漸漸西移,向著遠處的地平線陷落,如同一隻紅彤彤的鵝蛋。徐晉這時已經削了一捆的短矛,還有數根近兩米的長矛。

    李時珍和薛冰馨已經停止了打撈上游漂下來的雜物,坐在火堆旁盯著遠處那頭老虎。

    約莫三十米外,那頭老虎也在盯著徐晉等人,那對斑黃冷漠的虎目讓人發怵,而且,旁邊還剩下半隻血淋淋的野鹿。

    這時,薛冰馨忽然站起來,右手提著繡春刀,左手拿了一根燃燒的木頭,然後向老虎行去。

    徐晉和李時珍對視一眼,十分默契地各自拿了兩根木著火的木頭跟上。那頭老虎見狀警惕地站起來。

    薛冰馨突然嬌叱一聲,如同一頭獵食的母豹般衝了上前,手中的柴火猛砸過去。

    嗷……

    那頭百獸之王咆哮一聲退開,徐晉和李時珍乘機舉著火把逼近前去,薛冰馨沖上前提了那半隻野鹿便急急後撤。

    老虎這才明白徐晉等人的意圖,不禁勃然大怒,作勢便欲撲上來,薛冰馨左腳一踢,將之前扔在地上那木頭踢得飛向老虎。這塊木頭雖然沒有了明火,但木炭還是紅的,一腳之下,頓時碎出漫天的火星,老虎被燙了幾下,嗷嗚一聲便跑了開去。

    於是三人成功地在山大王嘴裡奪了半隻野鹿,退回火堆旁,今天的晚餐有著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00
第368章 矛盾,捕虎
               
    當夕陽完全沉入到地平線以下,黑暗開始統治大地,洪水仍然沒有半分退去的跡象,小山丘依舊是一座孤島。

    此刻的孤島上燃起了兩堆篝火,一堆篝火上正用陶罐煲鹿肉湯,李時珍找來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草扔進陶罐中一起煲,說這樣能讓肉湯更鮮味,而且有助於消食。另一堆篝火則用來烤鹿肉,薛冰馨負責烤,動作十分嫻熟,看樣子是經常烤肉食,畢竟是北方邊鎮出來的,飲食習慣估計是受到了胡人的影響。

    薛冰馨穿著錦衣衛的服裝,紮著馬尾辮,驟然望去,活脫脫的一個俊俏錦衣校尉,她緩緩地轉動串著大塊鹿肉的棍子,讓肉塊熟得更加均勻,而不至於烤糊,那抿著小嘴認真的模樣,真的十分好看。

    此時,那塊鹿肉已經被烤得金黃,滋滋地冒著油,香味在孤島上瀰漫開了,那頭老虎遠遠地看著,口水流了一地,不過熊熊的篝火讓它望而卻步。

    薛冰馨瞥了一眼正在用茅草編繩子的徐晉,心裡不禁暗暗嘀咕了,她實在想不通,一個男人,而還是讀書的男人,竟然會用茅草編繩子,這活兒連她都不會幹。

    這時徐晉正好抬起頭,目光和薛冰馨相觸,微笑問道:「薛姑娘為何這樣看我?」

    徐晉本來便長得唇紅齒白,丰神俊郎,再加上從容自若的沉穩氣質,對少女無疑有著極大的殺傷力,此時笑起來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更是俊美。

    薛冰馨臉上微熱,暗嘀咕了一句小白臉,默不作聲地繼續烤她的鹿肉。徐晉見狀聳了聳肩,也繼續認真地編他的草繩。

    薛冰馨忍不住又偷瞥了徐晉一眼,心道,這傢伙雖然是個文弱書生,不過真的好勇敢,今日白天要不是他拿著火把將老虎嚇唬住,自己恐怕就危險了。一想到換衣服時被老虎突然襲擊,薛冰馨依舊心有餘悸,還有些臉紅耳熱,下意識地緊了緊衣襟。

    薛冰馨緊衣襟的動作讓她摸到了掛在胸口的玉珮,頓時又憑空生出一絲擔憂來,再次偷偷地瞥了徐晉一眼,可惜她不會讀心術,要不然她真想窺探一下徐晉的想法,看他有沒有對自己的身份生出了懷疑。

