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90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7
第480章 嫁衣
               
    徐晉把孫老三打發下去後,便讓二牛套上馬車往小時雍坊而去,小舅子謝三槍也跟著一起出門。話說小舅子謝三槍自二月初來到京城,已經住下兩個月了,只要徐晉外出辦事他都跟在左右,充當保鏢的角色。

    小時雍坊距離小時坊並不算遠,馬車很快就駛到費府門外,費家的門房見到「雙料姑爺」上門,立即便熱情地開門迎了進去。

    「周管家,費師回府了嗎?」徐晉跟在管家衡身後往屋裡走,一邊探問道。

    由於內閣事務繁忙,內閣四老一般都要比其他官員晚下班,有時甚至還要加班到很夜。

    周管家答道:「老爺剛回來,回後院更衣了,二少爺在客廳招呼訪客。」

    徐晉不由問道:「什麼客人來訪?」

    周管家笑道:「少爺以前信江書縣的同窗,估計徐大人也認識的。」

    徐晉心中一動,待進了客廳一看,發現訪客果然就是蔡岳和李英俊這對好「機油」,此時費懋中正在陪著他們聊天。

    「子謙來了!」費懋中見到徐晉,立即欣喜地站了起來,蔡岳和李英俊也連忙站起來打招呼。

    話說今年乃鄉試之年,所以去年費懋賢並沒有跟著費家大隊一起進京,而是繼續留在鉛山鵝湖書院讀書,今年八月份的鄉試若是中舉,屆時便會進京參加明年的春闈大比。

    「元浩兄和子玉兄竟也在此,那倒是巧了!」徐晉笑著在茶几旁坐下,自有下人奉上香茗。

    李英俊笑道:「確實挺巧的,我和元浩兄本來還打算明天登門向子謙道別緻謝呢,承蒙子謙這段時日幫助和照顧。」

    徐晉心中一動問道:「子玉兄和元浩兄打算離開京城了?」

    李英俊點頭道:「在京城逗留了兩個月,也是時候離開,趁著現在剛入夏,天氣還不算太熱,正好趕路往大同。」

    「噢,那兩位打算幾時動身?」

    「路引恐怕要後天才能拿到,我們打算大後天動身離京。」

    徐晉點頭道:「好的,那後天下午,我在酒仙樓設宴為兩位同窗踐行,民受到時也一起參加吧!」

    費懋中點頭道:「固所願也!」

    蔡岳和李英俊對視一眼,感激地道:「那我們便先行謝過子謙兄的美意。」

    徐晉微笑道:「對了,元浩兄和子玉兄一路西行至哈密,應該會經過肅州吧?」

    蔡岳點頭道:「會的!」

    徐晉道:「那正好,我有一同年叫黃大燦,表字少雲,去年外放至肅州任判官,到時麻煩兩位順路捎一封信,若是在當地遇到什麼困難,你們也可以找他幫忙。」

    蔡岳和李英俊聞言不由一喜,他們雖然有著追求詩和遠方的浪漫情懷,但跑到那邊境險地去,人生地不熟,說半點也不擔心是不可能的,特別是肅州這種兵鋒要塞,若是有熟人照應,自是最好的。

    話說明朝的肅州屬於陝西省管轄,正屬於邊境的最前線,東北邊是韃靼人佔據的河套平原,西北邊又是被吐魯蕃佔領的哈密,乃不折不扣的刀兵之地。

    費懋中喝了口茶嘆道:「自去年六月至今將近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不知少雲兄如今可安好,肅州可是邊塞苦寒之地啊。」

    徐晉聞言亦不由心生感慨,老實人黃大燦在他的同年好友中,不是最出眾的一批,但卻是最腳踏實地的一個,墩厚內秀,性格堅韌,這種人或許會成功得晚,但絕對會成功,只願他在肅州安好,有生之年還能有相見之日。

    四人閒聊了兩盞茶的功夫,婢女紅纓便從屏風後行了出來,對著眾人福了一禮道:「老師讓徐公子到書房。」

    徐晉站起來微笑道:「在下失陪一會。」

    「子謙兄快去吧!」蔡岳和李英俊連忙道,心中羨慕不已,能在費閣老家中登堂入室的怕就只有子謙了,而且,聽說皇上還為費家兩位姑娘都賜了婚給徐子謙,真是羨煞旁人啊。

    費懋中看著徐晉去了後面,卻是臉露憂色,他雖然沒有資格參加常朝,但今日朝會上發生的事還是有所耳聞的,子謙這次估計要挨訓了。

    徐晉跟著紅纓往費宅中院行去,心裡亦不由有點忐忑,他是費宏的門生,很快又要成費家的女婿了,身上的費家烙印很深,彼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政治上應為攻守同盟,然而今日之事卻沒有預先跟費師通氣,難免擔心費師會不滿。

    「徐公子,紅纓姐姐!」

    徐晉正有點走神,忽然聽見有人喊自己,定神一看,只見一名穿著粉紅色掐丫背心的俏丫環站在前方,赫然正是費吉祥的貼身丫環侍書。

    「原來是侍書姑娘!」徐晉含笑點頭,目光下意識地往四周掃了一遍,並未見到費吉祥,不由暗鬆了口氣。話說自從小皇帝賜婚後,徐晉便沒有見過費吉祥,此時若見到難免尷尬。

    侍書挎著一隻籃子,裡面裝著五色絲線,笑嘻嘻地道:「人家可當不起姑娘的稱呼,咱們家姑娘現在西跨院呢,姑爺要不要去見一見?咯咯……」

    徐晉不禁暗汗,紅纓上前一步作勢便要扭侍書的嘴,一邊道:「小蹄子皮癢了吧,信不信嘴兒給擰下來。」

    侍書挎著籃子咯咯笑著跑開了,扭擰著細腰穿廊過院,腳步輕快地進了西跨院。

    夏季日長夜短,儘管眼下已經是下午六點了,但天色還是很光亮。西跨院的屋裡,費如意和費吉祥兩人正並排而坐,認真地做著針線活兒,偶爾會停下來討論幾句該怎麼下針。

    古代女子出嫁,一般都是自己做的整套嫁衣,此時費如意和費吉祥正是在準備自己的嫁衣,婚期已經定今年的八月初十,還有四個月,時間有點緊,所以兩女這段時間都在忙著做針線活。

    這時侍書挎著籃子行了進來,笑嘻嘻地道:「兩位姑娘,奴婢剛才在前面遇到徐公子了。」

    費如意抬起俏臉,欣喜地道:「真的?」

    「哎喲!」費吉祥輕呼一聲,原來是針扎到手指了,紅著臉把手指含到嘴裡,明眸不滿地白侍書一眼。

    侍書吐了吐舌頭道:「婢子剛才在中院遇到紅纓姐姐領著徐公子,估計是到書房見到老爺了,不過徐公子似乎不怎麼開心。」

    「為什麼?」費如意和費吉祥異口同聲道,後者說完後卻是霞飛雙頰,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做針線活。

    侍書搖頭了搖頭道:「奴婢也不太清楚。」

    兩女頓時都變得有點神思不屬起來,又做了一會針線活,費吉祥便站起來道:「三姐,時候不早了,小妹也該回那邊了。」

    費如意這時的心思也在愛郎身上了,自然也無心再繼續做針線活,點了點頭道:「也好!」

    費吉祥把做了一小部半的大紅喜服放回籃子中蓋了起來,提著離開了西跨院。

    「入畫,二哥回來了嗎?」費如意一邊放下針線,一邊柔聲問道。

    入畫答道:「早回來啦,在前面客廳陪客人呢!」

    費如意不由有點失望地噢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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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師徒交鋒
               
    徐晉跟著紅纓來到費宏書房外面,後者輕敲了敲房門道:「老爺,徐公子來了。」

    「進來吧!」費宏平和的聲音傳出。

    徐晉推門行了進去,只見費師正站在書案後提筆行書,於是一揖施禮道:「學生見過費師。」

    費宏抬起頭,手提著毛筆微笑道:「子謙來得正好,過來看為師這幅字如何?」

    徐晉舉步行至案前,首先便看到擺在案頭上的一部《大明律》,而攤開的宣紙上則用顏體寫著一段話:若奸豪勢要及軍民人等,擅造三桅以上違式大船,將帶違禁貨物下海,前往番國買賣,潛通海賊,同謀結聚,及為嚮導劫掠良民者,正犯比照己行律處斬,仍梟首示眾,全家發邊衛充軍。

    徐晉心中一動,這段話正是摘自《大明律》中的禁海法令,乃明朝初年,明太祖朱元璋制定頒布的,費師這是在警醒自己勿違祖制啊!

    費宏目光炯炯地看著徐晉,問道:「子謙,為師這幅字如何?」

    費宏兩次問「這幅字如何」,而不是「這幅字寫得如何」,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讓徐晉以後打消開海禁的念頭,因為這是違反祖制,違反大明律法的。

    徐晉不動聲色地道:「世言顏筋柳骨,費師這幅字寫得方正茂密,橫輕豎重,筆力雄強圓厚,氣勢莊嚴,已深得顏體精粹。」

    費宏不由笑道:「你小子倒是會拍為師馬屁,不過對顏體的特點總結得還算中肯,來來來,你也來寫一幅,待為師看看你的課業有沒有落下。」

    徐晉不禁暗汗,課業落下是肯定的了,自從科舉通關後他就沒碰過四書五經,對徐晉來說,科舉只是一塊敲門磚罷了,既然大門已經敲開了,還拿著磚頭幹嘛?他可沒興趣研究四書五經,然後成為一名滿口之乎者也的大儒。

    徐晉接過費宏手中的筆,鋪開一張宣紙,稍微沉吟了片刻便醮了蘸墨水下筆,寫道: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徐晉用的卻是宋徽宗趙佶的瘦金體,字本瘦勁有力,結構疏朗,讓人眼前一亮。

    費宏看著這兩句詩,不由暗嘆了一口氣,點頭道:「頗有幾分火候了。」

    徐晉小心地把筆擱下,道:「弟子獻醜了。」

    「邊喝茶邊聊!」費宏繞過書案走到窗邊的茶几旁坐下。

    徐晉暗捏了一把汗,走到茶几對面的椅子坐下,真有點擔心老費會突然爆發咒罵自己一頓,甚至提起茶壺澆自己一頭臉。

    費宏用《大明律》警醒徐晉勿違祖制,勿違律法,而徐晉卻回覆了一句「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這兩句詩的字面意思是說:沉沒的船隻旁邊還有無數帆船駛過,枯毀的老樹周圍依舊萬木欣欣向榮。而這兩句詩引申出來的意思卻是:老舊破爛的東西必然會被拋棄,新生事物必然會蓬勃發展。

