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92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5
第470章 詩和遠方
               
    春日午後的陽光暖意融融,和風細細,透過打開的窗戶能看到庭院中那株繽紛燦爛的桃花。

    徐府前院的客廳內,徐晉和蔡李兩名同窗對席而坐,俏婢初春安靜地侍立在一旁。杯中的紅茶湯色澄黃泛金,散發著桂圓般的甜香。

    通常情況下,同學之間的社會地位如果相差太遠,無論二者在學時關係多鐵,都會慢慢變得生疏,倒不一定是混得好的瞧不起另一方,相反,而是混得差的一方自慚形穢,刻意減少了雙方的聯繫,久而久之,大家的關係必然就談了,最後形同陌路。

    此時,蔡岳和李英俊坐在徐晉面前便十分侷促,當年大家同在信江書院求學,徐晉還是後進的寒門學子,結果短短幾年時間,徐晉已經科舉通關,官居五品,還封了伯爵,而且聲名遠播,而他們卻連縣試都還沒通過,只能站在山腳下仰望昔日的同窗,這種滋味可不好受。

    所以,無論是徐晉身上的五品官袍,還是眼前這座豪華的大宅子,抑或是立在一旁的絕色俏婢,都讓蔡岳和李英俊產生深深的自卑感。

    徐晉兩世為人,人情練達,那能不明白蔡李兩人此刻的感受,揮手示意初春離開,然後笑談起當初在信江書院的一些舊事,氣氛漸漸變得融洽起來,蔡李兩人也明顯輕鬆了,大家品茗閒聊,關係倒是熱絡起來。

    彼此暢聊了一會,徐晉這才試探地問:「今年並非大比之年,元浩兄和子玉兄何故進京來了?」

    蔡岳和李英俊相視苦笑,前者嘆了口氣道:「我和子玉連縣試都還沒通過,哪有資格參加春闈大比。這次進京純粹是為了遊歷。

    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和子玉連考多年,已年過二十,連童生功名均未到手,便想趁著還年輕,結伴外出遊歷幾年,以增長見聞,待數年後再回鄉參加科舉。」

    徐晉不禁恍然,鼓勵道:「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你們出門遊歷幾年也好,待他年金榜題名,徐晉定為兩位同窗擺宴慶賀。」

    蔡岳和李英俊心中一暖,笑道:「承子謙吉言。」

    「對了,元浩和子玉兄打算在京城停留多久,可有落腳的地方?」徐晉問。

    李英俊答道:「聽說明時坊有咱們江西的會館,我們打算在那住下,估計會停留數月,然後西行宣府大同,再沿長城一路往西至哈密,感受邊塞的人文風光。」

    徐晉聞言不由笑道:「如此甚好,真的羨慕你們,還有詩和遠方可追,若不是俗事纏身,本人倒也想跟著你們一道周遊大明,登臨懷古。」

    蔡岳和李英俊相視一笑,舉起茶杯代酒,互敬了一杯。彼此又聊了片刻,徐晉便笑道:「元浩兄和子玉兄旅途跋涉勞累,先在本府暫住歇息,待明日我再命人送你們到江西會館。」

    蔡李二人連忙道謝,徐晉命大寶給兩人安排住處後,便往後院行去,結果剛來到中院,便見一群家丁丫環圍著大伢,後者正手舞足蹈,口水花四濺地說著什麼。

    徐晉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走近,只見大伢那貨正得意洋洋地道:「不是我吹,當初你們老爺,也就是我的十叔,跟我是一桌子吃飯,一間屋子睡覺的,那可是親如兄弟。要不是我們家勒緊褲腰帶供十叔讀書,哪有你們今天的好日子!」

    徐晉不禁無語,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般無恥的,四哥徐有財一家也算是極品了,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冷著臉輕咳了一聲。

    「老爺!」那些家丁丫環見到徐晉,連忙行禮後離開。

    大伢尷尬地撓了撓手背,吹牛皮被正主逮住了,曉是這貨足夠無恥,此時也有點不好意思,訕笑道:「十叔!」

    「大伢,你跟我到書房!」徐晉淡淡地扔下一句便繼續往後院而去。

    大伢有點不安地跟後面,不過這貨很快就被徐府中的假山亭台吸引了,眼睛賊溜溜地四處張望,心道:「嘖嘖,十叔這官越做越大,也越來越有錢了,這座大宅子少說也得上萬兩銀子吧,嘿嘿,這次怎麼著也得享受幾個月再回江西,要不乾脆不回去了。」

    徐晉帶著大伢到了書房,在茶几旁坐下,又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坐吧!」

    大伢有點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在茶几對面坐下,說完機靈地給徐晉倒了杯茶,陪著笑道:「叔,您喝茶。」

    徐晉接過茶杯放下,神色平靜地問道:「族長他老人家還好吧?」

    「侄兒年前回過一趟村裡,他老人家好著呢,能吃能走,還能舉著枴杖攆人呢!」大伢笑嘻嘻地道,一邊不客氣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那就好!」徐晉點了點頭,轉身行到書架旁,打開下面的一個箱子。

    大伢那貨好奇地伸長脖子偷瞄了一眼,頓時眼珠都差點掉出來,因為箱子裡竟裝滿了白花花的銀錠。當徐晉轉回身來時,大伢已經低下頭裝作喝茶,不過那雙眼睛卻在骨碌碌地打轉。

    徐晉也不避諱,當著大伢的面,用布包了十錠銀子,一錠十兩,也就是一百兩。這一箱銀子正是前幾天魏國公徐鵬舉著人送來的三千兩。

    徐晉提著一百兩銀子返回茶几旁坐下,將銀子放在茶几上,大伢那貨頓時看得眼都直了,咕嚕地吞了吞口水,一百兩對他來說可是一筆巨款。

    徐晉平靜地道:「大伢,由於路途遙遠,十叔今年清明節是沒辦法回鄉祭祖了,這裡有一百兩銀子,你帶回去給族長,讓他老人家張羅,銀子有剩就當族孫孝敬他老人家。」

    大伢那貨嗖的便拿過裝著銀子的包袱,拍著胸口道:「十叔放心,侄兒一定會把銀子帶回給祖爺爺的,嗯,侄兒明天就動身回江西上饒。」

    大伢本來還想留在繁華的京師玩幾個月的,但見到這一百兩銀子,立即便改變了主意,嘿,清明節祭祖能花得了多少銀子,就算備一頭豬羊,頂多也就十幾兩銀子。

    大伢這貨已經打定了主意,等回村後只給族長五十兩,剩下的五十兩則落袋為安。話說大伢現在的工錢是一個月三兩銀子,五十兩差不多是他一年半的薪水,這貨不動心才怪呢。

    徐晉點了點頭,隨口道:「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大伢笑嘿嘿地道:「侄兒省得哩,對了,十叔要給祖爺爺捎封信嗎?」

    徐晉搖了搖頭道:「不必了,你替十叔問候他老人家一聲便行。」

    大伢聞言暗喜,連聲道:「好的好的,侄兒一定把話帶到。」

    徐晉那能猜不到這奸滑小子在打什麼主意,無非是想貪墨這一百兩銀子罷了,卻也不點破。

    話說徐晉之所以拿出一百兩銀子讓大伢帶回去,目的也是想把坑叔的貨色盡快打發走,免得在京城游手好閒,最後惹出禍端來,要知道自己倡議「清田莊」,著實得罪了不少人,說不得就被別人抓了小辮子。

    徐晉又和大伢隨便聊幾句,然後便打發了出去。

    當徐晉邁進後院的暖閣時,小婉正寵溺地拉著弟弟謝三槍的手聊家常,謝二劍也在一旁陪著,親人久別從逢,其樂融融。

    「老爺,大伢是不是在咱們府上住下了?」美婢月兒撅著小嘴道。

    徐晉在小婉旁邊坐下,笑了笑道:「放心吧,明天他就回江西了。」

    月兒聞言轉嗔為喜道:「那還差不多,這傢伙可惹人厭了,若是在京城惹事生非,保不齊會影響老爺的名聲。」

    謝三槍撇嘴道:「姐夫,本來我也不相嚼舌根的,不過大伢這傢伙實在太不像話了,連韓掌櫃都拿他沒辦法……」

    徐晉聽完謝三槍述說大伢在車馬行的所作所為,劍眉不由挑了起來,看來自己得給族長和韓鑫去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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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小婉臨盆
               
    第二天一早,大伢便離開了徐府,連那輛板車都不要了,直接騎馬出城趕回江西,生恐徐晉會必變主意,把那一百兩銀子要好回去似的。

    大伢前腳剛離開,徐晉便讓人把兩封信送到驛站,給錢托關係讓驛使以最快速度送往江西,因為走民信局的路子太慢了,那樣估計大伢回到江西,信都還沒送到。

    這兩封信分別是寄給韓鑫和老族長徐德銘的,徐晉讓韓鑫把大伢給解僱了,同時向老族長說明利害關係,讓他管束好大伢。而讓大伢帶回去的一百兩銀子,徐晉也作了說明,其中五十兩給老族長自行使用,另外五十兩則作為大伢謀生的本錢,讓他在上饒縣盤一家商舖做點小買賣。

    五十兩銀子不少了,當初徐晉和謝小婉就靠著五十兩起家的,在上饒縣盤了家臨街宅子賣羊雜,所以作為本家族叔,徐晉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在後世坑爹的貨色並不鮮見,譬如「我爸是李剛」的主角,還有某著名歌唱家李x江的兒子。像大伢這種人,絕對是個坑叔的貨色,無論是留在京城,還是繼續在車馬行工作,均是個隱患,徐晉可不想被這豬隊友給坑了,所以果斷地出手,把這坑貨給「綁」在老家上饒自生自滅,免得跑出來害人。

    打發走大伢後,徐晉設宴款待了蔡岳和李英俊兩位同窗,然後便命人把他們送到明時坊的江西會館。

    接下來的日子,徐晉基本都在兵仗局和京郊兩處地方跑,翰林院和兵部倒是極少回,反正皇上欽命他督造燧發槍,這才是他的工作重點。另外,小婉的臨產期越來越近了,徐晉更多的時間是留在家裡陪伴嬌妻。

