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82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8
第400章 兵刀起
               
    夜深了,下弦月斜掛在東邊的天空,閃爍的繁星綴滿了夜空,夜風習習,桂花的香味伴著秋蟲的鳴叫聲傳來。

    薛冰馨一襲白色的衣裙,靜靜地站在桂花樹的陰影中,微弱的月色映照下,本來便白皙的肌膚顯得更白了,那張俏臉像鍍了一層釉,氣質尤顯清冷。

    透過前邊的垂拱門,隱約可看到昏黃的燈光,那是徐晉的書房所在,他顯然還沒睡下。

    薛冰馨捏著趙全交給她的瓷瓶,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舉步穿過垂拱門。

    「誰?」兩名錦衣衛手按刀柄低喝,待看清來人是薛冰馨時,立即客氣地退開:「原來是薛姑娘!」

    薛冰馨武藝了得,而且昨天還救了徐大人,三兩下就把刺客打倒了,所以一眾錦衣都對她十分服氣。

    薛冰馨微點了點頭,舉步向書房行去,兩名錦衣衛曖昧地對視一眼,話說薛姑娘換回女裝真是貌若天仙,這麼晚還來找大人,嘿嘿……

    另外兩名守在書房門外的錦衣衛跟薛冰馨打過招呼後,自覺地退遠開去,免得聽到些不該聽的動靜。

    薛冰馨敲了敲門,一把從容平和的聲音便傳了出來:「進來吧!」

    薛冰馨推門走了書房,隨手把門關上,淡藍色的美眸往書案方向望去。

    燭台上燃著三根蠟燭,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徐晉穿著一身家居常服坐在案後認真審閱著案卷。燈下看美人和燈下看美男的效果估計是一樣吧,徐探花在燭光下看著更加唇紅齒白,丰神如玉,這副皮囊也是沒得說了。

    徐晉只是抬頭看了薛冰馨一眼,便低頭繼續審閱案卷,糧倉虧空案涉及兗州府的十八個州縣,數百名官吏,光是案卷都裝了一大籮筐,再加上每個犯官都要過堂審問,這陣子徐晉有得忙的了,所以深夜還在審閱案卷。

    今天徐晉除了過堂審問犯官,還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著令各地開倉放糧,平抑市面的物價,這段時間糧價飛漲,已經嚴重影響到百姓的日常生活。

    當然,這個「開倉放糧」並不是賑災時的免費派發,而是將糧倉的官糧投放到市面,以低於市價的方式賣給百姓,以此來平抑物價,所得的錢銀需入庫記賬,待以後糧食收穫時,再用來購買新糧補充糧倉。

    賑災和平抑物價正是地方常平倉的兩大功能,而中央糧倉和水次倉的糧食則是用來提供給軍隊,又或者給各地藩王發放俸祿的。

    薛冰馨輕盈地行到書案旁,目光落在伏案審閱的徐晉後腦勺上,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以她的身手,此時顯然可以悄無聲息地給徐晉的玉枕穴上扎一下,然而她的手彷彿被無形的繩子縛住了一般,幾次抬起又重新放下。

    徐晉似有所覺地抬頭笑問:「薛護衛有事?」

    薛冰馨避開徐晉的目光,轉身走到茶几旁給徐晉斟了杯水,又行了回來擱在書案上,問道:「都過子時了,你還不睡?」

    徐晉這時才發覺薛冰馨換了一套裙子,笑了笑道:「看完這些案卷就該睡了,裙子很好看,當然,人更好看!」

    如果是陌生男子說這種「輕佻」的話,薛冰馨估計會著惱,但相處一個月,薛冰馨對徐晉這種「隨意」已經習以為常了,也知道對方並無調戲的意思,淡淡地道:「我明天就要離開了!」

    徐晉擱下毛筆道:「倒是差點忘記了這個,現在已經過了子時,你已經不是本官的護衛了,嗯,這個送給你吧!」

    徐晉說完從抽屜中取出一卷宣紙遞給薛冰馨,後者疑惑地接過打開一看,頓時呆住了,掩著小嘴一臉難以置信:「這……這是我嗎?」

    宣紙上畫的正是薛冰馨的素描畫像,背景正是范縣外的粥棚,薛冰馨一身白衣蹲在一名難民小女孩前,笑容純靜而溫暖,讓人印象深刻。

    徐晉微笑著打趣道:「薛姑娘笑起來其實很好看的,何必老是冷著臉,又不是全世界都欠你錢,多點笑容豈不好。」

    薛冰馨微赧,瞥了徐晉一眼,脫口道:「你還欠本姑娘一條命呢!」

    徐晉點頭道:「說來倒也是,算上捕虎那次,確是本官倒欠了薛姑娘一條命。」

    薛冰馨微哼了一聲道:「知道就好!」

    徐晉笑了笑,岔開話題道:「本來想送姑娘一些黃白之物聊表謝意的,但想來薛姑娘瞧不上眼,所以便給姑娘畫了這幅素描畫像,對了,明天要不要本官派人送你回范縣?」

    薛冰馨看著畫中躍然紙上的自己,臉上不由有些發熱,這傢伙竟然還會作畫,而且還將自己畫得那麼好看,話說我真有這麼好看嗎?

    「不需要,給我一匹馬就行,早點睡吧!」薛冰馨捲起宣紙轉身行出書房,並將房門輕輕地關上。

    薛冰馨走過了垂拱門,在桂花樹傍停下,回頭看了一眼書房透出的燭光,心裡暗嘆了一口氣:「希望你以後繼續做個好官吧。」

    ……

    八月二十二日上午,徐晉由於昨晚睡得遲,所以今天起床時已經日上三竿了,跟二牛一問,薛冰馨果然一大早便騎馬離開了,心下不由有點悵然。

    徐晉洗漱後吃完早餐,便跟往常一般去看望了兗州知府宋馳,經過李言聞父子的悉心醫治,這傢伙的意識已經清醒了,不過卻一直裝聾扮啞,對所有人不理不睬的,今天依舊如此。

    從房間出來後,金百戶不禁罵罵咧咧地道:「瑪的,等這廝傷好了看老子怎麼炮製他,老子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

    戚景通抬摃道:「那可不一定哦,姓宋的連死都不怕了,你那些手段怕是不管用的。」

    話說戚景通的腿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他是重要的目擊證人,到時「謀害欽差案」查明後還得跟著徐晉回京接受三法司問詢,再加上此人武藝不俗,所以徐晉便把他留在身邊充當私人護衛。

    金百戶撓了撓頭道:「說的也是,你說姓宋這傢伙到底圖啥,無論是盜賣二十萬石官糧,還是謀害欽差,都足夠他抄家滅族,斷子絕孫了。」

    徐晉腦中靈光一閃,問道:「金百戶,宋家滿門可都捉拿了!」

    金百戶點頭道:「全部拿下了,連下人都全部在押,有籍可查!」

    徐晉心中一動,忽然想到現代那些貪官,幾乎沒有哪個不在外面包小三養情婦的,於是吩咐道:「再重新覆核一遍,著重查一查宋馳在外面有沒養小妾!」

    金百戶愕了一下,繼而一拍額頭道:「屬下馬上帶人去查。」

    雖然按照大明的禮法,男子四十無子才能納妾,但真正遵守的又有幾個,別說那些達官貴人了,就連手頭有幾個錢的地主鄉紳,哪個不是堂而皇之地往家裡納妾,只有那些家有悍婦的才會偷偷在外面養小妾,譬如《紅樓夢》中的賈鏈。

    金百戶帶著幾名手下匆匆離開,徐晉領著戚景通等親衛前往府衙大堂,準備繼續提審盜販官糧案的犯官,數百名犯官,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審完的。

    徐晉剛才在大堂中坐落,一名府衙的小吏便急急忙忙地跑進來稟報導:「欽差大人,青州府顏神鎮礦工起兵造反了,襲擊了當地的巡檢司和稅務司,聚攏起數以萬計的流民,現在正在攻打萊蕪縣,這裡有礦賊匪首王堂的傳檄一份。」

    徐晉劍眉跳了一下,萊蕪縣雖然屬於濟南府管轄,但距離這裡不過三百里許,快馬一天就能趕到。

    徐晉接過那張檄文一看,發現文辭粗陋直白,跟潑婦罵街沒什麼區別,可見寫這篇檄文的人水平有限,其內容大體上是指責朝廷縱容權貴官紳侵佔民田,欺壓盤剝百姓,廣大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號召所有被壓迫的貧苦大眾揭竿而起,反抗明朝暴政。

    整篇檄文的水平實在乏善可陳,不過「打土豪,分田糧」的口號對那些貧苦的失地流民來說,顯然極有吸引力。

    ……

    悅來客棧的丙字號房間,趙全見到背著包袱出現的薛冰馨,立即欣喜地迎了上來低聲問:「薛師妹回來了,可曾得手?」

    薛冰馨搖了搖頭道:「徐晉身邊多了一名姓戚的高手護衛,我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

    趙全的面色瞬時沉了下來,瘦猴丘富則是嘿嘿地冷笑道:「薛師妹,是沒有機會,還是下不了手。」

    薛冰馨蹙了蹙柳眉,只當作沒聽到,趙全見狀不由窩火,正準備發作,房間門卻被敲響了。

    趙全強壓著火氣,低聲道:「進來!」

    房間門應聲打開,荊震匆匆地走進來,面色凝重地道:「趙師兄,王堂前天動手了,佔領了顏神鎮,現在估計正在攻打萊蕪縣!」

    彌勒教苦心經營多年,幾乎在各個州縣都布有暗樁,自有一套傳遞消息的方法。

    趙全聞言面色一變,破口罵道:「王八蛋,找死!」

    半刻鐘後,趙全等人匆匆離開客棧,牽馬出城,立即策馬往曲阜方急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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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燎原之勢
               
    曲阜距離兗州府城也就五十里許,乃萬世師表孔子的故鄉,是天下文人心目中的聖地,在後世更是被譽為東方的「耶路撒冷」。

    話說孔子萬世師表的稱謂可不是吹的,其所受的尊崇超乎想像,無論朝代如何更替,無論誰當權執政,皆尊他為聖人,樹之為文人表率。

    自公元前195年(漢高祖十二年),漢高祖劉邦便冊封孔子的八世孫孔騰為奉祀君,自此孔子嫡系長孫便有了世襲的爵位,之後的千年時間裡,封號屢經變化,直至1055年(宋至和二年)改封為衍聖公,曾一度改為奉聖公,後又改回衍聖公,後世從此一直沿襲封號,直到民國1935年(民國二十四年),衍聖公的封號才被停用,歷時兩千多年。