    「薛姑娘,肉糊了!」徐晉抬起頭提醒道。

    「噢!」薛冰馨這才回過神來,果然聞到一股焦糊的味道,急忙把那塊烤鹿肉從火堆上取出來,但是一部分已經被烤得焦黑了。

    李時珍不禁吐了吐舌頭偷笑,這小子剛才看到薛冰馨不時偷看徐晉,只以為徐大人的英俊把人家薛姑娘給「勾引」得魂不守舍呢。

    薛冰馨臉上微微發燒,還有點莫明的惱火,將帶有燒焦部份的鹿肉撕下遞給徐晉:「你吃這個!」

    徐不禁哭笑不得,不過還是道謝一聲接過,鹿肉是人家從虎口之下搶回來的,也是人家烤的,自然擁有分配權。

    薛冰馨將剩下的撕成兩半,分了一半給李時珍,或許是過意不去,將自己那份撕下一小塊遞給徐晉,淡道:「我吃不了那麼多,再給你一些吧!」

    徐晉笑了笑接過,暗道,終究是個面冷心熱的小姑娘啊。

    李時珍愉快啃著烤鹿肉,一邊問道:「大人,這洪水什麼時候才能退?」

    「我也說不清!」徐晉沉重地搖了搖頭,或許只有上游黃河的缺口堵上,洪水才能徹底退去,但是如今蕭淮生死未僕,自己又被困在這裡,黃錦那貨也不知靠不靠譜,鬼知道黃河缺口幾時才能堵上。

    李時珍神色黯然地啃著鹿肉,估計是想父親了,而薛冰馨也是默然無語,情緒顯然也不佳。三人就這樣默默地吃完烤鹿肉和肉湯。

    夜漸深,徐晉在篝火旁鋪開了一層茅草,早就累得睜不開眼睛的小李子倒頭便睡,七歲的小子能撐到現在已經非常難得了。

    「薛姑娘,你也休息一會吧,上半夜我負責值守,下半夜你來。」徐晉揉了揉乾澀的眼睛輕道。

    薛冰馨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吧!」

    徐晉站起來往遠處的灌木叢掃視,很快便找到了在黑暗中反射著冷光的那一雙虎目,那傢伙估計是等待偷襲的機會。老虎的報復心其實很強的,白天在徐晉等人手下吃了虧,它想趁著晚上把場子找回來。

    徐晉取了白天削出來的短矛,圍繞著篝火堆打了十幾根楔子,然後將編成的茅繩系在楔子上,形成一個半徑五米左右的圓圈,再在繩子上掛上各種雜物,這樣便能起到一定的預警作用。只要老虎跑來偷襲,便會先碰斷繩子,繩上的雜物掉下來發出響聲。

    薛冰馨並沒有睡,她側躺在茅草堆上,偷偷地注視著徐晉忙碌的背影,心情極為矛盾。毫無疑問,這時薛冰馨可以輕易如舉地殺死徐晉,而且在這荒島上神不知鬼不覺,事後也不會有任何麻煩。

    然而,此刻薛冰馨卻是興不起半點殺意來,這小白臉雖然有點討厭,但他是個好官啊,而且還兩次救了自己,薛冰馨如何下得了手。更何況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小童,殺了徐晉,肯定得把李時珍也一併殺掉滅口,薛冰馨實在做不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

    「可是丘師弟和廖師弟他們的仇不報了?趙師兄說過,越是大明朝的好官就越要殺掉的,而且徐晉還看了我的玉珮呢……」

    薛冰馨心裡矛盾之極,糾結了一會竟不知不覺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直到下半夜徐晉推了推她才醒來。

    「薛姑娘,下半夜便交給了!」徐晉把繡春刀遞給了薛冰馨,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然後在篝火旁倒頭便睡。

    「或許我可以趁現偷偷把他給殺了,然後把屍體丟給老虎,明天就跟小李子說徐晉半夜被老虎叼走……不行不行,太殘忍了。要不丟水裡,說他失足落水淹死的,不過,這方法好像有點蠢……唉!」