    費宏摘了《大明律》中的禁海法令,目的是要警告徐晉,讓他放棄「開海禁」這種違制違法的想法,而徐晉卻是借詩表明革故鼎新的立場,說白了就是他不會放棄「開海禁」這個目標。

    為免被茶壺淋頭,徐晉在茶几旁坐下後,立即便將茶壺提了起來,十分「狗腿」地替老費斟了杯茶道:「費師請喝茶。」

    費宏睨了徐晉一眼,他確實對徐晉的「冥頑不靈」有點惱火,但是還不至於做出茶壺淋頭的舉動來,甚至於連責罵也不會有,他為人寬厚,不像楊廷和那般容不下政見不合的人。譬如在「大禮議」這件事上,他雖然也贊同楊廷和的觀點,但他也不會逼迫小皇帝朱厚熜認孝宗為皇考。

    同樣,在「開海禁」這件事上,費宏也不會拿出師父的威嚴來強壓著徐晉低頭。其實自從當年在上饒第一次跟徐晉暢聊,費宏便發現此子思維獨特,談吐間總會崩出一些新穎奇特,卻又發人深醒的詞句。

    而且後來徐晉確實搞了不少創新的東西,譬如素描畫法、五子棋、古怪的歌曲唱法、佛郎機炮、燧發槍等等!

    所以費宏很清楚,自己這個門生是個有想法有抱負的革新派,他也接受了這一點,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把徐晉收為門生。

    然而接受是一碼事,理解又是一碼事,支持更是另一碼事。費宏為人寬厚,能容得下相悖的意見,但不代表他會支持相悖的意見。費宏是個傳統的封建儒者,小農思想佔據主導,在他看來土地才是根本,糧食才是根本,百姓就應該老老實實地種地生產糧食,這樣國家才會穩定繁榮,若是社會風氣變了,百姓都趨之若鶩地跑去經商賺錢,哪誰來耕田種地,誰來生產糧食?這可是傷及國本的事。

    所以,費宏不會支持「開海禁」,大行商事之道。

    這時,費宏喝了口茶道:「子謙,為何如此執著要開放海禁?」

    徐晉來之前便仔細琢磨過一個問題,為何阻力巨大的「清田莊」最後會獲得通過,而偏偏阻力較小的「開海禁」卻碰了個大觔斗?

    很明顯,「清田莊」之所以獲得通過是因為自己因勢利導了,既有山東流民參與造反這個契機,又有小皇帝鼎力支持,再加上文官集團中的有識之士亦有意「清田莊」,所以最後才水到渠成。

    而反觀「開海禁」這件事,既沒有前提契機,再加上滿朝文武幾乎一邊倒地反對,換而言之,「開海禁」的氛圍根本還沒營造出來,沒有任何基礎,最後不碰壁才怪。

    所以徐晉現在也明白自己操之過急了,「開海禁」的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徐徐圖之,慢慢把氛圍營造出來,把基礎夯實,那樣才有成功的可能。

    怎麼營造出「開海禁」的氛圍?

    自然是得靠同化了,同化別人的思想,讓別人認同自己,樹立起「開海禁」的共同目標,當支持自己的人越來越多,積聚起來的力量就越強,最終才能衝破桎梏,實現「開海禁」的目標。

    徐晉今晚就是來「同化」費宏的,若是連自己的老師都說服不了,那也別想什麼「開海禁」了,洗洗睡吧!

    徐晉也抿了口茶,並沒有回答費宏的話,而是反問道:「敢問費師,太祖當年為何禁海?」

    費宏很自然地道:「太祖立國之初,倭國人冥頑如初,不服王化,殺我朝使臣,私通逆臣胡惟庸,謀劃不軌。加之倭人勾結盜匪,在我大明沿海游弋,行劫掠之事。」

    徐晉道:「也就是說,太祖當年禁海是因為倭國不臣,倭寇在沿海劫掠百姓?」

    費宏點了點頭:「正是!」

    事實上當年朱元璋下令禁海,不許片板下海,確是發生在「胡惟庸案」之後,老朱擔心沿海的豪強會借助海外勢力顛覆大明,這才施行禁海令,阻絕海上交通,讓沿海百姓沒辦法接觸到海外勢力。

    徐晉道:「譬如建房子需因地制宜,耕種作物則需因時制宜。政策政令也是如此,當初制定的政令不一定適合現在。現在倭國和朝鮮已經向我朝稱臣納貢,禁海自然再無必要了。」

    費宏淡道:「然而沿海百姓依然時常遭受倭人海盜的侵擾。」

    「那是因為商貿不通之故,沿海地區土地不適宜耕種,當地百姓又不能下海捕撈,生活無以為繼,只能入海為盜,勾結倭人劫掠自己的同胞。」

    費宏皺了皺眉不作聲!

    徐晉繼續道:「市通則寇轉而為商,市禁則商轉而為寇。所以只要開放沿海,允許百姓商賈與倭人做生意,百姓有了生計活路,倭人也有正當的途徑獲得所需物資。如此一來,沿海的倭賊海盜自然就會銷聲匿跡了,根本不用費一兵一卒。」

    費宏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徐晉分析得很有道理,淡道:「海禁一開,商貿大行其道,百姓爭相從商務工,必導致田地荒蕪,影響國本,子謙有沒有考慮過這一點?」

    徐晉暗汗,費師是個明白人啊,別說是以農為本的封建社會,就算是世界貿易一體化的現代社會,一個國家若丟荒了農業也相當危險。

    譬如現在的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經濟飛速發展,人口都在流向城市,農村的土地都丟荒了(註:筆者老家的田地就沒人種了,一眼望去全是雜草,連綿成片)。雖然糧食可以通過進口補充,不過一旦發生戰爭和饑荒什麼的,糧食沒有了來源,那就相當危險了,整個國家土崩瓦解也不是沒可能,可惜上面似乎不重視農村土地丟荒的問題,這是個極危險的信號。

    徐晉微笑道:「費師多濾了,沿海並不是我大明的糧食產地,所以開放開禁對我朝糧食的產出影響不會很大,而沿海百姓卻能在商貿中獲得可觀的收益,還能杜絕倭患,何樂而不為呢?

    如今若是裁撤掉市舶提舉司,厲行禁海,學生敢斷言,不出數載,沿海倭患必然更加嚴重。正如大禹治水,宜疏不宜堵,洪水越是堵,造成的危害必然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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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香囊和汗巾子
               
    天色已經黑下了,費宅的西跨院飯廳中,飯菜已經擺上了桌面,四菜一湯,葷素搭配。繼母趙氏端著一碗米飯吃得津津有味,而對面的費如意卻是有點心不在焉,筷子夾著些許米粒,有一搭沒一搭地往嘴裡送。

    趙氏不由奇道:「如意咋了?哪裡不舒服嗎,還是菜餚不合口味?」

    費如意搖了搖頭道:「不是的,女兒只是下午吃了些小婉送來的紅薯干,現在不覺得餓。」

    趙氏也不疑有他,噢了一聲便繼續津津有味地吃飯。話說繼母趙氏比以前圓潤多了,有中年發福的趨勢,不過跟費如意的母女關係卻變得融洽和諧了很多,貪利的性格也有所收斂。

    正在此時,丫環入畫行了進來道:「姑娘,婢子找紅纓姐姐打聽過了,徐公子並沒有挨老爺罵,剛才老爺還讓把飯菜送到書房,晚飯也和徐公子一起吃的。」

    費如意聞言不由鬆了口氣,宜嗔宜喜的俏臉露出甜美的笑容,輕嗯了一聲,端起飯碗夾了一箸青菜。繼母趙氏笑道:「你這丫頭,敢情是在擔心未來夫婿,趕緊把嫁衣做好嫁過去得了,省得牽腸掛肚。」

    費如意頓時霞飛雙頰,嗔道:「娘,人家哪有了!」

    趙氏笑呵呵地道:「好好好,你說沒有就沒有,趕緊吃吧,待會菜都涼了。」

    ……

    徐晉從費宏的書房中出來時已經差不多晚上九點了,這個點數,絕大部份明朝人估計都睡下了。

    紅纓在前面掌燈引路,徐晉跟在後面往前院行去,他和費宏在書房中談了幾個小時,師徒兩人聊了很多東西。徐晉不知道自己最終有沒有說服費師,費師自始至終也沒明確表態支持「開海禁」,但也沒有再明確反對「開海禁」,所以徐晉覺得,今晚的幾斤口水並沒有浪費,至少費師不會再阻止自己謀求開放海禁。而且,徐晉還聽出了費師話中的言外之意,只要能解決糧食不足的問題,他會支持開海禁。

    本來,明朝目前的人口還沒過億,就國土面積而論,要養活這麼一點人綽綽有餘,然而古人的耕作方式太落後了,每畝的產出遠不能與現在相比,再加上明朝正處於小冰河時期,糧食產量就更加低了,所以絕大部份的百姓都活在溫飽線下,每年都會餓死凍死很多人。

    明朝之所滅亡,跟糧食這一塊不無關係,明末時期旱災、蝗災、瘟疫同時爆發,糧食奇缺,民不聊生,甚至出現易子而食的現象。假如紅薯、玉米、土豆這些高產的作物能提前傳入明朝,或許……就沒有後來清朝的什麼事了。

    如今在徐晉這個穿越者的推動之下,朝廷已經開始推廣紅薯了,這必然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大明糧食不足的問題。