    即使是現在的中國,雖然孔子後人再沒有了爵位封號,但孔子本人依舊被尊為萬世師表,而且估計也會被一直尊崇下去,超過一萬年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如果說有一個人真的永垂不朽,這個恐怕就是孔夫子了,就連他的後代也因此而得益,孔家成為中國歷史上經久不衰、世代騰黃的第一大家族,讓全世界人都歎為觀止。

    然而,曲阜這座文人心目中的聖城,卻在十年前,也就是正德六年,被在河北起義的劉六劉七率軍攻破,連同孔廟在內,整座城池都被破壞殆盡,當時恨得全國文人咬牙切齒,痛哭流涕。而現在的曲阜城乃正德皇帝朱厚照後來命人重新修建起來的。

    再說趙全等人離開了兗州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往曲阜,不過,趙全的目的地顯然不是曲阜,而是位於曲阜東北邊的泗水縣。

    泗水縣屬於兗州府管轄,與濟南府接壤,往北便是濟南府的新泰縣,再往北就是萊蕪縣了,現在王堂正率賊軍攻打萊蕪縣。

    傍晚時份,趙全一行人便風塵僕仆地出現在泗水縣境內的尼山腳下。

    尼山距離泗水縣城不過數十里,但這裡卻是盤踞著一夥馬賊,為首之人叫孟倫和趙知。這伙響馬賊人數不多,盤踞在尼山上據險而守,來去如風,嘯聚山林,官兵根本拿他們沒轍。

    滋……

    趙全等人正在山路上策馬,突然一支響箭從路旁密林中射出,緊接著一支馬隊迎面衝出來,脖子上統一掛著鈴當,發出叮叮噹噹的懾人聲響。

    趙全等人不慌不忙地勒定馬相迎,那支衝出來的馬隊也放慢了速度,為首的兩名馬賊笑呵呵地策馬走近,豪放地大聲道:「大師兄,薛師姐,等你們很久了!」

    為首的兩名馬賊赫然正是賊首孟倫和趙知,趙全微笑道:「孟師弟,趙師弟,別來無恙?」

    孟倫大笑道:「哈哈,何止無恙,老子這馬賊當得快活著呢,大師兄,這是要動手了?」

    「進了山寨再說!」趙全沉聲道。

    於是乎兩伙人合成一群,策馬奔上了尼山。

    在此值得一提是,趙全這幾年一直在山東、河南、河北數省活動,除了傳教發展信徒外,偶爾也會慫恿一些人作亂,然後在附近佔山為賊,靠打家劫舍自給自足,成為日後可召之即來的戰鬥力量。而孟倫和趙經率領的正是這樣一夥馬賊,孟趙兩人均是白蓮教徒。

    ……

    正德十六年八月二十四日,泗水縣城還籠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城南,一隊負責巡守城門的兵丁無精打采地巡行而過,手中的長矛均懶洋洋地扛在肩頭上,有人甚至直接放在地上拖拽。

    就在此時,暗巷中突然冒出十數名身穿夜行衣的不速之客,那一隊巡守的兵寧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全部被放翻了。

    隆隆……

    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轟轟的馬蹄如同炸雷響起,徹底敲碎黎明前的寧靜,數十馬賊驅馬殺向泗水縣衙,後面數以百計的賊人蜂擁而入……

    瞬時間喊殺聲震天,城中各處燃起熊熊大火,婦孺們哭喊,男人們忙著救火,整座小城亂成一鍋粥。

    泗水縣並沒有駐軍,平時城中的治安和城防都只靠著數百衙役和民兵維持,眼下正值黎明時份,正是防守最為薄弱的時候,再加上城門被內應偷偷地打開,馬賊趁機殺入,負責值守的衙役和民兵瞬間就被屠殺乾淨了。

    當朝陽從地平線冒出來的時候,泗水縣衙也被凶悍的馬賊攻破,衙役們死的死,逃的逃,就連泗水縣令也被當場殺害。

    這伙馬賊有內應指點,駕輕路熟地各家各戶上門「點名」,將城中所有官吏和士紳都抓起來控制住,至此,整座泗水縣城完全落入了馬賊之手。

    上午九時許,趙全踩著滿地的鮮血行進了縣衙大堂,只覺胸中激情澎湃,禁不住仰天大笑曰:「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趙全身邊的丘富、孫才、孟倫和趙知等人亦是一臉的興奮狂熱,這也難怪,輕易如舉就拿下一座縣城,簡直如探囊取物一般,這些傢伙都有些飄飄然起來。

    就在此時,薛冰馨提著沾滿鮮血的長劍走了進來,寒著俏臉道:「大師兄,有人在搶掠姦淫城中百姓,此風不可長,孟倫趙經,趕緊去約束你的部下,否則別關我不客氣了。」

    這次攻打泗水縣的主力自然是孟倫和趙經手下那些馬賊,只是這些傢伙都是些無惡不作的悍匪,毫無紀律可言,進城後便肆無忌憚地破壞,大肆姦淫擄掠,儘管薛冰馨宰了兩個也沒辦法攔住這些人繼續作惡。

    孟倫不以為然地道:「薛師姐,沒有好處誰肯跟著咱們幹著掉腦袋的買賣,沒事,讓他們發洩夠就消停了。」

    薛冰馨不由怒道:「胡說,民心不要了?」

    趙全皺了皺尖刀眉,點頭道:「薛師妹說得對,得民心者得天下,燒殺搶掠不得人心,王倫趙經,你們出去約束一下。」

    王倫趙經聞言只好走出縣衙重新上馬,約束手底下四處作惡的悍匪。

    下午,趙全便讓人在城中各處張貼安民告示,並且打開糧倉放糧,號召百姓加入造反的隊伍。發錢發糧的吸引力還是蠻大的,生活沒著落的流民,還有一些地痞,囚犯紛紛加入,到了傍晚時份,已經聚攏起上千人。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無光。天下當大亂,彌勒佛下生,黃天已死,蒼天當立……」

    趙全親手炮製這篇檄文的文采顯然比王堂那篇高明多了,但是趙全也留了個心眼,並沒有在檄文上署自己的名字,而是以孟倫和趙經兩人的名義發檄。

    本來彌勒教教首呂明鎮並沒有計畫在今年發動,打算悄然積蓄夠力量再動手,結果王堂擅自行動,而且還打出了彌勒佛轉世的旗號,所以趙全只能當機立斷響應,要不王堂一旦兵敗被擒,那本教這麼多年的佈置便要毀於一旦,還不如拼一把。

    八月二十五日,尼山馬賊孟倫趙經攻陷泗水縣城,正式宣佈起兵反明,與此同時,礦賊王堂率兵攻下萊蕪縣城,大肆屠殺城中官吏士紳,並且開倉放糧招兵買馬,手下賊兵像滾雪球一樣壯大。

    這還不止,同日,兗州府嶧縣山賊潘金良、青州府樂安山賊也宣佈起兵造反,並且攻掠附近的州縣。另外,河南有黃河漕工作亂,河北保定附近的礦工也揭竿而起……

    一時之間,山西、河南、河北、山東數省賊人並起,竟呈星星之火燎原之勢,整個大明都為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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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曲阜之戰(上)
               
    曲阜城呈長方形,周長約五公里,城牆高度七米,牆厚近四米,沒有夯土,全部用青磚砌成,異常之堅固,而且各大城門都築有甕城,便於防守。

    所謂的甕城,顧名思義就是像甕一樣的小城,它一般修在城門外圍,呈半圓或方形,用於保護城門。甕城的兩側與主城牆連在一起,設有箭樓、門閘、雉堞等防禦設施,守兵可以躲在城頭上,360度全方位攻擊那些企圖破壞城門的敵軍,如同甕中捉鱉。

    另外,甕城一般設有多個小城門,但都不與主城的城門開在同一直線上,如此一來,攻城槌等武器便拿主城門沒辦法了。所以說,建有甕城的城池防禦力都特別強大。

    大明正德六年,曲阜城被「劉六劉七」率領的賊兵攻破,連同孔廟在內均被付之一炬,為免重蹈覆轍,工部奉旨重建曲阜城時,特別注重城池的防禦力,不僅城牆全用青磚壘砌,而且各大城門都加建了甕城,城外還挖了大又深的護城河。

    事實上,曲阜城從正德六年起重建,一直到現在正德十六年,共花費了十年時間才峻工,耗費白銀數十萬兩。

    然而,這座剛重建起來的文人聖城,此時卻再次遭遇了重大危機。就在前幾天,附近的泗水縣被馬賊孟倫和趙知攻陷,而現在,孟趙兩人正率著聚攏起來的數千賊兵猛烈地攻擊曲阜城。

    今天是八月二十八日,太陽剛把野草上掛著的露珠蒸乾,曲阜城東門外,數千穿著雜亂的賊兵正扛著沙泥等雜物蜂擁而上,試圖把護城河填平。

    「衝呀,孔府大把糧食金銀,還有美貌嬌娘,誰搶到歸誰,殺呀!」孟倫和趙知兩人率著近兩百騎馬賊,一邊在外圍游弋督戰,一邊大聲吆喝給賊兵們鼓勁。

    話說八月二十四日那天,趙全率孟倫等馬賊乘著黎明偷襲,攻陷了泗水縣,通過開倉發糧分錢,迅速便拉起了一支近三千人的造反隊伍。

    第二天,趙全立即又兵分兩路,他親率一路進攻北邊的新泰縣,試圖和萊蕪縣的王堂接上頭,這樣子,萊蕪、新泰、泗水這三縣就連成一片,互相呼應,形成紮實的根據地,如此便可從容應對官兵即將到來的圍剿。

    而孟倫和趙知則率另一路賊兵進攻曲阜,在趙全看來,曲阜是文人聖地,若能拿下絕對能震動整個大明,讓義軍的聲威大振,跟當年劉六劉七攻破曲阜的效果一樣。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第一家族」孔府富得流油,糧食和銀子是義軍目前急需的。

    孟倫和趙知率著千餘賊兵從泗水縣出發殺向曲阜,一路上的村鎮都被他們縱兵焚燒搶掠一空,失去家園的百姓要麼遠遁他鄉,要麼為了生存加入賊兵的隊伍。

    於是乎,孟倫和趙知殺到曲阜城下時,手下的賊兵竟然從千餘人壯大到近六千人,因此,孟倫更加對所謂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嗤之以鼻了,這個世道只要有錢有糧有武器,還愁沒兵?

