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推理] 罪無可赦 作者:形骸(已完成)

 
Babcorn 2019-8-29 14:30:12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0 31184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14
第九十一章 危險關係(8)
               
    思忖片刻,吳端再次回到臥室,一邊往證物袋裡裝東西,一邊道:「那……把衣服和假髮帶回局裡,還有這些化妝品,統統拿物證科檢驗把。

    如果真是吳亦彥的東西,大概率能提取到他的DNA樣本。」

    「嗯。」閆思弦答應著,又去翻門口的鞋櫃,「還缺了鞋子,拿什麼搭配這些衣服呢?」

    「在這兒。」吳端示意閆思弦來臥室看,「這兒有一雙高跟鞋,我一開始沒留意,以為是跟他同居的女人留下的。」

    那是一雙明亮到顯得豔俗的紅色高跟鞋,像兩朵鋒利的花,鞋跟和鞋尖很細,鞋跟上還鑲著細碎的鑽。

    是挑人的款式,若主人氣質好,搭配好,這雙鞋絕對是加分項,可若是主人無法駕馭它,那就是村花同款,要多土有多土。

    「是不是有點小?我的意思是……吳亦彥看起來有180,這鞋多大的?38?還是39?他穿得下?」吳端問道。

    閆思弦也拿不準,只道:「一起帶回局裡吧,看他本人怎麼說。」

    「好。」

    閆思弦又問道:「電腦上有什麼發現嗎?」

    「沒什麼特別的,一些遊戲而已,我準備把電腦也帶回市局,讓笑笑……」

    說著,他掀開了筆記本的蓋子,並用馮笑香拷在他U盤裡的軟件,自動破解了密碼。

    「而已?」電腦剛一啟動,閆思弦便頗感興趣地湊了上去。

    「怎麼?」

    「桌面背景啊大哥!你真沒看到?!」

    「啊?」

    吳端這才注意到,桌面背景是一個妹子的照片。

    照片上的姑娘穿著小洋裝,瞪著無辜的大眼睛。雖然修圖過度了,但還是能看出一些吳亦彥的影子。

    乍看之下,吳端並沒有特別留意桌面背景,只當是個小網紅。

    「咳咳……我大意了,這純粹是……燈下黑。」吳端為自己的疏忽感到不好意思。

    閆思弦倒沒顧上諷刺他,拉開衣櫃門,「嘖」了一聲,「這就是你說的連衣裙?」

    吳端聳肩,「不是嗎?」

    還真是,這反問讓閆思弦無話可說。

    「怎麼了?」吳端追問。

    閆思弦無奈地解釋道:「這不是普通的連衣裙,而是……嗯……通俗點說,就是蘿莉裝,你也可以理解為小洋裝。」

    「我知道,就是一種……網上的穿衣風格。」吳端一時間也不清楚該怎麼形容自己腦海中零散的信息。

    「差不多吧。」閆思弦覺得,有些事跟直男解釋不通。

    吳端自己分析道:「所以說,吳亦彥喜歡的不僅僅是女裝,而是這種蘿莉風格的女裝。」

    「嗯。」

    「這人還真是……分裂。」吳端道:「一邊身體力行地教男人如何欺騙妹子,一邊自己還扮成妹子……反正我是沒法理解。

    你是心理學專業的,分析分析唄。」

    「或許是長期與被害人接觸,受到了某種情緒影響——喜愛或厭惡。」

    吳端發誓,他認真聽了每個字,並嘗試理解。失敗了。

    閆思弦解釋道:「或許是喜歡女性被愛折磨憔悴不堪的樣子,自己也裝扮成那樣……」

    閆思弦緊盯著電腦桌面背景圖片,似乎想通過照片裡人的眼神和小動作,看出他當時的想法。

    「……又或許,那些被害女性令他不喜,他討厭面對心愛之人時卸下盔甲和防禦,變得柔弱、粘人、需要陪伴的女性。

    因此產生了『示範欲』,既然無法得到喜歡的那種,索性自己變成想要的樣子,從中獲取一種假想的優越感,並在折磨她人時獲得雙重的快感。」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吳端決定趕緊翻過這篇。

