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88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44
第430章 大獲全勝
               
    時值正午,豔陽當空,不過朔風依舊凜烈,距離柳埠鎮東北邊四十多里的垛莊鎮附近,一小隊丟盔棄甲的賊兵正在鄉間小道上跋涉著,為首者赫然正是王堂。

    話說王堂在親兵的拚死保護之下突圍,一路逃到了這裡,此刻身邊只剩下十來人了,手下的五大護法也僅餘兩人,分別是金狗和羅三炮。

    王堂以及兩名護法都乘馬,而且馬背上均馱著沉甸甸的包袱,裡面都是平日搜刮來的金銀財寶。王堂打算甩掉追兵後,尋一處山高林密的地方佔山為王,最不濟也能利用這些錢財上下打點,然後隱姓埋名過富家翁的生活。

    然而正在此時,身後傳來急速的馬蹄聲,王堂等人均是面色大變,還以為是明軍追殺來了,紛紛轉頭望去,不由長吁了一口氣。

    身後一共追來了五騎,均穿著黑色的短打,並不是明軍騎兵,而是己方的騎軍,跑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唐經,後面分別是牟蠻、石伯當和另外兩名隔馬山馬賊。

    唐經策馬趕上王堂等人,笑容詭異地道:「王將軍跑得還挺麻溜了,總算讓俺們追上了。」

    王堂並沒察覺唐經的笑容詭異,鬆了口氣道:「原來是你們,嚇了老子一跳,薛統領呢?」

    「薛統領往西北邊跑了,估計是追趙統領他們去了吧。」唐經一邊說,一邊策馬往王堂挨近,牟蠻等人同時策馬逼近。

    王堂隱覺得有點不對勁,疑惑地問:「那你們為啥不跟著薛統領逃命。」

    「嘿嘿,因為老子想要你的腦袋啊!」唐經說著便出其不意地一刀劈向王堂。

    王堂大驚,急忙低頭躲避,唐經出手時只覺胸口劇痛了一下,動作便慢了半拍,結果竟被王堂躲過了。

    唐經這一刀只砍中了王堂的發髻,後者頓時變成了披頭散髮,狼狽地從馬背上滾落,馬匹受驚下撒開四蹄跑開,馱在馬背上的包袱也隨即掉落,黃澄澄的金塊銀子撒了一地。

    與此同時,牟蠻和石伯當等也驟然出手了,頃刻襲殺了數人,王堂剩下的親兵奮起反擊,不過最後均被擊殺了,當然,唐經一夥也付出了兩條人命的代價,而且牟蠻和石伯當均受了點輕傷。

    唐經跳下馬,一腳踩住還沒斷氣的金狗,刀架在其脖子上,快意地冷笑道:「咋的,之前不是很拽嗎?不是罵老子廢物嗎?沒想到過有今日吧!」

    金狗目露驚恐,鮮血從肋側汩汩滲出,他左肋挨了一刀,肋骨斷了兩條。

    王堂又驚又怒,手裡提著包袱,沉聲道:「唐經,你想要銀子,俺可以全部給你,能不能放俺一條生路?」

    唐經一刀抹了金狗的脖子,然後哈哈大笑,恨聲道:「金銀老子要了,你的腦袋老子也要!」

    「唐大當家,不就是一個女人罷了,何必如此較真,這些金銀你拿走,這裡往南行六百里就是江南脂粉地,你想要多少美女都可買得。」

    唐經嘿笑道:「有錢總得要有命花吧,你的腦袋能給老子換一個明軍百戶的職位。」

    王堂聞言愕了一下,繼而大怒道:「王八蛋,原來是你們向官軍通風報信的。」

    「沒錯,就是老子向明軍通風報信的,而且官府還承諾,只要拿到你的人頭,便給老子封個百戶,所以……你還是認命吧。」唐經暢快地大笑道,此刻,只覺當日投奔所受的屈辱全部都報了。

    王堂眼珠一轉,冷笑道:「唐經,你特麼的腦袋被驢踢了吧,當官的話你也能信,兔死狗烹,走著瞧吧,你們會沒有好下場的。」

    唐經面色一沉,王堂這話無疑擊中了他的軟肋,其實他內心也不太踏實,畢竟沒有皇帝赦免的聖旨,若那姓徐的不守承諾咋辦?

    牟蠻和石伯當顯然也有著同樣的顧慮,後者看著滿地的金銀,眼中滿是貪婪之色,低聲道:「大哥,王堂這廝雖然可恨,但說得也不無道理,咱們帶著這些金銀遠走高飛,也總比提心吊膽地給官府當狗好。」

    牟蠻點頭道附和:「嗯,二哥說得是,大哥,我也寧願繼續當山大王,也不想冒險,那些當官的太狡猾了,而且言而無信,說不定一轉身就翻臉要了咱們的命。」

    唐經頓時猶豫不決了,王堂見狀笑道:「這就對了,當官的根本不可信,這些金銀珠寶你們統統拿走吧,拿去!」

    王堂說完把包袱扔給牟蠻,然後調頭就跑,牟蠻下意識地接過包袱,卻忽然聞到一陣刺鼻的硫磺味,包袱中竟然冒出縷縷白煙。

    「不好,快扔……」

    唐經的話還沒說完,包袱便炸了,轟的一聲巨響,裡面的金銀像箭雨般散出……

    跑出十幾米的王堂趴在地上等了十幾秒,這才爬起來回頭查看,只見唐經三人倒在了血泊當中,牟蠻胸口都炸爛了,面目全非,而唐經和石伯當二人也好不到那裡,頭臉血肉模糊一片,身上還鑲嵌著不少金塊和銀快,唐經的左眼插著一根金塊,正痛苦地呻吟著。

    王堂露出得意的冷笑,原來這家的包袱裡藏了一枚地雷,這是他在攻克城池時,在縣衙的兵庫中得到的,一直留著防身,剛才他趁唐經三人不注意,偷偷地點燃了地雷的引線,然後將包袱扔給了牟蠻。

    王堂從地上撿起一柄單刀,正準備結果掉還沒死的唐經,便看見到遠處塵土飛揚,隱隱有馬蹄聲傳來。

    王堂急忙在地上撿了幾塊金銀揣給懷中,連馬都不騎了,急急往道旁的草叢中鑽。

    稍傾,一支馬隊便趕到了,為首者正是王林兒。

    王林兒跳下馬撿查了一遍,發現牟蠻和石伯當已經當場掛掉了,而唐經也是出氣多的進氣的少,估計也是活不成了。

    「搜,王堂應該跑不遠!」王林兒一揮手,手下的五十騎便兩兩一組,以爆炸的位置為半徑,向著四面八方搜索。

    ……

    徐晉率著人馬不緊不慢地北行,約莫中午時份才到達了柳埠鎮,此時戰場已經打掃完畢了。

    徐州衛、臨清衛、泰安衛的幾名將領春風滿面地上前向徐晉表功。

    「稟報欽差大人,我徐州衛斬首六百餘,俘虜兩百二十三人!」

    「稟報欽差大人,我臨清衛斬首八百餘,俘虜五百六十一人。」

    「稟報欽差大人,我泰安衛……」

    徐晉微笑著一一給予了口頭嘉獎,眾將官也紛紛向徐晉道賀,至此,賊兵差不多完全剿滅了,全場功勞最大的自然就是主帥了。

    話說在大明朝,非軍功不能封爵位,所以文人加封爵位的極少,但也不是沒有,譬如前兩年平定寧王之亂的南贛巡撫王守仁,前不久就被新君追功加封為新建伯。如今徐晉立下這麼大的軍功,比起王守仁也不遑多讓,此番回京後說不得加官進爵。

    徐晉在柳埠鎮停駐到下午,有信使不斷把四面八方的消息傳回來。

    「報告欽差大人,趙全率殘餘乘舟順小清河逃竄,被雞公寨巡檢司攔截,謝千戶正率人與賊兵激戰於河面上……」

    「報告欽差大人,在垛莊鎮附近發現反賊頭目王堂的蹤跡,王千戶正率人搜捕……」

    「報告欽差大人,白蓮妖女薛冰馨率殘餘逃進了濟南城西二十里的大青山,如今不知所蹤,戚千戶請求派兵封山搜捕……」

    徐晉聽到這個消息暗嘆了口氣,命令臨清衛指揮同知史臻率兩千人趕去大青山,該來的總該會來,彼此立場相悖,沒什麼好說的!

    史臻領命帶兵離開了柳埠鎮,片刻,錦衣衛百戶金彪便興高采烈地進了帥賬,身後兩名錦衣衛還押著一名渾身髒兮兮的女子。

    這名女子雖然髒兮兮的,不過身姿妖嬈動人,一對水汪汪的媚人亦是相當勾魂,見到徐晉後便撲通地跪倒在地上,戰戰兢兢地道:「奴家馬蓉兒,叩見欽差大人,大人饒命啊!」

    徐晉不由大喜過望,總算把這個女人抓回來了。

    金彪嘿笑道:「大人,這娘們倒是能躲,竟然藏在一家民居的茅坑底下,咱們的人差點就漏過了。」

    徐晉聞言不禁無語,難怪此女一進來自己就聞到一股屎臭味,揮手道:「先把馬氏帶下去清潔乾淨!」

    金彪撓了撓頭,尷尬地把人帶了下去,徐晉立即又派人趕回兗州府,秘密把宋馳帶來濟南,賊兵平滅之後,也是時候收拾鎮守太監羅祥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44
第431章 第一猛將
               
    小清河是黃河的一條支流,發源於泰山腳下,由南往北蜿蜒注入黃河。雞公寨巡檢司就建在小清河一處狹窄的小河彎內,扼守水陸兩路交通,負責抓盜緝私和辨別奸偽,有平底沙船、小蜈蚣船等數艏。

    謝二劍縱馬順著河邊急馳,趕到雞公寨後出示了千戶的腰牌,命令巡檢司馬上出動船隻在河道上攔截白蓮反賊趙全。

    巡檢司剛拉起了鐵索封鎖河道,賊兵的十幾艏渡船便從上游衝下來了,一艏收勢不及的渡船撞在鐵索上,船頭滋啦一聲就撕裂了,緊接著高高翹起,船上的賊兵像下餃子般掉入河中。

    深冬時節的河水寒冷徹骨,掉進水裡的滋味就可想而知了,巡檢司的弓兵趁機放箭把水中的賊兵給逐一射死,瞬間,整片河面都被染紅了。

    「殺啊!」十幾艏快船從水寨中衝出,向剩下的賊船衝去。

    本來,船上的賊兵都是白蓮教中的精銳,武力值絕對完虐巡檢司這些小嘍囉,但是眼下在船上,隔著十幾米的水面,白蓮教這些精銳武力值再高,但搆不著對方也是白搭。

    而巡檢司配備最多的就是弓兵,這些傢伙雖然箭術稀鬆平常,但是對面的賊兵密匝匝地站在渡船上,無遮無擋的,根本就不用瞄準,開弓放箭就是了,準能蒙中一個倒霉的。

    嗖嗖嗖……

    巡檢司的弓兵不斷射出利箭,賊兵的渡船本來就窄小,船上的賊兵為了躲避箭矢跳高撲低,結果失去平衡,當場又翻了幾艏,剩下的渡船紛紛向著岸邊靠去。

    結果賊兵剛上岸,虎視眈眈的明軍騎兵便沿著河邊衝殺過來了,上了岸的賊兵一個都沒能跑掉,全部被擊殺在岸邊五十米的範圍。

    趙全咬了咬牙,命令剩下的兩艏渡船迎著巡檢司的沙船衝去,在付出十幾條人命後,終於接近了巡檢司的船。趙全一馬當先躍上一艏沙船,手中的單刀如同匹練般劈殺了一名弓兵,又飛起一腳將兩名巡丁踹翻落水。