    一晃眼便到了嘉靖元年的二月底,「清田莊」的工作也正式拉開了序幕,小皇帝朱厚熜以身作則,首先清退了北直隸境內的部分皇莊,一眾官紳貴族雖然萬分不情願,但天子腳下也不好糊弄,也開始跟進清退部份田莊。此外,戶部派出了大量的官員奔赴全國各地,稽查各省的土地,發現有不法侵佔民田的,立即責令退還給百姓。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順天府宛平縣也開始在山地試種紅薯,如果試種成功,這將有效地彌補大明朝的糧食缺口,讓更多老百姓不用再挨餓。

    儘管清田莊並不徹底,但徐晉這個穿越者也總算為大明的百姓做了兩件實事。

    暮春三月,天氣更加暖和了,官道兩旁草色碧綠,地裡新種的莊稼苗兒綠盈盈的,充滿了生機的氣色。

    今春的雨水多,昨日才下了一場小雨,官道濕滑泥濘。徐晉緩慢地策馬而行,身後跟著雇來的二十輛馬車,車轍很深,因為馬車上載著的都是兵器。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錢給足了,無論是工部的工匠,還是兵仗局的工匠,幹活都十賣力。早在五天前,工部便把五百營的營房給建好了,而就在昨日,兵仗局也把第一批五百套的兵器鑄造出來了。

    徐晉今日特意雇了二十輛馬車,把這些兵器送到五百營的營地。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當初兩座長滿低矮灌木的荒山已經大變樣了,灌木雜草全部清理焚燬,但見西邊山坡上屋舍連綿,佔地面積估有兩萬平方,那是五百營的營房。

    五百營現在雖然只有五百人,但以後肯定還是要擴員的,所以徐晉特意讓李主事把營地擴大了一倍多。當然,這是要加錢的,所以,魏國公徐鵬舉給的三千兩銀子已經全部花出去了。另外,當初武定侯郭勳賠償的一年俸祿折銀約合一千兩,也被徐晉拿來發軍餉了,這錢花得就像流水一般,軍隊本來就是一頭吞金獸。

    不過,工部的李主事還算厚道,不僅把營地建造得結實寬敞,地面也夯實了,甚至還「附贈」了兩口水井,和一條鋪了鵝卵石的道路,馬車可以直接從官道駛入營區。

    當徐晉領著運送兵器的車隊駛入營地,五百營的弟兄立即興奮地圍了上來,拿到兵器後一個個高興得合不攏嘴。

    五百營的弟兄都是來自山東各衛的客軍,如今軍籍和營房都落實了,成為名副其實的京軍,如今又拿到嶄新的武器,自然人人心情興奮無比,跟著有本事的老大就是爽。

    王林兒錚的一聲,抽出一柄腰刀,但見刀身鋥亮,鋒利的刀刃在陽光映照下讓人望而生畏。

    王林兒取來一根手腕粗的木頭豎在地上,手中腰刀連揮,也不見怎麼用力,那根木頭便像豆腐做似的,頃刻斷成一塊塊。

    「好刀!」一眾軍士齊聲喝采。

    徐晉看得卻是頭皮陣陣發麻,這玩意估計一刀就能把人攔腰斬成兩截,可見明朝鑄刀的質量已經相當了不起了,絕對不會比所謂的倭刀差多少,只不過倭刀長度佔優,而且是雙手刀,如果正面對砍,明刀確實吃虧。

    徐晉前世曾經看過一篇對比明刀和倭刀的文章,文章中提到,抗倭名將戚繼光在《紀效新書》中記載的一句話:倭喜躍,一迸足則丈餘,刀長五尺,則丈五尺矣。我兵短器難接,長器不捷,遭之身多兩斷。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倭寇打鬥時喜歡跳躍,一個縱躍就近丈遠(有點誇張),而倭刀長達五尺,加起來就一丈五,我軍的短兵器難以招架,長兵器又不靈便,所以通常一個照面就被連人帶兵器砍成兩段。

    這句話可是出自明朝抗倭一線名將戚繼光的筆下,雖然有點誇張的成份,但也說明了當時倭寇的戰力強悍,再加上沿海地方衛所的種地兵戰鬥力低下,很容易就被嚇破膽氣,所以便頻頻出現了幾名倭寇攆著數百明軍滿山跑的可笑情形。

    後來戚繼光發明了鴛鴦陣,利用藤盾和腰刀相結合,這才破了倭寇的兵器優勢。

    「南倭北虜」正是嘉靖朝的兩大禍患,所以徐晉估計有生之年極有可能會跟倭寇幹上,所以不僅讓兵仗局打造腰刀,還打造了一千副盾牌,以便五百營的弟兄平時訓練戰陣。

    當然,如果燧發槍成功打造出來,倭寇的刀再長再鋒利,也只有挨槍子的份。

    徐晉把新兵器分發下去後,又巡視了一遍營地,然後便帶著戚景通等人往東山那邊去。

    東山那邊的灌木也被清理掉了,位於兩山之間的谷地也被平整出來,工部主事李梁正指揮著手下的民夫在那種草,已經差不多完工了,一個後世的標準足球場初見規模。

    如果是後世的機械化作業水平,即使是連上鋪草皮,估計不用三天就能搞定了,畢竟後世的草皮都是在花木公司時預先培植好的,只要運來一塊塊地鋪上就行,而且馬上就能使用。

    大明朝的園藝水平自然沒有這般先進,工人們這時是真的在種草,而且是一棵一棵地種,所以這片足球場要完全長起來,少說也得一兩個月,幸好現在是春季,草木生長得快。

    「下官見過徐大人!」工部主事李梁見到徐晉一行人,立即便迎上來行禮問好。

    徐晉微笑問道:「李主事估計還要久才能把活幹完?」

    李梁直言道:「要把這片山坡全都種上草,估計還得半個月時間吧。」

    徐晉聞言點了點頭,根據他目前的打算,暫時先引進後世的三項運動,第一是足球,第二是高爾夫球,第三是滑草。第一種是後世大熱的群眾性運動,能夠那麼火,自然有它的魅力;第二種是貴族運動,正好為那些上層貴族量身打造;第三種相對休閒一些,倒是正好適合那些閨閣小姐和丫環。

    至於該如何推廣,徐晉已經有了初步的腹稿,正所謂上行下效,有小皇帝朱厚熜這張王牌,徐晉並不愁這幾項運動火不起來。

    譬如明朝立國之初,朱元璋為了增加國家財政收入,竟然在秦淮河一帶開了國營青樓,名為大院,還親題了一副對聯吸引商賈進去消費。結果商賈沒忽悠到,倒是滿朝文武趨之若鶩,一下班就往秦淮河邊跑,積極地為國家貢獻「稅收」,一時間狎、妓成風,老朱對此十惱火,最後只能把國營青樓給關了。

    再說徐晉巡視完東山,剛返回西山營地,一騎快馬便飛奔而來,馬上正是管家大寶,渾身大汗淋漓,一下馬便跑到徐晉跟前急道:「老爺,夫人臨盆了!」

    徐晉聞言一驚,立即上馬往城門飛馳,心急如同火燒,早知今天就不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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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爭貢之役
               
    徐晉雖然不信神佛,但此時站在房間外面,聽著小婉痛苦地叫喊聲,仍然忍不住心裡默默祈禱,希望諸天神佛保佑母子平安。

    話說眼下已經是凌晨了,從早上十時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幾個小時,徐晉心急如焚啊,就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產房外面來回踱步,雙眼都布上了一層血絲。

    徐府中燈火通明,閤府上下都在焦急地等待著小主人降生,謝小婉溫良淑德,待下人也是極好,所以徐府所有下人都在祈求主母平安。

    對於女人來說,頭胎是個檻,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門關上走一遭,所以說,對不起誰也不能對不起為你生孩子的女人。

    「老爺,要不先吃飯歇一會吧,婢子聽說頭胎並不容易,有的人甚至要痛幾天才能生出來。」初夏低聲勸道。

    謝二劍也勸道:「妹夫,還是先吃飯吧!」

    徐晉擺了擺手拒絕了,小婉還在裡面受罪,叫他如何有心情吃得下飯,如果現在有剖腹產,他估計已經簽字讓醫生動手術了,時間拖得越久對產婦越危險。

    就在此時,房間內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緊接著是響起一把嘹喨的嬰兒哭喊。

    瞬間時,閤府上下齊聲歡呼,小主人降生了!

    徐晉激動得差點推門而入,只是被幾名堵在門口的婆子給攔住了,說裡面污穢,老爺這時進去不吉利之類,徐晉只好按耐住性子。

    片刻之後,穩婆之一的劉婆滿臉春風地走出來,笑嘻嘻地道:「恭喜靖安伯,賀喜靖安伯,永秀郡主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一眾家丁婢僕紛紛上前道賀。

    徐老爺雖然不是第一次當爹了,這時還是興奮得像喝醉酒似的,立即命大寶給賞,負責接產的趙婆和劉婆各封了十兩銀子的大紅包,其他下人也封了一兩銀子,一時皆大歡喜。

    約莫兩盞茶功夫後,產房收拾完畢,徐晉這才被允許進入。

    「相公!」謝小婉此時正挨坐在床上,頭髮還是濕的,穿著寬鬆的乾淨衣物,懷中抱著大紅錦被包裹著的小生命,一臉母性的慈愛,見到徐晉便欣喜地叫了一聲。

    徐晉快步走近在床邊坐下,心疼地摟住小婉道:「娘子,辛苦你了!」

    謝小婉甜甜一笑,幸福地道:「相公,快看看咱們的孩子,像誰?」

    徐晉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不點,眼神不禁一柔,剛出生的小傢伙還合著眼睛,皮膚紅紅還皺巴巴的,還根本瞧不出像誰,打趣道:「像猴兒!」

    美婢月兒掩著嘴咯咯地笑起來,四周的丫環婆子也發出善意的笑聲。

    謝小婉白了相公一眼,嗔道:「哪有這樣說自家孩子的!」

    謝三槍笑嘿嘿地道:「小猴兒挺好啊,不如小外甥的乳名以後就叫小猴兒吧。」

    謝小婉眼前一亮,目光詢問地望向徐晉。

    徐晉暗汗,古代的嬰兒夭折率太高,人們都信奉名賤好養活,譬如小舅子謝三槍的小名就叫小泥鰍,朱厚熜的小名叫小奴兒,就連漢武帝劉徹的小名也叫彘兒(豬兒)。

    「那就叫小猴兒吧!」徐晉無奈地道,不過還好,沒有叫狗蛋狗剩之類。

    謝小婉欣喜地抱著兒子隔空親了一口,慈愛地道:「以後我兒乳名就叫小猴兒了。」

    「哈哈,小猴兒,讓小舅舅抱一抱吧!」謝三槍笑嘻嘻伸手討要,卻被徐晉擋開了,老子還沒抱,哪有讓舅舅先抱的份兒。

    徐晉小心翼翼地從小婉懷中抱過兒子,頓時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油然而生,喜悅之中還夾雜著沉甸甸地責任感,穿越了五百年的時空,自己又有了兒子,從此要守護的人又多了一個。