    所以徐晉此時正在琢磨著,是不是想辦法儘早把玉米和土豆也引進來,這樣大明自然便會糧食豐足,屆時費師也無話可說了。

    「入畫,你這死丫頭躲在這裡幹嘛,差點被你嚇一跳。」前面掌燈領路的紅纓忽然停下來嗔罵道。

    徐晉定神一看,果然見到丫環入畫站在走廊柱的後面,手裡提著一盞燈籠,笑嘻嘻地道:「哎喲,嚇到了,人家給紅纓姐姐賠個不是啦,能不能通融些個,婢子要給姑爺傳個話。」

    紅纓噗嗤地失笑出聲:「傳吧,還攔著你不成。」

    入畫行到徐晉面前,頑皮地提起燈籠上下照了徐晉一遍,這才笑嘻嘻地道:「還好,完整無缺。」

    徐晉不禁暗汗,問道:「入畫,是如意讓你來的?」

    入畫皺了皺小鼻子道:「可不是,我家姑娘聽說姑爺可能會挨老爺罵,可是擔心得連飯都吃不下。」

    徐晉心中一暖,微笑道:「那能呢,費師是寬厚長者,如意可曾睡下了?」

    入畫笑嘻嘻地道:「算你還有點良心,還知道關心我家姑娘睡了沒,不枉我家姑娘心兒都系你身上了,拿著,這是姑娘親手縫製的,有驅蚊子的功效啊。」

    入畫說完便拿出一隻精緻的香囊遞來,徐晉道謝一聲接過聞了聞,艾草的青香撲鼻而來,其中還夾雜著幽幽的花香。

    入畫見到徐晉隨手把香囊系到腰間,掩著小嘴咯咯地笑道:「這還差不多,天黑,姑爺路上注意了。」說完便提著燈籠搖曳生姿地行了開去。

    徐晉笑了笑,跟在紅纓後面出了費府大門,此時二牛和謝三槍已經架著馬車在外面等候了,兩人自然也在費家吃了晚飯。

    徐晉向紅纓揮手作別,正準備登上馬車,結果隔壁三老爺(費采)府門吱呀的打開,一名丫環提著燈籠腳步輕盈地行出來,一邊叫道:「徐公子請留步!」

    徐晉回身望去,只見丫環侍書提著燈籠快步行來,停在幾米外招了招手。徐晉只好行了過去,客氣地道:「侍書姑娘何事?」

    侍書左右看了一眼,從袖子裡取出一條紅色的汗巾子(腰帶)塞到徐晉手中,低笑道:「這是我們家姑娘做的。」

    徐晉暗汗道:「侍書,代我向你們家姑娘道謝一聲。」

    侍書低笑道:「口頭道謝多沒誠意呀,這可是我們家姑娘第一次送東西給男子,難道徐公子不應該回贈一件東西?」

    徐晉訕然道:「這個……要不下次吧,事出突然,在下身上也沒帶什麼東西。」

    侍書頓時撅起小嘴道:「少來,徐公子身上不是有一塊懷錶總是帶在身上嗎,別不是捨不得吧!」

    徐晉不禁無語,看來這小特務做足了功課啊,還知道自己懷錶不離身,只得硬著頭皮把懷錶取出來。侍書這丫頭一把便拿了過去,笑嘻嘻地道:「這東西好,婢子便替我家姑娘謝謝徐公子啦!」說完便提著燈籠跑了開去。

    徐晉無奈地聳了聳肩,也罷,平白無故就把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給娶了,一塊懷錶又算什麼,回頭有機會再找西洋人弄一塊便是,不過,不能隨時看時間的日子真不習慣啊!

    徐晉下意識地將那條汗巾子湊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同樣散發著縷縷幽香,估計是薰過香,做工也十分精細巧究,顯然花了不少心思和時間。

    徐晉把汗巾子摺疊好放入懷中,轉身往馬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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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如雷貫耳,醍醐灌頂
               
    唧唧唧……

    雄蟲們歇斯底里地賣弄著歌喉,卻讓初夏的夜晚更加靜謐了。院子中,三月初那會播下的番椒已有近尺高,葉色新嫩透綠,被紗窗中透出的昏黃燭光拉長了身影。

    徐晉輕手輕腳地邁進廳中,只見燭台上燃著一根蠟燭,飯桌上還用罩籬蓋著飯菜,不知是初春還是初夏,腦袋趴在桌沿上睡著了,袖子落下來,露出一截白皙粉嫩的手臂。

    「醒醒!」徐晉輕輕地點了一下這丫頭紅馥馥的臉蛋,後者睡眼忪惺地睜了開來,先是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徐晉,立即不好意思地站起來福了一禮:「老爺回來了!」

    這丫頭睜在眼睛的那一刻,徐晉便認出是初春了,輕聲問道:「小婉她們都睡下了?」

    初春低聲答道:「小主子今晚鬧得厲害,夫人和月兒姐姐哄了許久才睡著呢,婢子這就去把飯菜熱一熱,老爺稍坐片刻,很快就能吃了。」

    徐晉連忙道:「晚飯我已經吃過了,你收拾一下也趕緊去睡吧。」

    初春噢了一聲,有些忸怩地道:「老爺……你今晚不沐浴嗎?廚房裡還留了熱水。」

    老爺每天必洗澡,府裡的下人都知道。徐晉點了點頭道:「那你放好水便去睡吧,我自己會洗。」

    初春略帶失望地噢了一聲,把桌上的飯菜收拾端了出去。徐晉躡手躡腳地進了內間,桌子上擺了一盞油燈,不過燈火調得很小,所以光線較為昏暗。

    美婢月兒側躺在小榻上,正睡得香,連薄被掉在地上都沒發覺。徐晉撿起地上的薄被輕輕地給月兒蓋上,這才行到床邊掀開帳子,藉著昏暗的燈光往床上望去,結果差點就失笑出聲。

    床上的小婉已經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然而那胖嘟嘟的小子卻是大睜著眼睛,不亦樂乎地玩著口水泡泡,見到他老子頓時眼前一亮,蓮藕般的小手一陣亂劃,兩條小腿也一蹬一蹬,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徐晉不禁哭笑不得,連忙俯身將小傢伙抱了起來,結果旁邊的謝小婉還是被驚醒了,睡眼忪惺地坐起來:「噢,相公回來了!」

    小榻上的月兒也被吵醒了,打了個呵欠坐起來問:「夫人,小少爺又尿床了嗎?」

    徐晉輕輕地拍了拍小傢伙肉肉的屁股蛋,笑罵道:「瞧瞧,你這小皮猴兒,全都被你吵醒了,該不該打屁屁?」

    謝小婉嗔了相公一眼,寵溺地道:「寶寶估計是餓了,相公,快給我吧!」說完將兒子抱了過去撩開衣襟,小傢伙立即像啟動了定位系統,精準地找到糧倉吮吸起。

    小嬰兒照顧起來本身就相當麻煩,幾乎每隔兩三個小時就要進食一次,再加上古代可沒有子尿褲,大人整晚都休想睡得安穩。

    徐晉本來想給兒子找個乳母的,這樣小婉就不用那麼辛苦,但是小婉死活不同意,堅持要自己來,幸好還有月兒幫忙打下手,要不徐晉真擔心小婉的身體吃不消。

    徐晉在月兒的服侍下洗了個澡,回到房間時小傢伙已經吃飽喝足呼呼大睡了。謝小婉一邊用棉布替相公擦拭被沾濕的頭髮,一邊低聲地跟相公投訴著兒子今天又幹了些什麼「壞事」。

    徐晉樓著小婉的纖腰輕輕一帶,後者便倒入懷中,坐到他的大腿上。小妮子今年才十九不到,儘管生了孩子,但身形還是那麼窈窕,而且更加水靈了,皮膚白裡透紅的,圓臀彈性十足。

    「相公!」謝小婉羞澀地低嗔一聲,此刻月兒就在不遠處收拾房間。

    徐晉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摟著嬌妻香了一口,低聲問:「小婉,上次那事你探過小蝶姑娘的口風了沒?」

    話說戚景通今年已經三十五歲了,原配妻子王氏並沒給他育下一兒半女,家裡的老頭子老催著他納妾,所以這貨那天見到客居在徐府的蕭玉蝶便動了心思。前些天,戚景通厚著面皮向徐晉提了此事,於是徐晉便讓小婉幫忙探聽一下口風。

    謝小婉點了點頭道:「我問了,小蝶姑娘應該是有意思的!」

    話說蕭玉蝶今年也三十出頭,這年紀已經是老姑娘了,而且還進過教坊司,能嫁給一名千戶作妾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估計她自己也不想再繼續尷尬地在徐府客居下去,所以謝小婉試探她的口風時,蕭玉蝶便委婉地答應了。

    徐晉聞言喜道:「行,那改天我讓老戚找媒人上門,摘個好日子把事情辦了吧。」

    蕭玉蝶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現在能給她找個好歸宿,徐晉也算是了卻了一門心事。至於戚景通的人品,以徐晉識人的經驗還是信得過的,再加上以老戚的能力,將來混個都指揮使絕對沒有問題,最關鍵是老戚的正房沒子嗣,只要蕭玉蝶將來能育下一兒半女,坐正不敢說,但絕對不用受正房欺壓。

    ……

    四月初五下午,徐晉從兵仗局出來後便直接趕到小時坊的煮雪居,他約了魏國公徐鵬舉今天談事。

    然而,當徐晉來到煮雪居時,發現徐鵬舉竟然比自己還要早到,而且正陪著一名四十許歲的官員喝茶。

    魏國公徐鵬舉見到徐晉,立即便誇張地道:「哎喲,靖安伯今天沒有爽約呀,難得難得,來來來,本國公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乃新任的國子監祭酒,嚴嵩嚴大人,表字惟中,江西袁州府分宜人氏,跟靖安伯你可是同鄉啊。嚴大人,這位乃靖安伯徐晉,翰林院侍讀兼兵部員外郎。」

    徐晉不禁暗靠了一聲,敢情這位就是後世如雷貫耳的大奸臣嚴嵩啊。這位牛叉帶閃電呀,乃嘉靖後期的權臣,六十多歲才入閣拜相,還擅專國政達20年之久,一直幹到八十多歲高齡,他的兒子嚴世蕃也是個牛叉人物,據說正是西門大官人的原型。

    嚴嵩眼下四十出頭的樣子,長得高高瘦瘦,兩隻手特別長,站著時都快摸到自己的膝蓋了,此時便笑容可掬地向著徐晉施禮道:「嚴嵩見過靖安伯。」

    若論官職,國子監祭酒是從四品,比徐晉還要高上兩品,不過徐晉還有爵位,而且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所以嚴嵩把姿態放得很低,首先向徐晉行禮。

    徐晉笑道:「原來是嚴大人,鼎鼎大名,如雷貫耳啊,失敬失敬!」

    嚴嵩有點莫名其妙,他是不久前才從南京翰林院調到國子監任祭酒的,雖然不算默默無聞,但名氣絕對不算響亮,更是當不得如雷貫耳,但徐晉的語氣又不像是在嘲諷,只能訕笑道:「靖安伯言重了,嚴某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哈!」

    魏國公不禁無語,亦不明白徐晉為何如此浮誇,不過是個從四品的國子監祭酒而已,今天要不是正好族裡有個子弟想進國子監讀書,他都懶得把嚴嵩找來喝茶。

    嚴嵩也很知趣,和徐晉寒暄了幾句便笑道:「國公爺和靖安伯還有事情要談,下官便不打擾了,先行告辭。」

    徐鵬舉早就不耐煩了,揮手像趕蒼蠅般道:「去吧去吧。」

    嚴嵩也不敢流露出不悅,笑容可掬地退了出去雅間,然後把門關上。徐晉神色有些古怪,據史料記載,嚴嵩當上首輔後權勢薰天,就連太子朱載垕都得看嚴世蕃的面色行事,若按照歷史發展軌跡,徐鵬舉以後會不會被整?