    這些巡檢司的巡丁都是戰五渣,近距離肉搏如何是白蓮教精銳的對手,三下五余二便被奪了一艏平底船沙船,船上十幾名巡丁要麼被擊殺,要麼跳水逃命。

    其他船上的巡丁見到賊人如此凶悍,差點嚇尿了,駕著船躲得遠遠的,生恐被賊人接近登船。趙全趁機命人把沙船劃到鐵索旁,運氣揮刀猛砍。

    噹噹噹……

    但見火星四淺,拇指頭大小的鐵索竟被趙全給生生砍斷了,然而正在此時,沙船劇烈地一震,趙全要不是下盤夠穩,恐怕一頭就栽入河中了。

    趙全定了定神望去,頓時面色鐵青,原來沙船被一艏渡船攔腰撞中了,船弦一側都被撞塌了,船體正在緩慢傾側,冰冷的河水隨即漫上來。

    那艏渡船的船頭完全碎了,一名手拿長篙的明軍正站在渡船上,臉上帶著讓人惱火的賤笑,對正在下沉的渡船絲毫不以為意。

    趙全認得此人,正是追了自己一路的明軍騎兵統領。

    謝二劍手中長篙連敲,將數名掉到河裡的賊兵給敲暈,在冰冷的河水中暈倒,基本上是死路一條。

    趙全目光一厲,,縱身躍起,仿似一頭雄鷹猛撲向渡船。謝二劍的竹篙朝著趙全胸口點去,後者手中單刀疾劈,竟然將竹篙從中剖開,瞧那一往無前的刀勢,竟似要連同謝二劍也給劈成兩半。

    謝二劍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竹篙急擰,頓時炸得四分五裂,趙全身體一沉,穩穩地落在渡船上,不過手中的單刀卻脫手掉進了河中。

    兩人就這樣站在緩緩沉沒的渡船上對峙著,誰也不敢再貿然出手,他們這種級別的高手,勝負往往就在一招之間。

    眼看著河水就要漫到腳下了,平底沙船上一人突然跳起,從左則撲向謝二劍,雙手成爪似蒼鷹搏兔,此人正是白蓮教徒孫才。

    啪……

    謝二劍左手抬起架住了孫才雙爪,右手驀地通紅,一掌印在後者的胸口。

    砰砰,兩聲悶響,謝二劍擊中孫才的同時,趙全也一記鐵沙掌印在謝二劍的右胸。

    孫才狂吐一口鮮血,飛跌回平底沙船上,謝二劍亦是悶哼一聲摔入河中,河水隨即冒起一朵鮮豔的血花。

    趙全緊盯著謝二劍落水的地方,足足十息的功夫也不見對方冒上來,不由暗鬆了口氣,估計那小子已經死在河底了。

    此時河水已經漫到靴面了,趙全急忙躍回平底沙船,不過此時平底沙船也好不到哪裡,已經呈45度傾斜了。趙全果斷地提起奄奄一息的孫才跳入水中,扯著鐵索迅速游到岸邊。

    嘩啦……

    那邊趙全剛上岸,這邊水中便冒出一顆腦袋,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岸。

    「謝千戶,是謝千戶!」明軍的騎兵驚喜大叫,有人急忙跳下馬相扶。

    謝二劍臉色蒼白,嘴唇發紫,身體像篩子一樣瑟瑟發抖,上下牙也在咯咯地打架:「追……追,別別讓他……跑了!」

    謝二劍話沒完便暈倒過去,有明軍騎兵立即將河面上巡檢司的船隻吆喝過來,然後載著謝二劍進了巡檢司的水寨,生起火來取暖,又換上一套乾衣服。

    ……

    「李大夫,二劍他的傷能治好嗎?」徐晉看著二舅子胸口上那枚紫青的掌印,不由憂心忡忡,若是二舅子有個好歹,自己如何向小婉那妮子交待。

    謝二劍是被手下的騎兵送回柳埠鎮的,徐晉立即便命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趕回兗州府,把李言聞父子請來診治。

    李言聞神色凝重地道:「好厲害的鐵沙掌,幸好謝二爺的身體底子好,內家功夫有相當火候,要不然這一掌非要了他的命。老夫這就給他施針放掉瘀血,再開一伏藥疏通血脈,待觀察過情況再行決定如何治療。徐大人放心,謝二爺性命無礙,不過怕是要遭幾個月罪了。」

    徐晉聞言鬆了口氣,只要能救活,遭幾個罪也就罷了,也好給這小子一個教訓,免得他老以為自己天下第一。不過,這趙全端的是厲害,憑二舅子的本事竟被他傷成這樣子。

    經過李言聞父子施針放血後,謝二劍胸口的掌印明顯變淡了,並且也甦醒過來。

    「妹夫,不好意思,讓趙全給跑了!」謝二劍醒來第一句話就歉然地道。

    徐晉本來想狠狠訓他幾句的,最後咕嚕地吞了回去,道:「跑了就跑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好好養傷,別到時落下了病根。」

    謝二劍輕鬆地道:「沒事,小意思罷了,養幾日就好!」

    李時珍把一碗湯藥端過來,一邊認真地道:「謝二哥可別大意了,這一掌傷了你的肺經,這段時間你得臥床休息,否則很有可能落下病根,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動武了。」

    謝二劍聞言面都綠了,那豈不成了廢人,這比死還難受,所以連忙接過湯藥咕嚕咕嚕地喝了。

    安置好謝二劍後,徐晉行出房間,軍中的信使依舊不斷把信息傳回來,賊兵已經基本肅清了,不過趙全和王堂兩名賊首均還沒抓到,這終究是美中不足。

    徐晉冷冷地道:「傳令各州縣,民間但凡有百姓提供賊首趙全和王堂去向者,賞銀十兩;但凡有捆送此倆人至軍中者,賞銀五百兩;但凡有斬獲此倆人首級者,賞銀三百兩。凡庇護隱匿此倆人者,與賊同罪!」

    隨即,徐欽差的賞罰令便由快馬急送至各州縣鄉鎮,地方官不敢怠慢,馬上寫告示四處張貼,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濟南府。

    ……

    深夜,距離雞公寨巡檢司不足五里的一條小山村,其中一戶人家還亮著燈,偶爾傳出一兩聲咳。

    這戶人家共有五口人,不過此時都被捆綁了起來,嘴裡塞滿麻布,發不得聲。

    趙全此時已經換上了山民的服裝,還包上土裡土氣的頭巾。孫才氣息奄奄地躺在一張破舊的床上,衣服敞開著,胸口位置赫然多了一隻殷紅如血的掌印。

    「是赤陽掌!」趙全面色凝重地道。

    孫才從牙縫間籲出一口冷氣,咬牙道:「特麼的,難道那小子是張定邊的後人,可是他姓謝啊。」

    趙全心中一動,問道:「孫師弟,你認識他?」

    「此人叫謝二劍,當初就是他在隔馬山壞了我們的好事,好像是徐晉的妻兄!」

    趙全不由目光一閃,張定邊號稱元末第一猛將,原籍在湖北沔陽州湖弦口,漁家出身,曾是陳友諒麾下最勇猛的悍將,多次打敗朱元璋的軍隊,在鄱陽湖大戰中陣斬朱元璋麾下三員大將,還差點還把朱元璋給宰了。後來陳友諒兵敗,身中流矢而死,張定邊拒絕了朱元璋的招攬,最後改名換姓,隱匿江湖不知所蹤,而赤陽掌正是張定邊的成名絕技之一。

    「赤陽掌性熱猛烈,得用寒性藥物醫治,幸好現在是寒冬,孫師弟先忍忍,回頭我再想辦法抓藥。」趙全道。

    孫才點了點頭,如此寒冷的天氣,額頭上竟微微地冒著細汗。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45
第432章 天道好還
               
    距離垛莊鎮東北邊七八里許有一座小山村,名叫茅黃村,依山傍水而建,約莫二十戶人家,村中大部分是茅草房,可見村民並不富裕,而陳鐵生家的房子是村中為數不多的瓦房之一。

    陳鐵生自幼失父,全靠種地的母親拉扯大,不過這小子聰明肯幹,十二歲便跑到鎮上的藥房當小工,學會了認藥的本事,十八歲便辭掉藥房的工作,自己跑回家,平時務農,閒時便上山採藥賣給藥商,漸漸地,生活過得要比其他村民富裕,不僅建起了大瓦房,而且還存錢娶了媳婦。

    不過,近日陳鐵生卻頗為犯愁,因為岳父和三舅子一家幾口跑來他家住下了,而且一住就是兩個多月,已經嚴重影響他家的生活,老母親私下裡抱怨個沒完。

    話說陳鐵生的媳婦正是顏神鎮人,乃燒玻璃工匠孫大勝的長女。

    前文便提過,孫大勝有五個兒子,分別取名叫仁、義、禮、智、信。王堂假借開光之名淫辱了孫家老五孫信的媳婦,孫老五拿著菜刀上門找王堂算賬,結果反被王堂失手殺了,隨後王堂乾脆召集信徒造反,佔領了整個顏神鎮。

    孫大勝生恐家人會遭王堂的毒手,於是便帶著全家逃離了顏神鎮,老大老二老四各自投奔了外鄉的娘家,而孫大勝則帶著老三孫禮一家投奔了女婿,至於老五的媳婦已經上吊自盡了,消息傳開,那些曾被王堂開過光的婦女也紛紛上吊自盡,不是一般的淒慘。

    清晨,一屋子人在廳中吃早飯,老三孫禮家的媳婦顯然對稀稀拉拉的小米粥不滿,所以抱怨了幾句。陳鐵生的老母親頓時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冷嘲熱諷地道:「有得吃就不錯了,俺們家又不是開米行的,可經不起人家白吃白住幾個月,想吃稠的倒是自己去買米啊。」

    孫大勝眼神嚴厲地制止住要駁嘴的兒媳婦,陪笑道:「叨擾親家這麼久,實在太不好意思了,鐵生,回頭捎俺到鎮上購些糧食回來!」

    「岳父大人,瞧你說的……呃,好吧!」陳鐵生本來想推辭的,結果吃老母親瞪了一眼,立即便改口了。

    正在此時,老三孫禮興高采烈地從外面跑進來道:「爹,好消息啊,官兵已經收復了泰安城,賊兵全部被剿滅,不過王堂那畜生隻身逃脫了,官府正在懸賞緝拿呢。」

    「真的!」孫大勝驀地站起來,激動得白鬍子亂顫。

    「當然是真的,垛莊鎮上都傳開了,聽說欽差大人下令,但凡向官府提供王堂的去向,賞銀十兩;活捉賞銀五百兩;拿到人頭賞銀三百兩啊!」

    「太好了,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啊,這個殺千刀的畜生終於有報應了,我命苦的五兒啊!」孫大勝咬牙切齒,繼而老淚縱橫。

    老三孫信紅著眼安慰了老父幾句,便吩咐自家婆娘收拾行禮,準備立即啟程返回顏神鎮,打擾了姐夫一家兩個多月,他自己也過意不去,如今王堂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自然不用再懼他,還是趕緊回家的自在。

    正在孫家人忙碌著收拾行李,院子外突然傳來雞飛狗跳的動靜。

    「該死的,不會是黃鼠狼大白天的跑出來偷**!」陳母罵罵地走出院子查看。

    孫信好奇地從窗口望出去,見到一名披頭散髮,滿身污垢的傢伙正在院子中探頭探腦,看樣子竟是想抓雞窩裡蹲著的母雞。

    陳母嚇了一跳,驚道:「哪來的乞丐,莫不成想偷俺家的雞?快出去,要不俺喊人了!」

    那叫化子連忙擺手道:「別喊,俺不是想偷,俺想跟你買,俺有銀子!」說完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看樣子竟有五兩重。

    陳母頓時眼前一亮,而房間內的孫信卻是面色大變,因為叫化子拿銀子時撥了一下散亂的頭髮,他一眼就認出了此人正是那畜生王堂。

    「當家的,咋了?」正在收拾行李的媳婦孟氏奇怪地看了一眼兩股顫顫的丈夫。

    孫信指了指窗外,壓低聲音吃吃地道:「王……王堂!」

    孟氏一驚,繼而大喜,低聲道:「當家的,活捉這畜生五百兩銀啊,殺死也有三百兩,咱們發財了!」

    孫信翻了個白眼道:「你倒是說得輕巧,王堂這畜生凶殘無比,俺哪打得過!」

    「咋就打不過了,不是還有公公和姐夫嗎,三個男人還打不過?當家的,五百兩,五百兩啊!」孟氏激動地抓住丈夫的胳膊使勁搖。

    孫信咬了咬牙道:「媽的,拼了,富貴險中求,俺去找爹商量一下,你娘幾個躲在房間千萬別出來。」

    孟氏點了點頭,既激動又緊張,低聲道:「那你們小心點!」

    孫信轉身出了房間,急急找到姐夫陳鐵生和老子商量對策。

    此時院子中,陳母將母雞交給了王堂,同時接過了那錠銀子,歡喜得露出了嘴裡僅剩的幾隻牙,五兩銀子換一隻雞,這叫化子不會是傻的吧?