    永秀郡主生下小伯爵的消息,第二天便傳開了,小皇帝朱厚熜立即命司禮監送來各色禮物,下朝後還親自登門探望。另外,興國太后蔣氏,還有永福永淳兩位公主都著人送來了慰問的補品,徐家聖眷之隆,讓人則目。

    三天後,費家老夫人袁氏也帶著費家的女眷親自登門探望,不過費如意和費吉祥沒有來。因為兩女目前已經算是跟徐晉訂婚了,已經進入了三書六禮的程序,在這期間,男女雙方不得見面,直到八抬大轎娶過門的那一天。

    ……

    人間四月芳菲盡。一轉眼三月份便過去了,徐府後院的桃花樹早已褪盡殘紅,結出了一粒粒可愛的小青桃,狹長的葉子新嫩翠綠,在初夏的陽光中投下清涼的綠蔭。

    樹蔭之下,徐晉躺在搖椅上,一邊搖晃,一邊逗弄著剛滿月的兒子。謝小婉坐在一旁椅子上裁剪一件小肚兜,不時抬頭看一眼相公,月牙兒般的眼睛帶著濃濃的喜意,不時還掩住輕笑。

    小傢伙已經滿月,皮膚不再是剛出生那般,長得白白胖胖的,皮膚粉嫩光滑,那雙跟他母親一般的月牙兒眼黑漆水靈,眼定定地盯著他老子,老子舉高高他就笑,一放下他就扁嘴作勢要哭,可把徐老爺給累得拙計了。

    正當徐晉和兒子週而復始地玩著這無聊的遊戲時,小皇帝朱厚熜跨進院來了,同樣是一身貴公子的打扮,手執著一柄描金摺扇,見面便抱怨道:「徐卿,朕忙得焦頭爛額,你這傢伙倒是過得悠閒自在啊!」

    徐晉笑道:「能者多勞嘛,皇上英明神武,難道不應該多干活?」

    朱厚熜翻了一記白眼,把摺扇往腰間一掖,笑嘻嘻地道:「朕這侄兒是越長越可愛了,來來,小猴兒,讓朕抱一抱吧!」

    徐晉立即把兒子往朱厚熜懷裡一塞,結果小子立即哇哇大哭,後者頓時亂了方寸,使盡渾身解數地去哄都不管用。

    「舉高高!」徐晉提醒道。

    朱厚熜連忙把小猴兒舉起,後者立即轉啼為笑,於是便陷入了無限的死循環當中。

    徐晉端起茶杯愜意地喝了一口,幸災樂禍地笑了,謝小婉溫柔地白了相公一眼,站起來從朱厚翻懷中接過兒子。

    朱厚熜摸出手帕擦了擦額上的汗,在茶几旁坐下,苦笑道:「這小子長大後定是個會折騰的。」

    徐晉給朱厚熜斟了杯茶,笑道:「皇上近來是不是遇到些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臣開心一下吧!」

    朱厚熜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差點就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侍侯在旁邊的初春初夏掩著嘴兒咯咯地笑起來。

    朱厚熜睨了徐晉一眼,嘆了口氣道:「話說朕近日還真被一件事給氣得不輕。」

    徐晉連忙問:「何事?」

    由於小婉生產,所以小皇帝准了徐晉一個月的假期,所以徐晉這段時間都待在家中陪妻兒,對朝中發生的大事都後知後覺。

    朱厚熜面帶怒意地道:「上月在浙江寧波府,兩伙東洋倭人為了爭貢竟打了起來,其中一夥倭人追殺另一夥倭人,一路燒殺搶掠至紹興府,殺死殺傷我大明百姓不計其數。最可恨的是,就連浙江備倭都指揮劉錦,千戶張鏜均被倭人殺死了。

    想我泱泱大明,雄兵百萬,竟被區區數百倭人縱橫往來,如入無人之境。徐晉你說,莫不成我大明沿海的衛所軍都是擺設嗎?朕差點被氣死了!」

    徐晉心中一動,這次事件莫非就是史上有名的「爭貢之役」?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6
第473章 一個故事
               
    徐晉依稀記得在嘉靖初年,明朝的沿海地區確實發生過一起挺嚴重的外交事件,史稱為「爭貢之役」,具體起因徐晉自然不記得了,總之是兩伙來自日本的朝貢使團發生了矛盾,進而演化成械鬥仇殺。一夥倭人追殺另一夥倭人,一路從寧波殺到紹興,並且燒殺搶掠沿途的村莊,還幹掉了明軍幾名高級地方武官。

    「爭貢之役」直接導致明朝關閉了福建和浙江的市泊提舉司,停止與日本的朝貢貿易,這也為以後的沿海倭患埋下了伏筆。因為正常貿易的途徑被截斷了,倭國人便開始與明朝沿海的商賈進行走私貿易,最後乾脆勾結海盜進行強搶和掠奪,給大明沿海的百姓帶來了深重的災難。終嘉靖一朝四十多年,沿海的倭患都沒真正平息過,直到後來的「隆慶開關」,大明解禁了海上貿易。

    「皇上,那伙作惡的倭人可曾抓獲了?」徐晉不動聲色地問。

    朱厚熜聞言更加氣憤了,一拍茶几道:「最可恨的就是這個,那伙倭人燒殺掠後奪船逃進大海,至今不知所蹤,沿海的衛所軍都是廢物,氣得朕都上火牙痛了,整晚睡不著覺。」

    徐晉劍眉不由皺了皺,明朝本來擁有強大的水師,可自從永樂朝之後便開始沒落了,鄭和七下西洋耗盡了國庫,惹得滿朝文武怨聲裁道,最終明朝停止了下西洋這項舉措,就連鄭和用一輩子心血換來的航海寶圖都被鼠目寸光的大臣(劉大夏)給燒燬了。

    自始,明朝的造船業一落千丈,水師的戰鬥力也是每況愈下,到了現在的嘉靖朝,明朝的水師估計就只能在江河湖泊上玩玩,連出海的能力都沒有了,那伙作惡的倭寇奪船逃入了大海,大明的沿海衛所軍估計也只能望洋輕嘆。

    徐晉瞥了一眼怒形於色的小皇帝,問道:「皇上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朱厚熜憤然道:「這種蕞爾小國竟敢在我大明境內如此放肆,朕打算派遣使臣前往倭國宣旨遣責,同時關閉寧波和福建兩處市泊提舉司,中止與倭人通貢,以示懲戒。」

    明朝的國力目前雖然在走下坡路,但還是當之無愧的至強國,物產豐富,gdp世界第一,周邊的國家都得跟明朝做生意,以獲取所需之物。就好比想在的美國,全世界都得跟它做生意,誰敢不聽話就經濟制裁誰,端的是霸氣側漏。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果然還是按照歷史走勢啊,不動聲地追問道:「那大臣們的意見如何,就沒有反對的?」

    朱厚熜奇怪地看了徐晉一眼道:「倭國人在我大明境內燒殺搶掠,嚴重冒犯我大明國威,若不是現在國庫不堪重負,朕還打算出兵給倭國一個教訓呢。現在只是中止通貢,這懲罰已經算輕了,怎麼會有大臣反對?」

    徐晉頓時無言以對,「天朝上國,禮儀之邦」歷來是國人的自我標榜,面子永遠比裡子重要。譬如人家西洋人遠渡萬里而來,目的就是為了做生意賺取利潤,而鄭和七下西洋只是為了宣揚天子威德,最後把國庫都耗盡了。

    「徐晉,莫非你反對?」朱厚熜問道。

    徐晉端起茶喝了一口,斟酌了一下詞句才答道:「臣不反對給倭國人教訓,但是關閉福建寧波兩處市泊提舉司,中止通貢商貿的做法卻是有待商榷。」

    朱厚熜聞言皺眉道:「有什麼不妥?」

    徐晉沒有回答,反問道:「皇上,大禹是如何治水的?」

    朱厚熜脫口道:「水性就下,導之入海,宜疏不堵!」

    徐晉微笑道:「可不就是了,那兩伙倭人因為朝貢的事才起紛爭的,若咱們中止倭國的朝貢資格,恐適得其反,就好比大治水,宜疏不宜堵。所以臣覺得不應該撤消兩處市泊提舉司,反而應該更加開放,允許兩國民間貿易。」

    朱厚熜不以為意地道:「倭國,彈丸之國罷了,怎能與洪水猛獸相提並論,朕就算中止他們的朝貢資格,他們又能如何?更何況,我大明什麼都不缺,也犯不著跟他們做生意,而且跟他們做生意都是虧本的買賣。」

    徐晉不禁無語,當然是虧本買賣啦,誰讓你朝廷死要面子,明明是貿易,偏偏還冠上進貢的名義,數倍返利於別國,不虧死你才怪。

    朱厚熜見徐晉無言以對,頓時有些得意地道:「徐卿,朕說得不對嗎?」

    徐晉不禁糾結了,連小皇帝都是這種想法,就更遑論那些食古不化的大臣了,看來自己想提前「開海禁」的想法還任重道遠啊。

    「皇上,臣給你講個故意吧!」徐晉道。

    朱厚熜不由精神一振,登基這段日子,為了表現出自己的明君之姿,這小子大小經筵從來都不缺席,每場必到,認真地聽主講大臣講書。

    可是那些孔孟之道,治國之策聽著實在讓人乏味,朱厚熜硬著頭皮聽了大半年,聽得都想吐了,那有徐晉講的天文地理,地方風俗有趣新奇?