    薛冰馨正琢磨著徐老爺的「死法」,那邊的徐晉已經發出輕微的鼾聲,薛冰馨不禁有些洩氣,低嗔道:「真是一頭豬!」說完提刀站起來值夜。

    ……

    是夜,鄆城縣的縣衙大牢內,瘆人的慘叫聲不絕於耳,空氣中瀰漫著皮肉被燙焦的味道,還有腥臭的鮮血味兒。

    太監黃錦此刻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神態悠然地喝著小酒,茶几上還擺了一碟花生米和幾盤果品。

    鄆城縣縣令、曹州知州、范縣縣令此時均被綁在十字木架上,呈一字排開,錦衣衛正在對他們實施各種殘酷的刑罰,此刻三人都已經皮開肉綻,簡直慘不忍睹。

    黃錦拍了拍茶几上的供詞,神態悠然地道:「咱家勸你們還是乖乖招供畫押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黃公公,該交待的我們都交待了,你還想我們招什麼供?」鄆城縣令虛弱地道。

    黃錦冷笑道:「真的全部都交待了?沒有上頭的人庇護,你們這些小小的縣令就敢大肆盜賣常平倉的糧食?真當咱家是白痴不成?」

    從昨天下午徐晉和蕭淮離開鄆城縣,黃公公便開始刑訊這些被抓的地方官了,想方設法要從這些人嘴中挖出更大的魚來,可惜效果讓他十分不滿意。除了被搜出賬本的濮州知州郭綱,其他三縣的縣令竟然都不承認跟知府宋馳串通,並將糧倉虧空的罪責全部自己攬了。

    范縣縣令苟放哭喪著臉道:「黃公公,下官真的只是一時糊塗,才盜賣了常平倉糧食,跟宋知府和張同知他們並無關係啊。」

    鄆城縣令和曹州知州也連聲附和,聲稱盜賣官糧只是個人行為。

    黃錦怒極反笑道:「好啊,那咱家倒要瞧瞧,是你們的嘴硬,還是錦衣衛的刑具厲害,繼續用刑!」

    幾名錦衣衛頓時獰笑著鉗起爐中燒紅的烙鐵。

    黃錦正準備欣賞烙鐵燙焦皮肉時所發出的青煙,突然一名錦衣衛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什麼!」黃錦聽完後面色大變,驀地站了起來。

    正準備用刑的錦衣衛下意識地停下手來,三名犯官對視一眼,臉上隱隱露出希冀的喜色。

    「先把犯人關回牢中!」黃錦吩咐了一聲便匆匆離開了牢房,快步回到了縣衙大堂。

    此時,大堂中已經有一人等著了,正是鯰魚嘴巡檢司巡檢馬德標。

    「下官濮州鯰魚嘴巡檢司巡檢,馬德標,參見黃公公!」馬德標見到一名年輕的太監在錦衣衛簇擁之下行出來,不由目光一閃,行上前恭敬地行禮。

    黃錦面色難看地道:「馬巡檢,到底怎麼回事?」

    「黃公公,昨天晚上濮州段黃河缺堤了,下官得報後立即派人查看和打聽,據說昨晚欽差蕭大人正好乘夜視察大堤,估計正好遭遇了洪水,現在人還沒找著,恐怕……凶多吉少了!」

    「那徐晉徐大人呢?」黃錦焦急地問道。

    馬德標搖了搖頭道:「也暫時沒有消息!」

    黃錦頓時亂了慌寸,他只是中人之姿,根本不具備獨當一面的能力,聽聞蕭淮和徐晉都可能遇難了,頓時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旁邊的錦衣衛楊百戶提醒道:「黃公公,當務之急是趕緊召集人手搶修大堤,然後派人搜尋蕭大人和徐大人的下落。」