    徐鵬舉哪知道徐晉腦瓜中在想啥,見到他面色古怪,便十分光棍地道:「本國公有個本家侄子想進國子監入學,所以跟嚴嵩打個招呼,說吧,約本國公出來何事?若是想讓本國支持你開海禁,那最好別開口,雖然本國公也很想跟洋人做生意。」

    徐晉笑了笑道:「原來國公爺也是個明白人啊,海外貿易生意很好賺。」

    「那當然,倭國人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銀子……矣,本國公為什麼要跟你聊這個?趕緊的,廢話少說!」

    徐晉心中一動,看來徐鵬舉也知道日本盛產白銀,看來明朝人對日本也並不是一無所知,笑道:「國公爺覺得前天那場蹴踘如何?」

    「嗯,玩法是挺新奇的,咦,莫非你想在這上面做文章?」徐鵬舉眼珠一轉道,不得不說,這貨在生意上的嗅角十分靈敏,很有從商天賦的一個人。

    徐晉點了點頭,將早已做好的一份策劃書拿出來遞給徐鵬舉,微笑道:「國公爺可以先看看,若是感興趣,咱們再談一談怎麼合作。」

    徐鵬舉好奇地拿過策劃書打開閱讀,一開始還看得一頭霧水的,不過皺著的眉頭漸漸鬆了開來,又從頭再看一次,顯然在逐條斟字酌句。

    徐晉也不急,一邊悠閒地喝著茶,一邊等待。策劃書對古人來說也是新生事物,能看得懂已經非常了不起了,自然需要點時間去理解。

    徐鵬舉反覆地看了三遍,眼神越來越亮,那感覺就像瞬間醍醐灌頂,原來……錢還可以這麼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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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第一支燧發槍
               
    徐晉的這份策劃書無非是將後世的足球產業模式,結合明朝的實際修改一下,然後搬過來用罷了,簡單的來講就是足球俱樂部聯賽制度。其主要的營利方式就是門票、廣告贊助、電視轉播權、餐飲、球星效應(球服、球鞋之類)等等。

    在明朝,電視轉播權完全可以不考慮,門票什麼的也可以暫時不要,但是廣告贊助、餐欽、球星效應這幾方面卻是可以大做文章。

    當然,一切的前提條件是足球運動可以在大明朝風靡起來,人氣就是財氣,只要人氣積聚起來,再通過適當引導就能變成白花花的銀子。

    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投之。有小皇帝這張王牌在,足球要火起來還容易?

    徐晉的目標是把五百營的東山打造成足球聯賽的中心場地,只要人氣一旺起來,必然會帶動各種服務行業,譬如住宿、飲食、衣服、飾物……等等,只要這些配套一到位,銀子就會像流水般湧入,屆時恐怕只是收租都足夠五百營使用了,更不別說廣告等其他收入了。

    魏國公徐鵬舉雖然擅長做生意,但是思維還停留在單一的「買賣」上,譬如賣內衣就是賣內衣,開賭場就是開賭場,根本還沒接觸過整條產業鏈的生意模式,所以看了徐晉這份策劃書後,簡直如同醍醐灌頂,大開眼界啊,興奮地和徐晉探討起來,大有相見恨晚的味道。

    「徐子謙,本國公覺得你這份什麼策……策劃書還漏了一點,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點。」徐鵬舉喝了口茶潤喉,然後繼續侃侃道。

    徐晉微笑問道:「漏了哪一點?」

    徐鵬舉得意地道:「賭場啊,以後蹴踘聯賽若風靡起來,咱們可以在賭場開出盤口,嘿嘿……銀子保準嘩啦啦地來,說不定比會試殿試還要火爆。」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一聲你大爺的,這不就是賭球嘛,真不愧是開賭場的嘛!

    徐晉糾纏了,他之所以沒把賭球這項寫進策劃書中,本來就是擔心帶壞明朝的風氣,要知道在農耕社會,經濟基礎本來就薄弱,很多百姓連肚子都填不飽,若是再染上賭球的惡習,那不知有多少家庭要支離破碎了。

    之前小皇帝朱厚熜讓徐晉想辦法搞錢,徐晉便想過要發行彩票,但這玩意在經濟基礎脆弱的封建社會真的不適合,所以徐晉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而這次也特意沒把「賭球」這項加入策劃書,也是出於這個原因,誰知道徐鵬舉這貨竟然無師自通,奶奶的!

    「不行,這個絕對不可以!」徐晉神色一整道。

    徐鵬舉微愕問道:「為什麼?」

    徐晉嚴肅地道:「如果你想生意長久,爵位能夠平安世襲下去的話,最好還是不要碰這塊,因為有些錢是不能賺的。」

    徐鵬舉皺起眉頭,露出思索的表情,最後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在理,不過就算我們不賺,也會有別人去賺呀。」

    徐晉道:「到時我會請求皇上下旨,禁止以任何方式賭蹴踘。」

    徐鵬舉無奈地點了點頭,看著白花花的錢不能賺,難受啊,但他也明白,蹴踘聯賽並不像會試殿試那般,三年只有一次,如果每場蹴踘聯賽都開賭,那最後肯定越來越多的賭徒傾家蕩產,等民怨沸騰的時候,那末日也臨頭了,朝廷肯定會拿自己開刀來平息民怨。所以徐晉說得很對,有些錢確實不能賺!

    達成了共識後,兩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最後便是討論股份分配的問題了。

    徐晉的意思是他負責出場地和點子,包括借助小皇帝把蹴踘這項運動帶熱,而徐鵬舉則負責出銀子出人,將整條產業鏈搭建起來,股份分配則是五五開。

    或許是覺得上次內衣的生意佔了徐晉便宜,又或者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魏國公徐鵬舉死活不肯拿五成股份,最後改成了六四開,徐晉拿六成,徐鵬舉拿四成。

    既然徐鵬舉堅持只拿四成,徐晉也不免強,畢竟土地和點子都是自己出,關鍵是有小皇帝塊金漆招牌,拿六成也無可厚非。當然,這些錢徐晉最終不會拿走一文,全部都會用在五百營的建設上,畢竟東山是戶部劃給五百營的屯田,公私得分明,要不然容易被抓小辮子。

    兩人又聊了約莫半個小時,徐鵬舉便帶著策劃書興沖沖地離開,準備在東山興建部份配套設施,然後在端五節舉行第一屆「猛虎杯」,杯子是純金打造的,任何民間球隊都可以報名參加,誰贏了就能把金盃捧走,另外還獎勵一千兩銀子……

    可以想像得出,百萬人口的京城屆時將會掀起一一場怎樣的龍爭虎鬥,不為別的,就為了那隻金盃和一千兩銀子。若到時小皇帝朱厚熜再親臨現場觀賽,甚至下場秀上幾腳,那就更加不得了,蹴踘想不火都難。

    魏國公徐鵬舉如何為「猛虎杯」作準備暫且不表,反正徐晉是當了甩手掌櫃,智者勞心嘛,負責出點子就行。接來的一段日子,徐晉把精力都放在燧發槍和玻璃鏡子上了,每天的工作就是圍繞著兵仗局、五百營、玻璃作坊三處地方轉。

    至於五月初四那天,徐晉在朝會上提出開海禁的倡議已經成了個笑話,時間一長,這笑話也沒有人再提及了,厲行禁海的聖旨倒是下達了,浙江寧波和福建泉州的市舶提舉司均被撤銷了,只留下了廣州市舶提舉司。

    然而就在「厲行禁海」的聖旨剛下,廣東卻是發生了屯門島海戰(香港屯門地區),廣東海道副使擊敗了試圖入侵的佛郎機船隊,從葡萄牙人手中奪回了被佔領的屯門一帶島嶼。如此一來,更加堅定了朝廷禁海的決心,沿海地區的居民均被嚴禁下海捕撈作業,所有的民間尖底海船全部銷毀,誰若敢私造海船必須問罪。

    ……

    時間就像握在手中的沙子,握得越緊便流失得越快,一轉眼便是四月底了,天氣越來越熱,兵仗局中更是熱得如蒸籠一般,徐晉的官服都被汗水濕透了。不過徐晉的心情卻是十分不錯,因為第一支燧發槍終於研製出來了,此刻就拿在他的手中。