    徐晉清了清嗓子便準備開講了,初春初夏等丫環聽聞老爺要講故意,立即都拿了小馬扎圍上來,就連謝小婉懷中的小傢伙都瞪大眼睛好奇地望來。

    徐晉喝了口茶,然後開講:「話說大海之西有一片大陸名曰:西陸神州,一個國號大清的國家統治著這片大陸,西陸神州幅員遼闊,物產豐富……」

    徐晉以清朝為模本講了一個國家興亡的故事,由於清朝的地理和制度都跟明朝相似,所以在場所有人都自覺地把大清代入為大明了。

    所以當徐晉講到最後大清被八國聯軍攻入、火燒圓明園、割地賠款等時,一個個氣得義憤填膺。朱厚熜這小子更是臉色通紅,憤怒地跺腳大罵道:「豈有此理,慈嬉這老妖婦委實可恨,李鴻章這喪權辱國的王八蛋委實可恨,要是朕手下有這種大臣,朕一定要誅他九族。」

    徐晉輕咳一聲道:「皇上別激動,這只是一個虛構的故事罷了。不過道理放之四海而皆準,落後就要挨打,大清以天朝上國自居,奉行閉關鎖國的政策,坐井觀天夜郎自大,連自己落後了也不自知。最後被列強的堅船利炮炸開了國門,這才幡然驚覺,但為時晚矣。最終被列強按在地上狠狠地欺侮了近百年,不斷地割地賠款,國民賤如豬狗,可悲可嘆啊!」

    朱厚熜臉上的憤怒漸漸斂去,若有所思地瞥了徐晉一眼,最後點了點頭道:「朕明白徐卿的意思了,你上一份奏本,朕擇日舉行廷議,重新討論關閉福建和寧波市泊提舉司的事。」

    徐晉頓時一陣蛋疼,靠,這豈不又要跟群臣對著干,這次真是特麼的作繭自縛了!

    但現在已經騎虎難下了,若是拒絕,估計朱厚熜這小子會跑到廚房找菜刀,只好硬著頭皮,慨然地道:「苟利國家生死已,豈因禍福趨避之。臣明日便上疏陳明利害。」

    朱厚熜聞言不由動容道:「徐卿,朕果然沒有看錯你啊。苟利國家生死已,豈因禍福趨避之。要是所有官員都像徐卿一般,何愁我大明不興?」

    謝小婉月兒,還有初春初夏等均投來崇拜的目光,滿眼都是小星星。

    徐晉不禁暗汗,牛皮吹大了,不過還好,「開海禁」並沒有像「清田莊」那般損害上層貴族的利益,只是違反老朱的祖制罷了,阻力應該沒有清田莊大,主要還是那些食古不化的「正直」大臣會出面阻止,倒是可以一試。

    朱厚熜顯然心情暢快了,眼神嘉許地看著徐大忠臣,笑問:「對了徐卿,燧發槍和五百營的事現在進展如何?」

    這一問倒是正中徐晉下懷,答道:「燧發槍還在試造當中,一部份關鍵的問題已經解決了。至於五百營,已經進駐營地訓練了,臣搞了一些新式的訓練措施,皇上若是感興趣可以抽時間到營地一觀。」

    朱厚熜聞言大喜,這小子尚武,有意重建神機營,五百營就是神機營的班底,他一直十分重視,立即便道:「好,明天是休沐日,朕便到五百營看看。」

    徐晉連忙提醒道:「皇上乃萬金之軀,出城可不同於出宮,可不能再偷偷溜出去,最好還是先跟內閣打個招呼為好。」

    朱厚熜躊躇了一會,最終無奈地點頭,確實,若偷溜出城被那幫老傢伙得知,肯定又要小題大做了,還會連累徐晉被彈劾。只是身為帝皇,連出城都要向大臣報備,實在讓小皇帝感到十分憋屈。

    朱厚熜又坐了一會便離開徐府,興沖沖地回宮,準備明天出城巡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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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嘉靖巡營(上)
               
    皇帝大張旗鼓地出行委實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四月初三這天一早,天色才濛濛放亮,徐晉便跑到宮門外等候御駕了,因為今天小皇帝朱厚熜將出城視察五百營的營地。

    結果徐晉在宮門外等了近個時辰,直到日上三竿了,御駕才得以正式啟程出發,除了三百錦衣衛,還有兩千騰驤衛隨駕護送,另外還有內官相關的太監隨行,譬如司禮監和御馬監。

    這還不止,還有文武官員也各派了代表隨行,文官方面是兵科給事中夏言和都察院御史吉棠;武官方面則派了三人,分別是:中軍都督府都督徐光祚、左軍都督府都督徐鵬舉、後軍都督府都督郭勳。

    一行近三千人,一路旌旗招展,浩浩蕩蕩地從西便門出了京城,沿著官道往五百營的營地方向開進。

    離開了京城的朱厚熜就好像脫了攀籠的鳥兒,一路上騎馬疾行快奔,時而在溪邊田頭停下玩水看蝌蚪,吱吱喳喳地說個不停,見到一隻路過的野兔都能興奮半天。

    徐晉見狀不由同情起小皇帝來,可憐的騷年正是好動貪玩的年齡,卻整日被困在皇宮裡,正應了那句有所得必有所失,明明是一言決人生死的九五至尊,卻偏偏不能來去自由。

    不過話又說回來,或許正是皇上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大臣們才想出了那麼多條條框框的規矩,把皇帝束縛在皇宮中,這就是所謂的把權力裝進「籠子」。

    要不然這種可以決人生死的權力沒有任何約束,跑到外面肆意地浪,那整個國家都得亂套了。譬如正德皇帝朱厚照,為人率性隨意,想北巡就北巡,想南巡就南巡,自然就引起文官集團的強烈不滿和忌憚。

    五百營的營地位於京城西郊良鄉一帶,距離京城也就二十里許,即使是乘馬車,一個小時便能到達了,不過小皇帝朱厚熜一路玩耍,倒是花了近個時辰才到達。

    如今五百營營地所在的兩座荒山已經大變樣了,但見西山這邊屋舍連綿,外圍也用木柵圍蔽了起來,平整一出一塊塊的場地,五百營的弟兄平時訓練和生活都在西山。

    而東山那邊的灌木全部清理了,種上了草皮,經過近兩個月的滋養,草皮已經成長起來了,一眼望去綠草如茵,就好像鋪上了一層綠地毯,彷彿來到了草原一般,讓人有種從山頂滾到山腳的衝動。

    再說御駕一行數千人進了五百營的營區,王林兒、謝二劍和戚景通等早就集合了所有弟兄列隊迎駕,健兒們齊刷刷地跪倒在御輦前三呼萬歲。

    看著眼前這支人數雖少,但精神飽滿的雄壯隊伍,小皇帝朱厚熜喜得合不攏嘴,翻身下馬大聲道:「眾將士平身!」

    「謝皇上!」五百人齊聲謝恩,然後唰地站起來,動作整齊得如同刀切豆腐似的。

    兵科給事中夏言和御史吉棠不由暗暗吃驚,徐光祚、徐鵬舉、郭勳等更是面色微變,好歹是武勳世家,自然明白要把士兵訓練到這種程度絕非易事。

    朱厚熜眼前一亮,這小子巡視過其他京營,所以一眼就瞧出這支隊伍的不凡,喜道:「徐晉,莫不成這就是你所說的新式方法訓練出來的效果?」

    徐晉微笑地點點頭,他不過是把後世訓練軍隊那一套照搬了過來罷了,五百營訓練了兩個多月,已經頗有成果。

    朱厚熜興致勃勃地道:「快,趕緊演示給朕看看,定國公、魏國公,還有武定伯,你們都認真觀看學習,以便日後在京營推行。」

    徐光祚和徐鵬舉對視一眼,點頭稱是,武定伯郭雖然也答應著,但眼中卻是閃過一絲不屑,顯然心中不樂意。

    接下來,徐晉便讓王林兒指揮隊伍演示站軍姿、踢正步等等,這些玩意看似毫無意義,也沒什麼看頭,但實際卻能增強士兵的紀律性、韌性和默契。

    「嘿,徐晉,這就是你所謂的新式訓練措施?小孩子過家家玩呢?狗撒尿般排隊走路,傻乎乎地站著不動讓敵人砍嗎?」郭勳大笑著嘲諷道。

    定國公徐光祚亦點頭附和道:「皇上,軍隊就應該訓練戰陣騎射,靖安伯這樣訓練隊伍簡直就是胡鬧。」

    朱厚熜顯然也瞧不出這樣訓練的好處,目光望向徐晉,意思是要他作出解釋。

    徐晉淡然地道:「武定伯既然瞧不起這種訓練方法,那不如大家比一比?」

    郭勳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冷道:「徐大人想怎麼比?」

    徐晉微笑道:「武定伯可以在五百營的弟兄中隨意選十人,然後跟你手下的十名親隨對戰,單打獨鬥還是團戰均可。敢不敢?」

    朱厚熜本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立即撫掌道:「此法甚妙,孰強孰弱,一比便知。」

    郭勳這次帶了二十名扈從,前身皆是京營中的精銳,領頭那人名叫魏大猛,武藝高強,首先便按奈不住了,上前一步大聲道:「老爺,屬下等願意出戰。」

    郭勳本來還有些猶豫的,因為他吃過徐晉的大虧,所以知道徐酸子的「陰損」,不過此時心腹手下請戰,若是拒絕不僅會傷了心腹的自尊,同時也顯得自己膽怯,更何況皇上就在跟前,又豈能退縮,所以硬著頭皮道:「好,比就比,就群戰吧,也省得浪費時間。至於人選還是徐大人自己定吧,免得到時輸了說本人佔你便宜。」

    徐晉微微一笑,轉身對著王林兒道:「王指揮,找十名弟兄出來。」

    王林兒嘿嘿一笑,回身喝道:「趙大頭,你們小隊出列,下手注意分寸,別把人傷得太重了!」

    「得令!」一名腦袋特別大的軍漢吆喝一聲,帶著身後九名弟兄大步行了出來,隊伍由縱隊變成橫隊,進退井然有度。

    魏大猛冷笑一聲道:「大言不慚,中看不中用,弟兄們,跟我上,教訓教訓這些繡花枕頭。」

    魏大猛帶著九名弟兄殺氣騰騰地迎了出來,雙方在場中擺開了陣勢。由於是較量,所以雙方都沒使用兵器,免得造成死傷。

    「開始!」隨著小皇帝朱厚熜一聲令下,魏大猛一個箭步便撲向趙大頭,呼的一拳當胸擂去。

    趙大頭正是徐晉當初的十一名親兵之一,不折不扣的百戰老兵,冷笑一聲抬手架住魏大猛一拳,後者正想著飛起一腳,結果旁邊兩腳已經踹了過來。

    嘭……

    魏大猛躲避不及,屁股一側挨了一腳,當場狼狽翻倒,原來是中了旁邊兩名五百營弟兄的偷襲。

    趙大頭哈哈一笑,沖上前便對著魏大猛的臉部踩了一腳,另外兩名五百營軍士也圍了上來拳打腳踢。

    與此同時,其他五百營的弟兄也是兩三人一組,專盯著對方一個打,直到把人打倒爬不起來為止。只是盞茶的功夫,郭勳手下十名扈從便全部倒地慘嚎,一個個鼻青面腫的,半天也爬不起來。