    「你讓我分析的嘛,啥證據都沒有,我也只能……硬分析。」閆思弦道。

    「理解理解,繼續搜吧。」

    「好。」

    這次,閆思弦細緻檢查了吳亦彥的衣櫃,發現除了蘿莉裝,還有一些零碎的布料配飾,多是蕾絲網紗款式,綁在手腕或腳腕,用以與衣服搭配。

    看來,吳亦彥心裡真住著個二次元少女。

    不多時,吳端又有了發現。

    「哎你來看一下,欠條誒。」

    見閆思弦走來,吳端將一個筆記本遞給他。

    筆記空空如也,什麼都沒寫,其內夾著三張欠條,內容均是吳亦彥欠了別人的錢。

    兩張三萬,一張一萬。

    「看來錢已經還上了,欠條才能拿回來。」吳端道:「放款人是個叫王博昌的……王博昌?」

    「認識?」閆思弦問道。

    「這貨又幹起老本行了。」吳端道:「我在下面派出所實習的時候,他因為暴力討債,被拘留處理過。」

    閆思弦將借條裝進證物袋,「抽空跟王博昌聊聊?」

    「肯定要聊……我估計啊,大概率是賭債,王博昌以前就是在棋牌室放債的。

    要真是那樣,黃賭毒,吳亦彥佔了兩樣。賭博出賊性,姦情出人命,你說這人能攤上什麼好事兒?自殺沒死成就該燒高香。」

    畢竟是一室一廳的房子,屋內東西有限,兩人花了一個多小時,便將屋子搜了個底朝天。

    「咱們等一會兒吧,下班時間過後左鄰右舍應該會陸續回來,跟他們聊聊。」

    恐怕聊不出什麼,這種年輕人居多的高檔公寓,鄰里關係往往很淡漠。

    這話閆思弦沒說出來,他知道,不讓吳端把走訪的事兒順便幹了,他怕是得惦記一晚上。

    「那走訪完就下班回家。」

    「好。」

    「先找個地兒吃飯去。」

    「好。」

    兩人選了小區附近的一家麥當勞,用吳端的話來說,好久沒吃垃圾食品了,他要放縱一下。

    閆思弦將巨無霸漢堡遞給他,並故意逗他道:「誰天天喊著減肥來著?」

    「就是,也不知道是誰!」吳端理直氣壯。

    待吃完了大半個漢堡,吳端才停止感慨垃圾食品的美味,重新將精神集中在案件上。

    「小閆,你看啊,這次搜索雖然有不少收穫,但我怎麼感覺這些收穫有點太……外圍了。

    咱們的目標是找出可能要挾吳亦彥跳樓的人,卻沒有任何能指向那個人的線索,我都有點懷疑,那個人真的存在嗎?」

    「別急啊,我這兒已經啟動了B計畫,不過……佔用了一些人力,跟你打聲招呼。」

    「什麼B計畫?」

    「還不知道有沒有效,等有個大致結果了再細說吧。」閆思弦岔開話題道:「你夠不夠吃?再來個雞腿雞翅啥的?」

    「到底什麼計畫?」問完,吳端又道:「你還吃啥不?蛋撻?我記得你還挺喜歡甜食。」

    「對對對,我來個蛋撻,」閆思弦腳底抹油地衝到前台,又點了一輪餐。

    吃飽喝足,兩人又在麥當勞坐了一會兒,直到華燈初上,才返回了吳亦彥的住處。

    站在樓下向上望去,沒幾家亮燈的。

    吳端道:「快過年了,白領們都加班呢?」

    閆思弦道:「也有可能是提前放假回家了。」

    「走吧,能走訪幾家算幾家,過兩天估計人更少。」兩人進電梯時,吳端還在感慨:「這案子難啊,正好趕在年關。」

    閆思弦寬慰他道:「好在並沒有真的出人命,案子早兩天破遲兩天破,影響倒不大。」

    連續拜訪了兩戶人家,均沒什麼收穫,直到第三家,是吳亦彥樓下的住戶。一名女白領。

    女白領剛下班,換了居家服,寬鬆舒適的衣服與臉上精緻的妝容發生碰撞,給人一種違和感。

    閆思弦亮了一下警官證,率先開口道:「請問……」

    女白領看到閆思弦,先是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接著有些激動地打斷了閆思弦。

    「誒誒誒?也太像了吧!哇呀呀!我能跟你拍張照嗎?警官,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長得特別像閆思弦。」

    她並沒有仔細看警官證,否則除了長相,她還會感慨連名字都一樣。

    反正,根據慣性思維,她大概不會往「閆少爺去當警察了」這個方向考慮。

    「……你知道閆思弦是誰嗎?閆氏應該聽說過吧?就是閆氏的太子爺,哎呦我的天,我們圈子裡的全知道……」

    什麼圈子?

    吳端有點好奇,閆思弦卻是習以為常。

    他的日常便是被套近乎的人劃進各種各樣的圈子。

    閆思弦一臉靦腆地拒絕了姑娘合照的要求,裝得有模有樣,就連吳端都要以為他是個清純小警員了。

    「倒是有人說過長得像,」閆思弦撓著頭,「我可沒他那麼財大氣粗,我就一小警察。」

    吳端在一旁瘋狂吐槽:自個兒誇自個兒,臭不要臉!

    閆思弦又將問題兜了回來:「請問你跟樓下的住戶熟嗎?」

    「樓下?」

    「就是他。」閆思弦亮出了吳亦彥的照片。

    「他啊……怎麼了嗎?」

    「你認得他?」閆思弦眼睛裡燃起了希望。

    「就電梯裡遇見過幾次。」

    「除了電梯偶遇,還有別的接觸嗎?」吳端問道。

    姑娘連連搖頭,「能有什麼接觸啊?」

    她又轉向了閆思弦,滿眼都是「哎呀真的好像啊這顏簡直就是複製了閆少爺嘛」的意思。

    閆思弦順勢問道:「那你們說過話嗎?」

    「就……見面了打個招呼而已。」姑娘偏著頭想了想,「都是他主動打招呼的。

    哦對了,雙十一那陣子,我有一天收了十幾個快遞,拿得有點費勁,他幫我拿了點,送到我門口,就告辭了,感覺……挺有風度的一個人……他怎麼了啊?」

    「沒什麼,就是例行詢問。」

    顯然,這說辭並不能滿足姑娘的好奇心,她已經開始了各種猜測。

    「警官你可別嚇我,我平時就一個人在這兒住,樓下不是死人了吧?那我可不敢住了,您就當做好事,跟我說說吧,我心裡直髮慌啊……」

    說著話,她還伸手拽了拽閆思弦的袖子,撒嬌一般。

    閆思弦低頭揉了下鼻子,順便不動聲色地甩開了姑娘拽著他的手。

    「你放心在這兒住著,我保證,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裡沒有發生過任何可怕的事。」