    這支新鮮出爐的燧發槍有槍托和準星,槍托是木製的,看上去跟後世的步槍外形沒多大差別,卻顛覆了明朝目前的火銃。

    明朝的火銃只是一條直直的鐵管,使用時只能單手持火銃,另一隻手拿火摺點火,所以準頭極差,而且,明火容易暴露位置,不利於伏擊戰,雨天還不能使用。

    而燧發槍則完全克服了這些缺點,開槍時只需扣動板機就行了,這樣便可以騰出手來,雙手持槍進行瞄準,發火率和穩定性均大大地提高了。

    徐晉拿在手上這支燧發槍儘管槍托還沒上漆,但是鋥亮的槍管,夾著火石的擊錘,還有弧形的板機,在明朝人的眼中均散發出「高大上」的氣息。

    此時,王林兒、謝二劍、戚景通、太監賴義,還有何柳兩名班頭均目不轉睛地盯著徐晉,準確地說是盯著徐晉手中的燧發槍。

    徐晉先往槍管中塞入了適配的鉛彈,然後往藥膛中倒入火藥,再把夾著火石的擊錘拉起,然後瞄準十步開外的靶子。

    太監賴義有點擔心地低聲問:「何班頭,這不會有問題吧?」

    何班頭信心十足地道:「公公放心吧,絕對沒有問題,小的和柳班頭已經試驗過很多次了。」

    這時徐晉已經扣動了板機,但見擊錘在彈簧的帶動猛擊在火門上,擊起的火星點燃了藥膛裡面的火藥,隨即砰的一聲大響,白煙四起,靶子應聲炸爛一個大洞。

    「好!」眾人齊聲喝彩,賴太監的老臉上也綻放出菊花似的笑容。

    徐晉咳了兩聲道:「威力不錯,不過這煙也太大了些,能不能想辦法解決一下。」

    何柳兩人陪笑著道:「大人放心,這只是初成的樣品,後面還會繼續改善的。」

    徐晉點了點頭,讓人把靶子移到五十步外,然後重新填裝彈藥,一邊用搗錘把鉛彈捅進槍管最裡面,一邊道:「這前裝彈也太麻煩了,還得用棍子捅幾下,能不能想辦法簡化一下!」

    何柳兩名班頭連忙答應下來,這燧發槍可是人家徐大人設計的,可不敢隨便糊弄。

    徐晉填裝好火藥,再次把燧發槍舉起,槍托熟練地壓在右肩上,那姿勢是帥呆了,結果一扣動板機,聽得轟的一聲巨響,徐老爺頓時慘叫一聲,整個人都籠罩在白煙當中,炸膛了!

    「大人!」眾人失聲驚叫,謝二劍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徐晉。

    賴太監面色大變,尖叫道:「來人呀,把這何班頭和柳班頭這兩個煞才拿下。」

    何柳兩名班頭嚇得面如肚色,撲通地跪倒在地上求饒。

    正當數名兵仗局的兵勇衝過準備把何柳二人拿下時,悲催的徐大人卻是咳嗽著連連擺手:「賴公公……本官……沒大礙,只是眯了眼……水!」

    賴義見到徐晉沒並流血,不由暗鬆了口氣,像老只老母雞般揮手急叫:「快快快……快拿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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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伯爺之威
               
    徐晉傷得並不重,只是雙手虎口震裂,還有手背表皮受了點損傷,清洗消毒後塗上金創藥,再用紗布包紮好便無大礙了。

    當然,痛還是很痛的,此刻徐晉坐在椅子上,兩隻手均用紗布包紮著,虎口張開,像極了舉著兩隻鉗子的蟹將軍,剛用水清洗過的雙眼也是紅紅的,跟隻兔子似的,看著有點好笑。

    不過在場卻沒人敢笑,何班頭和柳班頭如喪考妣地跪在地上等候發落,兵仗局掌印太監賴義立在一旁,陪著小心地道:「徐大人,要不還是找太醫給診治一下吧。」

    徐晉搖頭道:「不必,只是小傷罷了,過兩天便會痊癒,沒必要驚動太醫院。」

    賴義暗鬆了口氣,徐晉雖然官不大,卻是皇上身邊的紅人,簡在帝心,若是驚動了太醫院,最終讓皇上得知,估計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來人呀,把這兩個煞才拖下亂棍打死算了,瞧瞧你們造出來的是什麼破爛玩意?」賴義指著何柳兩名班頭尖聲臭罵道。

    何柳兩人登時嚇得面如土色,連連叩頭請罪。

    徐晉不悅地皺起了劍眉道:「賴公公,這事不怪他們,火器本身就是危險之物,研造新式火器過程中出現各種問題再正常不過了,沒必要小題大做的,更何況若打死他們,莫非賴公公你替皇上把燧發槍做出來?」

    賴義面色一僵,訕訕地道:「徐大人說笑了,咱家哪有這種本事。何班頭柳班頭,念在徐大人為你們求情,這次便饒過你們,還不趕緊謝過徐大人。」

    何柳兩人連忙感激地叩頭感謝徐大人的寬宏大度。

    徐晉不禁無語了,若是擱在現代,這兩位恐怕都得被冠上高級槍械工程師的頭銜,然後當成大神般供著呢。

    徐晉和顏悅色地道:「兩位班頭不必驚慌,出現問題很正常,研造新火器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既然出現了問題,咱們便分析解決問題,當問題都解決了,燧發槍才算真正的成功。你們儘管大膽去幹,放手去幹,出了問題自有本大人扛著,只要燧發槍造出來,少不了你們的功勞。」

    這句話無疑說到何班頭和柳班頭的心坎上了,兩人感動得熱淚盈眶,信誓旦旦地表示會全力以赴,把燧發槍研造成功,絕不辜負靖安伯爺的信任和期待。

    王林兒戚景通等人相視一笑,跟著一個體貼理解下屬的,而且有擔當的開明領導,無疑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徐晉又安慰了幾句,何班頭和柳班頭的情緒恢復穩定,幹勁十足地撿起那支炸膛的燧發槍回到作坊,埋頭研究炸膛的原因。

    徐晉又在兵仗局中待了半個小時便離開,直接乘馬車返家休息,反正他被欽命督造燧發槍,每天不回官署都沒人管他。

    謝三槍正趕著馬車在北長街上行駛著,突然一隻球快速地滾了過來,正好被馬蹄踏中,只聽得嘭的一聲,那隻由豬膀胱縫製的足球當場破了,裡面用竹篾織成的骨架子也當場散了。

    「操,好你個婊子養的,瞎了眼睛的狗奴才,竟敢踩爛爺爺的蹴踘,打不出屎來算你拉得乾淨。」

    隨著一把囂張的聲音破口大罵,兩名惡奴便一擁而上,試圖把謝三槍從車轅上掀翻下來,結果嘭嘭兩聲,這兩名奴僕還沒碰到謝三槍的胳膊,臉上便各挨了一記老拳,鼻孔當場流出兩條鼻血。這還是謝三槍手下留情了,要不這兩位鼻樑骨都得折掉。

    「小王八蛋,你敢打老子,知道老子是誰家的嗎?」兩名奴僕抹了一手血,頓時跳腳大罵。

    謝三槍揚了揚碩大的拳頭,笑嘿嘿地道:「爺爺管你是誰家的狗,再敢伸出你的狗爪子,小爺給你擰下信不信。」

    「草,這小王八蛋是哪家的,比咱們還要囂張啊!」

    這時一群穿著華貴的青年氣勢洶洶地行了過來,身邊奴僕眾多,一看就知來頭不小。謝三槍這小子本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更何況還有無所不能的姐夫罩著,所以雙手往胸前一抱,一副夷然不懼的樣子。

    這一群人不是別個,正是郭守乾和張瑞等一眾勳貴紈袴,其中一名體形痴肥,渺了一目的傢伙赫然正是國子監祭酒嚴嵩之子嚴世蕃。

    這些紈袴加起來約有十幾人,還有幾個拿著蹴踘,看樣子應該是組隊去玩蹴踘了。

    話說近段時間京中流行起一種新的蹴踘玩法,這種玩法的對抗性比傳統的蹴踘強得多,很多人都迷上了,尤其是郭守乾這些無所是事的衙內紈袴,連學都不上了,整天呼朋引伴去玩蹴踘,而且還報了名參加端五節的「猛虎杯」。

    當然,這些紈袴都不是缺錢的主,參加魏國公舉辦的「猛虎杯」自然不是為了獎勵,純粹是圖個樂子,順便出個名什麼的,以後逛青樓也好跟相好的吹牛比。

    徐晉本來在馬車內閉目養神的,剛才被火藥的煙塵眯了眼睛,現在眼睛還有點不舒服,此時聽到外面吵鬧,不由掀開車簾問道:「三槍,發生什麼事了。」

    徐晉這一露面,車外面叫囂的一眾衙內頓時寂靜無聲,郭守乾和張瑞兩人更是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膽怯的表現十分明顯。

    這也難怪,上次郭守乾和張瑞兩人被徐晉坑了,衝進徐家打人,結果被反揍了,郭守乾還斷了一條腿,足足了養了四個月骨頭才長好,現在走路都沒有以往利索了。至於張瑞那貨,被小皇帝下令打了幾十棍,打得他是菊花殘滿腚傷,然後還被關進了錦衣衛的北鎮撫司監獄,直到張太后出面求情才得以釋放掉。所以現在兩人見到徐晉都本能的害怕,這位惹不起啊。

    在場的紈袴中,有幾個曾經參與商量擄奸徐府的孿生姐妹花,現在見到徐晉都嚇得縮了,連張瑞這個太后的外甥都被收拾了,他們哪有資格招惹徐晉。

    謝三槍見到自家姐夫只是露個面就把這些氣勢洶洶的惡少嚇得噤了聲,不由自豪地豎起大指戳著自己的鼻子道:「嘿嘿,你們不是問爺爺是誰家的嗎,看清楚了,靖安伯徐府是也!」

    一眾紈袴不由大怒,他們雖然忌憚徐晉,但被徐府一名「下人」如輕視,哪嚥得下這口氣,不能忍!