    王堂眼中閃過一絲戲謔,這貪婪老婦的表現讓他稍稍放下心來,瞄了一眼敞著的大門,問道:「老人家,你們家裡還有什麼人?」

    陳母剛想回答,陳鐵生便從屋裡走出來,警惕地大聲喝道:「你是誰,幹啥抓俺家的雞?」

    陳母立即喜滋滋地揚了揚手中的銀子道:「生兒,人家給銀子買呢。」

    「這麼多銀子?」陳鐵生驚訝道。

    王堂目光一閃,拱手道:「這位兄弟,在下是行腳商人,半途遭了山賊,貨物全部都丟了,好不容易才逃掉,現在又餓又累,所以想跟你們買些吃食和衣物。」

    陳鐵生搖了搖頭嘆息道:「唉,這世道盜賊橫行,老弟你也算倒霉了,對了,老弟怎麼稱呼?」

    「俺叫王忠,住在濟南城!」

    「進屋暖和一下吧,這雞你拿去還能生吃不成,俺這便讓婆娘給你殺掉燉了吧!」

    王堂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跟著進了屋,陳鐵生立即把老母和媳婦推進了廚房。

    王堂四周打量了一遍,問道:「老兄家裡還有什麼人?」

    陳鐵生給王堂倒了碗水,笑道:「俺老母、媳婦和兩個娃,俺老子不在了!」

    王堂聞言心中大定,也就是說屋裡只有一個成年男子,完全在自己可掌控的範圍。

    陳鐵生和王堂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廚房中很快便傳出飯香和肉香。王堂聞著飯菜的香味,頓時坐立不安起來,肚子不斷咕嚕叫。話說這貨為了躲避明軍的追捕,藏在樹林中兩天兩夜,就靠著吃蟲蟻草根果腹,今天實在餓得受不了,這才摸到村子中,準備弄些吃的。

    約莫半小時後,飯菜終於端上來了,一碗白米飯,還有一鍋香噴噴的燉雞湯。王堂早就餓得眼冒金星了,這時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他也要把肚子先填飽,端起飯碗便海吃胡塞起來。

    很快,三大碗飯和一大鍋雞肉都進了肚了,連湯汁都不剩半滴。

    王堂舒服地打了個飽嗝,感覺渾身暖洋洋的,也有了力氣,這時才有暇打量了一眼陳鐵生的媳婦,只覺有幾分眼熟,但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哎呀!」王堂忽然肚子一陣劇痛,一股熱流直奔菊花而去,幸好他強行忍著,要然褲子全黃了。

    「奶奶的,肯定是這兩天吃蟲吃壞肚子了!」王堂暗罵了一句,夾著腚站起來問道:「老兄,你們家的茅廁在哪?」

    陳鐵生指了指院外,王堂急急忙跑出院子,結果剛拉開茅廁的門,滋蓬一聲,一股濁浪便從幽門急瀉而出,褲襠裡熱烘烘的。

    王堂此時也顧得了,急急脫掉滿是穢物的褲子,蹲在茅廁中狂瀉,乒乒乓乓的聲音此起彼伏,燉雞裡放的巴豆份量太足了。

    正當王堂拉得天昏天暗時,孫大勝、孫信和陳鐵生三人拿著糞叉,扁擔靜悄悄地行到茅廁門外,遠處幾個婦女摀住嘴,緊張得心臟都彷彿跳出來。

    三個男人在茅廁外猶豫了片刻,最後孫大勝硬著頭皮一腳踹在茅廁的門上,裡面頓時傳出撲通一聲,拉得腿軟的王將軍被門一撞,當場便掉到茅坑裡了。

    三個男人見狀一窩蜂地擁入,用糞叉扁擔對著茅坑中的王堂猛戳猛捅,後者咆哮著要爬出坑,結果脖子被糞叉著,死死地摁進糞水裡面,撲騰了一會便不動了。

    足足夠過了盞茶的功夫,孫信才松開了糞叉,王堂咕嚕地浮了起來,四仰八叉地躺在坑中,死得不能再死了。

    「殺死王堂了,我殺死王堂了!」孫信激動得面紅耳赤,手舞足蹈地大叫。

    孫大勝激動得白鬍子亂顫,撲通地坐在地上大哭:「五兒啊,爹給你報仇了!」

    聽到動靜的村民紛紛跑來,聽說反賊頭子王堂竟被陳家翁婿合力淹死在茅廁中,頓時整個村子都沸騰了,羨慕妒忌恨啊,三百兩銀子!三百兩銀子呀!

    很快,裡正便帶著一隊明軍從鎮上趕來了。話說這幾天明軍一直在以垛莊鎮為中心,四處搜捕反賊頭目王堂。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45
第433章 瘋狂的宋知府
               
    經過兩個多月的休養,兗州知府宋馳頭部的傷已經無大礙了,不過還在裝傻充愣扮失憶。徐晉命錦衣衛把宋馳秘密送到了柳埠鎮,此刻宋馳就坐在徐晉的面前,一副目光呆滯的痴傻模樣,口水差點沒流出來。

    徐晉坐在太師椅上淡定地喝著茶,就那樣靜靜地看宋馳裝……傻,隨著時間的推移,後者顯然有些維持不住了,呆滯的眼神變得閃爍起來。

    徐晉嘴角露出一絲戲謔的笑,拍了拍掌,馬蓉兒便被錦衣衛押了進來,後者見到宋馳頓時像見到鬼一樣,愕了片刻才撲通地跪到在地上痛哭:「老爺,原來您還活著!」

    宋馳驀地站了起來,逼切地道:「馬氏,滿兒呢?滿兒在哪?」

    馬蓉兒哭啼啼地答:「老爺,滿兒死掉了!」

    宋馳愕了愕,繼而發起狂來,一把抓住馬蓉兒的兩邊肩頭咆哮:「滿兒死了,怎麼死的?說,怎麼死的?」

    「羅祥派人殺的!」馬蓉兒哭著說。

    「賤人,那你為什麼沒死?」宋馳大聲咆哮,眼神充滿懷疑。

    馬蓉兒將經過講了一遍,宋馳聽完後整個人都痴傻了一般,忽然揚手抽了馬蓉兒幾個大耳刮,罵道:「不知羞恥的娼婦,你怎麼不去死,馬上去死。」

    馬蓉兒被扇得摔坐在地上,兩邊臉蛋都腫了起來,宋馳還不肯罷休,對著前者的肚子猛踹了幾腳,馬蓉兒痛得慘叫連連,連嘴角都滲出了鮮血。

    徐晉連忙命錦衣衛把馬蓉兒帶下去,免得被宋馳給活活打死掉。

    「狠毒的老閹貨,竟把我宋家最後的血脈也絕了,宋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宋馳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雙目血紅,彷彿要擇人而噬。

    徐晉與之目光相對,不禁頭皮發麻,此刻宋馳的目光瘋狂而惡毒,就像蛇一樣,這得有多恨才能露出這種眼神。金百戶拔出腰刀警惕地護在徐晉身前,此時宋馳若敢上前一步,他會毫不猶豫地揮刀砍殺

    宋馳獰聲道:「徐晉,你不是想要口供嗎?我坦白了,沒錯,黃河大堤是我指使人挖垮的,不過本人也是被人指使的,那個人就是山東鎮守太監羅祥,盜賣官糧所得,大部份也給了羅祥。」

    「好,全部寫下來!」徐晉立即命人取來文房四寶,宋馳拿起筆在案前坐下,就好像得了魔怔般奮筆疾書,時而咬牙切齒,時而哈哈大笑,時而捶膝大哭,讓人看著毛骨悚然。

    「要死一起死,全部下地獄吧……嘎嘎!」宋馳就像打開了的潘多拉盒子,心中惡魔盡情地釋放,一口氣寫了近個時辰竟然還沒停手,紙張已經寫了厚厚的一沓。

    宋馳每寫完一張紙,錦衣衛立即便吹乾呈給徐晉過目,徐晉越看越是震驚,宋馳除了供出了羅祥,竟然還有山東省級的幾名大員,既有文官,也有各衛的武將,簡直觸目驚心。

    徐晉並不認為宋馳是在胡亂攀咬,因為他所供述的事均條理清晰,甚至還有具體的數額,倒是難為他記得那麼牢。

    「拿紙來!」

    這時宋馳又寫完了一沓紙,立即紅著眼對旁邊的錦衣衛咆哮,那名錦衣衛嚇了一跳,急忙又去捧來一沓紙擱在案上,宋馳拿過一張紙馬上又狀若瘋癲地奮筆疾書。

    「好了,要交待的全交待會了。」宋馳寫了足足兩個時辰,待到徐晉吃完午飯回來他才停筆,看上去「神清氣爽」。

    徐晉將厚厚一大疊的紙張整理好,完全無力吐槽了,因為根據宋馳所交待的,山東省左右布政使、提型按察使、都指揮使等數十名高官,均參與了盜賣官糧分利,整個山東省官場簡直腐爛到骨子去了。

    宋馳神色戲謔地看著徐晉道:「欽差大人,你打算怎麼處置這些人?」

    徐晉若真要公事公辦,那麼便等於把整個山東官場連根拔起了,宋馳自然懷疑徐晉有這個魄力。

    徐晉淡然地道:「你會看到的!」

    宋馳嘿嘿地哂笑一聲,把毛筆扔到墨硯上,雙手抱胸道:「餓了,我要吃飯,還要喝酒,喝很多酒。」

    徐晉吩咐給宋馳準備酒菜,也算是對其配合的獎勵了,畢竟這酒是喝一頓少一頓,宋馳時日無多了,無論是盜賣官糧,還是謀害欽差均是死罪。

    ……

    下午,徐晉小憩了半小時便起來整理宋馳的供詞,事關重大,自然不能全信了宋馳,一些事徐晉還得派錦衣衛核實過,然後再製訂具體的抓捕計畫,畢竟牽涉的人物數量和級別都十分棘手。

    徐晉正整理著供詞,騎兵統領王林兒便滿臉春風地走進來,大聲稟報導:「大人,喜報,賊首王堂已經伏誅。」

    徐晉笑道:「恭喜王千戶又立一大功。」

    王林兒咧了咧嘴,尷尬地道:「大人,王堂並不是屬下擒殺的。」

    徐晉放下手中那疊供詞,好奇道:「那是誰殺的。」

    王林兒揉了揉鼻子,有點鬱悶地道:「是一戶老百姓合力殺死的,王堂就淹死在他們家的茅坑裡,渾身都是屎尿,臭烘烘的。」

    徐晉微愕,「王將軍」這死法也太窩囊了吧,連忙問道:「那殺死王堂的老百姓何在?」

    王林兒往屋外指了指:「在外面候著等領賞銀呢!」

    徐晉頓時來了興趣,笑道:「領進來瞧瞧。」

    很快,一老兩壯三名男子便被帶了進來,其中一個壯年男子還提著一隻滴血的包袱,裡面裝的估計是顆人頭。

    「草民叩見欽差大人!」孫大勝帶頭跪倒叩頭。

    徐晉正容道:「堂下何人,賊首王堂是你們殺死的?」

    「回欽差大人,老夫叫孫大勝,青州顏神鎮人,王堂這畜生是俺,俺家三兒,還有俺女婿一起合力殺死的。」孫大勝將經過說了一遍,又將王堂的人頭呈上。

    徐晉自然沒興趣看一顆滿是屎尿的人頭,讓人確認過是王堂後,立即便兌現了三百兩銀子的承諾。

    孫大勝三人喜得見牙不見眼,三百兩銀子對普通老百姓來講就是一筆天文數字,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攢不到。