    姑娘還想伸手,閆思弦做了個制止的手勢,並義正言辭道:「你相信我的保證就好,其它的不方便透露。」

    姑娘的手已經舉到胸前,只好又收回一點,兩根食指不斷對碰著,看起來有點可愛。

    閆思弦繼續道:「那他有沒有帶過什麼人回來住?」

    對這個問題,閆思弦是不抱希望的,畢竟雙方不過點頭之交。

    沒想到,那姑娘卻點點頭,認真道:「應該……有吧。」

    「哦?」

    「就是有一回,外賣送錯了,他點的飯送我這兒來了。」姑娘道:「是兩份哦,而且其中一份是麻辣燙——那東西只有妹子才會喜歡吃?反正,我認識的人裡,沒一個男的喜歡吃麻辣燙的,好像他們都覺得那東西吃不飽。這應該能說明他家有妹子——至少是留宿了吧?

    關鍵是時間啊,送錯飯那天是個週末的晌午,早午餐時間,我也剛睡醒正準備訂飯呢。是不是說明兩個人在他家過夜,睡到自然醒,然後一起訂外賣吃的呢?」

    說完這一系列推論,姑娘沖閆思弦眨了眨眼睛,邀功一般。那雙水靈靈的眼睛彷彿在說「快點誇我快點誇我我是不是天下第一聰明?哇哈哈哈……」

    不過,要說這信息多麼有用,也算不上,畢竟吳亦彥生活混亂,他帶姑娘回家過夜,好像也說明不了什麼。

    接下來的詢問便沒什麼收穫了。

    兩人告辭時,姑娘大著膽子問閆思弦要微信,被閆思弦以「工作期間不方便」為由,義正言辭地拒絕。待對方關了門,兩人往電梯間走的時候,吳端終於不用忍笑了。

    他做握話筒狀,對閆思弦道:「工作期間偶遇迷妹,而且好像很……奔放啊,閆總有什麼感受?。」

    「妹子有直白表達喜好的權利。」閆思弦目不斜視,回答得一本正經,「小場面,我已經習慣了。」

    吳端:「呸!臭美!」

    閆思弦:「吳隊承認吧,你就是羨慕。」

    又走訪了幾家,卻再也問不出什麼了,就像閆思弦最初所想的那樣,這裡的居民關係淡漠,有的即便看了照片,都不知道照片上的就是鄰居。

    算起來,還要感謝閆思弦的小迷妹性格奔放,聯想豐富,大概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對一切人和事物抱有好奇吧。

    兩人又去物業調取了小區監控,回到家時已經過了10點,吳端坐在副駕駛位置,大概是不小心喝了涼風,開始打嗝,中途閆思弦停車給他買了一杯熱飲,卻還是止不住打嗝。

    「憋口氣試試?」閆思弦建議道。

    「不行,憋了幾次了,不管用。」

    「去醫院。」說話間閆思弦就要讓車子掉頭。

    「別,哪兒就得去醫院了,浪費醫療資源啊,回家,一會兒就好。」吳端伸手作勢要抓方向盤。

    「好好好。」閆思弦怕他真抓上來,出什麼危險。

    吳端當然沒有真抓,反倒嘴角掛上了一抹計謀得逞的笑意。

    回到家,吳端可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家裡有人,給他來了個措手不及。

    閆思弦剛一開門,就有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迎了出來。

    那婦人擁抱了閆思弦一下,口中不斷叨唸著:「熊孩子,多久不回家了,過年也不知道回去看看,一點不讓人省心,當警察就那麼忙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14
第九十二章 這故事還沒結束,就是想換換標題
               
    那那那、是、閆思弦的、媽媽?

    吳端的思維出現了卡頓。表情大概也相當奇特。

    想到自己在閆思弦家借宿了挺長時間,人家媽媽可能還不知道,這麼突兀的情況下告知人家,也太尷尬了。

    萬一對方覺得自己失禮呢?會不會太不拿自個兒當外人了?

    閆思弦倒是很體諒吳端的慌亂,上前一步,回應母親的擁抱,順便擋住身後的吳端,讓他有時間管理表情。

    「媽,我又不是小孩兒,這不是年底嗎,公司忙炸了都,您當上市公司那麼好管呢。」

    「我又不用管上市公司,我管好管著上市公司的男人就行了。」

    閆媽媽霸氣,小的佩服,五體投地!這就是吳端此刻的內心活動。

    閆媽媽不依不饒地對兒子道:「少打岔,你當我不知道呢,十天半個月也不見你去公司露個面兒,比你爸還野……」

    「合著您在公司裡安了眼線?我說咱家的財政大權怎麼一直在您手上……」閆思弦知道自個兒不是對手,早早舉了白旗,各種馬屁全方位地拍。

    又安撫了母親幾句,他拽了一下吳端的胳膊,讓已經管理好表情的吳端站在自己旁邊。

    閆思弦先給母親介紹道:「媽,這位是我跟您說過的,吳隊,我領導,對我超級好,救過您兒子狗命。

    對了,我最近在惡補專業知識——好不容易進市局了,不能給您丟人不是——吳隊一直在幫我,被我請家來住幾天,方便交流。」

    一通滴水不漏的介紹,給吳端扣了不少加分項,順便編了個吳端住過來的理由,好像自己生拉硬拽把人搶來的,倒是顯得吳端十分無辜。

    閆總辦事就是圓潤。

    閆思弦又給吳端介紹道:「這位,我女神。」

    這介紹顯然討到了母親歡心。

    母親伸手在兒子手臂上輕輕拍了一下,少女的嬌嗔出現在一個中年婦人身上,卻一點都不顯違和。許是她的目光太過柔和真誠吧。

    她熱情地跟吳端打招呼道:「小吳啊,我們家思弦常常提起你,還說你的名字好聽,跟他出自同一首詩對不對?緣分啊……哎呦,淨站門口說話了,快進來……我給你們帶了餃子,自己包的,小吳快來嘗嘗……」