    韓守坤怒道:「徐晉,你家奴僕縱馬踩爛本少的蹴踘竟還敢如此囂張!」

    謝三槍撇嘴道:「明明是你們的蹴踘自己滾過來的,小爺還沒檢查馬腳傷了沒呢!」

    此時四周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徐晉也懶得跟這幫閒得蛋痛的紈袴廢話,淡道:「三槍,賠他們一兩銀子。」

    「呸,賠一兩銀子?當我們叫化子呢!」張瑞見到徐晉退讓,不由膽氣一壯,扯開嗓子大聲叫喊,其他紈袴也跟著起鬨。

    徐晉劍眉一挑,張瑞那貨頓時嚇得後退了一步。徐晉眼中閃過一絲譏笑,淡道:「那你們想賠多少?」

    郭守乾咬牙道:「至少一千兩銀子!」

    謝三槍瞪大眼睛道:「一千兩?你他媽的不去搶,當我們白痴呢。」

    郭守乾雙手抱胸冷笑道:「老子的蹴踘就值這麼多銀子,咋的?」

    徐晉笑了,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看在郭守乾眼中卻成了白森森的厲牙,這貨頓時有些怕了,不過輸人不輸陣,繼續雙手抱胸,裝出老子就是這麼牛比的樣子。

    徐晉點了點頭道:「行,就賠你一千兩,跟本官到府上取。」說完便招呼謝三槍打馬前行。

    啪……

    謝三槍馬鞭一揮,幾乎在郭守乾的鼻子底下發出一聲炸聲,馬車隨即啟動,而郭守乾則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謝三槍哈哈一笑,回頭大聲道:「有種的跟著到靖安伯府取銀子。」

    上過一次當,郭守乾那裡還敢進徐家宅子,只是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馬車駛遠。

    「豈有此理,太囂張了!」一眾紈袴平時飛揚跋扈,只有他們欺負人的份,現在反過來被別人欺負了,偏偏又不敢動手,一個個氣得咬牙切齒。

    四周圍觀的百姓見狀目光嘲諷地指指點點,大家平時可沒少受這些紈袴欺負,現在見到他們吃癟,心情自然不是一般的舒爽。

    「瑪的,看什麼看,一群賤民!」郭守乾爬起來大罵,臉色脹得通紅,如同一頭被激怒的蠻牛。

    四周圍觀的百姓見狀一哄而散,郭守乾狠狠地道:「嚴世蕃,你小子鬼點子多,快想個辦法,老子要出了這口惡氣。」

    嚴世蕃那獨目骨碌碌一轉,撓著頭道:「乾少,突然之間也沒什麼好計謀,待我想到了妙計再告訴你。」

    嚴世蕃這貨精明得很,徐晉現在勢頭正猛,深得皇上寵信,連郭守乾都被打斷了腿,張太后的外甥張瑞也被皇上關進了監獄,他還那敢招惹徐晉,所以便使出「拖」字訣搪塞過去。

    郭守乾聞言不滿地罵道:「入你娘的,趕緊想辦法,否則以後別想跟著老子蹭吃蹭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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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附馬不值錢
               
    「咋傷成這個樣子了!」謝小婉看著相公被包紮得像螃蟹般的雙手,心疼得眼圈都泛紅了。

    徐晉忙笑著安慰道:「只是輕微破損,不礙事的,不信你問問三槍。」

    謝三槍笑嘻嘻地道:「就是,要是換了我,這點傷根本不用包紮,大老爺們的流點血算啥,看現在都包紮成什麼樣子了,娘們嘰嘰的!」

    謝小婉輕戳了弟弟的額頭一下嗔道:「少說風涼話,你從小習武,你姐夫哪有你皮實。」

    徐晉好笑道:「娘子莫不成瞧不起你家相公,要是三槍敢讓我雙手雙腳,我保準打得他變成豬頭老四。」

    諸女噗嗤的失笑出聲,謝小婉禁不住白了自家相公一眼。謝三槍卻是笑嘻嘻地道:「姐夫,那可不一定哦,就你現在蟹霸王的模樣,說不定我不用手腳,一屁股就把你墩翻過去。」

    初春初夏不由掩著小嘴咯咯地笑起來,謝小婉賞了弟弟一記爆栗道:「翅膀硬了是吧,要不跟姐姐比劃比劃,欺負你姐夫文弱書生算什麼本事。」

    「好啊好啊,早就聽說夫人有一身好武藝,婢子早就想見識一下。」初夏唯恐天下不亂地拍掌歡叫。

    「咿咿呀呀……!」美婢月兒懷中的小傢伙也跟著手舞足蹈,引得眾人齊樂。

    謝三槍撓了撓頭道:「還是算了吧,打輸了丟人,打贏估計會被二哥收拾。」說完笑嘻嘻地溜了出屋去。

    謝小婉終究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把徐晉手上的紗布拆開,檢查過確實傷得不嚴重這才放下心來,一邊重新包紮,一邊撅著小嘴道:「相公,以後試驗火器的事交給下面的人就行了,沒必要自己親自動手,這次沒事還好,若是下次……」

    小妮子說著眼圈又紅了,徐晉連忙保證沒有下次,其實今天確實挺危險的,若是炸到了眼睛,瞎掉都有可能,自己確實大意了。

    謝小婉剛替徐晉換手完傷口,一名婢女便拿著一封請帖走進來道:「老爺,魏國公給您下了帖子。」

    徐晉伸出「蟹鉗」接過請帖打開看了一眼,原來是魏國公徐鵬舉約他下班後到煮雪居談事,估計是商量下個月初五「猛虎杯」的事,點頭道:「告訴送帖的人,本官會準時赴約!」

    那名婢女答應一聲便退了出去。

    接下來,徐晉便回房午睡了一覺,剛起床梳洗完畢,小皇帝便上門來了,而且還帶了太醫李言聞。

    徐晉不禁愕然道:「皇上咋來了?」

    朱厚熜沒好氣地道:「朕聽說你被火器炸傷了,所以帶太醫來給你瞧瞧。」

    徐晉不由恍然,輕鬆地笑道:「皇上,臣只不過是皮外傷罷了。」

    「少廢話,李御醫,給靖安伯治傷。」朱厚熜不由分說地一揮手。

    李言聞背著藥箱上前道:「徐大人,讓鄙人瞧瞧你的傷口,火器不同於一般的兵器,還是仔細些好。」

    徐晉只好把一雙「蟹鉗」伸出來,李言聞小心翼翼地解開了紗布撿查了一遍傷口,又重新消毒上藥,這才用乾淨的紗布包紮好。

    「李御醫,徐晉的傷勢如何?」朱厚熜問道。

    李言聞施禮道:「回皇上,靖安伯的傷並無大礙,沒傷到筋骨,過些時日就能復原了。」

    朱厚熜聞言放下心來,揮了揮手示意李言聞退下,撇嘴道:「試驗火器的事哪犯得著你自己親自動手,這下自找罪受了吧。」

    這話雖然聽著是幸災樂禍,但實則卻是出於關心,徐晉心中微暖,笑著岔開話題道:「皇上從何處得知臣試驗火器受傷的。」

    朱厚熜頓時露出一絲得意,上次巡營回宮後他把錦衣衛指揮使朱洪臭罵了一頓,後來錦衣衛蒐集信息便積極多了,今天徐晉在兵仗局試槍炸膛這種事自然也逃不過錦衣衛的耳目,所以消息中午時份便傳到了朱厚熜的耳朵裡。

    「嘿嘿,朕的錦衣衛可不是擺設,對了,燧發槍研製得如何了,若是兵仗局的工匠不行,那朕便下旨從軍器局調人。」

    徐晉連忙道:「那倒是不用,已經初步出成果了,若這個時候換人反而不好。正如臨陣換將,這可是大忌。皇上放心吧,今年之內燧發槍一定能裝備五百營。」

    朱厚熜自然信得過徐晉,聞言點頭道:「那就好,對了,朕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京都(南京)那邊已經把佛郎機炮造出來了,還參與了屯門島海戰,據廣東海道副使汪鋐上的奏摺反映,威力非常可觀。朕已經下旨鑄造五百門,到時咱們大明水師的戰力定能大幅提升。」

    徐晉聞言不由大喜,朱厚熜前年把佛郎機貢使皮雷斯攆走的時候,徐晉便擔心佛朗機會出兵侵犯大明的沿海,因為史上佛郎機人確實多次侵佔中國沿海島嶼,企圖迫使大明開放貿易,而澳門正是被葡萄牙人佔去的。

    如今終於把佛郎機炮研造出來了,即使威力不如原裝的,至少也大大縮少了著距,到時明軍水師再和洋人的炮船對上,也不至於那麼吃虧。

    「那臣要恭喜皇上得此利器!」徐晉道。

    朱厚熜也是一臉的喜意,笑道:「這佛朗機炮的圖紙也是徐卿當年獻給皇兄的,朕本來打算給賞,不過那幫老傢伙不同意,說當年皇兄已經賞賜過徐卿了,一罪不二罰,一功也不能二賞。」

    徐晉微笑道:「確是如此,先帝當年已經為此事欽點臣為江西鄉試解元。」

    朱厚熜怏怏地道:「話雖說如此,但朕覺得這賞賜輕了,更何況以你的才學,當年如果下場參加鄉試,摘下頭名解元又何難。」

    徐晉不禁暗汗,當年自己若真的下場參加鄉試,能不能通過還是未知數呢,解元更是想都不用想。

    「對了,不如朕冊封小婉姐姐為永秀公主好了!」朱厚熜靈機一動道。

    徐晉嚇了一跳,連忙道:「萬萬不可!」

    朱厚熜愕然道:「為何?」

    徐晉輕咳了一聲道:「那個……臣暫時還不想當附馬!」

    朱厚熜頓時恍然,外戚不能參政是規矩,小婉姐姐雖然是異姓,但若封了公主那可就不同了,有心人恐怕會抓住這一點攻忤,讓徐晉退出官場。

    雖然想明白了這一點,但是小皇帝心裡還是有點不爽,嘀咕道:「我大明的附馬就這麼不值錢嗎?」

    徐晉不禁暗汗,話說大明朝的附馬還真是不值錢,只要有點胸懷抱負的年輕俊才,都不願意參選附馬。因為娶了公主就等於娶了個祖奶奶回家供著,皇上的親妹妹啊,你敢不供著嗎?平時應酬逛個青樓都得小心翼翼,更加別說納妾了。最關鍵是娶了公主,就等於絕了官路仕途。

    所以只有甘心吃軟飯的窩囊廢才願意娶公主。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7
第487章 君臣論政
               
    仲夏時節,陽光猛烈,不過徐府的花園中綠樹成蔭,又有假山漁池,在這炎炎的夏日倒是個清涼的好去處。

    此刻魚池旁的小涼亭內,徐晉和小皇帝朱厚熜對席而坐,桌上還擺放著茶具和一盆時令瓜果,君臣兩人一邊喝茶一邊閒聊,一名相貌普通的婢女在一旁侍侯著。

    隨著年齡的增長,初春初夏這兩棵小白菜越長越水靈了,特別是站在一起時,實在有點禍國殃民,而朱厚熜這小子也不再是當年十歲的小屁孩,已經識得男女之事,如果看中了這對孿生姐妹花,那倒是件麻煩的事,所以徐晉沒有讓姐妹兩人跑來跟前晃悠。