    徐晉正想命人把孫大勝等帶出去,忽瞥見孫信腰間掛著一塊玉珮一樣的透明東西,不由輕咦了一聲,問道:「孫家老三,你腰間掛的是何物?」

    孫信愕然地低頭一看,撓頭笑道:「欽差大人說的是此物?」說著把掛在腰間那透明事物解下來。

    徐晉點了點頭道:「正是,可否給本官看看!」

    一名錦衣連忙上前接過孫信那塊掛飾呈給徐晉,徐晉接過一看,心臟撲通的急跳一下。玻璃!這是一塊透明的玻璃啊,雖然有點泛黃,但的確是透明的玻璃。

    徐晉強壓下心中的雀躍,問道:「孫信,這塊透明玻璃你是從哪得到的?」

    「咦,大人也知道這是玻璃吧!」孫信奇道。

    金百戶白眼一翻道:「廢話,大人見多識廣,什麼東西沒見過,區區一塊玻璃咋會沒見過!」

    孫信訕笑著撓了撓頭:「將軍說的是,俺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玻璃都是有顏色的,透明的比較少見,這塊玻璃也是俺無意中燒製出來的,別的地方沒有。」

    徐晉脫口道:「你是玻璃工匠。」

    孫信點頭道:「是呀,俺們家世代都是玻璃工匠,俺爹更是燒玻璃的大匠,皇宮中不少貢品都是出自俺爹之手。」

    孫大勝敲了兒子一記爆栗,責道:「要你多嘴!」

    其實明朝的工匠社會地位都很低,若擱現代,像孫大勝這種級別的技工,絕對可稱得上大師,但在明朝實在沒什麼好吹噓的,頂多就是比普通工人多賺一點。

    徐晉笑問:「孫老三,這種透明的玻璃你還能燒製嗎!」

    孫信肯定地點了點頭道:「當然可以。」

    徐晉大喜過望,之前他和小皇帝準備做鏡子的生意,只是苦於不知道如何製造透明玻璃,雖然已經找了工匠研究,但至今還沒有成果。

    「這種玻璃的透明度還不夠,你能不能再燒製一些純淨……就是更加透明,沒有雜色的琉璃?」

    孫信撓了撓頭道:「這個……應該可以吧!」

    孫大勝瞪了孫信一眼,道:「大人你別信,這小子就是蛤蟆打呵欠,要燒製出完全透明無顏色的玻璃並不容易,而且,玻璃器皿自然是要五顏六色才好看,透明的沒什麼看頭。」

    徐晉微笑道:「本官就是要完全透明的玻璃,你們如果能燒製出來,本官重重有賞。」

    孫信眼前一亮,脫口道:「三百兩?」

    徐晉好笑道:「三千兩也不成問題,不過本官要完全透明的玻璃。」

    孫信咕嚕地吞了吞口水,猛點頭道:「好,俺回家馬上就試,對了,俺如果燒製出完全透明的玻璃,還是拿來這裡找大人嗎?」

    「近期本官還會留在濟南,不過年後就不知了,本官可以給你留個地址,到時你可以到京城找本官。」

    孫信不由暗忖,三千兩銀子啊,到時走一趟京城也是值的,欽差這麼大的官,應該不會騙人吧,於是點頭道:「好,草民儘管試試。」

    徐晉便把京中玻璃作坊的地址寫下交給了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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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欽差進城
               
    冬月十九日,北風呼呼的刮,大雪紛揚肆虐,一日之內,整座大青山便被深達一尺的積雪覆蓋,不時有不堪重負的樹枝被積雪壓斷。

    天氣惡劣,大青山腳下封鎖道路的明軍都躲到營帳中取暖去了,數隻野鳥大著膽子飛到營帳外的雪地上覓食,尋找一些掉落的食物殘渣果腹。

    大青山深處的樹林中,幾十匹馬被簡單的欄柵圍住,上方則用樹枝搭了一塊遮擋風雪的棚頂,馬匹們安靜地站在棚底下抱團取暖,不時用前蹄刨開地上的積雪,運氣用的話能找到一兩根枯黃的野草打牙齋。

    距離馬棚不遠還搭有一個棚子,而且棚子四周均用樹枝紮起了擋風牆,再用長茅草封堵了一層,倒是勉強可以擋住寒冷蝕骨的北風。

    此時的棚子內擠了約莫五十名黑衣大漢,全是薛冰馨麾下的馬軍。話說那天在柳埠鎮中了官兵的埋伏後,薛冰馨率馬軍負責殿後,兩百騎折損過半,在撤退的過程又被咬尾急追的明軍騎兵幹掉了十幾人,這幾天由於傷病掛掉了十幾人,所以眼下僅剩五十人不到了。

    眾馬賊的狀態顯然極不好,一個個看上去無精打采的,躺在茅草堆裡蜷縮成一團,身上的帶傷的還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儘管有擋風牆,但是棚子內還是很冷,刺骨的寒風頑固地從風牆的縫隙間鑽進來。

    這時,棚子簡陋的門被掀開,三人彎著腰鑽了進來,為首之人正是薛冰馨,另外兩人分別是雷鈞和瘦子丘富。薛冰馨依舊穿著黑色的勁裝,看上去容顏有些憔悴,不過那雙淡藍色的美眸依舊炯炯有神。

    「薛統領!」眾馬賊見到薛冰馨,紛紛有氣無力地打招呼。

    薛冰馨用手勢示意大家不用動彈,當走到一名傷員跟前時便停下查看,低聲問道:「仇五四,還挺得住嗎?」

    那名叫仇五四的馬賊約莫三十歲許,小腿上中了一箭,儘管箭頭已經取出,但傷口發炎了,此時傷口已經開始腐爛,看著觸目驚心。

    「沒事,還死不了,謝謝薛統領關心。」仇五四忍痛故作若無其事。

    薛冰馨伸手撫了一下仇五四的額頭,發覺十分燙手,不由暗嘆了口氣。她當初在徐晉身邊待了一個月,耳濡目染之下也學了一套「殺菌消毒」之類的理論,所以知道傷口發炎會引起發燒,若再得不到有效的醫治,仇五四死定了。

    薛冰馨又走到另一名傷員跟前,這名傷員側躺著一動不動,似乎是睡著了。旁邊一名馬賊推了推他叫道:「張大牙,薛統領來了,張……」

    那名馬賊的聲音嘎然而止,因為名叫張大牙的傷員此時翻轉身仰面而躺,泛青的臉已經蒙上了一層冰霜,咧著嘴露出兩隻大門牙,身體早已經僵硬了。

    在山西雁北地區,薛冰馨見過很多凍死的人,都是這樣一副「笑臉」,很明顯,張大牙昨晚就被凍死了,傷員失血後更加畏冷,而凍死的人通常就是這樣一副表情。

    一路檢查過去,又發現死掉了兩名傷員,處理完屍體離開棚子後,薛冰馨的心情沉重無比。自從逃進了大青山,大家已經被困四天了,如今大雪封山,倒是不用擔心明軍搜山,但惡劣的天氣也讓他們的處境更加艱難了。

    「薛統領,傷員若再得不到救治,恐怕熬不了幾天啊。」雷鈞同樣心情沉重,肚子餓了可以殺馬果腹,但是傷員得不到醫治,那就只有死路一條,如今還有十五名傷員,共中有六人傷勢很重。

    薛冰馨抬頭看著遠處一株被大雪壓彎了的樹木,內心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之感。

    薛冰馨面冷心熱,實則是個軟心腸的善良姑娘,這些天看著身邊的人不斷死去,已經身心俱疲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選擇復仇的正確性,大明朝真的這麼好推翻嗎?如果復仇意味著無數人死亡,給無數百姓帶來深重的災難,那麼復仇還有必要進行下去嗎?

    「我要進城抓藥!」薛冰馨收回目光神色堅定地道,不管是作為一名統領,還因為出於本心,她都不能眼眼睜地看著麾下的弟兄在傷病折磨中死去。

    雷鈞聞言驚道:「不行,那太危險了,現在官府正在四處通緝你,進城豈不是自投羅網!」

    「總不能對受傷的弟兄不管不顧吧,就這樣定,我意已決!」薛冰馨斬釘截鐵地道。

    瘦子丘富站在旁邊一直沉有說話,因為徐晉的事,他對薛冰馨的意見很大,但是此時眼中不由露出一絲讚賞,薛師妹有情有義,擔當不輸男兒,插嘴道:「薛師妹,我跟你一道進城。」

    薛冰馨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也好,雷鈞,那眾弟兄便交給你率領,最多三天我們便會趕回,若是超過三天,那估計是回不來了,你們便自覓生路去吧。」

    雷鈞眼圈一紅,急道:「薛統領,還是你留下吧,我和丘富進城取藥。」

    丘富撇嘴道:「雷鈞,不是我小看你,你騎射了得,不過身手卻是稀鬆平常,與其帶著你這累贅,還不如老子自己獨行。」

    雷鈞不由大怒道:「要不咱倆過過手!」

    丘富哂笑道:「過手便過手,老子讓你一隻手也行。」

    薛冰馨俏臉一沉斥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別傷了和氣,雷鈞,我是統領,聽我的!」

    雷鈞憤然地瞪了丘富一眼道:「可是薛統領的容貌容易被識破。」

    薛冰馨從懷中取出一塊薄如蟬翼的面具往臉上一戴,立即變成了一名面色蠟黃的中年婦女。

    雷鈞頓時張口結舌,丘富嘿笑道:「傻眼了吧!」說完也摸出一塊面具戴上,搖身變成一名滿臉風霜的大叔。

    作為白蓮教中的骨幹弟子,身上都有這種精緻的人皮面具,乃最後用來保命的手段。

    ……

    大明正德十六年冬月二十,儘管天氣寒冷,但是濟南城門外卻是熱鬧非凡,因為今天奉旨提督山東軍務的欽差徐晉要來了。

    自從七月份起,徐晉便任賑災副使,負責搶修河道,放糧賑災;緊接著又任欽差正使,調查糧倉虧空案,捕殺了大批貪官污吏,幾乎把整個兗州府官場翻個底朝天;再接著又被授予旗牌,提督山東省軍務,一舉剿滅山東境內的數萬反賊,收複數縣之地。

    所以徐探花現在的名聲如日中天,徐晉這名字在整個山東省更是家喻戶曉,老百姓們擁戴歌頌。當然,山東的官員對徐砍頭卻是又敬又畏,甚至有人又恨又怕,譬如鎮守太監羅祥。

    今日徐欽差要進濟南城,百姓都冒著嚴寒自發跑到城南夾道歡迎,也好親眼見識一下這位戰無不勝、清正廉明的欽差大人。

    此時的濟南城南街人頭湧動,老百姓把街道兩旁都擠佔了,手拿水火棍的衙役在路邊維持秩序。城門口的直道上,濟南官場排得上號的官員都到齊了,除了鎮守太監羅祥。

    山東省巡撫胡世寧身穿緋袍立在最前,其身後分別是左布政使安華慶、右布政使洛鴻圖、提刑按察使王綱、都指揮使蘇興昌,另外還有左右參政、左右參議、按察副使,都指揮同知等等,反正一眼望去,全是省級的大員,端的陣容豪華。

    山東巡撫胡世寧約莫五十出頭,面容瘦削,頜下留著一撮長鬚,眉毛稀疏,雙目卻很有神,看上去十分乾練。話說前幾年胡世寧還是江西的提刑按察副使,後來因為上疏告發寧王,反被寧王整得關進了錦衣衛詔獄,後來脾氣更倔的許逵接替了胡世寧的江西副使職務(兼任提學大宗師)。

    寧王起兵造反時,許逵不肯跟從,還戳著寧王鼻子大罵亂世賊子,接著就被殺害了。

    寧王造反被撲滅後,胡世寧也沉冤得雪,被正德皇帝從詔獄中釋放出來,擔任湖廣按察使。今年嘉靖帝登基後又把胡世寧封為都察院副都御史,調到山東任巡撫。

    所以,胡世寧是今年八月份才到任的,比徐晉還要晚來到山東。

    正當一眾官員冷成狗般踱來踱去時,官道上終於出現了一隊人馬,數十騎錦衣衛策馬飛奔而至,在進城直道兩旁列隊警戒。

    「快看,欽差大人來,欽差大人來了!」

    當玄黃團龍旗出現在視線,街道兩旁的百姓頓時沸騰起來,一眾官員也連忙肅然而立,巡撫胡世寧整了整衣冠,板著臉迎上前去。

    此時欽差儀仗終於來到直道上,但見旌旗招展,除了龍旗帥旗,還有兵部授予的旗牌在前開道,陣仗不是一般的大。

    胡世寧抬眼望去,只見一名身穿六品官袍的青年從容地騎在馬上,生得唇紅齒白,儀表不凡,不由心中暗讚,這位應該就是新科探花郎徐晉了。

    徐晉翻身下馬,向著一眾官員行去,胡世寧拱手行禮道:「江西巡撫胡世寧,見過欽差。」

    徐晉連忙還禮微笑道:「徐晉見過胡巡撫。」

    胡世寧頓時有種如沐春風之感,對徐晉不由更高看了幾分。此時布政使安華慶等人也紛紛上前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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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接風鴻門宴?
               