    吳端跟閆媽媽握手,也想說話寒暄,可是一張嘴先打了個嗝。

    空氣短暫地凝固了。

    吳端的臉瞬間紅透,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求助地看向閆思弦,發現閆思弦憋笑憋得肩膀猛抖,摸電門了一般。

    吳端大囧。

    誰知,閆媽媽的反應更加可愛。

    她毫不留情地在閆思弦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還笑?!怎麼照顧吳隊的,讓人家喝了涼風。」

    閆思弦還是笑,直接忽略了母親的指責。吳端好像長在他的笑點上了。

    閆媽媽支使自家熊孩子去泡茶,自己拉著吳端的手,坐在沙發上,「小吳我跟你講,你好好管著點思弦,該說說,該罵罵,不然,就他那無法無天的性子,指不定哪天就要惹禍,跟他爸一樣一樣的……」

    閆思弦:不帶賣隊友的啊,在家的時候您可不是這麼說的……

    閆媽媽:誰是你隊友,走開。

    閆思弦:……

    「……還有啊,知道你受傷,一直想去看你來著,可他爸那事兒……我也受了些牽連,家裡亂哄哄的,看望你的事兒就拖著,要不是今兒碰見……哎!你可千萬別挑阿姨的理。」

    能看出,閆媽媽養尊處優,是個常年不操心的主兒,因此性格中有小女孩天真爛漫的一面,但為人卻很謙遜實在。

    吳端可受不起她的道歉,趕忙道道:「哪兒能呢,您言重了,叔叔的事兒……我也沒幫上什麼忙,一直挺不好意思。」

    閆媽媽一揮手,「咱們不提他……對了,我帶了兩盒參,想著你忙,本來是要思弦轉交給你的。可以切片泡水喝,入藥也行。

    聽說你這回受傷嚴重,可得好好養著,別仗著年輕身體好,老了落下病苦的是自個兒……」

    吳端連連答「是」,他發現面前的婦女似乎有某種讓人信服的魔力,無論她說什麼,你都會覺得有道理。

    「……所以啊,跑腿受累的活兒都讓思弦干去……」

    閆思弦恰好提著泥爐和鑄鐵茶壺過來,聽到這話,不滿地對吳端道:「吳隊,你評評理,我是親生的嗎?」

    那得問隔壁老王。

    天知道吳端費了多大力氣才把到了嘴邊的騷話忍回去。他看著閆思弦,露出禮貌且愛莫能助的微笑。

    閆媽媽瞅準了時機似的,補刀道:「大晚上煮什麼茶,喝了睡不著,我不喝。」

    閆思弦:「剛剛誰說的要喝茶?是誰?」

    閆媽媽一臉無辜,「不知道,是誰呦?」

    閆思弦:不不不這不是我媽,這絕對是吳端的親媽,吳隊你快把她帶走。

    吳端:噗哈哈哈哈哈……不能笑不能笑,我要忍住,穩重大氣,我是老幹部……噗嗤……

    逗完自家熊孩子,閆媽媽又抓著吳端的手道:「來來來吃餃子……小吳嘗嘗阿姨的手藝。」

    吳端本想說他今兒已經吃撐了,實在是卻之不恭,只能手忙腳亂地幫著閆媽媽,從帶來的保溫飯盒裡倒出了一大盤餃子。

    吳端給閆思弦使眼色,閆思弦道:「媽,我倆吃過飯了,沒胃口,吳隊嘗嘗得了,我就不吃了,剩下的我們明兒早上煎了吃。」

    「說什麼呢,你還想不想讓小吳吃了?小吳吃你的,別理他,他餓著去。」

    閆思弦:吳隊我真的盡力了。

    吳端吃了一個餃子,發現是非常常見的豬肉大蔥餡兒,確實是手工包的,因為和自家做的味道差不多。

    閆思弦則露出討好的嘴臉,勾著吳端的肩膀道:「怎麼樣?我女神手藝特好吧?」

    「嗯嗯,好吃。」吳端又往嘴裡塞了一個,並對閆媽媽道:「阿姨,我們真吃過了,餃子明早再吃吧。」

    怕閆媽媽不放心,他又道:「我會做煎餃。」

    「你看看,還是小吳叫人放心。不像你,就會張個嘴等現成的。

    小吳你放著,哪兒能讓病號下廚,我從家派人過來給你們做飯。」

    閆思弦生無可戀地哀嚎一聲,歪倒在沙發上,但他還是識破了母親的意圖,「媽,咱別玩這套,我可不要保姆,您別找著機會就往我這兒塞人,人來了我也不開門。」

    「你這孩子……」

    大概只有在母親面前,閆思弦才會像個小孩,明目張膽地耍賴。

    吳端看著這一對母子,既覺得好笑,心裡某個地方又十分溫暖。

    時間確實晚了,沒聊兩句閆媽媽就起身要回家了,臨走還一個勁兒邀請吳端去家裡坐坐,對自家兒子就沒那麼客氣了,凶巴巴地叮囑閆思弦不要惹是生非。

    大概他小時候不是一般的叫人操心吧,畢竟這可是個17歲就敢孤身一人涉險,混進亞聖書院探求真相的主兒。吳端這樣想著。

    待關上門,吳端終於笑出了聲,他小聲揶揄道:「我才知道嘿,這世界上真有人降得住你。」

    閆思弦像打了一場敗仗的大公雞,垂頭喪氣地趴在沙發上,一條手臂耷拉到地毯上,「降了二十多年了。」