    倒不是徐晉把初春初夏當成禁臠,實在是不喜把女人像貨物般送來送去,當然,如果初春初夏以後有了心儀的男子,徐晉倒是樂意成全。

    涼亭旁邊是一棵老蟠桃樹,樹幹呈s形,造型十分有藝術感,估計是整棵移栽過來的,樹上的桃子已經有拇指頭大小了,朱厚熜彎腰在地上撿了一枚落果,隨手扔到這欄外的魚池中,發出「咚」的一聲輕響,幾尾錦鯉以為有人投食,立即歡快地游了過來,結果很快又無趣地游回假山的陰影下。

    朱厚熜嘆了口氣道:「連魚都這麼現實,以為有食物便趨之若鶩,發現不是食物便棄如敝屣。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古人誠不欺我也。」

    徐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劍眉,問道:「皇上為何如此感慨?」

    朱厚熜神色怏怏地道:「還不是銀子的事情鬧的,去年國庫支入不足400百萬兩,京中各衙門各營衛所官員俸祿就花去了135萬餘兩,輸邊軍餉236萬餘兩,再加上林林總總的開支,共支出超500萬兩,入不敷出啊。有些邊軍已經欠餉數月,邊將紛紛上奏本催餉,戶部卻天天跟朕哭窮……唉,朕擔心若再發不出軍餉,邊軍恐怕會跟那些魚一般,棄朕如敝屣。」

    徐晉不禁暗暗心驚,他只知道大明目前國庫拮据,卻不知道竟拮据到這種程度,偌大的國家一年的入庫稅收竟不足400萬,財政赤字超過25%,長此下去可就危險了。

    徐晉正容道:「皇上,恕臣直言,邊塞苦寒,戍邊將士本來就艱苦,若是連糧餉都發不出來,如何能令他們盡忠職守?」

    朱厚熜略有不悅地道:「身為我大明將士,難道沒有銀子就能置國家安危於不顧?」

    徐晉坦然地道:「溫飽是一個人活著的最基本需求,然後才是家國天下,老百姓若是連肚子都填不飽,你讓他們為國死忠是不現實的。縱觀朝代更替的原因,歸根究底都是老百姓吃不上飯導致的。只有豐衣足食,才能國泰民安。」

    朱厚熜臉上的不悅漸漸斂去,露出深思的表情,最後睨了徐晉一眼道:「徐卿,若是有一天朕發不出俸祿,你會離朕而去嗎?」

    徐晉不禁暗汗,小皇帝這個問題雖然有點慪氣的味道,但伴君如伴虎,即使兩人目前的關係很鐵,但如果回答得不好,也難免會產生疙瘩,為以後埋下隱患。

    徐晉淡定地微笑道:「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臣如果讓皇上混到連俸祿都發不出的地步,那臣還是撿塊豆腐捂死自己算了。」

    朱厚熜聞言哈哈一笑罵道:「滑頭,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記得上次朕答應你帶頭清田莊,你得負責把朕的內庫填滿的,否則你的俸祿也別想要了。」

    徐晉嘆道:「填滿皇上的內庫容易,可是填滿太倉(國庫)卻難啊。」

    朱厚熜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去年底,徐晉給內庫搞來了近五十萬兩銀子,緊接著順豐車馬行分紅一萬兩,要不是車馬行正處於擴展階段,需要大量的資金周轉,估計分紅還能翻幾倍。所以,小皇帝相信徐晉確有能力把自己的內庫填滿。然而國庫就難了,就目前的收支差距,國庫那點存貨遲早也得被清空。

    朱厚熜站起來一拂衣袖,手扶亭欄憤然地道:「朕真是搞不懂,正統年間,我大明每年的賦稅收入達到1200萬兩之巨,現在卻不足當年一半。而今年全國夏秋糧稅減半,唉,朕的日子要更難過了。」

    徐晉直言道:「自正統年間的土木堡事件後,我大明國力不如前了,再加上立國至今一百五十載,吏治風氣自然不比立國之初,田地釋數集中在特權士紳手中,有田者不課稅,無田者課重稅。如此種種,賦稅銳減便再正常不過了。」

    朱厚熜聞言皺眉道:「那以徐卿之見,朕該如何做?」

    徐晉淡然道:「整吏治、清田莊、改稅制、開海禁。」

    記得萬曆初年,張居正便改革過明朝的稅制,被稱為「一條鞭法」,這著實讓大明空虛的國庫充盈起來,可惜好景不長,「一條鞭法」剛剛推行全國,張居正便病死了,「一條鞭法」也被滿腹怨氣的萬曆皇帝完全推翻。

    朱厚熜點了點頭道:「吏治確實應該狠狠地整頓了,從山東的糧倉虧空案便可見一斑。如今戶部已經在著手清理田莊,開海禁暫時還不可為,徐卿覺得我朝現行的稅制有哪些可以改進的地方?」

    徐晉倒是被問住了,他前世雖然喜歡看史書,但也只限於淺嘗輒止,所以只知道張居正的「一條鞭法」卓有成效,卻記不得具體的內容,印象最深的好像有一條叫「攤丁入畝」,就是將徭役併入田稅中一起徵收。

    「事關國稅大政,臣可不敢亂說,待臣仔細斟酌總結,然後再寫下來給皇上參考吧!」徐晉道。

    朱厚熜聞言也不以為意,相反,徐晉這種審慎的態度反而讓他更加放心和滿意,走回桌旁坐下,在果盤上拿了一塊西瓜津津有味地啃起來。

    徐晉也用「蟹鉗」取了一塊西瓜,君臣兩人正啃得不亦樂乎,管家大寶便屁顛屁顛地行了進來,先向朱厚熜叩頭行禮,然後便喜滋滋地道:「老爺,孫禮那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玻璃鏡子竟讓他給造出來了。」

    徐晉喜道:「當真?」

    大寶笑興奮地道:「老爺自己去看看吧,人在前面客廳,造好的鏡子也帶來了。」

    「嗯,朕也去!」朱厚熜唏裡嘩啦地把手中那塊西瓜啃乾淨,洗過手後與徐晉一道往前院而去,這小子現在窮瘋了,聽到賺錢的行當便來勁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8
第488章君臣之道

    據文獻資料記載,玻璃鏡子最早是意大利的威尼斯人發明的,時間約莫是在正德年間,換而言之,目前玻璃鏡子在歐洲才面世不足二十年。

    而事實上,目前即使在歐洲,製造玻璃鏡子的方法依舊是個秘密,當地的貴族把玻璃生產作坊搬到了孤島上層層保護,實行壟斷經營獲取暴利。

    簡單的來說,製作玻璃鏡子主要有兩個步驟,第一步是燒製透明玻璃,第二步是給透明玻璃添加反光塗層。

    目前,威尼斯人給玻璃鏡子添加反光塗層的方法,相比於現代無疑是十分落後的。他們先在透明玻璃上貼上一層亮晶晶的錫鉑,然後淋上水銀,水銀溶化了錫鉑,使其粘在玻璃上形成反光塗層,再刷上一層保護漆就做成鏡子了。

    這種水銀玻璃鏡子製作麻煩,再加上水銀有毒,後來便漸漸被淘汰了,人們開始改用銀鍍層。製作方法很簡單,將玻璃泡在銀溶液之中,然後利用葡萄糖把銀溶液中的銀離子還原,還原的銀離子會粘在玻璃上形成反光塗層,也就是所謂的「銀鏡反應」。

    然而銀鍍層的製作成本很高,現代的鏡子已經改用鋁鍍層了,而且效果比銀還要好,讓鏡子更明亮了。

    當然,徐晉並不是工科男,自然不知道現代鏡子的鍍層是怎麼搞出來的,他只是給孫老三提供了籠統的思路,然後讓他自己去研究,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是有幾分天賦,前後才一個月時間,竟真讓他把玻璃鏡子給搞出來了。

    此刻,徐府的前院客廳內,孫老三和康伯兩人均神色激動,前者把一塊成人巴掌大小的玻璃鏡子遞到徐晉的手中。

    徐晉接過鏡子一看,立即便在鏡子中看到了自己,還有朱厚熜那張讓女人都妒忌的俊臉,這小子正在旁邊探頭探腦,最後乾脆把鏡子從徐晉手中搶了過去,興奮地道:「讓朕……咳,讓我瞧瞧!」

    這玻璃鏡子的明亮度自然不及現代的鋁鏡,但質量絕對比得上那塊西洋鏡子,徐晉自然十分滿意,讚許地點頭道:「孫老三,鏡子造得不錯,本官獎勵你三個月工錢。」

    孫禮搓了搓手靦腆地笑道:「大人,這鍍層的方法是康老和小的一起想出來的,小的可不敢獨佔功勞。」

    徐晉聞言笑道:「那康伯也獎勵三個月工錢!」

    康伯聞言喜得見牙不見眼,連聲道:「小的謝過大人賞賜。」

    朱厚熜興致勃勃地問道:「這玻璃鏡子的鍍層你們是怎麼做出來的?」

    孫禮和康伯遲疑地對視一眼,他們並不認識小皇帝,畢竟不是誰都有幸得見天顏的,玻璃鏡子的鍍層可是秘密,自然不能隨便說出來。

    徐晉微笑道:「但說無妨,這位可是咱們作坊的主家之一。」

    孫禮和康伯不由釋然,前者便將玻璃鍍層的製作方法簡單地說了一遍。

    原來孫老三自從進了作坊後便埋頭研究西洋鏡子的鍍層,然而這個時候可沒有元素分析之類的方法,若光看外表的話,無論怎麼研究都是白搭。所以孫老三研究了幾天不得要領,最後乾脆放開手自己幹,嘗試過涂墨水、上漆……等等,幾十種方法均是效果不佳。

    事情偏偏那麼湊巧,前些天燒玻璃的時候,康伯不小心掉了一顆銀豆子到爐子裡。當時康伯還十分惋惜,然而當玻璃出爐後,孫老三意外地發現那顆銀豆子熔化成了一小灘銀鉑貼在玻璃上,而銀鉑所處的位置竟然能清晰地映照出東西。