    胡世寧本以為徐晉少年得志,又連立下大功,為人難免會輕狂一些,但此刻見面,卻發現對方溫和謙遜,待人接物沉穩有度,不由高看了幾分,愉快地給徐晉介紹了在場的官員。

    徐晉看著眼前這一大群笑容熱情的山東省高級官僚,感覺十分之彆扭,因為在場這些傢伙很快將要有大半成為自己的階下囚,接受大明律法的審判。

    徐晉不動聲色地和一眾官員寒暄完,便率眾進了濟南城,直奔布政司衙門,接風宴已經準備好了,就在布政司衙門舉行。

    跟隨徐晉進城的除了錦衣衛,還有王林兒率領的兩百騎,其餘各衛人馬則在濟南城外安營紮寨。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濟南衛並未跟隨徐晉返回濟南,而是被按排駐守在泰安城。

    另外,青州衛、兗州衛、安東衛也被調回了原駐地,所以這次隨同徐晉來濟南的只有歸德衛、臨清衛和徐州衛。其中歸德衛和徐州衛均是外省的軍隊,這自然讓那些嗅覺靈敏的官場老狐狸嗅出不同尋常的味道,譬如布政使安華興和洛鴻圖兩人,此刻便有些惴惴不安的。

    正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安華興和洛鴻圖兩人身上均不乾淨,乃盜賣官糧這條利益鏈上最高端的存在之一,而運到柳埠鎮資敵的那一萬石糧食他們也有份參與,要不然光憑鎮守太監羅祥,肯定是沒辦法短時間內搞到這麼多糧食的,一萬石換算成市斤,那就是120萬斤,可不是小數目。

    無論是參與盜賣官糧,還是暗中資敵,無疑都是死罪,尤其是資敵,形同於謀反,足夠抄家殺頭了,所以安華興和洛鴻圖兩人難免忐忑不安,要知道眼前這位笑容燦爛的青年欽差可是個狠人吶,一聲令下就是數百人頭落地,從兗州府殺到濟南府,砍掉的腦袋沒有一千怕也有八百了吧。

    確實,這話半點也不誇張,徐晉調查糧倉虧空案時,直接就砍了一百名管倉的官吏,緊接著收復泗水縣、新泰縣、萊蕪縣、泰安縣,每收復一縣都會抓捕白蓮餘孽,但凡是白蓮教弟子一律斬刑,殺害過明軍的賊兵也全部處死,手段凌厲酷烈,更是坐實了「徐砍頭」的外號。

    「原來欽差大人竟如此年輕,長得還蠻俊俏的,之前聽說他的外號叫徐砍頭,人家還以為是個滿臉橫肉的傢伙呢,看起來一點也不凶嘛,笑起來暖暖的。」

    「聽說徐大人還是今科殿試的探花呢,連中五元,才高八斗啊。」

    當欽差儀仗完全進了城,圍觀的百姓才津津樂道地散去,一對其貌不揚的中年夫婦也混在看熱鬧的人群中進了濟南城。

    當行到無人處,滿臉風霜的中年男子往地上呸了一口,罵罵咧咧地道:「徐酸子現在可春風得意了,回京後少不了加官進爵了吧,這些都是用咱們弟兄的鮮血和性命換來的,可恨,委實可恨,老子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這名滿臉風霜的中年男子正是易容後的丘富,而旁邊面色臘黃的中年婦女則是薛冰馨,兩人躲過了官兵的哨卡,逃離了大青山,準備潛入濟南城中買藥,結果剛好遇到徐晉的欽差儀仗入城。

    薛冰馨雖然易了容,但是那雙淡藍色美眸卻掩飾不了,所以大多數時候都低垂著眼簾,淡道:「丘師兄,不要多生事端,抓完藥咱們就出城。」

    丘富恨恨地盯了一眼遠處飄揚著的欽差龍旗,倔聲道:「知道了,不過光有藥恐怕還不行,最好能弄一名大夫回去給弟兄們診治。」

    薛冰馨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於是兩人先找了一家客棧落腳,然後開始分頭採購藥材,為免引起懷疑,兩人不敢在同一家藥房大量採購傷藥,而是這家買一些,那家又買一些,所以一時半會也搞不定。

    ……

    布政使司、提刑按察司、都指揮使司乃省級的三大行政機構,合稱為「三司」,分管行政、司法和軍事。

    布政使司有兩位行政長官,分別是左布政使和右布政使,儘管二者的官階均是從二品,但實際以左布政使為尊,右布政使權力相對小很多,只是起到一定的制衡作用。所以,左布政使一般住在布政司衙門的後衙,而右布政使只能另覓住處。

    今天這場接風宴就在布政司衙門中舉行,有資格與欽差同席的官員並不多,共計有:巡撫胡世寧、左布政使安華興、右布政使洛鴻圖、提刑按察使王綱、都指揮使蘇興昌、按察副使上官仁傑(兼提學大宗師)、外加第61代衍聖公孔聞韶。

    話說孔聞韶是特意提前從曲阜趕來的,不知是想跟徐晉這個當紅政壇新星搞好關係,還是出於別的原因,反正天寒地凍趕三百多里路來濟南城,這誠意確算得上滿滿的。

    酒過三巡,菜上五味,氣氛也變得熱絡起來,大家推杯換盞,歡聲笑淡,還行起了酒令來,氣氛和諧而融洽。在座那些心懷忐忑的官員,見到徐晉跟大家有說有笑的,不由稍稍放下心來,看來這位徐砍頭也不像傳言中那麼可怕嘛。

    就在此時,徐晉忽然停杯問道:「今天鎮守中官羅公公為何不來?」

    四下頓時一靜,一眾官員的心不由提了起來,左布政使安華興陪笑著道:「聽說羅公公偶感了風寒,正在家裡臥床療養。」

    徐晉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心道,怕是不敢來吧!

    這時衍聖公孔聞韶忽然插嘴道:「今天早上孔某拜訪過羅公公,他確實是感了風寒,噢,對了,羅公公還托孔某向徐大人致歉呢。」

    徐晉心中一動,故作訝然地道:「羅公公這是何意?」

    孔聞韶笑道:「徐大人和羅公公昔日在鄆城縣外發生過爭執,事後羅公公也很後悔,但又拉不下面子向徐大人致歉,所以便借孔某之口傳話。呵呵,羅公公當時也是被兗州知府宋馳矇蔽了,徐大人能否給孔某一個面子,此事就此揭過?」

    徐晉不禁恍然,敢情這位大老遠的跑來是給羅祥當說客啊,不過不好意思,衍聖公又如何,羅祥這次必須死,無論是謀害欽差,還是通敵資敵,亦或是盜賣官糧都足夠他抄家滅族了。

    孔聞韶此言一出,大廳內都靜了下來,就連鄰桌的官員都豎起了耳朵,急切想知道這位以強硬著稱的欽差如何回答。如果徐晉肯放過羅祥,那大家都不用擔心了。

    巡撫胡世寧皺眉不語,他雖然八月份才新到任山東,但對一些事還是有所耳聞,譬如盜買官糧案和謀害欽差案,作為一名官場老手,那能不察覺點什麼。不過,自從前兩年被弄進了錦衣衛詔獄,胡世寧為人處事變得練達了許多,他初來乍到的,並不想捲進這個漩渦當中,所以選擇了作壁上觀。

    徐晉微笑道:「原來是鄆城縣那件事啊,衍聖公要是不提起,徐晉都忘記了,來來來,大家喝酒。」

    在座一眾官員聞言都心中一鬆,徐晉言外之意是答應了衍聖公,不再尋羅祥晦氣,太好了!

    孔聞韶自以為是地傲然一笑,憑著自己孔聖後人這塊招牌,天下所有讀書人都得給自己面子,包括內閣首輔楊廷和。

    「徐大人寬宏大量,來,孔某敬你一杯。」孔聞韶主動舉起杯向徐晉敬酒,徐晉微笑著與之幹了一杯。

    於是乎,席間的氣氛更加和諧融洽了,一眾官僚都心安理得地盡情歡飲,徐晉連羅祥都肯放過,應該不會為難其他人了吧?

    一眾官員在前邊飲宴,布政司後衙的閨房內,左布政使安華興的一名庶出女兒正趴在床上哭泣,旁邊一名美婦則在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心兒啊,剛才為娘特意到前面偷看了那徐晉,端的是英俊年少,關鍵人家年紀輕輕便立下大功,回京後加官進爵是肯定的,日後前途無可限量,嫁給他作妾也不算辱沒了你……」

    趴在床上的少女抬起頭吸著鼻子涰泣道:「娘親,那徐晉再英俊,再有前途又與女兒何干,反正女兒打死也不給別人作妾。」

    這名少女叫安心兒,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倒是眉嬌目俏,是個美人胚子,不過此時卻哭得利花帶雨的。

    坐在床邊規勸的美婦聞氏乃布政使安華興的妾室,亦即是安心兒的生母。

    聞氏皺眉道:「傻丫頭,作妾又咋樣,娘親不也是給你爹作妾,還不是穿金戴銀,錦衣玉食的,比那些泥腿子好了百倍千倍不止。那徐晉日後的官說不定當得比你爹還大,而且年少英俊,能嫁給他作妾是你的福氣啊!」

    安心兒反駁道:「錦衣玉食又咋樣,還不是被要正室呼來喝去,跟下人奴婢有什麼區別,若遇著一個凶悍的潑婦,被打死了也是白死,娘親,你這是要把女兒往火坑裡推啊!」

    聞氏眼圈一紅,嘆了口氣道:「心兒,誰叫你是庶出的。」

    安心兒立即道:「看看吧,給人家作妾,就連生兒育女都要低人一等,打死我也不給別人作妾!」

    「唉,可是你爹的前途,甚至身家性命都系在人家手裡啊。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倘若你爹出事,咱們娘倆也落不了好,心兒,你就答應啊,當娘親求你了!」聞氏說完竟撲通地跪倒在床前。

    「娘親!」安心兒驚呼一聲坐起來,扶起娘親大哭道:「娘親,你不必如此,女兒照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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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潛入,禮物(求票)
               
    深冬時節,越接近傍晚氣溫就越低,再加上前天肆虐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大明湖畔還有少量的積雪沒有化去,東一堆西一包的,而且湖面有些地方還結冰了,只是冰層很薄,經不得人在上面行走。

    由於大明湖是泉水匯聚而成的,這些地下泉眼冒出來的泉水恆定不會低於十八攝氏度,所以即使天氣再寒冷,大明湖都不太可能結冰,即使結了冰也是小範圍的結冰,而且是薄薄的一層。正因為如此,要想從結冰的湖面走到湖心島上簡直就是作夢。

    鎮守太監羅祥把駐地建在大明湖的島上後,驅逐了四方遊客,所以大明湖上找不到片帆只板,即使有也番子們的巡羅船。

    大明湖邊上建有一座碼頭,碼頭上倒是有兩隻小舟,是供給下人平時出入採買,又或者傳遞消息用的,有專人負責看管。

    黃昏時份,一隻小舟離開了湖邊的碼頭,向著湖心島上駛去。湖心島距離湖邊碼頭也就五六百米遠,所以小船很快便行駛到湖心島的碼頭,一名信使靈活地下了船,與守在碼頭上的番子打過招呼後便直奔島上的宅院而去。

    話說湖心島上共有四個碼頭,每個碼頭上都泊著十數艏大小不一的船隻,這是提供給番子們使用的,羅祥手下豢養了五千名番子,兵力堪比一個衛,而且還配有少量的火銃。

    今天的湖心島上明顯比平時戒備森嚴了,每座碼頭上均有數十名帶刀番子把守,而且島上不時有全副武裝的番子巡羅。

    再說那名探子下了船後直奔宅院,在中院的茶室中見到了鎮守太監羅祥。

    儘管茶室中燃著炭爐,不過羅祥今天還是穿得十分臃腫,本來紅潤光澤的老臉灰暗了許多,彷彿突然老了好幾歲。

    這也難怪,自從受了趙全威脅,被逼往柳埠鎮運送了一萬石糧食和少量的兵器後,羅祥便一直忐忑不安。後來徐晉彷彿神機妙算般在柳埠鎮設伏,一舉殲滅了王堂趙全一夥,這時羅公公就更加慌亂了,整天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生恐徐晉已經掌握了他通敵資敵的罪證,但又心存僥倖,盼望著這些都是巧合。