    「殺呀,衝呀!」賊兵們喊殺著撲向護城河,儘管城頭上有零星的冷箭射來,但根本阻擋不住賊兵們的步伐,護城河太開闊了,城頭的守軍顯然不多,造成的殺傷自然十分有限。

    將近中午時份,護城河終於有幾段位置被填平了,孟倫和趙知下令賊軍暫且收兵,就在城外結營埋鍋做飯,等吃飽喝足了再一鼓作氣攻入城中。

    此時,距離曲阜城不足十里的官道上正煙塵滾滾,一支五千人的明軍,浩浩蕩蕩地往曲阜方向疾行,但見旌旗招展,刀槍林立,一面玄黃團龍旗高高飄揚在隊伍的上空,旁邊還有一面青旗,上面繡著一個龍飛鳳舞的「徐」字,正是奉旨欽差,提督兩府軍務的徐晉。

    此時,徐晉身穿青色的六品官袍,英氣勃勃地騎在馬背上,四周是五百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守護。

    八月二十二日那天,徐晉收到青州府顏神鎮礦工造反的消息,本以為只是疥癬之疾,附近的衛所駐軍理應很快就能剿滅了,因為萊蕪縣東北邊有青州衛,西邊有泰安衛,兩衛人馬圍剿俱俱數千礦賊,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誰知僅過了兩天時間,兗州府境內便分別發生兩起造反事件,盤踞尼山的響馬賊,孟倫和趙知攻陷泗水縣;南邊的嶧縣山賊潘金良也宣佈起兵造反。

    這還止,青州府境內樂安縣的山賊也乘機暴起,與此同時,河南、河北、山西也相繼爆發變亂,聲勢浩大,這顯然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造反行動。

    徐晉不敢怠慢,立即調動兩千兗州衛前往嶧縣平定作亂的山賊潘金良,同時讓黃錦率三千兗州衛留守,自己則親率歸德衛前往曲阜,準備剿滅孟倫和趙知這伙反賊,收復泗水縣。

    結果大軍剛出發離開兗州城便收到曲阜的求救,徐晉連忙命令部隊加速前進,曲阜是孔子的故鄉,文人心目中的聖地,若再遭賊兵攻破,那他這個奉旨欽差恐怕也要被問罪,誰讓他剛好在兗州,而且還是提督軍務的欽差。

    大軍一路急行,前方斥侯的消息絡繹不絕的傳回,當聽聞賊兵只是填平了曲阜城的護城河,徐晉不由暗鬆了口氣,立即命大軍直撲曲阜城東門。

    據斥侯打探來的消息,賊兵統共才五六千人,而且都是些烏合之眾,而己方是武器精良的正規部隊,雙方人數又差不多,這種情況下自然不需要什麼戰術,正面掩殺過去便是。

    「殺啊!」歸德衛五千人馬在指揮使黃騏的指揮下殺向賊兵。

    徐晉在一眾錦衣衛護衛之下,站在一片平緩的坡地上觀戰,當見到歸德衛衝殺時那緩散的隊形,不禁大皺眉頭,這特麼的還是正規軍嗎?

    話說明朝立國至今一百五十載,兵備廢馳,除了北方的邊兵,地方衛所的官兵大多疏於訓練,戰鬥力實在不值一提,歸德衛自然也不例外,此時一沖殺,弊端便暴露無遺了。隊形生疏,軍卒的身體素質參差不齊,強壯的衝鋒在前,身體孱弱的遠遠落在後面,整支隊伍稀稀拉拉,沒有半點殺氣可言,讓人看著惱火。

    幸好,對面的賊兵更加辣雞,大多是些沒經過訓練的泥腿子,被歸德衛迎面一排火銃嚇破了膽,發喊一聲調頭就逃。

    「媽的,都給老子迎上去,誰退誰死!」孟倫和趙知抽刀斬殺了十幾名逃跑的,總算把隊伍陣腳穩下來。

    「趙師弟,你帶騎兵衝陣,把明軍的火銃隊打掉!」孟倫顯然也明白光靠這些烏眾之眾起不了作用,所以果斷地命令主力出戰。

    趙知呼哨一聲,率領近兩百騎悍匪殺出,兇猛地殺向歸德衛。

    這時歸德衛的一千火銃手在前,分成三排輪流向賊兵射擊,正是明軍的經典「三段射擊法」,這種不間斷射擊的方法,如果射擊密度足夠大,無疑是騎兵的惡夢。

    然而,歸德衛這些火銃手平時疏於訓練,無論是射擊換彈藥,還是換隊都慢了半拍,而且還有前後排士兵調換位置時相撞的情況出現。

    趙經率領的馬賊騎術都非常了得,近兩百人騎在馬背上策馬飛馳,手中的腰刀高高地舉起,在烈日下閃爍著讓人膽寒的光芒。

    砰砰砰……

    一排火銃掃來,有十數騎馬賊當場中彈倒下,但是馬賊的隊伍已經旋風般殺到陣前二十米了,歸德衛那些火銃手頓時慌亂起來,本應換第二排上的,結果卻隊伍大亂,也不知誰帶的頭,發喊一聲掉頭就逃。

    趙知臉上露出瘋狂的獰笑,手中的腰刀只是輕輕一帶而過,一名跑得慢的火銃兵當場被削飛了腦袋,無頭屍體奔出數米才轟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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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曲阜之戰(下)
               
    元末時期,明太祖朱元璋之所以能打敗強大的蒙古騎兵,一舉統一全國建立明朝,其中火器功不可沒。後來明成祖朱棣更是成立了全火器的神機營,六次親征北元,打得蒙古騎兵丟盔棄甲,最後北元政權徹底滅亡。

    明軍對陣蒙古騎兵時,一般會以長槍兵和盾牌手在前掩護,阻擋來去如風的蒙古騎兵衝殺,其後是火銃兵和火炮,然後是嚴陣以待的己方騎兵,最後才是步兵。

    戰鬥打響後,先以火銃和火炮對蒙古騎兵迎頭痛擊,儘量殺傷對方的有生力量,並且擊散對方的衝殺陣形,然後火銃兵往兩翼撤退,己方的騎兵隨即殺出與蒙古騎兵對砍,步兵跟著壓上。通上一個照面下來,蒙古騎兵要麼被斬殺,要麼便是調頭逃跑。

    然而,歸德衛的戰鬥力如何能跟明朝初年的百戰精兵相比,而且火銃兵前面根本沒有長槍兵掩護,以至於火銃兵完全暴露在敵騎的兵鋒前。

    再加上歸德衛這些火銃兵平時疏於訓練,火銃射擊的速度和連貫性都很有問題,結果只打了兩排火銃,馬賊已經殺到近前,火銃兵當場驚慌大亂,發喊一聲調頭就跑。

    但是兩條腿如何跑得過四條腿,那些火銃兵立即就被追上的馬賊斬瓜切菜般屠殺,最糟糕的是,火銃兵還阻擋了己方的騎兵,歸德衛的數百騎兵怕傷到自己人根本沒辦法衝殺起來。

    於是乎,趙知率領的近兩百馬賊竟然像尖刀切豆腐一樣,迅速地殺入了明軍的陣形之中,簡直是一邊倒的屠殺,明軍頓時陣腳大亂。

    歸德衛指揮使黃騏又驚又怒,騎在馬上聲嘶力竭地吆喝,可惜人叫馬嘶的,根本起不了作用。馬賊之首孟倫見狀大喜過望,指揮眾賊兵發動反攻,一時間形勢急轉。

    在緩坡上觀戰的徐晉禁不住想破口大罵,這尼瑪打的什麼爛仗,一衛的正規軍竟被同等數量的烏合之眾揍成這樣,真他媽的操蛋,至少黃騏這指揮使領軍水平大有問題。

    這時,趙知率領的馬賊在付出十幾條人命的代價後,竟然完全戳穿了歸德衛的陣營,斬殺明軍數以百計。

    趙知渾身浴血,目光落向緩坡上的高高豎著的玄黃團龍旗,忽然咧嘴獰笑道:「弟兄們,看到那面龍旗了沒,徐晉那狗欽差估計就在旗下,擒賊先擒王,幹掉欽差,這一仗咱們贏定了,跟老子衝過去!」

    那些馬賊頓時像打了雞血似的,跟在趙後的身後策馬揚刀,向著緩坡上的玄黃團龍旗殺去,護衛在徐晉四周的錦衣衛頓時騷動起來。

    徐晉表面雖然還鎮定自若,但一顆心還是不由提了起來,迅速地解下掖在腰間的火銃。

    眨眼之間,趙知率領的馬賊便殺氣騰騰地奔到了緩坡下,一個個渾身浴血,神色猙獰地發出種種怪叫,模樣相當嚇人,一眾錦衣衛騷動得更加厲害了。

    歸德衛指揮使黃騏見到馬賊殺向欽差龍旗,不禁嚇得魂飛魄散,若欽差死在馬賊刀下,自己恐怕也得自刎謝罪,當下率著數十親兵瘋狂地馳緩。

    眼看著馬賊已經衝到緩坡下方,距離不足五十米了,徐晉冷靜喝道:「金百戶,殺!」

    三百名錦衣衛在金百戶的率領下,硬著頭皮向一眾馬賊衝殺下去。

    轟一聲巨響,兩股洪流在緩坡中段相遇,瞬時濺起漫天鮮血,慘叫聲、馬嘯聲、刀劍碰撞聲響作一片,不斷有人墜落馬下,隨即被亂蹄踩成肉泥。

    別看錦衣衛平時威風八面,抓捕審問犯人十分在行,不過真拉到戰場上,無論是勇氣和戰力都遠不及那些殺人如麻的悍匪,所以儘管人數佔優,但依舊漸漸落於下風。

    徐晉皺了皺劍眉,果斷地命令身邊一百錦衣衛從左翼殺下去支援,如此一來,總算將凶悍的馬匪給敵住。

    這時,歸德衛指揮使黃騏也帶著數十名親兵殺到,於是近五百人共同圍毆趙知等兩百馬賊,終於漸漸佔據了上風。

    徐晉瞥了一眼身旁躍躍欲試的戚景通,點了點頭道:「戚副檢,你再帶五十人支援!」

    徐晉自然瞧得出這兩百馬賊乃敵軍的主力,所以打算集中力量盡快解決掉。

    戚景通聞言大喜,立即策馬率著五十名錦衣衛從右側殺下去,只見他一馬當先,手中一根長槍矯若游龍,甫一接觸便將一名馬賊挑翻馬下,端的是勇猛無比。

    明軍本來就佔據了上風,有戚景通這名猛將率五十人殺入,優勢便更加明顯了,不斷有馬賊被砍於馬下,當然,錦衣衛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徐晉見到這邊佔領了上風,兩百馬賊被殲滅只是時間問題,於是便轉而關注遠處的主戰場。只見數千明軍已經和賊兵戰在處,彼此呈膠著狀,完全沒有陣形可言了,你中有我中有你,三五成群,又或者一對一地廝殺,亂成一鍋粥,好好一場正面戰打成了爛仗,著實讓人無語。