    這個發現讓孫老三大喜過望,於是和康伯兩人不眠不休地研究了幾天,終於發明了給玻璃鏡子鍍銀的方法。

    朱厚熜聽完不由好笑道:「那你們的運氣倒是不賴。」

    徐晉微笑道:「並不是他們運氣好,只是成功向來眷顧有準備的人,若換作是其他人,未必會發現這個現象。」

    朱厚熜笑嘻嘻地道:「在理,不過,這玻璃鏡子若是用銀子鍍層,那造價豈不是很高?」

    康伯咧了咧嘴道:「這位小公子倒是說到點子上了,老漢粗略估算過,造一面這般大的鏡子得花一錢銀子,鏡子越大則花費越多,普通老百姓怕是買不起的。」

    徐晉卻是不以為意,即使現在的歐洲,水銀鏡子也是貴重物品,更何況是用白銀鍍層的鏡子,幾錢銀子跟幾兩銀的售價相比,實在算不了什麼,相信這種鏡子一出,恐怕十兩銀子一塊,那些上層貴族也會趨之若鶩。再加上是壟斷生產,所以根本不愁銷路,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當下,徐晉便讓大寶負責監督,先生產一百塊玻璃鏡子試水,待打開銷路再擴大生產。

    徐晉把孫老三和康伯打發走,朱厚熜那貨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徐晉,你覺得這玻璃生意能賺多少錢?」

    徐晉看著兩眼銀閃閃的小皇帝,不由好笑道:「皇上,你不覺得你現在的樣子很市儈嗎?那有半點九五之尊的樣子!」

    朱厚熜不以為然地道:「這還不是讓窮的,廢話少說,玻璃生意到底能賺多少?朕心裡也好有個數。」

    徐晉略估算了一下,答道:「臣打算一面鏡子賣十兩銀子,就咱們大明的士紳階層,保守些來估算,賣出三萬塊是不成問題的……」

    朱厚熜頓時眼都瞪圓了,脫口道:「那豈不是二三十萬兩銀子?」

    國庫去年的收入才不足四百萬兩,這玻璃生意能賺到三十萬銀子,小皇帝自然十分吃驚。

    徐晉笑道:「還得扣除各種成本,最後有二十萬兩利潤就不錯了。」

    朱厚熜翻了個白眼道:「二十萬兩銀子的利潤,這還才不錯?奸商,大大的奸商啊,不過朕喜歡……哈哈哈。但是,徐卿覺得大家肯花十兩銀子買一面鏡子?」

    徐晉從容地道:「皇上,咱們大明的士紳並不缺這個錢,再說,他們不買咱們的,可就沒別的地方去買了。而且玻璃是易碎品,估計回頭買的人會有不少。」

    朱厚熜興奮得俊臉通紅,徐晉這又等於給他弄了一隻能下金蛋的母雞,能不高興嗎?

    朱厚熜搓了搓手,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徐晉,要不這鏡子的生意咱們還是平分吧。」

    按照徐晉的提議,玻璃鏡子的生意孫老三這技術骨幹佔一成,徐晉自己佔三成,小皇帝佔六成。朱厚熜什麼也沒幹便拿了大頭,所以這小子有點不好意,提議跟徐晉平分。

    徐晉連忙擺手道:「皇上兼濟天下,拿大份無可厚非,臣只養小家,三成足矣!」

    儘管以兩人目前的君臣關係,偶爾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亦是無妨,但涉及到實際利益方面,徐晉卻是一貫的謹小慎微,切忌踰越君臣之道,跟朱元璋比富的沈萬三最後什麼下場?抄家充軍啊,有命掙錢沒命花!

    當然,嘉靖帝自然沒有老朱那般殘暴,不過嘛,還是那句,世上最善變的便是人心,為人臣者最好還是恪守為人臣之道。

    所以說,無論是你多牛比,從政的不能功高震主,從商的不能富可敵國,否則就是烈火烹油,牛比到頭了,除非你有本事取而代之!

    君臣兩人又聊了半小時左右,小皇帝便腳步輕快地離開徐府返宮。隨行的御用監太監黃錦不禁暗暗感慨,皇上每次離開徐府都是心情愉快,也難怪人家靖安伯得皇上寵信,比不得,比不得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8
第489章 加入
               
    徐晉見過面的勳貴當中,最年輕的自然要數英國公張倫了,二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一套質地上乘的白色長衫,頭戴六合統一帽,臉上掛著招牌式的紈袴笑容,跟當年在上元節文會第一次見面時相比,並沒有多大變化。

    「哎喲,靖安伯的手咋裹成了豬蹄子,莫非偷腥時被尊夫人發現,所以遭了殃?」

    在煮雪居的雅間甫一見面,英國公張倫便很賤地調侃起徐晉來。

    徐晉不由有些意外,徐鵬舉竟然把張倫也帶來了,淡笑著說:「內子溫良淑德,又豈會做出毆夫這種惡劣行徑,英國公千萬可別推己及人了。」

    英國公張倫頓時被噎得無言以對,魏國公徐鵬舉笑著打圓場道:「玩笑話而已,大家也別當真,徐子謙,你的手咋弄傷的?」

    徐晉輕描淡寫地道:「今日試用火器時不慎所致,只是皮外傷,並無大礙。」

    徐鵬舉不由肅然道:「靖安伯為皇上辦差兢兢業業,鞠躬盡瘁,令人欽佩,大家坐吧,都是相識,本國公便不作介紹了。」

    彼此落坐後,茶童煮了一壺近年來流行的河口紅茶便退出了雅間。

    張倫端起散發著桂圓甜香的茶湯喝了一口,笑吟吟地道:「徐晉,本國公習慣了說話直來直去,所以咱也不拐彎抹角,今日之所以跑來蹭這一頓茶,就是想摻和一份蹴踘的買賣。」

    正所謂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儘管徐晉倡議「清田莊」讓勳貴們遭受了一些損失,但在看到魏國徐鵬舉在內衣生意上賺得風生水起後,英國公張倫這貨便眼紅了,所以得知徐鵬舉和徐晉兩人正在合作「蹴踘」這樁大賣買後,立即便也想加入分一杯羹。

    「如何?靖安伯沒意見吧?」張倫玩味地看著徐晉追問道。

    徐晉自然是沒意見的,正所謂獨食難肥,足球產業這個大蛋糕光憑他和魏國公兩家是不可能完全吃下的,更何況目前正是搭建產業鏈的初始階段,多一名國公級別的勳貴加入自然是好事,所以微笑道:「自然沒問題的!」

    張倫那貨聞言,把茶杯往茶几上重重地擱下,一拍大腿道:「好,爽快,本國公就喜歡跟爽快的人合作,說實在的,徐子謙,本國公現在看你順眼許多了,清田莊的事便不再跟你計較。」

    徐晉不禁無語,這英國公咋看著有點二,不過也好,跟這樣的人合作倒是不用擔心被算計,淡笑道:「既然英國公也是爽快人,在下也便直言了,英國公打算佔幾成乾股?」

    張倫笑嘻嘻地道:「魏國公是講究人,我英國公也不能不講究,這樣吧,本國公出五千兩銀子,從你和魏國公手裡各買一成乾股。如何?本國公可是誠意十足的。」

    徐晉差點便一口茶水噴出來,魏國公亦是臉皮抖了一下,沒好氣地道:「算了,你還是留著五千兩買幾百畝田地,又或者多開幾家酒樓茶肆吧。」

    張倫頓時不爽地道:「老徐你什麼意思?瞧不起本國公的五千兩怎麼地?一成乾股五千兩,十成就是五萬兩,這還不夠?」

    徐晉輕咳一聲道:「英國公,怎麼講呢……五百營的屯田有四千多畝,東山佔了約三千畝,光是平整種植草皮我便花了兩千兩銀子,還不算維護的費用。另外,魏國公也打算投入五萬兩銀子建造基礎設施。」

    張倫聞言臉上臊得通紅,他雖然看過徐晉那份足球產業的策劃書,但是卻看得一頭霧水,七竅通了六竅,之所以執著要求加入,完全是因為見到徐鵬舉做內衣生意賺錢,此時才明白,原來人家玩得這麼大,五千兩銀子實在是貽笑大方啊!

    「那個……你們搞這麼大,能回本嗎?」張倫遲疑地問。

    徐晉微笑道:「不出兩三年,東山那邊將會出現在一座繁華的小城鎮,光是飲食住宿方面的一年流水額,保守估計也不會低於十萬兩,就更不用說其他收益了。」

    張倫頓時眼都瞪圓了,脫口道:「真的假的?不會是吹牛吧!」

    徐鵬舉撇嘴道:「要不然你為本國公嫌銀子太多,拿出來打水漂玩兒?要不要加入隨你,本國公還不樂意分你一份呢。」

    張倫咬了咬牙道:「行,老徐你向來賺錢有一手,本國公跟了,我出四萬兩,佔兩成乾股!」

    徐鵬舉表示沒問題,目光望向徐晉,畢竟徐晉才是大股東,當然,在徐鵬舉看來,徐晉身後的皇上才是真正的大老闆,要不然他之前也不會甘心只拿四成乾股。

    徐晉早就推算過了,足球產業鏈搭建起來後,每年創造四五十萬兩的產值並不成問題,就算最後落袋的收益只有一半,那也是相當可觀的數字,所以張倫出四萬兩銀子,拿走兩成乾股絕對是物超所值。

    當然,考慮到目前只是起步階段,收益還只是空中樓閣,存在一定的風險,再加上推廣時難免會用到英國公這塊招牌,所張倫花四萬兩拿走兩成乾股,還是可以接受的。

    於是乎,三人重新訂立了契約,徐晉佔五成,徐鵬舉佔三成,張倫佔兩成。

    張倫這貨確也是個爽快之人,彼此簽訂了契約之後,第三天便把兩萬銀子運到五百營的營地了。這是徐晉特意囑咐的,畢竟這些錢銀大部份將用於五百營的建設上。

    話說除了當初建造營房時戶部撥給的一千兩銀子,五百營這五個月來的一切花費都是徐晉自掏腰包墊付的,包括平整場地植草這兩千兩銀,前後共花費了八千多兩銀子。

    徐晉公私分明,從這兩萬兩中拿回了自己的八千兩,剩下的一萬二千兩正好用來給五百營的弟兄發軍餉,以及日常的一些零碎開支,支撐個一年半載也沒問題了,到時足球產業估計已經能帶來收益,如此便不用再擔心軍費的問題。

    如此一來,徐晉便可以安心地打造一支明代版的特種部隊了,待時機成熟了再進行擴建,當年的神機營可是有五千人的,小皇帝的目標是重建神機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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