    黃錦這才回過神來,猛點頭道:「對,搶修大堤,楊百戶,立即通知臨清衛指揮使史臻率領部下趕往濮州。馬巡檢,你負責帶路!」

    「下官遵命!」馬德標大聲答應著,心裡卻是暗暗冷笑,等到軍隊趕去把大堤缺口堵上,少說也得五六天時間,到時蕭徐兩位欽差的屍體都腐爛了吧。

    事關蕭淮和徐晉兩人的生死,黃錦並不敢怠慢,立即收拾行裝,帶著一百五十名錦衣衛連夜出發趕往濮州,只留五十名錦衣衛看守縣衙大牢。

    ……

    此刻的縣衙大牢內,剛從衙役手中拿到一張紙條的知府宋馳忍不住仰天大笑。同知張文升,兗州衛指揮使趙逢春對視一眼,均面露喜色。

    宋馳把紙條遞給張趙二人,假惺惺地嘆了口氣道:「欽差蕭大人真是愛民如子,連夜視察大堤,偏生這個時候竟然缺堤了,真是天妒英才啊!」

    張文升捋著須點頭附和道:「我大明痛失棟樑啊。」

    「但願蕭大人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吧!」趙逢春「痛心疾首」地道。

    三人說完相視大笑,心情暢快無比,如今蕭徐兩人已去,剩下的太監黃錦便容易對付多了。

    ……

    這一晚並沒有下雨,太陽一早就從地平線下跳了出來,播灑出萬道光芒。

    徐晉是被老虎的咆哮吵醒的,他一骨碌爬起來,正好見到了難忘的一幕,那頭老虎此時正攆著一頭野鹿往邊飛奔而來,虎和鹿都快得如同離弦的箭。

    徐晉和薛冰馨均面色大變,眼看著慌不擇路的野鹿就要衝到近前了,那猛虎一記急撲將野鹿給拍翻,同時一口咬住了野鹿的脖子,徐晉能清晰地聽到骨骼折斷髮出的卡嚓聲響。

    蓬……

    老虎叼著野鹿慣性地前躥了數米,四爪在地面犁出了四條淺坑,在距離徐晉等人七八米的地方堪堪停穩。老虎冷漠而輕蔑地瞥了徐晉三人一眼,這才叼著野鹿轉身行開,喉嚨發出警告的低吼。

    徐晉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李時珍更是小臉蒼白,薛冰馨倒是看著鎮定,不過握著繡春刀的手心都全是冷汗了。

    不能再拖了,必須把這頭老虎給盡快干掉,這畜牲實在太危險了!

    當下,徐晉便選了一處較低窪的地方,先讓薛冰馨和李時珍取來水把地面澆濕浸軟,然後再開始挖坑,那把鏽春刀成了挖掘工具。

    薛冰馨顯然也意識到了老虎的巨大威脅,找了根削尖的木棍幫忙挖掘。

    就這樣,李時珍負責警戒,徐晉和薛冰馨兩人合力挖坑,在傍晚時份,兩人終於挖出了一個深近兩米的寬的大坑。

    當徐晉和薛冰馨兩人將陷阱佈置好,天色已經黑下了,看著像泥鰍一樣的對方,兩人都忍不住想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00
第369章 賭約,薛護衛
               
    公老虎和公狗一樣,都喜歡翹起一條腿到處撒尿,不過,公狗是為了認路,將自己尿液的氣味當成路標,而公老虎則是為了宣示地盤,但凡它撒過尿的範圍均是它的領土,其他老虎禁止進入(母老虎除外),否則不死不休!

    孤島上這隻老虎就喜歡到處撒尿,而且是翹著一條腿撒,是頭公的,島上到處都是它尿液的味道。野鹿只剩下五隻了,它們聞到老虎尿就渾身哆嗦,跑到孤島東南側水邊,戰戰兢兢地撿食一些沾滿了淤泥的雜草。

    洪水明顯退去了一些,露出了部分被水浸泡過的地方,上面的草沾滿是泥污,但野鹿們仍然吃得很愉快,因為這些草上沒有老虎的尿味。

    徐晉和薛冰馨挖好了陷阱,在陷阱中豎了幾十根削尖了的短矛,表面再用茅草和浮土偽裝好,看上去像一塊草皮。

    待一切準備就緒已經天黑了,徐晉和薛冰馨都累得幾乎筋疲力盡,而且衣服都沾滿了泥漿,就像兩條從田裡鑽出來的泥鰍。沒辦法,挖掘工具太簡陋了,地面必須用水泡軟了再挖,挖出的泥土都靠著雙手捧出坑,要不然也不用花一整天才勉強挖出一個兩米深不到的坑。

    徐晉道:「薛姑娘先休息喝口水吧,我要再作些佈置!」

    薛冰馨點了點頭,向著水邊行去清洗,徐晉待她走遠後,目光立即向遠處的灌木叢逡巡,很快便找到了趴在草叢裡進食的老虎。

    老虎似乎察覺了徐晉在看它,於在草叢中站起來,虎目在夜色下閃著幽幽的藍光。徐晉挑釁地揮了揮手中的火把,然後解開褲帶掏出東西嘩啦啦地撒了泡尿,全撒到那陷阱的上面,為了效果真明顯,徐晉是抬起一條腿撒的尿。