    「保護大人!」錦衣衛把總司馬轅突然警惕地大喝,原來這時竟然數騎馬賊衝破了包圍圈,向著坡頂衝上來。

    徐晉倒是十分淡定,因為此時他身邊還有司馬轅等五十名錦衣衛守護,自然不懼這幾名漏網的馬賊。

    「幹掉他們!」徐晉從容地吩咐道。

    「得令!」司馬轅率著二十名錦衣衛呈扇形,向那幾名馬賊包抄下去。

    突圍的馬賊一共只有五人,其中一個正是匪首之一的趙知,這傢伙手執一柄十幾斤重的朴刀,一馬當先。

    「殺!」司馬轅藉著居高臨下的優勢,繡春刀迎著趙知劈去,後者咧嘴獰笑,舉起朴刀相迎。

    兩匹馬對向奔跑,造成的相對衝力相當大,只聽得噹的一聲,兩馬錯身而過,司馬轅手中的繡春刀當場被砍得扭曲了,連人都差點被震下馬。

    「呸,這種軟綿綿的面條刀也配和老子對砍?」趙知不屑地大笑一聲,策馬繼續朝徐晉衝去,徐晉穿著官袍,十分好認。

    「保護大人!」徐晉剩下的錦衣衛慌忙迎上去。

    噹噹噹……

    趙知此人端的勇猛無比,手中朴刀橫掃直斬,一眾錦衣衛不僅沒把他攔住,而且還被砍殺了數人,徐晉見狀禁住眼皮急跳。

    司馬轅嚇得心膽俱裂,撥轉馬頭急急殺回,可惜還是慢了一拍,趙知輕鬆打破了錦衣最後的防線,獰笑著舉刀撲向徐晉。

    此時徐晉的旁邊只剩下二牛和兩名旗兵,他跨下的戰馬彷彿也感受到匪首趙知的殺氣,不安地晃動腦袋。

    「哈哈,狗官,拿命來吧!」趙知此刻興奮得彷彿每條毛細血管都在燃燒。

    「滾!」二牛咆哮一聲策馬衝出去,手中的鐵棍掄圓了砸向趙知,後者臉上閃過一絲不屑,輕夾馬腹,戰馬嗖的向前急躥,結果二牛便錯過了,一棍掄在空處,當場失去平衡從馬上跌落。

    趙知哈哈一笑,此時他離著徐晉已經不足十米了,而後者面色蒼白地騎在馬背上一動不動,估計是嚇尿了吧!

    然而,趙知很快便發覺不對勁,因這時他已經看清徐晉藏在馬脖子後面的手正握著一根火銃,而且引線已經快燃盡了。

    「不好!」趙知心頭大凜,急忙一拉韁繩斜刺跑開,可惜還是遲了,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趙短感覺左肩頭一陣劇痛,鮮血頃刻染紅了衣服,他中彈了。

    「我草你大爺的!」趙知破口大罵,竟然忍痛撥轉馬頭,只以雙腿策馬,單手舉起朴刀繼續殺向徐晉。

    徐晉心中大凜,此時換彈裝藥顯然來不及了,急急扔掉火銃,拿起得勝勾上掛著寶劍便欲自衛。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但見一匹戰馬像風一般斜地撞來,馬上騎士一槍刺出,簡直快如奔雷,趙知慘叫一聲便消失在馬背上。

    徐晉定神一看,這才看到戚景通正往前急馳,槍身份明還挑著一個人,一直衝出十幾米才剎停下來,挑著的屍體也因為慣性甩飛了出去。

    正策馬回救的一眾錦衛見狀都鬆了口氣,徐晉只覺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

    「大人,你沒事吧!」戚景通撥轉馬頭來徐晉身邊,那根長槍上還沾滿了鮮血。

    徐晉心有餘悸地搖了搖頭道:「沒事,這馬賊端的是凶悍。」

    戚景通點頭道:「屬下聽其他賊人喊此人作二當家,估計便是賊首趙知。」

    徐晉不禁一喜,沒想到竟是一條大魚!

    徐晉遇險只是整片戰場的一小段插曲,此時激烈的戰鬥還在進行著。

    不過,由於二當家趙知身死,顯然對那些馬賊的士氣造成沉重打擊,當只剩下數十人時,那些馬賊終於崩潰了,拍馬四散逃跑。而主戰場上,歸德衛也漸漸佔據了優勢,他們畢竟是受過訓練的正規部隊。

    當數百錦衣加入主戰場時,賊兵終於潰散了,降的降,逃的逃。黃騏顯然想將功補過,命令部隊咬尾急追,一直追出十幾里才罷休,斬殺賊兵數以千計,可惜匪首孟倫逃脫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9
第404章 組建親軍
               
    激戰了近個時辰,明軍終於將賊兵擊潰,咬尾追殺出十幾里,斬殺賊兵過千,俘虜近七百人,餘者皆逃散,兩匪首一死一逃,另外還繳獲戰馬百匹,兵器糧草一大批。

    這毫無疑問是一場大勝,但是徐晉卻無半點喜色,這仗勝得實在太窩囊了,一衛的正規軍對上相同數量賊兵,對方用的武器甚至還有木棍和糞叉,就這樣子,竟然還差點陰溝翻船,就連自己這欽差也險些喪生在馬賊的刀下,所以這場勝利實在不值得誇耀。

    曲阜城門打開來了,第六十一代衍聖公孔聞韶和曲阜縣令歸有志率著一眾士伸迎了出來。

    孔聞韶約莫四十歲許,字知德,號成庵,乃孔子的六十一孫,現任的衍聖公。

    「下官參見欽差大人!」曲阜縣令歸有志率著一眾官吏士紳向徐晉行禮,看著眼前年輕得不像話的欽差,在場眾人都不由暗暗感慨。

    當然大家只是感慨,並無人敢不服,徐晉現在聲名在外,無論是文壇,還是官場都是炙手可熱的新星。

    文會魁首、詩詞大家、連中五元探花及第、奉旨欽差提督兩府軍務,渾身都是光環,前不久才雷厲風行了抓殺了大批官員,整個兗州府官場幾乎都被他翻轉了,所以沒人敢小瞧徐晉這位年紀輕輕的欽差。

    「諸位不必多禮!」徐晉微笑點了點頭,轉而向孔聞韶一揖道:「徐晉見過衍聖公!」

    衍聖公雖然只是一個爵位頭銜,並無實權,但在明朝的品秩卻是一品大員,特賜在紫禁城中騎馬行走,而且頂著聖人後代的光環,所以地位十分超然,即使內閣輔臣見到都得禮遇三分。

    孔家乃第一家族,繁榮興盛了千餘年,要地位有地位,要財富有財富,家中男子所娶的妻妾自然都是品貌俱皆的女子,基因經過一代代的改良,所以孔聞韶這個第六十一代衍公的賣相自然相當不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雙丹鳳眼,頜下三縷長鬚黑亮而有光澤,衣冠楚楚,氣質儒雅。

    「徐大人不必多禮,早就聽聞徐子謙少年英才,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孔聞韶捋著須讚道,旁邊的官員士紳紛紛附和。

    彼此客套寒暄了一會,徐晉便在眾官吏士紳的簇擁之下進了曲阜城,錦衣衛和歸德衛的主要將領隨行,而歸德衛則繼續駐紮在城外,匪首趙知的人頭被懸掛在旗杆上示眾三日。

    徐晉進城後先在地方官安排的住處沐浴更衣,然後前往孔廟拜祭萬世師表孔子,接著便到衍聖公府參加接風慶功宴。

    孔府的奢華豪闊讓徐晉歎為觀止,整個孔府的建築群規模竟然堪比皇宮,不愧是騰黃了一千多年的大家族,這底蘊舉世無雙,真正的富可敵國,難怪那些賊兵明知附近的兗州府城駐有重兵,竟然還冒險攻打曲阜。

    孔府擺下的接風慶功宴自然豐盛無比,有些山珍野味連兩世為人的徐晉都未曾吃過,譬如錦雞的卵巢、熊掌、猴腦之類,這一頓的花費估計要數百兩銀子,讓人瞠目結舌。

    黃騏是歸德衛的指揮使,這場接風宴自然有份參加,席間也不缺乏恭維者,畢竟這一戰歸德衛取得大捷,化解了曲阜的危機。

    然而,黃騏顯然也知道自己今天的十分糟糕,要不是徐晉身邊的錦衣衛,這一仗估計是要輸掉了,所以表現得十分謙虛低調。

    這一場接風宴一直吃到旁晚時份才散場,徐晉回到欽差行轅,立即便把黃騏,以及歸德衛千戶以上的將領都召來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瞧瞧你們今天打的爛仗,都特麼的什麼玩意,從今天起,每天早晚給老子操練……」

    徐晉今天窩了一肚子火,這個時候終於爆發了,連爆粗口把黃騏等人噴得臉都綠了。

    徐晉本是個沉穩的人,但今天歸德衛的表現實在讓人窩火,要知道今天才是第一戰,自己這個主帥就差點丟了性命,就歸德衛這種戰鬥力,接下來的仗還打個屁。

    徐晉噴完眾將,然後便開始制訂操練計畫,這才是重點,歸德衛的戰鬥力急需提高,徐晉可不想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這樣一支垃圾軍隊手中。

    當天色完全黑下,歸德衛眾將才得以從欽差行轅中出來,一名千戶不滿地嘀咕道:「欽差大人也太苛刻了,今天咱們可是打了勝仗的,沒獎賞就算了,還挨訓!」

    「可不是!」另一名千戶附和道。

    黃騏皺眉,低喝道:「都特麼的閉嘴,廢話真多,今天這仗確實打得窩囊,也怪不得徐大人惱火,唉,這些年弟兄們的日子的確過得太舒坦了,明天起早晚出操,沒完成操練任務的沒飯吃。」

    「是!」幾名千戶答應著,心裡卻是暗暗叫苦,但是今天這仗打成咋樣他們心知肚明,雖說是大勝,但自方也死傷了近千人,錦衣衛也折損過百人,損失著實不輕,而且欽差大人還遇險了,差點就喪生在馬賊刀下,所以這頓罵實際挨得不冤。

    徐晉把歸德衛眾將打發走後,將戚景通叫到跟前道:「戚副檢,本官欲組建一支五百人的騎兵作為親軍,由你負責統率訓練如何?」

    徐晉今天算是真正見識到騎兵在正面戰場的威力,俱俱兩百馬賊差點就扭轉了戰局,所以他覺得有必要組建一支戰鬥力強悍的騎兵親衛,錦衣衛著實差了些,今天一戰便死傷一百多人,損失慘重!