    吳端又道:「你媽還會包餃子,我也沒想到。」

    八成是保姆包的,她拿來充數。

    不過這話閆思弦沒說出口,他不是那種背後拆台的人,況且對方還是他的女神。

    他只是問道:「你喜歡吃嗎?」

    「好吃啊,跟我家的味兒挺像。」

    「那下次讓我嘗嘗你家的唄。」

    「行啊。」

    閆思弦又撈過母親帶來的參,打開讓人一看就會想到買櫝還珠的檀木盒子,「嘖」了一聲。

    吳端也湊了過來,問道:「很貴吧?你收起來吧,我不……」

    閆思弦卻上手,有些粗暴地折了一小段參須,丟進吳端的保溫杯。

    「一次就喝這麼長一截的,切片得話……算了,回頭我找人幫你切好。

    一次泡兩片就夠了,補過頭了要流鼻血的,我可是經驗豐富。」

    「哦?」吳端露出了等著聽故事的神態。

    閆思弦挑起嘴角,講道:「小時候受我爺爺熏陶,知道人參是個好東西,但那時候太小了,一知半解。

    有一回心血來潮,干嚼了半根,鼻血直接噴出來——沒錯是噴的,當時我以為自己要死了……

    主要是看過一個鬼片,講七竅流血什麼的,我就在地上打滾,哭啊,邊哭邊嚷嚷我七竅流血,快死了,讓家裡人準備後事……」

    「噗……」吳端強忍住笑,「你繼續。」

    「是該準備後事了,那次被我爸媽混合雙打,感覺真的要歇菜。」

    吳端:「騷年,我看你骨骼清奇,又用仙藥打通了任督二脈,是修煉的好苗子,不如跟著貧僧去西天取經,保你恢復天蓬元帥的身份……」

    閆思弦:「來人!快來人!把這個二貨拖出去!」

    兩人笑鬧一陣,各自回房睡覺。

    閆思弦沒告訴吳端的是,這樣個頭的參,他家也不過只有三五根,母親能一次拿出兩根來,是存了報答吳端救下自己性命的意思。

    但這意思要是明說出來,就太過功利了。

    他只希望吳端不要多想。好在,吳端對這些東西向來沒什麼概念,這令閆思弦微微放下心來。

    此時,客房裡的吳端心思早已飛到別處去了,因為他收到了一條讓案件更加複雜的消息。

    放貸為生的王博昌三個月前失蹤了。

    沒有報警記錄。像王博昌這樣的社會閒散人員,失蹤了也不會有人想到報警。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的小弟、朋友大多也幹著打擦邊球的營生,絕不會主動跟警察打交道。

    至於王博昌的家人,因為知道他有前科,更習慣了他劣跡斑斑,即便人突然失蹤,也只會以為又幹了什麼犯法的事兒,跑路了,更不會主動跟警方聯絡。

    轄區派出所的民警頗費了些工夫,才知道他三個月前失蹤了,想將失蹤時間具體到某一天,卻很有難度。

    根據轄區派出所的走訪記錄,王博昌的親屬朋友中,竟沒一個人知道他具體的失蹤日期。

    吳端看著手機上的消息,心中思索著:吳亦彥和王博昌只是簡單的借貸關係嗎?吳亦彥的自殺鬧劇,和王博昌的失蹤,有沒有什麼聯繫?

    吳端感到自己兩隻手上各拽了一條線頭,線頭的另一端連著什麼,不知道,兩根線頭會不會有什麼牽扯,也不知道。

    他很想立即爬起來做點什麼,卻也明白,時值深夜,根本沒法開展走訪調查工作,即便趕到局裡,也只能被動等待馮笑香的調查結果。

    如此想來,閆思弦那套理論還是有效的……這貨究竟是怎麼做到處變不驚的?無論多大的事兒都能該吃吃該睡睡……

    思緒胡亂飄了一會兒,睏意終於襲來。

    吳端少有地在辦案中途睡了個長達八小時的好覺,清晨醒來只覺得耳清目明,就連手腳四肢都十分鬆快有力。

    再加上煎餃的能量加持,這個早上無比美好。

    老天爺也很應景,明明昨天還陰沉沉的,一派大雪隨時壓城的陣勢,今兒卻又露了太陽,金光萬丈。

    「去哪兒?」勤勤懇懇的閆司機問道。

    吳端沉吟片刻道:「我想瞭解一下王博昌的行蹤。」

    「那去他家?還是他常年混跡的棋牌室?」

    「先去家裡吧,看他家人什麼態度。」

    「好。」

    一路上,閆思弦看到三輛巡邏的警車,不由道:「最近……治安抓得很嚴啊。」

    「嗯,每年年底最後一個月,前各轄區分局、特警總隊會開展聯合執法,集中打擊兩搶一盜,就是搶劫、搶奪和盜竊。」

    「這我知道,新聞年年報,市局不參與嗎?」閆思弦問道。

    「市局負責協調指揮,咱們跟二支隊輪流來,今年輪到二支隊了,正好咱們手頭一直有案子,就沒跟你細說。」

    閆思弦「哦」了一聲,指著旁邊的一輛巡邏車道:「這些人豈不是過年都不能休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14
第九十三章 明天就過年了,要不要休息一天?
               