    郭勳面色鐵青,大聲道:「皇上,這不公平,分明就是使詐,幾個人打一個算什麼本事?」

    徐晉淡道:「說好了是團戰,雙方都是十人,哪裡不公平了?要怪只能怪你的十名扈從不懂配合,一盤散沙,若此刻是真正的戰場廝殺,你的人還有命在嗎?」

    郭勳頓時無言以對,冷哼一聲不作聲。

    朱厚熜眼珠一轉,脫口道:「徐卿,朕明白了,你這種操練方法就是為了提高軍士們的默契?」

    徐晉點頭道:「皇上英明,不過不僅僅如此,這樣還能增強軍士的紀律性,做到令行禁止。」

    定國公徐光祚顯然是想為郭勳找台階,淡道:「紀律再嚴明,不訓練騎射戰陣,戰鬥力也強不到哪裡。」

    徐晉淡笑道:「五百營的訓練自然不止這些,這些只是最基礎的訓練罷了,定國公不妨繼續看下去。」

    定國公頓時被噎了一下,只能故作嚴肅地嗯了一聲。

    朱厚熜興致勃勃地道:「徐卿還有什麼訓練手段,快展示給朕瞧瞧。」

    徐晉便帶著眾人來到訓練場地,朱厚熜立即就被單雙槓、平衡木、高牆、繩網、匍匐等訓練項目吸引住了,最後還換了衣服親自嘗試了一遍,可把隨行的太監嚇壞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6
第475章 嘉靖巡營(下)
               
    朱厚熜換了衣服,幾乎把所有訓練項目都嘗試了一遍,最後還在烈日下站了一趟軍姿,結果才五分鐘便堅持不住了,渾身大汗淋漓,感嘆道:「這樣站著看似簡單輕鬆,實則並不容易啊,難怪徐晉說這樣子能訓練軍卒的耐力。定國公,若是你能堅持得了半個時辰嗎?」

    定國公徐光祚訕笑道:「臣已經一把年紀了,那能跟五百營的小夥子相比,如果再年輕二十年,估計能行。」

    「皇上,您的衣服都汗濕了,還是先回屋裡更衣吧,免得著涼了。」司禮監太監畢雲提醒道。

    朱厚熜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現在的天氣那能這麼容易著涼。」說完接過另一名太監端來的涼開水咕嚕咕嚕地喝了個精光,一指對面的東山,餘興未減地問道:「徐卿,那邊是什麼地方,馬場嗎?」

    徐晉答道:「那邊乃五百營眾弟兄休息時耍樂的地方。」

    朱厚熜聞言頓時被勾起了興致,連忙道:「快帶朕去那邊看看。」

    這正中徐晉的下懷,立即便帶著小皇帝和一眾文武大臣往東山那邊去。

    東山與西山之間隔著一條丈許寬的小河溝,工部已經在河上搭建了兩座木橋,可供車馬通過,眾人過了橋來到東山這邊,看著眼前這座綠草如茵的山坡,兵科給事中夏言不禁皺了皺眉。

    戶部將數千畝貧瘠山地劃給五百營作為屯田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而徐晉把這些屯田都用來種草更是人盡皆知,所以幾乎滿朝文武都很好奇,徐晉到時會拿什麼來養活軍隊,五百營雖然人數不多,但一個月少說也得花費千兩銀子,若是自掏腰包,徐晉養得起嗎?就算養得起這也違規啊!

    這時郭勳忍不住陰陽怪氣地笑道:「哎喲,徐大人把屯田都全部種上草了,看著是雖然舒坦,不過,徐大人打算以後讓五百營的弟兄吃草……咳咳!」

    話一出口郭勳便後悔了,自己在皇上面前提起這件事,那豈不是等於幫了徐晉的忙,徐晉若是再乘機把之前軍籍和兵器的事爆發出來,那就更燦糟糕了,哎呀,老子這腦袋是被驢踢了嗎?

    果然,朱厚熜聽到屯田,立即便皺眉道:「屯田?徐晉,這到底怎麼回事?」

    定國公徐光祚不滿地瞪了郭勳這豬隊友一眼。

    兵科給事中夏言素來對徐晉有好感,再加上之前徐晉冒著巨大壓力提出「清田莊」,更是讓他萬分敬佩,所以此時立即替徐晉打抱不平道:「皇上,戶部將眼前這兩座貧瘠的山地全部劃給了五百營作為屯田,五百營日常開支全憑這數千畝不能耕種的山地,戶部不再發給糧餉。」

    朱厚熜聞言面色一沉,登位一年,他可不是當初那個不諳政務的藩王世子了,很清楚京營和地方衛所的區別,京營的糧餉都是國庫撥給的,平時不用耕種,戶部這種安排分明是在欺負五百營,豈有此理!

    朱厚熜略帶怒意地質問道:「徐晉,此事為何不早告訴朕?」

    定國公等人對視一眼,估計這次戶部尚書楊潭要倒霉了,同時又暗暗心驚,莫非徐晉一直忍而不發,等的就是今天?那此子的城府實在深得可怕。

    徐晉神色平靜地道:「回皇上,如今國庫據拮,能省則省,再加上五百營的弟兄確是從地方衛所調來,本質還是衛所軍,戶部的做法也不能說不妥,所以臣便沒跟皇上提起此事。」

    徐光祚和徐鵬舉不由驚訝地對視一眼,徐晉非但沒有趁機告狀,竟然還替楊潭開脫?

    夏言和御史吉棠均露出讚許之色,看來徐子謙確是一個深明大義,心胸開闊之輩啊,吃了這麼大虧竟還想著國庫拮据,難怪甘冒得罪天下權貴的風險,率先提出「清田莊」這項建議。

    朱厚熜瞪了徐晉一眼斥道:「自作聰明,國庫再拮据,也不會短了你這五百人的糧餉。」

    眼下在場的雖然都算不上是老狐狸,但也不是白痴,小皇帝這話聽著雖是責備,但實際卻是一種褒獎,經此一事,徐晉恐怕要更得小皇帝寵信了,簡在帝心啊!

    郭勳憤然地想道:「早就知道這小子不會那麼好心,敢情是換著法子增加自己的名聲和皇上的信任,真是個狡詐陰險的傢伙。」

    徐晉此時若知道郭勳心中所想,保準啼笑皆非,他雖然玲瓏處世,但自問還沒虛偽到那種程度,之所以沒有落井下石搞垮戶部尚書楊潭,主要原因是不想捅楊黨這個馬蜂窩,剛得罪了滿朝勳貴豪強,若再招惹楊廷和一黨,那無疑是在找死,更何況接下來的「開海禁」還得過楊廷和那一關。

    「咦,他們在玩什麼?」朱厚熜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足球場上追逐的五百營軍士吸引了。

    徐晉讓工部主事李梁推平種草的那塊地,正是一個標準的足場,草皮經過近兩個月的生長,已經十分茂盛了,此時也弄了界線和龍門。

    徐晉笑著答道:「這是臣想出來的蹴鞠新玩法,供軍士們平時消遣,同時還能訓練體力。」

    朱厚熜眼前一亮,喜道:「走,過去看看!」

    定國公徐光祚等人見徐晉沒有趁機用軍籍和兵器的事告狀,不禁暗鬆了口,連忙跟在小皇帝的屁股後面來到足球場邊。

    這時在場中共有二十二人,分成兩支,正是現代的足球玩法,雙方在場中爭搶得十分激烈。至於那隻足球,則是用藤球改造的,外面用豬膀胱縫製起來,彈性雖然不及現代的足球,但效果還算不錯。

    「咦,那個……不是三刀那小子嗎?」朱厚熜忽然指著場中叫道。

    只見場中有一名虎頭虎腦的傢伙,此時正帶著球風馳電掣地向著龍門衝去,一個漂亮轉身晃過對方的後衛,嘭的一腳勁射,球便呼嘯著從右上角入網。

    「三刀……好樣的!」同隊的軍士齊聲歡呼。

    朱厚熜那小子在場外看了一會便忍不住了,躍躍欲試地道:「這個好玩,朕也想試試!」

    徐晉暗暗好笑,其實慫恿小皇帝巡營的主要目的還是推廣足球,然後賺錢,要不然軍餉真要發不出來了。

    「皇上不用急,臣先給你講一下規則……」徐晉簡單地給朱厚熜講完足球的規矩,然後把場上的兩支球隊叫下來重新分組。

    徐晉脫去了官袍,裡面便是緊身的短打衣服,顯然早就準備好今天親自下場了。

    「魏國公,武定伯,有沒有興趣一起下場玩玩?」徐晉微笑著問道。

    魏國公徐鵬舉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也好!」

    武定伯郭勳很想拒絕,但難得有此機會和皇上親近,所以又捨不得放棄,最後也答應了下場。

    夏言和吉棠都是言官,主要職責便是糾風、監察、勸諫,此時見到徐晉「引誘」皇上遊戲,不禁都皺了皺眉,不過他們都不是迂腐之人,皇上偶爾玩玩遊戲自然無傷大雅,只要不沉迷就行,所以都沒有出言掃興。

    接下來,兩支隊伍便在場上展開了角逐。

    徐晉和謝三刀跟小皇帝一隊,隊員都事先得到了吩咐,儘量把球傳給朱厚熜,而另一隊也故意放水,於是朱厚熜很快就踢進了一球,興奮得這小子大呼小叫。

    一場球賽踢了大半個時辰才結束,最終自然是皇上這支隊贏了,不過朱厚熜那小子也累得癱坐在場邊喘氣,一邊哈哈地大笑:「痛快,下次休沐日朕還要來玩。」

    徐晉自然求之不得了,只要皇帝帶動風潮,就不愁足球這項運動不火,只要火起來自然就財源滾滾了。

    接下來,朱厚熜在營中沐浴更衣,又蹭了軍士們的一頓大鍋飯,這才心滿意足地擺駕回京。估計是累了,回程朱厚熜並沒有騎馬,而是乘御輦,還要把徐晉叫到御輦上一起坐。徐晉可不想落人口實,所以婉拒了,只是騎馬伴在御輦一旁。