    而從戚景通今天的表現來看,無論是騎術和武藝,均是擔任這支騎兵統領的最佳人選。

    戚景通聞言大喜,啪的單膝著地大聲道:「標下遵命!」

    戚景通的父親戚宣是登州為指揮僉事,日後是要繼承父親職位的,之所以跑到兗州鯰魚嘴當個芝麻綠豆官,無非是混點經驗鍍金罷了。

    當然,戚景通少懷大志,練就一身好武藝,而且熟讀兵書,自然想幹一番大事,而不是憑著祖宗餘蔭混日子,而如今眼前擺著一個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又豈肯錯過,所以立即就答應了。

    徐晉點頭道:「好,明天本官會下令把臨清衛也調過來,到時這五百騎兵你可以在歸德衛、兗州衛、臨清衛裡選,戰馬和武器也一樣,隨你選!」

    既然要打造一支騎兵勁旅,無論是兵和馬自然都要選最強悍的。

    戚景通自然大喜,和徐晉又談了些細節便匆匆離開了大廳,這時錦衣衛百戶金彪行了進來,將一張紙遞徐晉,神秘地道:「大人你瞧瞧這個!」

    徐晉接過一看,這顯然是一份賊兵攻打曲阜的檄文,其中指責孔府(衍聖公)侵吞民田十數萬傾,盤剝欺壓佃戶,導致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徐晉皺了皺劍眉,作為一名穿越者,徐晉自然知道這個時期的明朝,土地兼併問題已經十分嚴峻了,甚至到了動搖明朝統治根本的地步,所以檄文上的指責十有八九是真的,衍聖公這種豪門大族,絕對是土地兼併的主力軍。

    「大人,奴婢已經放好了熱水,可以沐浴更衣!」

    這時一名身材豐盈的俏麗婢女行了進來嬌聲道,這位是衍聖公府調來專門服侍欽差的婢女,名字叫明溪。

    徐晉不動聲色地將檄文折好放入懷中,微點頭嗯了一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39
第405章 授予旗牌
               
    正德十六年八月二十八日,奉旨欽差徐晉率歸德衛在曲阜城外大敗尼山賊兵,斬首千餘級,馬賊頭目趙知授首。

    同日,礦賊王堂率部與趙全率領的另一路尼山馬賊合力攻破新泰縣城,自此,萊蕪、新泰、泗水三縣均落入賊手,賊軍聲勢大壯。

    次日,泰安衛指揮僉事張浩率軍兩千進攻萊蕪縣,結果因為畏戰怠誤戰機,在冠山附近遭遇回師的王堂所部,在數倍兵力的夾擊下,明軍慘敗,指揮僉事張浩中箭墜馬而亡,泰安衛殘兵倉皇逃回泰安州。

    萊蕪縣冠山一戰,王堂率賊兵打敗兩千明軍,並且擊殺泰安衛指揮僉事張浩,這讓他更加聲威大振,一時間各路山賊強人紛紛來投,王堂手下的賊兵也像滾雪球一般發展壯大,不足半月時間,本來只有數千人的造反隊伍,已經暴漲到兩萬多人,隱隱有成氣候之象。

    而此時,山東鎮守太監羅祥的舉動卻讓人有些不明所以,他竟然調動部隊圍剿肥城縣的隔馬山,聽說是因為他路過肥城時,受到隔馬山馬賊唐經的襲擊了,所以調兵前來報復。

    泰安衛正好距離肥城不遠,所以也被羅公公調走了一半人馬,要不然泰安衛指揮僉事張浩也不會只率領兩千人進攻萊蕪縣,從而在王堂數倍兵力的夾擊下兵敗身死。

    儘管如此,羅祥竟然還固執地繼續圍剿隔山馬賊唐經,徐晉已經連續派了兩撥人通知羅祥,讓他暫停圍剿隔馬山,將泰安衛調回泰安州,這樣便能與曲阜的歸德衛、青州府城的青州衛形成「品」字,圍困住被賊兵佔領的三縣(萊蕪、新泰、泗水)。

    然而羅祥根本不聽,甚至還回信諷刺徐晉管得太寬,說徐晉只是奉旨提督東昌府和兗州府軍務,沒有權力對濟南府的軍隊指手劃腳,因為泰安衛是屬於濟南府境內的。

    徐晉氣得牙癢,卻又無可奈何,結果九月初三,兵力空虛的泰安州城被王堂率賊兵一舉攻破,要知道泰安州城就在泰山腳下,泰山是什麼地方?乃歷代帝王封禪之地啊,如今落入賊手還得了!

    鎮守太監羅祥這才知道怕了,立即命令部隊反撲泰安州,企圖把泰安州奪回,當然,他本人則溜回了濟南駐地,只留軍隊自己在那拚命。

    泰安衛指揮使楊紀率著三千人猛攻泰安州城,然而泰安州依泰山而建,地勢險要,現在被王堂的賊軍佔據,想奪回來淡何容易。

    楊紀所率的三千泰安衛軍猛攻數日,並未能攻破泰州城,反而損失慘重,最終只能退守肥城。

    ……

    九月初九重陽節,秋高氣爽,京城的氣氛卻是有點蕭煞,無論是內外城,還是皇宮大內的防衛都明顯森嚴了許多,京城周邊的駐軍也在頻繁調動。

    從八月下旬開始,山西、河北、河南、山東四省相繼發生作亂,震動朝野上下。

    皇宮大內,乾清宮養心殿中。小皇帝朱厚熜憤怒地一拳砸在御案上,奏摺嘩啦地掉了一地,幾名小太監噤若寒蟬地上前跪著撿拾。

    「飯桶,全部都是廢物,沒有一個能替朕分憂的,連幾個白蓮余薛都收拾不了!」朱厚熜紅著眼,像一頭被激怒的小野獸。

    自八月二十五日收到山東青州礦賊王堂造反的消息,京城周邊數省陸續發生十幾起民變,大部分都是山賊造反,而且打出的都是彌勒轉世的旗號,這顯然是白蓮邪教慣用的手法。

    當然,誰造反並不重要,只要剿滅就行,然而各地陸續傳來的消息卻是不容樂觀,特別是山東的情況,讓小皇帝朱厚熜十分惱火。

    朱厚熜正生著悶氣,司禮監太監畢雲捧著一份奏摺笑吟吟地走進了養心殿,一溜小跑著來到御案前,一邊咧著嘴尖聲細氣地道:「皇上,喜報,喜報啊!」

    朱厚熜正是不爽,接過畢太監逞上來的奏摺冷道:「若是拿一些無關痛癢的事來哄朕,朕饒不了你這老貨!」

    畢雲諂著老臉笑道:「老奴那敢啊,這奏本是徐晉徐大人從山東發回的,剛從通政司送到司禮監。」

    朱厚熜聽聞是徐晉的奏本,立即打開一看繼而哈哈大笑:「好,太好了,總算看到一個好消息,快,朕要召開廷議,通知內閣和六部!」

    畢雲應諾一聲,屁顛屁顛地跑出養心殿,著人通知相關人等召開廷議。

    朱厚熜待畢雲離開後,又將徐晉的奏本仔細看了一遍,這才高興地合上道:「徐晉,你果然沒讓朕失望,來人,擺駕文華殿!」

    原來徐晉這份奏摺回報了曲阜一戰的情況,另外他還請求朝廷給予他更大的權力,提督整個山東省軍務,同時賜予他旗牌,允許便宜行事。

    這件事非同小可,小皇帝自然不能自己說了算,而且授予旗牌必須通過兵部行文,並由內閣擬旨,所以必須通過廷議討論決定。

    很快,內閣四老和六部尚書皆到齊了,小皇帝朱厚熜端坐在御座上,廷議正式開始。

    禮部尚書毛澄,戶部尚書楊潭心情頗為複雜,從會試開始他們便使力打壓徐晉,這次把他弄出京去賑災也不是出於好意,誰知這小子運氣實在有些逆天,先是由欽差副使變成正使,並且提督山東兩府軍務。

    現在山東地界又突發民變,別人都吃敗仗時,這小子偏偏打了場勝仗,斬首過千,擊斃賊首一名,解了文人聖地曲阜之危,這無疑已是大功一件。

    很快,廷議結果便出來了,內閣四老和六部尚書幾乎一致同意了由徐晉提督山東省軍務,並且令兵部授予旗牌,允准其便宜行事,協調周邊數省的衛所軍隊。

    首輔楊廷和雖然不喜徐晉,但為官還是相對正直的,在事關國家安危的大局前,果斷屏棄了個人成見,所以這場授予徐晉軍權的廷議很快便獲得了通過,這讓小皇帝朱厚熜十分滿意,再看楊閣老也覺順眼了許多。

    既然廷議結果出來了,接下來便由內閣議旨,兵部行文,正式欽命徐晉提督山東省軍務,並且授予行軍旗牌,允許其便宜行事。

    話說當年王守仁巡撫贛南時,同樣獲得了兵部授予的行軍旗牌,調動周邊數省兵力,一舉將盤踞在江西、廣東、福建三省交界大山中的群盜。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40
第406章 一紙調令
               
    正德十六年九月下旬,江西南昌,匆匆便是兩年,這座歷經寧王之亂的城市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繁華,時間似乎已將戰亂所造成的創傷撫平,至少表面上如此。

    今年的江西省並無大災,而九月正是豐收的季節,瓜果飄香,鄱陽湖附近水土肥沃,金燦燦的稻田連綿成片,一眼望不到頭,農人們正在田裡忙碌著收割。

    南昌城西北邊十里許贛江邊上,南昌後衛的士兵們也正在田裡收割水稻,明朝地方衛所的種地兵就是如此,閒時扛鋤耕種務農,戰時拿刀上陣殺敵。

    地方衛所耕種的土地均屬於軍屯,擁有一定的稅收優惠,但也是要上稅的,不過軍戶們可免除差役。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自從寧王伏誅後,寧王府以及一眾犯官侵佔的數十萬傾田地,都被發還給附近軍民耕種,所以南昌府周圍的軍民這兩年的日子都好過了許多,生活又有了盼頭,一門心思都放到經營自家的田地上。

    當絕大部份人都有滋有味地享受著戰後這份安寧幸福時,也有不甘於現狀的人感到鬱悶無聊。譬如二舅子謝二劍,此時便懶洋洋地靠坐在樹蔭下,嘴裡叼著一根草跟老牛反芻似的,兩眼放空地看著田裡揮汗如雨的弟兄。

    謝二劍現在是南昌後衛的一名副千戶,自然犯不著親自下田勞作,自從妹夫徐晉前年上京趕考後,謝二劍便到南昌後衛任職了,一眨眼就當了近兩年的種地兵,感覺都能悶出鳥來了,這種無聊的日子啥時才到頭?這不是他謝二劍想要的生活!