    「是啊,咱們刑警還好,逢年過節真正忙的是基層民警,光是燃放煙花爆竹就要耗費不少警力協調管理。

    我記得有一年,連下了兩天大雪,三十晚上有不少被煙花爆竹炸傷的人,有的地方路面積雪太厚,沒來得及清掃,救護車過不去,民警和特警或抬或扛,保證每個傷員都能及時送往醫院。

    萬家燈火的時刻有上萬警力、清潔工人、醫護人員,在寒冬裡忙得汗流浹背。」

    「那我倒要感謝你,」閆思弦道:「看來往後每一年都能過得很有意義。至少比回家承受催婚強得多。」

    「別啊,」吳端故意道:「你是新來的,隊裡照顧,給你放假,三十晚上甭管出多大的案子,你都……」

    閆思弦連連搖頭,「我還需要鍛鍊啊,請組織務必把假期給更需要的人。」

    兩人說笑著,到了王博昌家。

    一個女人開了門。

    根據轄區派出所發來的資料,女人名叫張思雨,是王博昌的女朋友。

    張思雨年近三十的樣子,染著一頭黃髮,塗著鮮紅的指甲油,眼睛不大,雙眼皮卻很厚實,腫腫的,也不知是沒睡醒還是剛割不久。

    她並未化妝,但因為紋了眉毛眼線,使整個人有種濃妝豔抹的感覺,偏偏嘴上未涂口紅,嘴唇還起了皮,又有些寒酸。

    一看到張思雨,吳端便莫名想到了龜縮在城市角落的站街女。

    他將這先入為主的印象清理出腦海,亮了一下警官證。

    看到警察的證件,張思雨並未表現出什麼情緒。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已經來過一趟,即便沒來過,對警察上門這種事,她好像也有著充足的心理準備。

    「你們也來找王博昌?」張思雨問道。

    「我們來找你。」吳端道。

    張思雨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擔憂和費解。

    吳端解釋道:「跟你瞭解點情況。」

    張思雨長舒了口氣,埋怨地瞪了吳端一眼,似乎嫌他說話大喘氣。

    「男朋友失蹤了,你也不找?」吳端問道。

    「找了啊,他常去的棋牌室我去找過,沒找著嘛。」

    意識到自己所謂的找太潦草了,張思雨又顧左右而言他道:「說不定他玩膩了,跟我搞失蹤呢,反正我倆肯定長久不了。」

    「為什麼?」

    「他成天在外頭勾三搭四,一半時間半夜才回家,另外一半直接通宵不回,你要是個女的,能跟他過日子?」

    怕是不能。吳端在心裡回答了張思雨。

    他又問道:「王博昌就在外頭沾花惹草,你還願意跟他在一起?」

    「一開始不這樣啊,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挺專一的。我就是看著他人實在,又很……很爺們兒,才跟他處著試試。

    開始真的特別好,可能處了有小半年吧,越來越不對勁兒,起先他還知道找找藉口,說是跟兄弟喝酒啊,要麼就是有生意啊,想法兒瞞著我,後來簡直……哎!帶我一起吃飯,飯桌上直接就跟他兄弟兒吹牛,就一晚上睡了幾個……這他媽的……」

    張思雨咬牙切齒。這些事傷了她的面子。

    「那為什麼不分開?」

    「主要之前真挺欣賞他的,總想著男人嘛,一時放縱不算什麼,以後能收心就好。」

    吳端沒有拆穿她。

    張思雨做為一個無業游民,無法離開王博昌,委曲求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吃穿住都要靠王博昌。

    她就像一根依仗大樹生長的藤蔓,離開了大樹就要癱軟在地,缺乏養分,迅速枯萎死去。

    吳端又不得不拆穿,因為接下來的問題至關重要。

    「我們查了你和王博昌的銀行信息,發現——我用通俗點的話來說,你是靠王博昌養著的。

    他失蹤三個月了,你銀行賬戶裡只有幾十塊,你的吃穿用是怎麼解決的?」

    張思雨像是被燙了,目光猛然瑟縮了一下。

    她的回答倒是挺在理。

    「他在家留了一千多塊……這不是……也花完了嘛。」

    張思雨打開了臥室門,示意吳端往裡看。

    臥室地上有一個旅行箱,床上堆著一些衣服,可以看出主人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出遠門了。

    「……最近手頭緊,我要去投奔一個朋友。」

    「朋友?」

    「別誤會啊,是個妹子。」張思雨欲蓋彌彰地解釋著,似乎這樣就能證明自己是個獨立正經的女人。

    吳端在意的倒並不是那朋友的性別,而是張思雨好像沒什麼自食其力的概念,出門在外,不是靠男人就是靠朋友,難道她就是一直這麼「混」過來的?

    那跟蛀蟲有什麼區別?

    吳端決定不糾結這些,聊正題。

    「你最後一次見到王博昌是什麼時候?」

    「我記不得了,不過他前幾天聯繫過我……」張思雨翻開通訊記錄,「喏……就是這個。」

    吳端看到名為王博昌的人1月23日曾打來電話,通話時間只有不到2分鐘。

    「就這一通電話?」

    「嗯。」

    「他說什麼了?」

    「他……」張思雨猶豫了一下,像是下了某種決心,道:「算了,告訴你們吧,可不是我不講道義。」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道:「我一接起來電話,他就問我要錢,而且一張口就是兩萬,我上哪兒弄那麼多錢去,自從跟他在一起,雖說知道他敢放債的生意,可我也從沒見過兩萬塊……

    我當時就挺生氣的,哦,這麼長時間不回來,也不問問我過得怎麼樣,張口就是錢,他心裡有我嗎?