    「徐晉,以後五百營的軍餉便由朕的內庫來出吧!」朱厚熜忽然道。

    徐晉連忙道:「皇上,萬萬不可!」

    朱厚熜皺眉道:「為何?」

    「軍餉歷來都是由戶部劃撥的,若皇上從內庫撥銀子不合規矩,臣恐怕也會成為眾矢之!」

    朱厚熜有點氣悶地道:「那咋辦,總不能讓你自掏腰包吧,若這樣那幫傢伙更要嚷嚷了。」

    徐晉淡定地道:「皇上放心吧,戶部既然給五百營劃了屯田,臣自然會用屯田解決軍餉的問題。」

    朱厚熜奇道:「屯田你都用來種草了,莫不成你真想讓弟兄們吃草渡日?」

    徐晉笑道:「皇上,田地不是非要種糧才能生錢的。」

    朱厚熜心中一動,嘿笑道:「也罷,賺錢的事你最在行,那朕便不多管閒事了,以後有什麼困難,記得要及早告訴朕,別都自己扛著。」

    徐晉笑道:「皇上這樣一說,臣這裡還真有一個困難要解決。」

    朱厚熜翻了個眼道:「你這傢伙倒是會打蛇隨棍上,說吧!」

    「臣缺五百匹軍馬!」

    「行,回頭朕讓御馬監給你們送五百匹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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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再下一帖
               
    嘉靖帝朱厚熜回到皇宮後,首先去給兩宮太后請安問好,這才回到養心殿,著人把錦衣指揮使朱宸給叫來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戶部尚書楊潭把數千畝貧瘠山地劃給五百營作為屯田,這種事滿朝皆知,偏偏自己這個皇帝竟被蒙在鼓裡,朱厚熜自然十分惱火。而錦衣衛作為皇帝的耳目,這種事竟然不上報,絕對是重大失職,所以朱宸這一頓訓挨得不冤。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錦衣衛和東廠均是明朝皇帝的耳目和爪牙(特務機關),權力非常大,端的是鬼見鬼愁,人見了人怕,然而縱觀嘉靖一朝,錦衣衛和東廠均沒什麼存在感,尤其是東廠,簡直就是擺設。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原因之一是嘉靖帝以藩王的身位繼位,而且是依靠文官集團的力量上位的,而登位之初,太監集團便被清洗掉了,文官集團佔據了絕對優勢。鑑於歷代廠衛對文官構成的威脅,文官集團自然不願意看到廠衛壯大,所以盡力遏制和打壓。

    第二個原因是嘉靖帝本人的態度,鑑於自己堂兄正德朱厚照寵信太監,以至於出現了劉瑾等內侍「八虎」亂政,所以嘉靖吸取了教訓,對太監加以嚴厲約束,在他眼中太監等同於奴才,所以終嘉靖一朝都沒有出現權閹。

    在這種情況下,東廠自然就沒有什麼存在感了,就連嘉靖朝的錦衣衛,稍微有點名氣的錦衣衛指揮使就只有陸炳一人了。反觀文官則湧現出一大批的牛人:楊廷和、張璁、夏言、嚴嵩、徐階、高拱等,這也是文官處於強勢地位的有力證明。

    眼下正值嘉靖初年,太監集團被清洗得一乾二淨,東廠已經名存實亡了,就連錦衣衛都得夾著尾巴做人,錦衣衛指揮朱宸害怕得罪首輔楊廷和,所以就沒有把戶部部尚書楊潭,劃貧瘠山地給五百營作為屯田的事告知嘉靖帝朱厚熜。

    錦衣衛指揮使朱宸被小皇帝嚴厲訓斥了一頓後,灰溜溜地離開皇宮,回到錦衣衛衙門,立即便派出校尉四處打探消息,看樣子是準備「知恥後勇」,當一個稱職的特務頭子了。

    ……

    黃昏時份,天空竟然下起雨來,大雨敲打著屋頂發出啪啦啦的聲響,隔著窗戶紙都能隱約看到庭樹在大雨中搖拽,喧鬧而又寧靜。

    房間內霧氣隱隱,徐晉在美婢月兒的服侍下脫掉衣服,舒服地泡進了浴桶之中,今天踢了一場球,身上又累又髒,此時,一邊聽雨一邊泡個溫水澡,顯然是一件極為愜意的事。

    月兒悉悉索索地脫掉衣服,露出曲線玲瓏的身體,羞赧地喚了一聲:「老爺!」

    徐晉下意識地抬頭一看,頓時兩眼發直,小腹騰的熱了起來,脫口道:「好你個小騷蹄子!」

    原來月兒此時身上竟穿著一套肉色的新式內衣,飽滿傲人的胴體讓人荷爾蒙迅速飆升。

    老爺火辣的目光讓美婢既羞澀又有些得意,緊並著一雙玉腿站在原地,連下巴都要埋進高聳之間。

    「小妖精過來!」徐晉發覺自己的聲音都有點沙啞了。

    月兒羞答答地行到浴桶旁,立即就被老爺抱了進去,身上最後的遮擋也在老爺的撫摸下被解除了,隨即便是一場如泣如訴的雲雨。

    雲收雨歇,月兒替徐晉清洗完,然後溫柔服侍他穿上衣服。徐晉打趣道:「月兒,這內衣是不是你上次做好截留的,故意留著勾引本老爺!?」

    月兒甜美的臉蛋不由一紅,吃吃地道:「才不是呢,是人家今天在街上的成衣鋪買的。」

    徐晉不禁心中一動,笑道:「看來魏國公徐鵬舉的動作還蠻快嘛,竟然開始賣了。」

    月兒吐了吐舌頭道:「上個月初成衣店就有得賣啦,只是買的人不多,現在越來越多買了,跟搶似的。嘻嘻,話說這些內衣穿在身上還蠻舒服的,老爺還真是給咱們大明的婦人做了一件好事。」

    徐晉笑了笑,後世的內衣都是給女性量身定做的,能流行起來自然有它的優點,主要還是實用性,調節兩性情趣反而是次要的。不過,徐鵬舉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打開市場,可見他在做生意方面確實有過人之主,以古代女人的保守,要她們接受這種新事物可不容易。

    「老爺,人家還買了那種巴掌大的……改天穿給你看好不?」月兒說完羞得掩著臉。

    徐晉不禁暗汗,以他的情商那能不明白美婢如此取悅自己目的,無非是為自己不爭氣的肚子著急罷了,等到了八月份如意和吉祥進門,她分沾雨露的機會顯然會更加少了。

    徐晉轉過身來摟住月兒的細腰,湊到後者耳邊低聲道:「明天繼續侍候本老爺沐浴吧!」

    美婢羞喜地嚶了一聲,瞬間滿心的歡欣。

    ……

    魏國公府,徐鵬舉也剛在美妾的服侍下洗了個溫水澡,不過卻沒有靖安伯那種精力,畢竟三十出頭了,今天來回奔波,又踢了一個多小時的足球,實在是有心無力。

    徐鵬舉沐浴完換上乾淨的衣服,然後便到元配妻子的屋裡吃了頓晚飯,結果剛吃完飯,管家便來了,逞上一分請帖,道:「老爺,靖安伯派給你下了帖子。」

    徐鵬舉這次倒沒有拒絕,反而立即伸手把請帖拿過來看。現在內衣的市場已經逐步打開了,不僅各大青樓趨之若鶩,甚至大戶人家的閨閣丫環也爭相購買,估計不用半年就能回本了。嘗到了甜頭的徐鵬舉自然不會拒絕徐晉的邀請,說不定又有賺錢的好點子呢?

    徐鵬舉打開請帖一看,發現同樣是一手漂亮的正楷,就連格式也一模一樣,只是約會的地點變了:魏國徐公,明日散朝後,煮雪居,不見不散,徐晉拜上。

    徐鵬舉笑了笑,把請帖合上,淡道:「告訴送信的,本國公屆時會赴約。」

    「好哩!」管家立即喜滋滋地離開往前面而去了,這老貨很明顯又拿了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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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臣反對
               
    嘉靖元年四月初四,常朝。

    常朝不同於大朝會,大朝會所有在京官員都要參加,只朝拜不處理政事,而常朝只有五品以上的官才有資格參加,並且皇上會在朝會上聽取大臣奏事。

    當然,一些特殊的部門官員,即使官職不夠五品也可以參加常朝,譬如六科給事中,官職雖然只有七品,同樣可以參加常朝,而且權力還蠻大的,有權封駁和註銷奏章,甚至皇上有不對的地方也能批評指正。這種以小制大的官職設計,具有相當的優越性,比現在共和國「自上而下」的家長制還要先進。

    話說徐晉自去年被晉陞為翰林侍讀和兵部員外郎以後,還是第一次參加常朝。

    此時,但見小皇帝朱厚熜身穿五爪金龍袍,頭戴翼善冠端坐在奉天殿的御座上,文武兩班大臣分列左右,徐晉十分低調地站在文官隊伍的後面。

    文武官員參拜過後,司禮監太監畢雲捧著拂塵上前大聲唱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話音剛下,戶科給事中於寬便出列朗聲道:「臣有本啟奏。今年二月開始,戶部在宛平縣試行種植紅薯,原本承諾給試種農戶每畝一斗糧食補貼,至今兩月過矣,卻依舊還沒兌現承諾,百姓頗有怨言。是故臣彈劾戶部尚書楊潭玩忽職守,愚弄百姓,請免去其尚書一職。」

    此言一出,兩班大臣均微微騷動起來,這些科道言官本來就是大炮筒,今天炮轟這個,明天炮轟那個,本來是很正常的事,然而於寬今日一開口就直接彈劾尚書級別的官員,而且直言要求把楊潭免職,那就有點不同尋常了。

    朱厚熜早就對管錢袋子的楊潭不爽了,面無表情地淡道:「令戶部尚書楊潭自辯。」

    楊潭畢竟是老官吏了,被人彈劾也不是一次半次,不慌不忙地出列道:「皇上明鑑,由於紅薯的糧種不夠,戶部在全國收集糧種需要時間,所以宛平縣所有的試種地,在三月初才播種完畢。