    「老二!老二!」

    這時一名戴著笠帽的大漢正順著田梗大步往這邊走來,老遠便吆喝了兩聲,正是千戶王林兒,亦即是徐晉以前的親兵隊長。

    「老王,麻煩叫我小謝!」謝二劍沒好氣地道,想到老二的另一種含義他便嗝應得很。

    王林兒咧嘴笑道:「屁的小謝,都特麼的二十了,還裝什麼嫩,你小子幾時娶個婆娘搞出個娃兒來,老子再喚他小謝吧。我說你小子咋回事啊?憑你們家的條件說一門親事還不容易,不會是你小子眼光太高瞧不上吧?

    老二啊,聽哥一句勸,做人不要太過好高騖遠了,像咱們這種粗人,想娶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不太現實,找個模樣過得去的小家碧玉就行了,聽說林千戶家的二丫今年十八,模樣俊俏,要不哥給你們搭個線……」

    謝二劍慢吞吞地豎起兩根中指塞住兩邊耳朵,王林兒見狀不禁苦笑,他也知道謝二劍雖然總是表現得懶洋洋的,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實際是個心氣高傲的傢伙,一心想著建功立業,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卻不怎麼熱心,家裡給他說了好幾門親事都被他以各種藉口推掉了。

    「得,當老子沒說,走吧,指揮使大人剛派人通知咱去一趟!」王林兒踢了踢謝二劍的靴底道。

    謝二劍鬆開堵著耳朵的手指,愕然問:「韓老嗇找咱們幹嘛?」

    南昌後衛的指揮使叫韓牆,四十許歲,為人市儈吝嗇,從來沒請過下屬吃酒,偏偏卻喜歡蹭下屬的飯局,所以大家暗地裡都叫他韓老嗇。

    王林兒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啥事,走吧,去遲了那傢伙又該找藉口罰咱家請酒了。」

    謝二劍聳了聳肩站起來,與王林兒一道往衛所營地走去。

    「哎喲,小王小謝來啦,快坐吧!」指揮使韓牆見到王林兒和謝二劍,立即笑咪咪地招乎兩人坐下,還親手給兩人斟了杯茶。

    我去,太陽從西邊出了?王林兒和謝二劍疑惑地對視一眼。

    「韓指揮,您找我們來是?」王林兒沒有端茶,韓老吝無事獻慇勤啊,有點反常!

    韓牆輕咳了一聲道:「剛接到上面的調令,由於山東省有白蓮妖餘孽盅惑百姓造反,四處燒殺搶掠,如今已經攻佔了數縣之地。奉旨欽差徐晉徐大人奉命提督山東省軍務,負責剿賊事宜。如今徐大人著人送來一紙調令,命爾等火速趕往曲阜聽令。嗯,這是調動人員的名單!」

    韓牆說完便把一紙公文遞給了王林兒和謝二劍,兩人不禁狂喜,尤是謝二劍,興奮得差點一躍起來,哈哈笑道:「這兩年老子都快悶出鳥來了,終於可以活動筋骨啦。」

    徐晉這張調動名單上除了王林兒和謝二劍外,當初的九名親兵也赫然在列。話說林林兒這些人當初都是江西巡撫孫遂的親兵,後來大部份戰死,只剩下十一人跟著徐晉。

    這十一名親兵跟著徐晉出生入死,均立下了汗馬功勞,當初徐晉上京趕考之前便都給他們爭取了封賞,除了王林兒和謝二劍分別被提拔為千戶和副千戶,其他九人也獲得了百戶的職位,而且全部都在南昌後衛任職。

    韓牆眼神複雜地看著兩名興奮得手舞足蹈的部下,心中羨慕不已,這種立功的機會不多,唉,估計過多幾年自己見到這兩個小子都得敬禮叫長官了。

    韓牆輕咳了一聲道:「小王小謝呀,到了徐大人麾下記得好好幹,可別墜了咱們南昌後衛的威風!」

    王林兒不禁無語,咱們當年跟著通判大人出生入死的時候,有你韓老嗇屁事了?墜個毛的南昌後衛威風啊!

    韓指揮面不改色地續道:「小王小謝,你們的能力本指揮十分清楚,呵呵,日後飛黃騰達可別忘了老上官才好。」

    王林兒陪笑道:「這個……那能呢,韓指揮言重了!」

    韓牆點了點頭道:「嗯,軍情緊急,你們將名單上的人召集起來,本指揮明日親自在滕王閣設宴為爾等送行,以壯行色,當然了,你們倆請客!」

    王林兒和謝二劍無語地對視一眼,就知道這貨會有這一著,不蹭你一頓都不是韓老嗇。

    當下,王林兒和謝二劍便把其他九名親兵都召集以來,這些親兵現在最低職位都是百戶,但一聽聞是通判大人的調令,立即便義無反顧地回家收拾,並與家人道別,躊躇滿志地出備出發!

    謝二劍當天便騎快馬回了一趟余干縣老家,將徐晉隨調令送來的一封家書交給了父母,當晚又連夜回到南昌駐地。

    第二天一早,眾親兵在滕王閣請了南昌後衛一眾「領導」大撮一頓,然後便乘快船入鄱陽湖,順著長江東下,火速趕往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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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通緝白蓮
               
    山東地處偏北,進入九月(農曆)份以來,天氣是一天涼似一天,尤其是九月下旬,晝夜溫差特別大,白天還蠻暖和的,等到了晚上卻是十分寒涼。

    九月二十五日晚,曲阜城中的臨時欽差衙門,徐晉在俏婢明溪的服侍下洗浴完畢,穿上家居常服,外罩一件禦寒比甲,坐在書房的案後認真研究著山東省的地圖。

    自從本月十五日接到聖旨和兵部頒發的旗牌後,徐晉便立即著手調兵遣將。先是將臨清衛調到肥城,與那裡的泰安衛殘兵合兵一處,又將青州衛調到萊蕪縣北邊的青石關,接著又把青州府沿海的安東衛調到新泰縣東南邊的蒙陰縣。

    而今天徐晉已經接報,各衛人馬已經按照調令進駐指定地點,如此一來,賊兵所佔領的四個縣(泰安、萊蕪、新泰、泗水)便完全落入了明軍的包圍當中。明軍的兵力共計有歸德衛、兗州衛、臨清衛、泰安衛、青州衛和安東衛,合計兵力將近三萬。

    這段時間徐晉在調兵遣將,而賊兵顯然也沒閒著,不斷地招兵買馬,而且四出掠奪屯積糧食,積極準備應該對官兵的圍剿,很快就要入冬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山東省境內除了礦賊王堂和馬賊孟倫兩股造反的賊兵外,還有青州府樂安縣、兗州府嶧縣兩處賊人造反。嶧縣造反的山賊頭目叫潘金良,徐晉已經派了兩千兗州衛前去鎮壓,只是直到現在還沒剿滅那伙山賊。

    篤篤……

    徐晉正琢磨著地圖,房間門被敲響了,淡聲道:「進來吧!」

    書房門打開,錦衣衛百戶金彪興匆匆地走了進來,行到書案跟前稟報導:「大人,下面的弟兄已經查明了,宋馳確實在外面養了一名小妾,名字叫馬蓉兒,還育有一子,小名叫阿滿。不過馬蓉兒兩母女在宋馳事發後便失蹤了,經過弟兄們這一陣子的明查暗訪,馬蓉兒母子估計是落在了山東鎮守太監羅祥的手中了。」

    徐晉不由想起當日羅祥離開鄆城縣時,隊伍中的兩輛馬車,當時他就覺得奇怪的,現在想來,那馬蓉兒母子應該就在其中一輛馬車上,難怪宋馳寧願攬罪自殺也不肯供出羅祥,十有八九是想給宋家留一炷香火,只是這有可能嗎?羅祥這種心狠手辣的傢伙會放過馬蓉兒兩母子?

    這時,只聽金百戶續道:「大人,還記得前段時間羅祥調兵圍剿隔馬山嗎?」

    徐晉自然記得,自己還派了兩撥人通知羅祥,讓他把泰安衛調回防守泰安州,結果這閹貨不聽,還諷刺自己管得太寬,最後導致泰安州落入礦賊王堂之手。

    「怎麼了?莫非羅祥圍剿隔馬山與此事有關?」徐晉沉聲問。

    金百戶點頭道:「盤踞在隔馬山的賊人叫唐經,自稱小唐王,據說他襲擊了羅太監的隊伍,還劫走了一名美貌女子作壓寨夫人,此女十分八九就是馬蓉兒了!」

    徐晉不禁恍然,難怪羅祥大動干戈地調兵圍剿隔馬山,敢情是這個原因,如今要想撬開宋馳的嘴,估計要著落在馬蓉兒母子身上了,於是果斷地道:「傳本官命令,著令林清衛和泰安衛撲滅隔馬山馬賊唐經,務必把馬蓉兒母子給本官帶回來。」

    現在臨清衛五千多人馬,還有泰安衛的兩千多殘兵正好駐守在肥城,而隔山馬就在肥城北邊十數公里。

    「是!」金百戶領命轉身離開,剛邁出門檻時便見一名身段妖嬈婢女端著托盤行來,正是最近負責服侍大人的俏婢明溪。

    金百戶閃到一旁,偷瞄了一眼明溪高高鼓起的抹胸和姣好的面容,暗自吞了吞口水,話說衍聖公府的婢女比起宮裡的也差不到哪裡啊,嘿,大人真是好豔福。

    金彪這貨待明溪端著托盤進入書房後,這才邁出門檻,還十分貼心地把房門關上。

    「大人,晚上天氣冷,奴婢特意給你煲了參湯暖身子。」明溪將一碗參湯端到徐晉面前嬌聲道。

    徐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明溪此婢女無疑很會服侍人,只是太過熱情了,近來還老煲一些大補的湯,這讓徐老爺很有點吃不消,最近刷牙都有牙齦出血了。

    「本官正忙著,先擱這,一會再喝!」徐晉禮貌地笑了笑道。

    「噢!」明溪把那碗參湯擱在書案上,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一對明媚的眼睛直往徐晉臉上看。