    我就問他在哪兒,跟誰在一塊,啥時候回來……反正就是問了幾句吧,他就煩了,讓我別多問,還說知道多了對我沒啥好處。他還問我警察有沒有上家找他——他這麼說,我心裡大概就有數了啊,犯法了唄……

    我隨便糊弄了他幾句,反正就是沒錢,他罵了我一句,電話就掛了。

    對了,掛電話之前,他說要聯繫豆子給他籌錢。」

    「豆子?」

    「嗯,原話大概是說關鍵時刻女人不靠譜,還得靠兄弟,豆子就是他兄弟……也是混棋牌室的,他倆一塊兒放錢收賬,我就知道姓竇,一塊吃過一回飯。

    至於他後來問沒問豆子要錢,我就不清楚了。」

    吳端看向閆思弦。

    閆思弦默契地接過話頭,繼續問道:「你聽說過PUA嗎?」

    「沒……沒聽……誒?是不是炒股的?」

    「炒股?」

    「就是……我不確定啊……」張思雨躊躇著回答道:「有陣子他挺喜歡聊QQ的,我看見是個群,那群名就有字母,好像是P什麼吧……記不清了,我問他,他說是交流炒股的,能賺錢。

    我挺納悶,以前不知道他還玩股票呢,還有點擔心,別被騙了。」

    張思雨的記憶模棱兩可,閆思弦沒再繼續追問,他知道,這是馮笑香的調查範疇。

    閆思弦拿出吳亦彥的照片道:「這個人你見過嗎?」

    張思雨連連點頭,這倒令兩名刑警有些詫異。

    「也是王博昌的朋友啊,還是好朋友呢,我們一起吃過好幾次飯。」

    「你確定?」閆思弦將照片向前遞了遞,「你看清楚啊。」

    「確定啊,見了好幾次呢。」張思雨道:「聽說是個……成功人士?……反正王博昌說過要跟著他賺錢,至於怎麼賺錢……嗨,他們聊的事兒我也聽不懂。

    對了!自從認識這個人,我家王博昌心就野了,成天到晚的不回家,當自個兒也是什麼大老闆呢。」

    她雖這麼說,卻並沒有多少氣憤或惋惜的意思,好像她所說的不是自己男朋友。

    一朵浮萍,既顧不了過往,也看不到將來,唯一能讓她花些心思的,大概只有下一頓飯有沒有著落,今兒晚上有沒有過夜的地方。

    此刻,她已經習慣了與兩名刑警的交談,沒了一開始的拘謹,便將後背晾給兩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話。

    吳端又道:「照片上的人,叫吳亦彥,他問你男朋友王博昌借過錢,你知道嗎?」

    「他?不會吧?不像啊,」張思雨聳了聳肩,搖頭道:「他倆的事神神秘秘的,我真不太清楚,不過家裡有個賬本,王博昌當寶貝……對了,他打電話來還讓我好好保管賬本……喏,就這個。」

    張思雨從床下夠出一個褐色皮質封面的筆記本。

    「我大概看了看,就是些欠條啥的,你們要是用得上就拿去,反正這東西我也沒打算帶著。」

    筆記本內,每一頁都是一張獨立的欠條,簽字按手印一樣不少。

    除了有些人字實在難看,總體還算工整。

    本子可以自裝訂環處打開,拆分成活頁,紙張和在吳亦彥家發現的欠條一樣,可見,若是對方還了錢,王博昌就會將欠條取出來,還給對方,以示錢賬兩清。

    民間的借貸多是這樣的程序。欠條上標明的利率,是銀行貸款的十數倍。

    吳端又問道:「你說的那個豆子,就是姓竇的,王博昌失蹤以後你去找過他嗎?」

    「倒也不是專門去找他,我不是去棋牌室找我們家王博昌嗎,碰上了,我問豆子人去哪兒了,結果他還反過來問我呢,倆人幹瞪眼。」

    吳端又提了一些問題,張思雨皆是一問三不知,看來她已經把知道的信息全說出來了。

    眼看她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吳端沉吟片刻道:「你朋友家在哪兒?」

    張思雨報了一個墨城的小區。

    「我們送你過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

    「我們需要知道你的住處。」吳端亮明了自己的用意,「接下來或許還得找你問話。」

    「不是……」張思雨一愣,道:「啥意思啊?你們懷疑我?」

    吳端沒答話,只是態度堅決地看著她。

    「我靠!」張思雨罵了句髒話,意識到眼前的人難纏,只好承認道:「好吧好吧,那地址是假的……」

    她重新報了一個地址,是一處城中村,並囁嚅道:「我是去找……我新男朋友。」

    破罐子破摔一般,她一股腦道:「警官,就算我喜新厭舊,這也不犯法吧?」

    吳端拿出「我對你的私事沒興趣,我只是公事公辦」的態度,義正言辭道:「我們只是為了方便以後查案,畢竟在王博昌失蹤前,你跟他關係最密切。」

    「唉我去……好事輪不上我,怎麼淨是破事兒……」張思雨叉著腰,在屋內來回踱著步,看起來心情很是煩躁。

    「我跟你們說,還真輪不到我,」她拿出硬壓下脾氣的架勢,翻著白眼道:「我知道有個女的,你們應該去找她。」

    「具體說說。」吳端道。

    「我要是能說上來,早就告訴你們了。」張思雨終於停止了踱步,面對兩人,思索了片刻,「我見過她的照片……也不算見過吧,就……有一回,我剛從王博昌兜裡掏出來那照片,他就搶過去了……