    另外,宛平縣試行種植紅薯共計八千餘頃,補貼糧食一萬兩千石有奇,調配運輸均需要一定的時日,所以才導致補貼發放遲了。」

    戶科給事中於寬立即反駁道:「荒謬,宛平縣試行種植紅薯的事,去年寒露之後便定下了,為何不早收集種糧,待今年開春種植時才發現種糧不夠?」

    「於大人這話偏激了,紅薯是新作物,缺乏種植經驗,對種糧估算失誤也很正常。」工部左侍郎石玠出列替楊潭辯解道。

    朱厚熜淡道:「對糧種估算失誤情有可願,但補貼沒必要等全部播種完才發放,完全可以分批發給,種了的農戶便發給補貼,百姓何至於有怨言?」

    朱厚熜這話聽著雖然有道理,但實際操作起來卻是十分麻煩,那有統一發放省事,戶部下面的官吏正是嫌麻煩,這才決定統一發放的,這樣省時又省力,還能省下運輸費用。

    所以說有道理的事情,不一定合理,主要還得看站在哪一方的立場,如果從農戶的立場來看,自然是越快拿到補貼越好。

    這時楊潭便很識趣地跪下謝罪:「皇上聖明,確是臣下疏漏了,請皇上治罪。」

    朱厚熜點頭道:「戶部尚書楊潭辦事不周,但念在事出有因,亦未釀成大錯,罰俸一月以示懲戒。」

    「臣領罪謝恩!」楊潭叩頭謝罪後退回文官隊伍中。

    奉天殿內鴉雀無聲,一眾文武官員此時才猛然發覺,登基一年的小皇帝處事越發輕車熟路了,而且威德日盛,輕描淡寫便處罰了一名尚書,還讓人沒辦法反駁。

    徐晉亦不得不承認,朱厚熜這小子確實十分聰明,難怪史上的嘉靖帝能以少年藩王的身份,成功轉型為雷霆萬鈞的帝皇,將群臣和太監都掌控在鼓掌之中,並未像後來的萬曆皇帝那般,被張居正給架空。

    這時首輔楊廷和緩步走出來道:「臣有事啟奏!」

    朱厚熜神色放緩和,客氣地道:「楊先生請講。」

    小皇帝雖然對楊廷和有所不滿,但表面還是十分尊敬的,對內閣四老都以先生相稱。

    「山東兗州府的百姓去年遭受水災,又連遭兵禍,百姓生活艱難困苦,去歲皇上已經降旨免除兗州府一年的稅糧,但這顯然還不夠,是故臣懇請免除兗州府百姓兩年的稅糧。」

    朱厚熜點頭道:「准奏!」

    楊廷和剛退回隊伍中,兵科給事中夏言便出列朗聲道:「臣有本啟奏!」

    夏言長得眉目疏朗,聲音洪亮清晰,朱厚熜對他的印象很好,欣然道:「奏來!」

    夏言抱笏義憤填膺地大聲道:「上月浙江寧波府,兩夷仇殺,毒流廛市,至使我百姓死傷慘重,備倭都指揮劉錦,千戶張鏜皆戰死,倭人奪船逃入大海不知所蹤。

    臣以為一切根源在於市舶提舉司,請皇上即日下旨廢除福州和寧波兩處市舶提舉司,厲行禁海,封鎖碼頭,銷毀出海船隻,斷絕海上交通,避免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夏言話音剛下,立即便有不少官員站出來附議。

    徐晉見狀不禁大皺其眉,廢除市舶提舉司中止貿易就算了,竟然還要銷毀出海船隻,這豈不是等於自廢武功?能不能再弱智一些?

    「諸位愛卿都同意裁撤市泊提舉司,厲行禁海嗎?」嘉靖提高聲調問,目光掃過兩班大臣,最後停留在徐晉的身上。

    察覺皇上目光有異的大臣,都下意識地轉頭往躲在角落的徐晉望來。

    徐晉見到目前的形勢,本來已經有點打退堂鼓了,這時只好硬著頭皮出列朗聲道:「臣反對!」

    此言一出,頓時全場嘩然,現在整個奉天殿內的大臣,幾乎一邊倒地支持夏言,徐晉竟然反對,莫不成這小子剩喜歡干跟群臣作對的事?

    朱厚熜一本正經地道:「靖安伯為何反對?」

    徐晉暗自深吸了一口氣,既然當了出頭鳥,那便放手拼一搏吧,成不成再另說,於是從懷中摸出一封奏本朗聲道:「臣把建議都寫在奏本之中,請皇上過目。」

    朱厚熜殷然地道:「呈上來!」

    立即便有小黃門負責把徐晉手中的奏本呈送到御座前,朱厚熜那小子接過裝模作樣地翻看起來。

    首輔楊廷和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徐晉一眼,禮部尚書毛澄更是直接冷哼一聲低斥道:「譁眾取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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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憤怒了
               
    正當群臣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時,司禮監太監畢雲揮動了廷鞭,發出「啪」的一聲炸聲,尖聲喝道:「肅靜!」

    一眾大臣立即安靜下來,朱厚熜這時已經看完徐晉的奏本,點頭道:「朕覺得徐卿之言不無道理,請毛尚書誦給大家聽一聽。」

    「臣領旨!」禮部尚書毛澄一拂衣袖,接過小黃門遞來的奏本,抑揚頓挫地朗誦起來。

    徐晉這封奏本主要通過闡明兩個理由來反對禁海:第一是互通有無,取別國之長補己之短,這樣國家才能發展進步;第二是貿易富民,人民富足了,國家自然就會強大。

    然而,在場眾大臣的「天朝上國」思想已經根深蒂固了,再加上封建主義向來重農抑商,所以徐晉這兩條理由根本沒辦法讓眾大臣認同,甚至讓他們覺得荒謬可笑之極。

    這不,禮部尚書毛澄剛誦讀完徐晉的奏本,翰林學士石珤便出列,怒視著徐晉喝斥道:「徐晉,你這奏本通篇都在言商賈之事,真是枉讀聖賢書,本官羞與汝為伍。」

    正所謂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最後,可見商人在封建社會的地位之低,特別是士大夫階層,更是瞧不起商人。在古人的詩文當中,商人的形象都是自私狡猾,重利潤而輕情義,為讀書人所不恥。

    徐晉劍眉微挑,淡定地道:「敢問石大人身上穿的衣物、家中飯桌上的菜餚、家裡用的器具從何而來?莫不成都是石大人自己製造的?」

    石珤臉色微沉,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徐晉淡淡地續道:「老百姓早上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那一件離得開商賈?所以說,商賈之事涉及民生的方方面面,敢問石大人,言商賈之事何恥之有?」

    石珤面色漲紅,更是無言以對,小皇帝朱厚熜見狀心中暗樂,偷偷地豎起了大拇指。

    這時徐晉繼續侃侃道:「民既富於下,君自富於上。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富足了,國家自然就強大。有句俗語叫: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大明沿海的百姓既然能從海上貿易中獲得財富,為什麼要禁止?若僅僅因為發生兩夷仇殺的事就關閉市舶提舉司,禁絕海上貿易,無疑等於因噎廢食。另外,正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國與國之間貿易,互通有無,學習別人的長處,促進本國的進步才是正確的做法。

    所以,臣認為不僅不應該裁撤掉福建和寧波的市舶提舉司,反而應該增開市舶提舉司,進一步開放海上互貿。」

    禮部尚書毛澄面色鐵青,厲聲斥道:「胡說八道,信口雌黃。國之本是農桑,重商事而輕農桑乃捨本逐末的愚蠢做法。更何況,莫非你眼中只有那些黃白之物,完全置我朝尊嚴於不顧?倭人公然在我大明國境燒殺搶掠,而我們反而大開國門與之通商,這將置我大明顏面於何地?」

    兵部尚書王澤點頭附和道:「毛尚書所言極是,更何況我大明物華天寶,什麼都不缺,倭國蕞爾小國罷了,有什麼值得咱們大明稀罕的。」

    刑科給事中周玉繩更是跳出厲聲道:「禁止片板下海,此乃太祖定下的祖制,徐晉公然妖言惑眾,其心可誅。臣懇請皇上下旨誅殺此獠,以正視聽!」

    徐晉不禁氣樂了,今天總算是領教了大明朝職業噴子的野蠻,動不動便要誅殺誰,我r你大爺的,冷道:「恕在下眼拙,閣下哪位?」

    周玉繩傲然道:「本官乃刑科給事中周玉繩,靖安伯有何賜教?」

    徐晉淡笑道:「賜教不敢當,不過依周給事之言,那三寶太監鄭公是不是該被凌遲處死?」

    此言一出,整個奉天殿死一般寂靜,周玉繩更是臉都綠了。要知道三寶太監鄭和七下西洋,每次都是船隻數千,浩浩蕩蕩,要說違反祖制,這位已經違反得徹徹底底的,若按照周玉繩剛才的話,三寶太監凌遲一百遍都不夠贖罪,而偏偏三寶太監是奉了成祖朱棣的命令下西洋的,莫非連成祖一起剮了?