    正因為如此,在得到徐晉要來濟南的消息後,羅祥便怕得要死,整天躲在湖心島上閉門不出,並且加強了島上的防衛,今天徐晉的接風宴他也裝病不去參加,打算先觀察一下情況再作打算,衍聖公孔聞韶就是他請來「投石問路」的。

    這時,信使站在羅祥面前回稟道:「欽差現正在布政司衙門中飲宴,席間,衍聖公已經出面說項了。」

    「那徐晉怎麼講?」羅祥連忙逼切地追問。

    信使便將徐晉的話複述了一遍,羅祥聽聞不禁皺起了薄眉,徐晉這話聽著雖似有化干戈為玉帛的意思,但也沒有明說要跟自己和解,這自然讓他心裡不踏實。

    羅祥沉吟了片刻,揮手道:「再去探。」

    信使應諾一聲便離開了,羅祥行到火爐旁,攤開手在炭火上方烘暖,面色變幻不定,今天他除了找來衍聖公說項,還給徐晉準備了一份「禮物」,如果徐晉笑納了這份「禮物」,這才能保證沒事。

    ……

    濟南城外,歸德衛的大營內,一眾將士正圍在地圖旁商議著,共計有:歸德衛指使黃騏、徐州衛指揮使賴清水、騎兵副統領戚景通,還有兩衛千戶以上的軍官。

    這時攤開在眾將官面前的地圖,正是一幅大明湖的地圖。其實,在大軍開撥到濟南之前,徐晉便給眾人下達了任務,那就是在今晚攻下大明湖湖心島,擒拿鎮守太監羅祥。

    羅祥這只縮頭烏龜躲在易守難攻的湖心島上,再加上手下豢養了大量的私兵,要想擒拿他可不容易,所以徐晉今天才虛以委蛇,接受了山東省一眾官僚的宴請,而且席間還跟眾官僚相談甚歡,目的都是為了麻痺鎮守太監羅祥,讓他放鬆警惕,然後再雷霆出擊將之拿下。只要拿下了羅祥,下一步就是山東官場這群腐敗分子了。

    不過,這時黃騏等人卻在犯難了,因為要攻下羅祥的駐地,首先得要有船,而他們偏偏沒有船,而就地徵調船隻又來不及了,更何況這麼大動靜肯定會引起羅祥警覺的。

    眾人商量來商量去,最終決定雙管齊下,一方面伐木建造木排,一方面選出數百名精熟水性的士兵潛入湖心島搶奪碼頭上的船隻,最不濟也要把島上的船隻破壞掉,這樣便能甕中捉鱉了。

    眾將定好攻打湖心島的計策後立即行動,採伐樹木建造船筏,表面則偽裝成搭建營寨,倒是不怕引起懷疑。

    ……

    冬季晝短而夜長,下午五時許,天色便開始昏暗了,氣溫越發的低,迎面吹來的寒風蝕骨侵肌,街頭上的行人稀稀落落,人們都把雙手攏在袖子中,氈帽壓得低低的,行色匆匆地往家裡趕。

    薛冰馨提著一包藥材從城北一家藥鋪行出來,準備返回客棧,當經過布政司衙門時,不由往門口多看了一眼,因為正有幾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守在那。

    薛冰馨皺了皺眉,既然錦衣衛守在此,徐晉那傢伙應該就在裡面,估計還在喝慶功酒吧,一想到那傢伙正在大魚大肉享樂,自己手下的弟兄還在大青山中忍饑受寒,薛冰馨便莫名有些鼻子泛酸,嘆了口氣繼續前行。

    然而就在此時,薛冰馨眼角餘光忽瞥見遠處一條人影倏地閃進了橫巷之中,背影有點像丘富。

    薛冰馨心裡咯噔一下,莫不成丘師兄想趁機刺殺徐晉?丘富對徐晉的仇恨很深,剛才進城時還說過要殺他。

    薛冰馨不由暗暗焦急,連忙加快腳步追進了橫巷當中,倒不是擔心丘富殺了徐晉,而是擔心丘富失手被擒,徐晉那傢伙身邊這麼多人保護,而且還有一名叫謝二劍的高手,丘師兄絕對不是對手的。

    薛冰馨追進了橫巷,剛才那個人已經不見了,幸好地上還殘留少量的積雪,上面留下了腳印。於是薛冰馨便循著腳印追了下去,拐過幾條小巷,竟然繞到了布政司衙門後面的圍牆外,腳印也在這裡中斷了。

    這時薛冰馨更加肯定那人是丘富了,而且丘師兄確實在打算刺殺徐晉。

    薛冰馨抬頭看了一眼近三米高的圍牆,縱身躍起兩米多,來了個大劈叉,兩條長腿分別撐著巷子兩邊的牆壁,然後再用力一蹬便穩穩上了牆頭。

    薛冰馨左手提著一包藥,貓著腰警惕地往圍牆內觀察。布政司衙門有一萬多方,分為前衙、中衙和後衙,房屋鱗次櫛比,大小房間不下三百間,如果不熟悉,要在其中找個人可不容易。

    此時薛冰馨所處的位置正是後衙,這裡乃布政使家眷的居所。薛冰馨蹲在牆頭上觀察了片刻,並未發現丘富的蹤跡,猶豫了一會,最後輕輕地從牆頭上躍落院中,順著一條走廊小心前行。

    正在此時,一行人從走廊盡頭行了過來,薛冰馨機警地躲到了柱子後面。

    走廊盡頭行過來的這一行人正是左布政使的妾室聞氏,還有庶女安心兒,旁邊還有兩名婢女侍候著。安心兒一身盛裝,顯然是沐浴後精心打扮過,皮膚水嫩粉白,更顯得嬌俏動人,不過雙眼有點紅腫,神情委屈悲切。

    聞氏牽著女兒的手,一邊行一邊低聲地說著什麼,安心兒紅著臉不時點頭,一行人從走廊上經過,竟沒有發覺躺在柱子後面的薛冰馨。

    待聞氏一行人走遠,薛冰馨從柱子後閃了出來,微側著頭若有所思,接著便輕盈地躡了上去,因為她剛才隱約聽到聞氏提到「徐晉」兩個字,所以覺得跟著這一群人或許能找到徐晉,而丘師兄要刺殺也得先找到徐晉。

    薛冰馨遠遠跟著聞氏母女穿廊過院,最後穿過一道垂花門,來到一座獨立的庭院中,然後聞氏母女便直接進了房屋關上門。

    薛冰馨不禁皺了皺眉,躲到院子中一堵低矮的花牆下,觀察了片刻,確定徐晉不會在屋裡後正打算離開,結果房屋門打開了,剛才那個美婦和婢女行了出來,薛冰馨只好重新躲回花牆下。

    聞氏帶著兩名婢女準備離開院子,這時,一名管家模樣的男子急急跑了進來,見到聞氏便問:「聞姨娘,六姑娘準備好了沒,欽差很快就過來了。」

    聞氏點了點頭道:「心兒在房間裡!」

    「六姑娘不會犯倔吧?若壞了老爺的大事,你們娘倆也甭想有好結果!」

    聞氏只是妾室,所以這名管家言語間對聞氏沒有半點尊敬。

    聞氏顯然也是逆來順受慣了,也沒有生氣,只是點頭道:「放心吧,心兒已經答應了,不會有問題的。」

    管家揮了揮手道:「那便好,趕緊離開這裡,別讓欽差撞見了。」

    聞氏回頭看了一眼緊鎖著的屋門,暗嘆一聲,帶著兩名婢女離開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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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陰差陽錯
               
    聞氏帶著兩名婢女離開後,管家也腳步匆匆地行出院子,薛冰馨從花牆後站了起來,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關著門的屋子。管家和聞氏的對話沒頭沒尾,薛冰馨自然聽不得太明白,不過「欽差很快就要過來了」這句話她還是聽懂了,眼下的濟南城中,除了徐晉怕是找不到第二個欽差了。

    正在此時,房間內傳出嚶嚶的聲音,薛冰馨閃身躡到門外側耳細聽,這才意識到是女子的低泣聲,再結合剛才所見,眉毛不由挑了挑,莫不成徐晉那混蛋現在墮落了,竟然做出仗勢欺人,強奪下官妻女的齷齪事來?

    一念及此,薛冰馨不由目光一寒,心中生出一股怒意,若真是如此,也不用丘師兄動手,本姑娘今天便親手宰了這傢伙。

    正在此時,院外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顯然正有不少人往院子來,此時要退回花牆後已經來不及了,眼看著有一隻腳已經邁進院子的月亮門,薛冰馨急忙推開房門閃進了房間。

    房間內,安心兒正點了兩根蠟燭,一邊點一邊低泣,房間門突然被推開,並且閃進來一個人,頓時把安心兒嚇了一跳,手中的火摺也掉到了地上。

    安心兒定神一看,見到閃進來的竟是一名面色蠟黃的婦女,不由鬆了口氣,問道:「你是新來的下人嗎?」

    薛冰馨點了點頭,一個跨步便到了安心兒的跟前,撮指成劍,快如電閃地在後者的脖子上砍了一下,後者當場便暈倒過去。

    一股沁人心脾的異香撲鼻而來,薛冰馨只以為是安心兒身上的脂粉味,所以並不在意,又俯身在安心兒身上的穴位上戳了兩指,這才提起她放到床上,並蓋上了被子。

    這時院子中傳來嘈雜的聲響,一把熟悉的聲音大著舌頭高聲吟唱:「酒醒只有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開花落年復年,但願老死花酒間……」

    這把聲音薛冰馨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徐晉無疑,儘管知道不是那個意思,但聽到「花酒」兩個字,薛冰馨更是莫名的惱火,左右看了一眼,最後縱身躍上了房梁。

    薛冰馨剛在房樑上蹲下,房間門便被推開了,一名穿著六品官袍的英俊青年便由兩名小廝扶了進來,滿身的酒氣,面紅耳赤的,明顯是喝醉了,嘴裡胡胡咧咧地吟著唐伯虎的《桃花庵歌》。

    「嘿嘿,欽差大人不愧是連中五元探花及第的大才子,吟得一首好詩。」管家諂著臉恭維地道。

    徐晉醉眼朦朧地一指管家輕蔑地道:「你這奴才懂什麼叫好詩,拿酒來,本官還要喝,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呵哈,欽差大人你醉了,今晚就在這裡歇息吧,喝完酒該賞花了。」管家意味深長地瞄了一眼床上側躺著的六姑娘安心兒,又朝兩名小廝打了個手勢,然後便迅速退出去關上門。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管家和兩名小廝退出去房間後,徐晉還在那手舞足蹈地大聲吟唱。此刻躲在樑上的薛冰馨既好氣又好笑,記憶中這傢伙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淡定模樣,還從來沒有如此失態過。

    「一條大河啊,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嗝……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這時徐晉又怪腔怪調地唱起歌來,還拍手跺腳的,薛冰馨忍不住想跳下去一腳把這傢伙給踹暈過去,省得看著眼暈。

    「噗嗤……哈哈!」守在房外的兩名小廝終於忍不住笑起來,管家亦不禁莞爾,揮了揮手示意兩名小廝退出院子。

    這時,徐晉終於不唱歌了,腳步虛浮地行到床邊打量了一眼床上的安心兒,明顯的愕了愕。

    薛冰馨的目光頓時變得冷冽起來,幸好,徐晉並未爬到床上行苟且之事,而是退回桌旁坐下,倒了杯茶聞了聞,隨即便倒掉了,拿起爐子上的錫壺倒了杯白開水喝起來。

    薛冰馨不禁暗暗奇怪,因為此時的徐晉目光清明,儘管那張俊臉還是紅撲撲的,但明顯沒有醉,剛才估計是在裝醉賣傻,他為什麼要這般做?