    「還有什麼事?」徐晉抬頭問道。

    明溪期期艾艾地道:「大人,夜深寒重,不如早點歇息吧,奴婢先給你把床暖好。」

    俏婢說臉蛋紅撲撲的,這那是暖床,分明是自薦枕席的委婉說法。徐晉只作聽不懂,搖頭道:「不用了,本官還有得忙,你先去睡吧,這裡不用伺候。」

    「噢噢!」明溪失望地退出了書房,關上門後跺了跺腳憤然離開。

    話說明溪已服侍了徐晉大半個月,而讓她感到奇怪的是,這個英俊的年輕欽差明明很享受自己的搓澡服侍,卻偏偏能忍住不碰自己,有好幾次自己主動暗示都被不著意地拒絕了。

    俏婢既奇怪又有點不服氣,徐晉不是她服侍過的第一個「貴客」,其他男人大部分在第一晚就把她給辦了,她不信徐晉這種血氣方剛的青年就能憋得住,所以這些天頻繁煲些大補的湯藥給徐晉喝,結果今晚還是被拒絕了。這讓向來自信的俏婢大受打擊,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年老色衰了,當然,她更加懷疑徐晉那方面有問題。

    徐晉待明溪離開書房後,隨手便將那碗參湯倒到窗口外,此俏婢雖然容貌身材都是上選,絕對不比月兒差,但他並不是被下半身支配的動物,更何況此女動機不純,而且一看就是那種以色娛人的水性女子,徐晉自然不想與她有任何瓜葛,服侍洗澡梳頭可以,但要干「負距離」的事就免了。

    徐晉繼續看了一會地圖,又抽出一張宣紙畫起素描畫像來,夜很靜,只剩炭筆發出的沙沙聲。約莫半小時後,一幅單筆畫像便成形了,倒是跟趙全有七八份相像。

    徐晉提筆在畫像上寫下「趙全」兩個字,然後又繼續畫另一幅,很快,一個氣質冷豔的混血少女便躍然紙上。

    「卿本佳人,奈何作賊!」徐晉看著畫中的冷豔少女輕嘆了口氣,提筆在留白處寫下「薛冰馨」三個字,繼而在頂部寫下「通緝」兩個字。

    白蓮教,徐晉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讓一個白蓮教徒貼身保護了一個月,而且腦袋還好好的沒搬家,這真是奇蹟。

    話說徐晉印像中的白蓮教只存在於電影和電視劇中,所以當他得悉趙全和薛冰馨一夥有可能是白蓮教徒時,第一時間就是錯愕,繼而捏了一把汗。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自從全國數省陸續爆發叛亂後,官方現在已經將這些造反事件定性為白蓮邪教作亂。因為各地造反者都打出了「彌勒佛降生」的口號,而彌勒教正是白蓮教最大的分支,另外這些人都有傳教活動。

    趙全儘管沒有在造反檄文上署名,但是曲阜一戰,徐晉抓獲了大量的俘虜,只要一審問便問出來了,偷襲泗水縣的人中確實有趙全和薛冰馨等人,他們白蓮教徒的身份得以坐實。

    另外,在山西雁北地區,彌勒教首呂明鎮已經公開豎旗造反了,各地的聞遠鏢行也被朝廷著令查封。當然,這些鏢行早就人去樓空了,估計已經加入到造反的隊伍之中。

    徐晉憑著記憶把趙全、薛冰馨和丘富的俏像畫出來,至於那個孫才的樣貌他已經記不清了,人的記憶都是有「保質期」的,徐晉只是兩年前在河北保定見過一次那孫才,這會哪裡還記得清。

    徐晉將畫像畫好後拉了拉繩鈴,一名錦衣衛便推門而入,恭敬地道:「大人有何吩咐?」

    徐晉把畫像交給這名錦衣衛吩咐道:「找人臨摹三百份這些畫像,然後傳送各州府張貼,傳令各級地方官,遇到這三名白蓮餘孽,立即予與抓捕。」

    這名錦衣衛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畫像中的薛冰馨,領命退出了書房。

    徐晉摸出懷錶看了看,發現已經差不多凌晨十二點了,再過三四個時辰,泗水縣那邊的戰鬥就要打響了。

    話說歸德衛自從曲阜之戰後,已經練兵一個月了,能不能打出士氣,打出威風,就看明天攻打泗水縣的一戰了。另外,戚景通所組建的騎兵親軍也要在明天一戰中牛刀小試。

    調動部署軍隊已經花去了半個月時間,不能再拖了,徐晉打算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收復被賊兵佔領的數縣,否則一旦入冬大雪封路,這仗就不好打了。

    另外,徐晉還幻想著能在年前回到京城陪伴嬌妻,當然,這可能微乎其微了,因為即使剿滅了賊兵,善後的事恐怕也得忙上數月,而現在已經是九月末了,為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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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收復泗水
               
    正德十六年九月二十六日,拂曉,泗水縣城上空戰雲密佈,西城門外,由歸德衛和兗州衛組成的七千明軍拉開了陣勢,攻城車、床弩、火炮、箭樓、拋石機等攻城的利器有條不紊地推到陣前。

    正所謂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歸德衛和兗州衛的士兵經過近一個月的高強度操練,雖說不得有脫胎換骨的變化,但至少此時隊形嚴整,且精氣神也提上來了,調動時井然有序。

    歸德衛指揮使黃騏與手下眾將騎馬立於陣前,由於兗州衛原指揮使趙逢春涉「糧倉虧空案」被逮捕,其在軍中的心腹都被清洗掉了,如今兗州衛的主要將領均是徐晉提拔起來的,沒有指揮使,只有一名暫代的指揮僉事,名字叫作焦振武,原是臨清衛的一名指揮僉事。

    所以,今天攻打泗水縣這一戰,由歸德衛指揮使黃騏擔任現場總指揮。

    黃騏回頭看了一眼陣後高高飄揚的玄黃團龍旗,深感壓力山大,雖然欽差徐大人這次沒有親臨戰場,不過卻派了三百名錦衣衛前來督戰,並且臨行前還言明,要麼拿下泗水縣,要麼提頭來見。

    黃騏深吸了一口氣,抽出腰刀直指泗水縣城頭,厲聲大喝:「攻城!」

    隨著黃指揮一聲令下,戰鬥拉開了序幕,十輛拋石機同時發動,絞索轉動時發出讓人膽寒的滋滋聲,緊接著上百斤重的巨石呼嘯著砸向泗水縣城頭。

    蓬蓬蓬……

    在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泗水縣城頭躥起一股股塵頭,巨石砸毀了牆垛、砸破了城樓的屋頂、砸碎了守兵的血肉,淒厲的慘叫聲響成一片。

    錚錚錚……

    拋石機剛咆哮完,十張床弩緊接著爆發,長矛一樣的鐵箭挾著凌厲的寒光,深深地插進了城牆,有一根還釘在了城門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轟轟轟……

    城頭上賊兵的火炮也隨即還擊,可惜準頭太差了,沒有一發炮彈擊中明軍拋石機和床弩,賊兵畢竟是賊兵,沒有操作火器的經驗。

    片刻之後,明軍的拋石機再次發威,呼嘯的巨石將城頭砸得百孔千瘡,不時賊兵被砸死砸傷。

    「還擊,開炮,特麼的裝死是吧,那便去死吧!」匪首孟倫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沖上前將一名趴在地上的炮手提起來,抬手就是兩記大耳刮子,然後直接從城頭扔了下去。

    那名炮手慘叫一聲,當牆摔死在城下,腦漿飛濺了一地。

    「誰特麼的再敢躲,就是這個下場,開炮!」孟倫殺氣騰騰地獰聲道。

    餘下負責操炮的賊兵都趕忙爬起來填裝彈藥,結果一塊巨石從天而降,轟的一聲巨響,當場把一賊兵砸倒,腹部完全砸個稀爛,整個人幾乎斷成兩截,孟倫正好站在旁邊,頓時被「血洗」了,身上沾滿了鮮血和碎肉,還有一些黃黃綠綠的東西,估計是腸道里的消化物。

    「大當家,不行呀,明軍的攻擊太猛了!」一名賊兵頭目大聲道。

    孟倫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探頭往城外觀察,這時明軍的床弩再次激發了,鐵矛狠狠地釘進了城牆,激起火星四濺。

    「媽的,讓弟兄們上馬,跟老子衝出去把官兵的拋石機和床弩打掉。」孟倫怒吼一聲,當機立斷地衝下城頭。

    話說曲阜城外一戰,賊兵戰敗,匪首之一的趙知身死,孟倫只率著一千人不到逃回了泗水縣城,手底下的馬賊也只剩下五十來騎。

    不過這段時間,徐晉先是向皇上請旨,然後又調兵遣將,前後花費了近一個月時間,這讓孟倫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不斷招兵買馬,手底下的賊兵恢復到近五千,而且重新組建起一支兩百人的馬隊,當然,戰鬥力肯定是不及原來的班底。

    隆隆……

    泗水縣的南城門打開,匪首孟倫親率兩百騎殺出,繞城殺向西城門的所在。

    明軍雖然主攻西城門,但也專門派了斥侯監視其他三座城門,所以孟倫率騎兵從南門殺出,馬上就有斥侯飛馬回報黃騏。

    正所謂吃一虧長一蟄,黃騏馬上命令長槍兵嚴陣以待,然後火銃兵和火炮分列在長槍兵身後,迎向城南方向。

    約莫盞茶的工夫,但見南城門方向塵土飛揚,兩百悍騎從城牆背後轉了出來,蹄聲轟鳴中,馬背上的賊兵高高揚起了砍刀,一邊呲牙裂嘴地怪叫,聲勢相當嚇人。

    孟倫一馬當先,殺氣騰騰地策馬飛馳,然而當他看到明軍的長槍兵弓步半蹲在陣前,成行成排的長槍,密密麻麻地斜指往這邊時,不由心頭大凜。

    長槍兵的槍長度超過兩米,正是對付騎兵的利器,使用時將槍柄支在地上,槍尖對準騎兵衝來的方向,眾多長槍聯結成陣,騎兵一旦高速衝過來,人馬都得被紮成馬蜂窩。

    當然,長槍兵如果遇上騎**湛的蒙古騎兵,還得配合盾牌手掩護,否則一排利箭拋射過來,長槍兵只有挨宰的份,不過孟倫這些賊兵肯定是沒有在馬背上開弓的本領,也弄不來這麼多弓箭。

    孟倫見到明軍有準備,便欲繞過長槍兵從側方發動進攻,騎兵優勢就在於機動性強,能迅速地佔據戰場主動。

    錚嗡……

    孟倫這邊率著馬隊往側方繞,那邊明軍的床弩也激發了,勢大力沉的重箭呼嘯而至,但見馬賊隊伍中血肉橫飛,一匹近六七百斤重的健馬當場被重箭射穿,餘勢未減的重箭又射翻了一名馬賊才止住。