    「徐晉,你……你……你強詞奪理?本官……」周玉繩口吃吃的,連句話都說不完整了,後背汗涔涔。

    徐晉也懶得繼續理會這個小角色,轉而對兵部尚書王澤道:「王尚書剛才說倭國乃蕞爾小國,沒什麼值得咱大明稀罕的?」

    王澤冷哼一聲,傲然道:「是又如何,難道本官有說錯?」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我大明雖然物華天寶,但並不是什麼都不缺,什麼都是最好的,譬如倭刀便不比咱們的腰刀差;譬如佛郎機炮也比咱們的火炮強;再譬如這個……」徐晉說著摸出那隻精緻的懷錶,續道:「咱們大明便沒有西洋人這種精準的計時工具,難道,這些都不值得我們效仿嗎?」

    王澤冷笑道:「不過奇技淫巧罷了,不值一哂!」

    徐晉再次被氣樂了,果然,你無論如何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同樣,無論你如何舌燦蓮花也說服不了一群自以為是的「老古董」。這群人要不是刀架在脖子上,讓他們真正感到痛徹心肺,他們的思想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徐晉突然有點心灰意冷了,就現在這種情況,想推動「開海禁」,顯然只是痴心妄想,所以十分乾脆地把懷錶揣回懷中,也懶得再去反駁禮部尚書毛澄,對著御座行了一禮便退回隊伍的後面。

    朱厚熜顯然也明白今日事不可為,不由暗嘆了一口氣,淡道:「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朕自登基以來,廣開言路,諸位愛卿有什麼建議儘管道來,朕不會因言而降罪於任何人。」

    「皇上聖明!」兩班大臣齊聲道。

    朱厚熜目光望向內閣四老,和顏悅色地道:「諸位先生以為徐晉所議如何?」

    楊廷和上前一步道:「民富則國強固然不假,但國家的根本是農桑,商事只是輔助,若重商事而輕農桑無疑是本末倒置。皇上只要輕賦稅薄徭役,施仁政,人民得到休養生息,自然就會富裕起來。這才是真正的民既富於下,君自富於上。

    所以說,徐晉所奏根本不值得推敲,更何況倭人如此囂張,豈有不嚴懲之理。另外,祖制更是萬萬不可違也。」

    三輔毛紀和四輔蔣冕也點頭表示附議,至於次輔費宏本身也不同意開海禁的,再加上其他人都反對,他自然不能明顯偏袒自己的門生,最後也點頭道:「臣贊成裁撤市舶提舉司,禁止沿海百姓下海,加強海防,以杜絕再發生類似事件!」

    內閣四老均表態禁海,再加上滿朝大臣幾乎一邊倒支持裁撤市舶提舉司,於是乎這件事便蓋棺定論了。徐晉不禁暗嘆了口氣,看來自己太想當然了,以自己目前的地位和人脈,就算有小皇帝支持,也幹不過這些守舊派啊。

    散朝後,徐晉悶悶不樂地離開了奉天殿,剛行出昭德門便被老師費宏叫住了,連忙站定恭敬地等候。

    費宏行到徐晉跟前,神色平和地道:「子謙,下朝後到為師府上,為師有些事要跟聊。」

    「是!」徐晉心中苦笑,估計是要挨訓了。

    費宏點了點頭便往內閣方向踱去,徐晉剛想轉身離開,便見首輔楊廷和迎面行來,忙又站定行禮道:「見過楊閣老!」

    楊廷和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淡道:「徐子謙,老夫聽說你昨日與皇上蹴踘了?」

    徐晉暗皺了皺眉,點頭道:「正是,皇上一時見獵心喜,下官也不便掃皇上的興。」

    楊廷和冷哼一聲道:「別以為老夫瞧不出來,開海禁的事你早已經與皇上商量好了。皇上還年幼,容易受人盅惑,別怪老夫沒提醒你,江彬乃前車之鑑,你是個人才,老夫可不想看著你走上佞臣之路,最後萬劫不復。好自為之吧!」說完一拂衣袖踱了開去。

    徐晉眉劍緩緩揚起,袖筒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這次,他徹底的憤怒了。

    本來徐晉還敬重楊廷和是個能吏,從來沒想過與他作對,但是他今日終於看清了,楊廷和雖然是能吏,為官也算清正,但他又是守舊派的代表,過份的自以為是。

    這種守舊派的權臣無疑是時代進步的絆腳石,自己若想在官場上有所作為,推行對大明有益的變革,那就必須把楊廷和之類的守舊大臣統統掃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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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待遇優厚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古人做什麼事都喜歡趕早,譬如大明朝的官員上班就很早,當然,下班也很早,下午四時左右,各部院的官員便陸續離開官署回家了。

    徐晉本來約了魏國公徐鵬舉下班後談事的,但是費師讓他今晚過府,所以只能派人通知徐鵬舉推遲到明天再見面了。

    徐晉回到府上,先回後院換了常服,又陪妻兒玩耍了一陣子,便打算出門去見費師,這時管家大寶卻臉帶喜色地跑了進來道:「老爺,造出來了,透明的玻璃造出來了?」

    徐晉驀地站起,驚喜地道:「是康伯做出來的?」

    去年夏天,徐晉在外城搞了一個燒玻璃作坊,找來一名叫康伯的退休工匠研究透明玻璃,只是一年過去了,還是沒有研究出透明的玻璃,銀子倒是花掉了數百兩,其中原料損耗佔了花費的大頭。

    大寶搖頭道:「那倒不是,今天作坊裡來了一個名叫孫禮的男子,自稱從山東顏神鎮來,說要找老爺您,他手裡有一塊透明的玻璃。」

    徐晉恍然道:「原來是他,人現在何處?」

    大寶機靈地道:「小的已經把他帶回府上了,就在外面候著呢。」

    徐晉讚許地道:「大寶,幹得不錯,去,把人帶到客廳,我隨後就到!」

    「好哩!」大寶高興地退了出去。

    徐晉在兒子胖嘟嘟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順勢啵了一下兒子他娘鮮紅的小嘴兒,引得嬌妻一記嬌嗔,這才施施然地行出屋去。

    客廳內。孫家老三侷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雙腿併攏,一隻灰布包袱就擱在膝上,雙手護住,生恐會被別人搶去似的。

    話說去年在山東柳埠鎮,徐晉向孫禮承諾過,只要造出完全透明的玻璃就獎賞他三千兩銀子,所以孫禮回到青州顏神鎮老家後,立即便動手研究燒製透明玻璃。在花費了數個月的時間,投入了幾十兩銀子之後,上個月竟然真讓他燒製出透明的玻璃來。

    孫老三欣喜若狂,在和家人商量過後,立即便收拾行李進京,按照徐晉留給他的地址找到了玻璃作坊。然而,此刻坐在徐府豪華的客廳內,孫老三卻患得患失起來,有點擔心徐晉會不兌現承諾,若是如此,那他投入的幾十兩銀子就打水漂了,還搭上幾個月時間和來回的旅費。

    正當孫老三忐忑不安的時侯,一名穿著錦服的英俊青年神定氣閒地從屏風後行了出來,生得唇紅齒白,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孫老三一眼便認出了,立即站起來跪倒行禮:「草民見過徐大人。」

    徐晉雖然不喜跪禮,但也只能入鄉隨俗了,微笑道:「起來吧,不必多禮。孫老三,本官聽說你把透明玻璃造出來了,可有此事?」

    或許是受到徐晉笑容的感染,孫老三在見到徐晉那一刻起,心中的不安便打消了,直覺告訴他,眼前這位徐大人肯定不會食言的,站起來略帶一絲得意地答道:「託大徐人的福,草民確實把透明玻璃造出來了!」

    孫禮說完打開包袱,從裡面取出一塊不規則的透明物體,約莫有磚塊大小,恭敬地遞過來道:「大人,您請看。」

    徐晉接過來仔細一看,又輕敲了敲,點道:「對,就是這種透明玻璃。」

    孫禮滿臉喜悅,搓著手小心翼翼地道:「大人當初說造出透明玻璃就有三千銀子……呵呵!」

    徐晉笑道:「放心,本官言出必行,絕不會食言。孫老三,這東西你先看看!」說完便取出那塊玻璃鏡子遞去。

    孫禮微愕了一下,謹慎地接過鏡子看了看,驚訝地道:「大人,這是……玻璃鏡子?」

    徐晉點頭道:「不錯,西洋人做的玻璃鏡子,比銅鏡清晰百倍。」

    孫禮心中一動,脫口道:「莫非大人要透明玻璃就是打算造這種鏡子?」

    徐晉微笑道:「聰明,確是如此。透明玻璃後面弄上一層東西后就能做出鏡子,有沒有信心能做出來?」

    孫禮把那面玻璃鏡子翻轉看了看背面,信心十足地道:「西洋人能做,咱們肯定也能做的。」

    徐晉眼中露出一絲欣賞,笑道:「好。那本官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現在有兩種方式,第一就是本官出三千兩銀子買下燒製透明玻璃的方子;第二就是你留在本官的玻璃作坊幹活,除了每月五兩銀工錢,還佔作坊的一成乾股,待作坊投產後每年都有分紅。」

    孫禮頓時脹得滿臉通紅,興奮得心臟撲通撲通地急跳,因為徐晉給出的兩種選擇都十分誘人,三千兩銀子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夜巨富,但每月五兩銀子工錢,還有一成的乾股也十分誘人。

    孫禮躊躇了一會,最後顯然打定了主意,一拍大腿道:「大人,草民願意留在作坊幹活!」

    孫禮作為一名普通的工匠,敢花半年時間,耗費幾十兩銀子研究透明玻璃,顯然也是有魄力和眼光之人,稍加衡量後便作出了明智的選擇。先別說那一成的乾股,能攀上徐晉這根大腿就物超所值了。

    徐晉眼中欣賞之色更濃了,微笑道:「行,那從明天開始你便到作坊上工,和康伯合作,負責把鏡子研製出來,另外,本官在明時坊有一套空置的宅子,以後你便住那,回頭把家人也接進京來吧,也省得兩地奔波。」

    孫禮大喜過望,再次撲通的跪倒,連聲道:「謝大人,小的一定儘早把玻璃鏡子造出來。」

    站在一旁的管家大寶一臉的羨慕,明時坊那幢宅子有數百不方,當初是他親手置辦的,花了近五百兩銀子呢。

    徐晉點了點頭道:「大寶,給孫老三安排住處,明天再帶他去明時坊的宅子看看。」

    孫禮喜滋滋地跟著大寶離開客廳,忍不住問道:「大寶管家,明時坊那幢宅子有多大呢,小的家裡人多,若是太窄了怕住不下。」

    大寶沒好氣地道:「前後兩進近四百坪呢,價值五百兩銀子,是本管家當年親手置辦了,你小子賺大發了,知足吧!」

    「五百兩!!!」孫禮驚得嘴巴大張合不攏嘴,小心臟有點受不了,像喝醉酒一般,走路都有點飄了。

    徐晉之所以對孫信如此優厚,又給乾股又送宅子,皆因此子確是個人才,而且是掌握「核心技術」的人才,給了他幹股,他自然便會更加賣力氣去幹活,而且還不用擔心被別人挖角。

    制玻璃鏡子可是個技術活兒,不像內衣那樣容易被人山寨,魏國公憑藉權勢確實可以短暫地壟斷內衣市場,但絕對不能長久,因為大明朝的婦女一個個都心靈手巧,她們喜歡自己做針線活兒,魏國公再有權勢也不可能禁止婦女們在家裡自己做內衣穿吧!

    當然,如果魏國公在內衣的選料和設計上繼續保持優勢,生意還是有得做的,但還想跟剛開始時那樣火爆就不可能了。

    而玻璃鏡子就不同了,這種「高科技」的玩意一般人造不來,絕對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只要製造的方法不外漏,壟斷數十上百年簡直輕易如舉。

    無論什麼時代,壟斷便意味著財源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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