    「這狡猾的傢伙肯定又在算計別人了!」薛冰馨暗道,於是耐著性子躲在樑上,準備看個究竟。

    徐晉慢吞吞地喝了一杯開水,忽然覺得渾身燥熱難耐,下意識地把外面的官袍脫掉,一邊用手掌搧風。

    剛才在席間一眾官員十分默契地輪流向徐晉敬酒,徐晉察覺不對勁便開始裝醉賣酒瘋,這才躲過了被繼續灌酒的命運,但也喝了五六分的醉意。

    徐晉本來想趁機告辭的,但是布政使安華興以欽差衙門還沒收拾妥當為由,熱情地安排徐晉在布政使衙門住下。

    徐晉今晚本來就是要虛以委蛇,麻痺眾人,好讓鎮守太監羅祥放鬆警惕,然後一舉攻下羅祥的駐地湖心島,所以便接受了安華興的安排,住進了布政司衙門。

    徐晉在桌旁坐了一會,發現床上的女子還在「裝睡」,不禁皺了皺劍眉。

    對於安華興給自己安排美人陪寢的行徑,徐晉半點也不出奇,這在官場中再正常不過了,一些「熱情」的甚至會派自己的小妾來招待「貴客」,只是不知床上躺著的這名女子是婢女,還是專門從青樓請來的風塵女子呢。

    徐晉打破頭都沒想到,安華興竟然給他送了個女兒來陪睡,儘管是庶出的,但這「禮遇」真不是一般的高,這是打算要當欽差便宜岳父的節奏。

    徐晉坐了一會,只覺越來越熱,而床上躺著的那名女子還是一動不動,於是忍不住站起來行到床邊喚了幾聲,但是床上的女子還是沒有動靜。

    「姑娘,別裝了!」徐晉伸手推了推側躺著的安心兒,結果後者翻轉身來,依舊雙目緊閉。

    徐晉劍眉挑了挑,眼前這少女胸口微微起伏,自然是個活的,但是自己這樣推她都沒醒,估計是吃了迷藥之類,也就知安華興從那給自己搞來的美女,估計是為了方便自己「辦事」,所以把人給弄暈了。

    「暈了也好,省得麻煩!」徐晉暗道,一邊把被子給安心兒重新蓋上,然後便打算離開,不過當他目光落在安心兒的臉上時,內心撲通地急跳了一下,竟然再也移不開眼睛。

    安心兒此刻仰躺在床上,俏臉緋紅粉白,徐晉只覺越看越是好看,越看越是心猿意馬,少女胸部微微賁起的峰蠻是如此的誘人。

    徐晉的小腹間騰的升起一股邪火,只覺渾身燥熱難耐,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把蓋在安心兒身上的被子全部掀開,少女窈窕的嬌軀便完全呈面在眼前。

    「咕嚕!」徐晉吞了吞口水,只覺喉嚨發乾,有種撲上床去,滿足自己的***的衝動。

    「莫不成喝了酒,所以自制力變差了?」徐晉使勁搖了搖頭,腦袋變得清明了少許,不過很快又被一波一波燥動佔領了,最終忍不住把長衫給脫掉。

    撲通……

    徐晉炙火大盛,正準備爬上床,房樑上突然撲通地掉下來一人,頓時把徐老爺嚇了一跳,轉身一看,立即有點傻眼。

    只見一名面色蠟黃女子的跌坐在地上,一雙淡藍色的美眸水汪汪的,但卻眼神憤怒地盯著自己。

    從樑上「掉」下來的正是薛冰馨,此時她同樣渾身燥熱難受,春潮湧動,當見到徐晉脫掉衣服準備上床幹壞事,薛冰馨便當機立斷地跳下,準備把這不要臉的混蛋幹掉,結果自己狀態不佳,落地不穩,狼狽地摔了個屁顛兒。

    「本姑娘殺了你這個荒淫無恥的傢伙!」薛冰馨從地上躍起來,伸手便掐住了徐晉的脖子。

    「你是薛姑娘?」徐晉聽到熟悉的聲音,頓時脫口而出。

    薛冰馨芳心一顫,正要施力的手也僵住了,兩人四目相對,氣息相交,頓時覺得腹中yu火更熾了。

    呼哧呼哧……

    徐晉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噴出的氣似乎夾雜著一股甜香,雙眼充滿了***。

    「不好!」薛冰馨才猛然意識到不對勁,急忙猛拍兩掌,掌風掀起的勁風隨即把房間內的兩根蠟燭給吹滅了,房間頓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蠟燭下了藥,快閉住呼吸!」薛冰馨在黑暗中低聲道,誰知話音剛下,一雙手便把她緊緊地摟入了懷中,熱烘烘的鼻息隨即噴在臉頰上,然後唇上一熱,已經被某人吻住了。

    薛冰馨又驚又怒,急忙用力去推,結果摸到某人光溜溜的胸膛,頓時像觸電般縮回手。

    撲通一聲悶響,兩人在黑暗中摟抱著倒在地上,撞翻了附近一張凳子。

    徐晉痛呼一聲,已經迷亂的意識頓時清醒了些,連忙鬆開手,結果薛冰馨嚶嚀一聲,竟主動纏了上來,那柔軟的觸感讓徐晉腦瓜子嗡的一聲,腦子再次被炙熱佔據了。

    兩人摟抱著在地上滾動,不知不覺便到了床上,昏迷的安心兒被推到了床的最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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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羅公公,久違了
               
    安府的管家叫安福,安排完徐晉「洞房」後便指揮手下的管事給錦衣衛安排住宿的地方。話說徐晉這次進城除了帶著錦衣衛,還有王林兒率領的兩百騎兵,幸好布政司衙門足夠大,倒是安排得下。錦衣衛要負責徐晉的安全,所以安管家十分體貼地把錦衣衛安排到徐晉下榻的小院附近住下。

    安管家搞定了手頭上的工作便屁顛屁顛地跑到徐晉下榻的院子,然後躡手躡腳地行到門外,發現屋裡烏燈瞎火的,不由皺了皺眉,但當聽到房內傳出若有若無的嬌吟和碰撞聲時,這老貨頓時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站著聽了一會兒牆跟,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數名手執繡春刀守在院子門口的錦衣衛,鄙夷地目送著安管家離開的背影,一名錦衣衛撇嘴低聲道:「老不要臉的,竟然喜歡聽牆跟,嘿,不過大人這次弄出的動靜還真有點大,站在院子外都能隱約聽到,這女的叫得真是銷魂,安華興那老狐狸倒是上道,竟然給大人安排了美人陪寢。」

    其他其名錦衣衛都露出羨慕之色,眼神曖昧地往緊鎖著的房門望去。

    安管家喜滋滋地回到後院,左布政使安華興正坐立不安地在書房中候著,見到安管家進門,迫不及待便問:「如何?」

    安管家嘿笑著道:「成了,動靜還挺大的,藥量估計是多放了些,六姑娘估計得吃點苦頭。」

    「無妨!」安華興不以為意地捋鬚微笑,由於擔心這個庶女犯倔,所以他特意吩咐在蠟燭上加了烈性的催晴藥物,只要一點燃,藥物便會散開去,任你意志力再堅韌的人都會欲罷不能。

    這次為了自保,安華興可謂是下了血本,連女兒都能送給欽差睡,當然,在他眼中庶出的女兒可能根本算不得女兒,所以聽到成事後沒有半點內疚,反而沾沾自喜。

    根據訂好的「劇本」,明天安華興會帶人闖進房間「捉姦」,指責徐晉酒後亂性,玷汙自己女兒清白,然後逼使徐晉承認自己這個便宜岳父,屆時有了這層關係,自然就不愁徐晉會繼續揪著糧倉虧案不放了。

    這邊徐晉入了「洞房」,大明湖那邊便有人把消息回稟給鎮守太監羅祥了,後者聽聞後當場得意地哈哈大笑,至此,羅公公終於可以高枕無憂的睡個安穩覺了。

    只要徐晉睡了安華興的女兒,那就不用擔心他不妥協,若敢不妥協就上書彈劾他酒後亂性,干污了安華興的女兒。要知道安華興可是山東省的布政使,堂堂從二品的大員,女兒竟被欽差干污了,絕對會掀起軒然大波,到時徐晉不僅官職不保,甚至還會下獄問罪,自然就不足為慮了。

    羅祥自以為捏住了徐晉的七寸,自然十分得意,愉快地喝了一碗安神茶便回房睡覺了。

    羅祥手下的番子顯然受到感染,島上的防衛明顯也變得鬆懈了,只留了少量的人手巡羅,然後大部分人都躲回屋裡,睡著的睡覺,喝酒的喝酒,賭錢的賭錢,外面天寒地凍的,如果沒必要,誰願意在外面待著吃西北風。

    ……

    夜深人靜,天空飄起了細碎的雪屑,雪花打著旋子掉落在大明湖的湖面,不消片刻就融化了。

    湖邊的碼頭上,兩隻小舟在北風吹襲下無序地擺動著,負責看守碼頭的兩名番子躲在狹窄的草竂內烘火取暖。這兩名番子正有一搭沒有一搭地聊著天,草竂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誰呀,不會又是送信的老吳吧。」一名番子不情願地站起來打開門,結果迎面就被一根凍冷的長槍刺穿了心臟,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氣絕了。

    草竂內的另一名番子剛反應過來要拔刀,一根弩箭已經激射進來,射穿了他的脖子。番子捂著脖子緩緩地倒下,撲在了火爐上,一股燒焦的味道隨即便散發開來。

    戚景通閃身進了草竂,將倒在火爐上的屍體提走,免得燒著火引起湖心島上的番子警覺。

    戚景通重新行出草竂,拿出火摺虛空劃了兩個圈,很快,一支大約一百人的明軍便悄悄地摸了過來,這些明軍都穿著水靠(古代的潛水服),正是篩選出來熟悉水性的明軍。

    戚景通的父親乃登州衛指揮僉事,登州衛正是駐守在海邊的衛所,所以戚景通自幼便精熟水性,今晚便由他帶隊潛到湖心島搶奪船隻。

    戚景通一揮手,第一批二十名明軍便登上了碼頭的兩艏小船,每艏剛好能擠下十人。

    兩艏小船離開湖邊向著湖心島無聲地駛去,當距離湖心島還有五十米左右,明軍便陸續下船落水,嘴含著蘆葦桿向島上的碼頭潛去。

    湖心島畢竟離著湖邊有五六百米遠,這樣子操作能大大縮短距離,節省體力和時間,要知道在冰冷的湖水中游上五六百米,等上岸恐怕已經無力作戰了。

    如是者來回數趟,一百名明軍全部順利地送出,分別潛往島上的四個碼頭。

    咕嚕……

    戚景通潛到碼頭上一艏沙船的旁邊,從水中悄然冒出頭來。

    碼頭上插有火把,一隊番子正縮頭縮腦地圍成團閒聊,沒人注意到湖面的動靜。戚景通摸出匕首,悄然將船的纜繩割斷,與此同時,其他明軍也在做著同樣的操作。

    「咦,那隻船飄得有點遠啊!」

    這時終於有一名番子發現了異常,指著一艏已經漂離了岸邊的船奇道。

    「是纜繩沒系好吧,奶奶的,麻子,你去把船找回來。」

    「為啥是俺,老子不干!」

    「不干試試,老子削不死你!」

    「別吵,你們快看……這怎麼回事?」

    這時番子們猛然發現,正有更多的船在漂遠,這下眾番子終於察覺異常,舉起火把奔向碼頭的探橋。

    這時戚景通也知道再藏不住了,直接從水下鑽出爬到船上,然後拿起槳來划船,其他明軍也是如此。

    「敵襲!」急促的銅鑼聲震碎了雪夜的平靜,也震碎了羅公公的好夢,番子們紛紛抓起武器衝出來,可惜此時明軍已經將碼頭上大部份的船隻偷走了,番子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船隻向對面岸邊駛去。

    此時,黑暗中亮起了數條長長的火龍,黃騏和賴清水率著歸德衛和徐州衛殺到了。

    明軍吆喝著口號衝到湖邊,將抬著的木排扔到湖中,然後登上木排向湖心島殺去。

    這時戚景通也率著人,把幾十艏從湖心島上奪來的船隻駛了回來。黃騏高興地哈哈大笑道:「老戚好樣的,弟兄們登船,跟老子登島,活捉羅祥!」

    明軍的火銃手和弓箭手紛紛登船,幾門碗口銃也被抬上了船隻,然後浩浩蕩蕩地殺向湖心島。

    湖邊燃起了十幾堆熊熊的篝火,戚景通和一百名潛水的軍士換上了乾淨的衣服,然後圍在篝火旁喝薑湯禦寒,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便是隔岸觀戰了。