    徐晉這極具「雄性氣息」的動作在老虎看來無疑是在向它示威。

    「豈有此理,這頭兩腳獸太囂張啦,竟敢在本大王的地盤撒尿示威!」老虎憤怒地來回走動,喉嚨發出警告的悶吼。

    徐晉繫上褲帶掉頭就走回篝火旁,在水邊洗完手臉的薛冰馨正好行了回來,疑惑地問:「你剛才在做什麼,動作怪怪的!」

    徐晉不禁暗汗,神色自若地道:「在陷阱上印一些腳印,那頭畜牲聰明著呢,親眼看到咱們挖了坑,怕是不容易上當,弄些腳印上去能麻痺它!」

    「噢,徐大人倒是細心!」薛冰馨淡道,心裡卻是將信將疑,老虎真有這麼聰明。

    眾人在火堆旁坐下,李時珍已經煮好了鹿骨頭湯,三人各喝了兩碗,然後啃鹿骨頭充飢。昨天那半頭野鹿早就吃完了,現在有肉骨頭啃已經相當不錯了。

    「大人,洪水開始退!」李時珍啃著肉骨頭愉快地道。

    徐晉點了點頭,不過照這種退水的速度,恐怕沒幾天也退不完,幸好這裡還有幾頭野鹿,只要把老虎幹掉,倒是不用擔心會餓死。

    啃完鹿骨頭後,徐晉又開始用茅草編繩子,這次加入了布條,這些布條自然是從薛冰馨那套胡服上撕下來的。一開始薛冰馨還不肯把破胡服貢獻出來的,但徐晉說明了用途後,她還是給了,不過裡的褻衣卻是打死都不會給。

    加入了布條的繩子自然堅韌多了,徐晉很快就編出了幾米長的繩子。李時珍佩服地道:「徐大人是讀書人,竟然也會這些婦人的技巧。」

    徐晉笑道:「讀書人也是人,也要衣食住行,本官小時候家裡窮,經常幫著家裡打些柴禾豬草什麼的,有時自然免不了要編些草繩來用,其實這個很簡單,認真看一下就會了。」

    徐晉所說的「小時候」自然是前世的小時候,農村出身的他家裡確實不寬裕,從小便跟著父母在地裡刨食,插秧、播種、收割這些農活全都幹過。至於這輩子的徐晉,從小就跟著他的秀才老子讀書,倒真是養處尊休的書呆子。

    薛冰馨眼神異樣地瞟了徐晉一眼,拿起繩子扯了扯,點頭道:「還算結實,不過用來套虎恐怕還不行!」

    徐晉笑道:「對付老虎,那個陷阱就夠了,這是用來抓野鹿。」

    薛冰馨眉毛稍挑起:「你就這麼肯定老虎會掉到陷阱裡?」

    不知為何,看到徐晉淡定的樣子,薛冰馨便有點不服氣,這傢伙年紀怕是跟自己差不多,偏偏做事總是慢條斯理的,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不過,薛冰馨也不得不承認,徐晉很穩重,考慮問題周全,從昨晚用繩子圍成一圈預警便能體現出來。