    錚錚……

    床弩輪流發射,又擊殺了數名馬賊,中者無不直接被射爛。當然,床弩雖然威力大,但需要近二十人才能操作,發射週期長,用來對付騎兵頗有點打炮打蒼蠅的味道,造成的殺傷有限,倒是震懾的作用更大一些。

    這時孟倫已經率馬隊繞過了明軍的長槍陣,正準備發動衝殺,結果迎頭便是一輪火炮轟來,當場又折損了十幾匹馬。

    孟倫又驚怒,又怒又疼,人死了沒關係,但要蒐羅一匹強壯的戰馬可不容易,為了湊夠兩百人的馬隊,他可是費了老大的勁。

    「殺!」孟倫雙目赤紅,咆哮著策馬狂馳,趁著明軍的陣形還沒調整過來,全速撲向床弩和拋石機的所在。

    就在此時,明軍的步兵向兩側散開,一支騎兵如旋風般殺出,當先一名大漢手執鐵槍,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正是戚景通,他身後乃新近才組建的五百騎兵親衛。

    這些騎兵都是從各衛選出來的精英,無論是武器和坐騎都是最捧的,再由戚景通親自訓練了一個月,雖然還無及不上聞名天下的蒙古騎兵,但戰鬥力卻也不容小瞧。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孟倫見到洪水一樣奔殺而來的明軍騎兵,不禁面色大變,下意識地放慢了速度,他身後的馬賊甚有人撥轉了馬頭逃跑。

    轟……

    兩支騎兵猛烈相撞,瞬間血光炸飛,戚景通老遠就認準了匪首孟倫,奔到跟前後抬手就是一槍:「賊廝,拿命來!」

    孟倫舉刀相迎,兩人立即你來我往地戰到一處。明軍的騎兵清一色都是膀大腰圓的小夥子,而且數量比賊兵多了一倍多,所以很快便佔據了上風。

    孟倫本來是想利用騎兵的機動性破壞明軍的床弩和拋石機,得手後立即遠循,誰知明軍步兵後還藏著一支戰鬥力如此強悍的騎兵,正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時四周的明軍步兵也圍了上來,在外圍對賊兵進行騷擾,放冷箭打冷槍,又或者用長槍捅馬腹,不斷有馬賊墜馬被殺。

    孟倫見形勢不妙,一刀架開戚景通的長槍,撥轉馬頭便衝出包圍圈,一邊大喝:「撤!」

    一眾馬賊跟在孟倫身後落荒而逃,戚景通率騎兵一路追殺下去,一根長槍長下翻飛,不斷有馬賊被刺落馬。

    孟倫率騎敗走,黃騏趁機命令部隊對泗水城發動猛攻,沒有了騎兵的威脅,這回攻城車和箭樓等都被推到城牆下。

    在箭雨和拋石的掩護下,明軍蜂擁撲向城牆,奮力地往上攀爬,又用攻城槌猛烈撞擊城門。

    在絕對的武器優勢的壓制下,明軍在付出數百條人命後終於攻上了城頭,與城頭上的賊兵展開廝殺,很快,城門被打開,明軍蜂擁殺入,斬瓜切菜地屠殺城中頑抗的賊兵。

    黃騏見狀終於鬆了口氣,哈哈大笑道:「走,隨本指揮進城!」

    黃騏率著眾將,在數百軍卒的護衛下策馬入城,約莫一個時辰後,城中頑抗的賊兵全部被斬殺,餘者逃的逃,降的降,泗水城完全落入了明軍的掌控。

    接下來,黃騏立即傳令封鎖四門,大肆搜捕城中的白蓮餘黨,另一方面派快馬趕回曲阜向欽差徐大人報捷。

    再說戚景通率領著五百騎兵一路追殺孟倫,最後所有馬賊幾乎被斬殺精光,唯獨匪首孟倫棄馬遁入山林不知所蹤。戚景通派人封鎖山林搜索了半天,最終未能抓獲,最後只好命令收兵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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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圍剿隔山馬(上)
               
    泗水縣城距離曲阜城也就六十里許,快馬一小時內便能到達,當捷報傳回曲阜時,全城沸騰,百姓們奔走相告,有人家甚至燃放鞭炮慶祝。

    由此可見,賊兵並不得民心,這也難怪,當初匪首孟倫和趙知率賊兵從泗水縣出發攻打曲阜,一路上燒殺搶掠,裹挾百姓參與造反,沿途村鎮均被燒成白地,試問這樣的隊伍能得民心才怪。

    徐晉收到捷報後,立即率著一百錦衣衛趕往泗水縣,約莫兩小時後到達。

    此時泗水城外的戰場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但血跡斑斑的城牆上還釘著數十根粗大的重箭,城頭也被砸得百孔千瘡,可見當時戰況之激烈。

    「參見欽差大人!」早就候在城門口的眾將看到欽差儀仗到達,立即便迎上前見禮。

    徐晉含首道:「諸位將士辛苦了。」

    指揮使黃騏難掩激動之色,大聲道:「殺賊報國是我等之職責,末將幸不辱命,已將泗水城收復,眾將士共計斬首兩千餘級,俘虜過千之眾,繳獲各類物資一大批,請欽差大人定奪。」

    上次曲阜城外一戰雖然僥倖勝了,但勝得十分窩囊,黃騏自己也不好意思吹噓,但這次不同,這次絕對是一場漂亮的大勝,所以黃指揮底氣十足。

    徐晉朗聲道:「很好,眾將士的功勞暫且記下,回頭本官奏明皇上再論功行賞!」

    此言一出,眾將士歡聲雷動!

    話說上次曲阜城一戰,小皇帝朱厚熜顯然是為了鼓舞士氣,下旨給予歸德衛眾將士豐厚的犒賞。徐晉將所有獎賞都真金白銀地發放到每一位士兵手中,沒有半點剋扣,另外,戰死者也獲得極為豐厚的撫卹。

    正因為如此,今天歸德衛和兗州衛的軍卒作戰都十分悍勇,只用半天時間就一舉拿下泗水城。當然,其中武器優勢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接下來,徐晉便在一眾將領的簇擁下進入泗水城,俘虜的甄別篩選工作也隨即展開。如果是被裹挾造反的百姓,稍加懲戒後給予釋放,前提是沒有殺過官兵,若是殺過官兵的,則以謀反罪處以斬刑;如果是馬賊和白蓮教成員,不管有沒有殺傷過官兵,全部以謀反罪處以斬刑。

    兩天後,一千多俘虜全部甄別完成,有六百人左右受杖後釋放,剩下近五百人則立即押到西城門外斬首示眾,祭奠陣亡士兵。

    行刑時全城的百姓都被要求到場觀看,隨著監斬官一聲令下,五百多顆腦袋同時落地,真正的血流成河,天地變色。

    此舉無疑起到極大的震懾效果,消息一經傳開,投奔賊兵的各路強人明顯減少了,而那些白蓮教眾則對「徐砍頭」又恨又怕。

    ……

    自從接到徐晉的命令後,駐紮在肥城的林清衛和泰安衛便開始出兵圍剿隔馬山,然而唐經這伙響馬賊人數不多,騎著快馬來去如風,再加上隔馬山山高林密,所以官兵圍剿多日竟連賊毛也沒撈到半根。

    無奈之下,官兵只好採取笨辦法,分兵封鎖進入隔山馬的各處道路,企圖將馬賊困死在山中,這跟當初江西巡撫孫遂圍剿鉛山賊匪的做法如出一轍。

    其實在交通落後的冷兵器時代,剿匪始終是困擾官府的老大難問題。賊匪們嘯聚山林,仗著對地形的熟識,跟官兵在山中捉迷藏,神出鬼沒的,官兵們根本拿他們沒辦法,大多數時候只能無功而返。

    所以說,圍山封鎖道路是最穩妥的辦法,畢竟山賊再溜滑也是要吃喝的,當儲藏的糧食吃光,遲早也得冒險出山覓食。不過這樣的剿匪方法耗時日久,時間一長官兵自己也吃不消,最關鍵時軍需消耗巨大。

    今天是十月初五,天色陰沉,煞是寒冷,看樣子似乎要下雨了,朔風颳過隔馬山的密林,發出如同鬼哭一般的嘯聲。

    隔山馬北面一條山道上,近百名穿著鴛鴦戰襖的明軍正在巡邏,道路的中間擺著兩排拒馬,而且還拉上了絆馬索,戒備森嚴。

    此時,附近的山林中,正有數名馬賊牽著馬匹小心翼翼地前進,這些馬匹的嘴都被籠子套住,四蹄也用布帛包裹著,走起路來動靜很輕。

    這幾名馬賊的身手都十分矯健,在崎嶇的山林中行走如履平地,走在最前的是一名壯漢,他一邊牽著馬匹,一邊揮動利刃砍伐阻路的藤蔓和荊棘。這名大漢正是馬賊的三當家牟蠻,外號蠻牛。

    話說這個牟蠻嗜酒如命,官兵封山八日,正好山寨裡的酒喝光了,這貨忍了兩天終於憋不住了,所以今天帶了幾名同樣酒癮大的弟兄,瞞著大當家唐經偷偷潛下山,準備到附近的鎮上弄點酒解饞。

    牟蠻等人都是隔馬山中的地頭蛇,對山中的道路極熟悉,所以輕鬆便繞過了明軍的重重哨卡,摸到了隔山馬的外圍。

    幾名馬賊在陰暗的密林中走了一段,終於繞過了明軍的最後一處關卡,牽著馬走出樹林。

    牟蠻回頭看了一眼山坳處明軍的哨卡所在,得意地唾了一口道:「一群白痴,走,咱們喝酒去!」

    只是牟蠻話音剛下,對面樹林中突然傳出嘣的一聲弦響,一支利箭激射而至,準確地射中一名山賊的咽喉。

    噗……

    利箭入肉直接貫穿了脖子,那名山賊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從馬背上滾落,鮮血從咽喉處汩汩地流出來,雙腿蹬了蹬便氣絕身亡了。

    「不好,有埋伏,快退回林中!」牟蠻駭然大叫,手下兩名馬賊急忙牽馬往山林內退去。

    嘣嘣……

    兩支利箭接踵而至,彷彿長了眼睛一般,又將兩名馬賊射翻在地,不過顯然沒擊中要害,兩名馬賊倒在地上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好厲害的箭法!」牟蠻倒吸一口冷氣,嚇得趴在原地不敢動了,心中更是後悔不迭,後悔不該潛下山來找酒喝。

    這時,山道對面的樹叢後無聲地鑽出一小隊明軍,呈犬牙交錯狀往這邊搜殺過來,牟蠻不禁心頭大凜,這一小隊明軍雖然只有十人,但是一個個目光敏銳,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無形的殺氣,顯然不是普通軍卒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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