    轟……

    一發炮彈落在湖心島上,實心的鐵球當場把島上的一坐建築炸塌了一角,驚得一眾番子抱頭鼠竄。

    轟轟轟……

    幾門碗口銃火力全開,炮彈呼嘯著落在湖心島上,將島上簡單的防禦工具給轟毀掉。

    轟……

    一發炮彈落在船邊,激起數米高的火柱,黃騏嚇了一跳,敢情島上的番子竟也有火炮,他奶奶的。

    當下,黃騏不敢掉以輕心了,指揮著隊伍從四面八方向湖心島發起攻擊。幸好,番子們的船幾乎都被明軍偷走了,所以只能龜縮在島上被動挨打,成了甕中捉鱉之勢。

    砰砰砰……

    火銃聲像爆豆般響起,利箭如下雨般向島上傾瀉,不斷地收割著番子的性命,湖邊的湖水都被鮮血染紅了。

    這次攻打湖心島的歸德衛和徐州衛加起來有近八千人,無論是人數上,還是火力上都佔據了絕對優勢,所以戰鬥一展開便壓著番子來打。

    另外,經過這段時間一系列慘烈的大戰,歸德衛和徐州衛的種地兵戰力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無論是膽氣,還是戰鬥技巧都有了極大的提高,這些番子如何會是對手。

    不過,正所謂收人錢才替人消災,這些番子倒也極為悍勇,拚死抵擋了近半個時辰,明軍才成功登陸。

    「殺啊!」明軍潮水般湧上湖心島,踩著滿地鮮血屍體攻向宅子,番子們邊打邊退進宅子,宅門剛關就被一發炮彈轟得四分五裂,明軍隨即殺入……

    中院的大廳內,山東鎮守太監羅祥正戰戰兢兢地來回走動。

    「公公,弟兄們抵擋不住了,您快從後面逃吧!」一名渾身浴血的番子跑進大廳急道。

    羅祥瞬間面如死灰,這是一座小島啊,沒有船,還能逃得到哪裡去?

    此時此刻,羅公公也意識到中計了,自己以為得逞,誰知徐晉那小子更狡猾,當晚就派人攻島,一著走錯,全盤皆輸啊!

    番子們最後的防線終於被擊潰了,明軍蜂擁殺進了中院,黃騏在親兵的護衛下走了進來,大笑道:「羅公公,久違了,欽差大人特意吩咐本將向您問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9:46
第439章 想要什麼交待?
               
    黑暗中,徐晉也不知在極度愉悅之中釋放了幾次,這才摟著柔軟如綿的嬌體,酣暢淋漓地睡去,直到感覺胸口涼涼的才猛然驚醒,意識恢復清明之際,頃刻睡意全無,完蛋了,自己竟然把冰妞給睡了!

    懷中柔軟的觸及是如此的真實,顯然並不是作夢,徐晉很想掐自己一把,然後,用假裝不痛來欺騙自己這只是在做夢,不過他不敢動,因為懷中的女人顯然已經醒了,眼淚正在沾濕他的胸膛,涼涼的!

    徐晉心中苦笑,很想摟緊懷中的女人,說些自己會負責的狗血安慰話兒,然而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而且理智也在告訴他,千萬不要出聲,否則羞惱欲絕的冰妞兒說不定會扭斷自己的脖子,甚至是把作惡的鳥兒給切掉了,所以還是繼續裝睡的好。

    薛冰馨無聲地涰泣了近兩盞茶的功夫,估計枕頭都被浸濕了,徐晉莫名有些心疼,還有些內疚和自責,儘管這並不是自己主觀造成的。

    當然,內疚歸內疚,但為了保住大頭和小頭,徐老爺十分沒種地繼續裝睡。薛冰馨涰泣了一會,輕手輕腳地從徐晉懷中鑽了出來,摸索著找到凌亂的衣衫穿上,最後又在枕頭旁找到那張人皮面具,抹乾臉上的淚跡後戴上。

    穿戴整理好後,薛冰馨站在床前,眼神變幻不定,五指成爪伸到徐晉的脖子上方,以她手上的力量,只要一扼便能扼碎徐晉的喉骨。

    太安靜了,空氣彷彿也凝固了似的,徐晉雖然閉著眼,卻也敏感地察覺到危險來臨,一顆心臟不禁提了起來。

    薛冰馨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徐晉的脖子了,後者突然翻了個身,夢囈般喚了一聲:「小婉!」

    薛冰馨微愕了一下,當年在河北保定附近的破廟中,兩人第一次見面,當時徐晉還是一名進京趕考的書生,帶著重病中的妻子,照顧得無微不至,看得出小夫妻兩感情很深厚。那會薛冰馨便知道,徐晉的小妻子名字叫小婉。

    「敢情這混蛋把自己當成他妻子了!」薛冰馨心中苦澀氣悶,眼圈一紅,淚水禁不住再次奪眶而出,不過徐晉這句夢囈也提醒了她,這一切都是藥物導致了,並不是他的本意。

    薛冰馨輕跺了跺腳,轉身行到窗邊,側身面向裡躺著的徐晉聽到動靜,不由暗鬆了口氣,估計大頭和小頭算是保住了,於是偷偷地睜開眼睛。

    結果,徐晉剛睜開眼睛便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對上了,那雙大眼睛的主人正是安心兒。

    安心兒之前被薛冰馨敲暈了,又點了穴位,不過半個時辰左右就醒了,只是動彈不得罷了,躺在床的最裡邊,近在咫尺地觀賞了一場狂野的原始運動,驚得她是目瞪口呆,再加上她也吸入了藥物,身心煎熬啊,要不是被點了穴位,估計也加入這場原始大戰了,好不容易才把藥力熬過去,就像死過一次般。

    安心兒與徐晉目光相對,立即驚慌地合上眼睛,徐晉也是吃了一驚,連忙也合上眼睛,兩人十分默契地繼續裝睡。

    薛冰馨輕輕地打開了窗門,此時正值黎明前,藉著積雪的反光,倒是隱約能看到。

    薛冰馨一隻腳已經跨到窗檯上,忽然轉身走回床邊,徐晉的心再次提起,結果薛冰馨伸手便將裡頭的安心兒提起,然後輕盈地穿窗而出,又還把窗門關上才悄然離開。

    徐晉一骨碌坐起來,光著身子摸到火摺,蠟燭加了藥,所以他不敢點燃蠟燭,只藉著火摺發出的微弱光芒找到衣衫穿上,當看到被單上那朵血染的梅花時,徐晉頓時呆住了,雙手苦惱地摀住了腦袋!

    ……

    冬月二十一日,左布政使安華興起了個大早,心情忐忑不安,因為昨天晚上城外炮聲震天,而傳來炮聲的方向乃城東北郊,那裡正是大明湖,鎮守太監羅祥的駐地。

    城中不少官紳打算派人出城打聽消息,結果都被城外的臨清衛軍卒擋了回去,並且交待這只是夜間操演,讓大家不必驚慌。

    儘管忐忑不安,但是策劃好的劇本還是要演了,天才濛濛亮,安華興便帶著家眷,還特地請了也在布政司衙門留宿的衍聖公孔聞韶,「怒氣衝衝」地直奔徐晉下榻的院子。

    「幹什麼,站住!」安華興帶著人來到院子外便被守門的錦衣衛攔住了。

    安華興憤然地道:「讓開,本官要找欽差大人討個說法。」

    「我的兒啊!」安華興的原配夫人翁氏很假地抹著眼淚大哭,揪著一名錦衣衛罵道:「我們家好心好意款待你們,沒想到竟引狼入室,我可憐的心兒啊,好好的黃花閨女竟被糟蹋了,以後還怎麼見人,讓我們安家的面子往那擱。」

    那名錦衣衛懵逼了,喝道:「放什麼鬼屁,老子幾時糟蹋你家閨女了,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

    安華興乾咳了一聲,翁氏這才意識到「台詞」用錯對象了,一把推開錦衣衛便衝進院子,其他人立即跟著衝了進去。

    「你們幹什麼,莫不成想謀害欽差!」錦衣衛撥出腰刀大喝,同時喚弟兄們來支援。

    這時翁氏已經一馬當先推開了房門,這時徐晉正打算行出來看個究竟,結果迎面便遇上了「潑婦」翁氏。

    翁氏一把揪著徐晉的官袍,一把眼淚地哭泣道:「好你個不知廉恥的欽差,我們家好心好意款待你,沒想到竟是引狼入室,我可憐的心兒啊,好好的黃花閨女竟被你糟蹋了,以後還怎麼見人,讓我們安家的面子往那擱。」

    「徐大人,今天必須給本官一個說法,要不然本官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安華興黑著臉怒聲道。

    此時此刻,徐晉若還不明白怎麼回事,那他就是豬了,敢情昨晚那個昏迷在床上的女子竟是安華興的女兒,這畜牲為了自保竟然連親生女兒都拿來犧牲,而且還使用了催晴的藥物,簡直禽獸不如啊。

    不過,要不是剛好薛冰馨闖了進來,陰差陽錯地當了「人靶」,自己十有八九就著道兒了,一念及此,徐晉便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幸好,薛冰馨離開前把安心兒也提走了,估計是擔心自己醒來後繼續獸性大發。

    「鬆手,本官堂堂朝廷欽差,又容你這愚婦如此撒野!」徐晉聲色俱厲地喝斥道。

    徐晉氣勢一釋放,在場的人都感到壓力撲面而來,畢竟是帶兵打過仗的主帥,那股凌厲殺伐氣息可是裝不出來的,翁氏嚇得連忙鬆手退開。

    徐晉拂了拂皺了的官袍,冷冷地道:「安大人這是何意?」

    安華興硬著頭皮冷笑道:「徐大人何必明知故問,本官有一庶女名叫安心兒,今日發現失蹤了,據暈倒的下人交待,心兒是被徐大人抓來此糟蹋了。豈有此理,本官堂堂從二品大員,又能受如此侮辱,如今衍聖公正好在此見證,容不得你抵賴,徐大人今日若不給本官一個滿意的交待,本官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衍聖公孔聞韶搖頭嘆道:「徐大人,雖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是你這樣子實在太過份了,孔某不得不為安大人說句公道話。」

    「哦,那安大人想要什麼交待?」徐晉面帶戲謔地道,自己沒動過那安心兒,而且人也不在房間了,所以淡定得很。

    孔聞韶隱隱覺得不對勁,目光往床上望去,不過羅帳低垂,倒是看不清裡面的情景。

    安華興怒聲道:「本官倒是想知道徐大人準備如何交待,要不本官把巡撫大人也找來評評理。」

    孔聞韶輕咳一聲道:「安大人息怒,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而且徐大人估計也是酒後失德,並非他的本意。但事已至此,不如安大人將庶女許配給徐大人作妾,如作一來,既保存了安姑娘名節,又顧及了徐大人的名聲,壞事變好事,兩全其美!」

    安華興冷哼一聲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孔聞韶的提議。

    徐晉淡笑道:「衍聖公這提議確實很好,不過本官連安心兒姑娘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何來糟蹋一說,讓本官娶她為妾更是無稽之談,你們一大清早跑來這裡大吵大鬧,實在人無語得很。」

    此言一出,安華興等均面微變,翁氏和聞氏走到床邊掀起帳簾一看,頓時傻了眼,裡面除了被縟,哪裡有安心兒的影子。

    「心兒,心兒去哪了!」聞氏把床上的被縟翻了個底朝天,一邊焦急地叫喚。

    安家的家眷也一齊動手在屋裡翻找,結果翻遍了也找不到人。管家安福滿額細汗地急道:「昨天晚上明明……咳!」

    安華興目光懷疑地望向徐晉,心底陣陣發寒,這小子不會是事後殺害了心兒,然後把屍體藏起來了吧?

    「心兒,我的心兒呀!」聞氏面色蒼白地跌坐在地上大哭。

    正在此時,一名丫環急急跑進來道:「老爺夫人,心兒小姐好好的在閨房中啊!」

    安家眾人頓時傻了眼,聞氏嗖的站起來,又哭又笑地跑出去,終究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哪能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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