    徐晉點頭道:「那頭老虎肯定會掉陷阱的,要不然我花那麼大力氣挖陷阱幹嘛?」

    「要是沒有呢?」薛冰馨抬摃道。

    徐晉笑道:「不如咱們打個賭吧,要是老虎掉陷阱裡,薛姑娘便給本官當三個月……算了,還是一個月的護衛,正好本官身邊沒有錦衣衛。薛姑娘穿著一身衣服挺是挺合身的。」

    李時珍笑嘻嘻地拍掌道:「這個主意好,薛姑娘敢不敢跟徐大人賭?」

    薛冰馨正猶豫,但見到徐晉戲謔的笑容頓時有些惱了,冷道:「賭便賭,本姑娘應了,那如果老虎不掉陷阱呢?」

    徐晉促狹地道:「那本官也反過來給你當一個月貼身護衛!」

    薛冰馨不屑地道:「本姑娘用得著你這個文弱書生當護衛?簡直就是笑話!」

    徐晉反問道:「那薛姑娘想賭什麼?」

    「賭你的……」薛冰馨差點便想說賭你的命,但還是及時住了嘴。

    徐晉奇道:「賭我的什麼?」

    「賭……賭……」薛冰馨「賭」了數秒還「賭」不出個所以然來,俏臉不由有些發熱。

    徐晉笑道:「薛姑娘還是慢慢想好再說吧,反正只要你贏了,你提的要求本官都答應便是。不過,你有可能贏嗎?」

    薛冰馨聞言不禁氣結,冷笑道:「好,這可是你說的,到時本姑娘就算要你的腦袋,你也不能反悔。」

    「這個自然了!」徐晉輕鬆地笑道,當然,他並不認為薛冰馨真會要自己的腦袋,只是當她在說氣話而已。

    薛冰馨見到徐晉輕鬆的樣子,心中更為惱火,暗暗下定決心,若賭贏了便摘了徐晉的腦袋,是這傢伙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然而……

    就在此時遠處的陷阱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緊接著是老虎痛苦的咆哮。

    徐晉三人不約而同地跳了起來,各取了火把和長木矛向陷阱跑去。大家跑到陷阱附近,看到陷阱上方的偽裝已經塌了,坑中正傳來老虎痛苦的悶吼。

    毫無疑問,老虎確實是掉進陷阱了。薛冰馨一面不可思議地看著徐晉,就好像看到了鬼,不對,應該是看到神一般。

    徐晉也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湊效了,這頭老虎還真是智商感人啊,有些得意地道:「薛護衛,看看老虎死了沒有吧!」

    薛冰馨跺了跺腳,咬著牙悻悻地行到陷阱旁邊,舉著火把往坑裡照了照,果然見到那頭老虎趴在坑下喘氣,坑中的短矛已經東倒西歪了,隱隱看到老虎的腹下有鮮血滲出來。薛冰馨此時只覺這頭老虎蠢死了,這麼輕易就上當掉陷阱中。

    這時,徐晉和李時珍也舉著火把湊到坑邊,後者看到坑裡的老虎,頓時興奮得有點手舞足蹈:「哈哈,抓住了抓住了!」

    那頭老虎本來正痛苦地喘著氣的,見到徐晉立即掙紮著爬起來,發出憤怒地咆哮。可憐的山大王,它本是想跑過來撒泡尿掩蓋徐晉那泡尿的味道,意圖很簡單,無非是重新宣示領土主權,結果那條腿剛抬起,尿還沒撒就掉陷阱裡了。

    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老虎見到徐晉頓時大怒,掙紮著便欲跳出陷阱咬斷徐晉的脖子。

    徐晉等人見狀均嚇了一跳,急忙用長木矛對著坑中的老虎猛戳。

    嗷……

    老虎被戳得厲吼不斷,忽然縱身一跳,竟然一口咬住了李時珍手中木矛,李時珍年少力弱,竟被扯得往陷阱中栽下去。

    旁邊的徐晉急忙伸手拉住,然而李時珍那小子估計是嚇壞了,竟然還抓住木矛不放,五六百斤重的老虎力大無比,發力一扯之下,連同徐晉也被巨力帶得往下栽。

    說是遲那是快,就在這危急關頭,薛冰馨手中長矛從對面嗖的捅了過來,幾乎是擦著徐晉的褲襠刺進了坑壁,恰好把徐晉架住。

    徐晉藉機發力把李時珍猛扯回去,自己卻旋轉了半圈,像隻猴子般掛在木矛下面。那頭老虎見狀吐掉咬著的木矛,躍起撲咬掛在陷阱上方的徐晉。

    「完了!」徐晉只見屁股一陣劇痛,估計是被虎爪拂到了。

    正當徐晉以為要完蛋的時候,忽覺身體被一股大力撩起來,然後騰雲駕霧般摔飛出坑邊數米,屁股和大地劇烈地親吻,痛!

    卡嚓……

    薛冰馨手中的木矛也隨即折斷,原來是她則才及時發力把徐晉給挑飛上來,慶幸的是木矛很給力,徐晉甩飛出去時它才折斷,要不然徐老爺就得喂老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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