    那次我們叫外賣,我卡里沒錢,沒法網上支付,就選的到付,飯送來了,我就去掏王博昌的口袋,拿錢。那照片就順帶給拿出來了。

    可惜拿出來的時候照片背面朝上,只能隱約看出來是個女的,然後照片就被他搶過去了,他當時特緊張,一看就是有情況。

    我還跟他鬧了一回,鬧急了他就摔門走了。

    後來我也留意過,但再沒從他身上找著過照片。

    你們說,這年頭誰還隨身揣那種洗出來的照片啊?他們肯費心思洗照片,還要帶在身上,是不是說明那是很上心的人?

    所以啊,你們應該找那女人去。」

    話音落下時候,張思雨也拉上了旅行箱的拉鏈,試探著想要出門。

    「我無所謂啊,不搬我還省得麻煩呢,只要房東別來攆我,另外,你們不能讓我餓死在這兒吧?」

    這就是純粹的耍無賴了。

    對無賴,吳端有一整套辦法。

    「想搬也行,搬回你自己家,我們查到你父母在墨城……」

    「我不!」張思雨突然拔高了聲音,她伸出雙手,「你們抓走我吧,我不回去!」

    她甚至主動伸手,去摸吳端身上的手銬。

    吳端閃開,「寧願住拘留室,也不回家?」

    張思雨抿著嘴唇,「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14
第九十四章 除夕快樂
               
    吳端沉思片刻,竟同意了。這有些出乎閆思弦的意料。

    即便張思雨是案件關係人,市局也不該隨便抓她,畢竟截止目前,他們所調查的,表面上不過是一起自殺未遂案件。

    直到將張思雨送進留置室,閆思弦道出了心中疑團。

    「她沒地方過年,你看出來了吧?」吳端道。

    「怎麼?學雷(手動分隔)鋒啊?」

    「為自家兄弟著想罷了,」吳端道:「大過年的,我難道還派倆人專門盯著她去?乾脆,把她弄市局來。特殊時期特殊對待嘛。」

    「那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閆思弦問道。

    看他的樣子,應該已經有計畫了,在吳端面前,他什麼都會寫在臉上。

    「要下雪了。」吳端看著窗外道。

    早上的晴空萬里,此刻已經被鈍重的烏雲取代,天空好似隨時會壓向行人的頭頂。

    吳端又道:「你說王博昌是死是活?」

    「我看,大概率還活著。」閆思弦道:「從張思雨的描述,觸線犯法的人是王博昌,雖然不知道他究竟幹了什麼,但他在潛逃。

    而且,他幹的壞事,說不定跟吳亦彥有關係,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吳亦彥會被人算計或逼迫跳樓。

    這倆人一定有什麼秘密。」

    「那接下來的方向就清楚了,」吳端道:「找王博昌吧,活要見人,既然撬不開吳亦彥的嘴,那就從王博昌身上下手。

    我計畫從他家小區和他常去的棋牌室附近的監控查起,看他是什麼時候消失的,找到他可能去的地方,可能聯絡的人。

    這不過快年了,逃回老家父母身邊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我聯絡他老家的警方幫咱們留意一下……」

    吳端有條不紊地說著自己的計畫,閆思弦只偶爾點一下頭,看來這跟他之前的想法不謀而合。

    吳端是在下班前收到從王博昌老家反饋回來的消息。他的確回家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吳端怕王博昌過完年三十就離家潛逃,當即就要趕往2000公里外的王博昌老家。

    可時值春運高峰期,機票、車票,一票難求。

    吳端不肯有絲毫延誤,想要連夜開車趕過去,卻差點被閆思弦的一句話嗆到。

    「慌什麼,爸爸是有飛機的人。」

    有飛機很了不起啊?爸爸還會打飛機呢。

    吳端再次忍住了騷話,畢竟接下來還要仰仗閆少爺的財力,面上總得過去。

    這次不同於和賴相衡出行時乘坐的直升機,而是一架正兒八經的私人飛機。

    其內裝飾十分豪華。真皮座椅,超大屏的私人影院,專業調酒師,國宴級別的大廚,甚至還有個近二十平米的T型舞台,舞台中央立著一根鋼管,一看就是紈褲子弟享樂的場所。

    閆思弦看著那鋼管,又看了吳端一眼,面露尷尬之色。

    吳端面上倒是很平靜,還對閆思弦道:「崽,不用慌,爸爸什麼場面沒見過。」

    「那個……本來是要拆了的,這不是……最近沒約上合適的設計師……」

    「嗯。」

    吳端滿臉「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的表情,反倒讓閆思弦說不下去了。

    閆思弦聽天由命地放平了一張椅子,拉起毛毯,將自己裹成粽子,「吳隊我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這貨也有假裝鴕鳥的時候,吳端覺得新奇。

    凌晨1點半,飛機降落在桐城機場。

    下飛機時,吳端道:「今兒晚上就是年三十了。」

    閆思弦睡飽了,精神很好的樣子,向吳端打趣道:「大過年的陪著你加班,就沒個新年禮物啥的?」

    「有。」

    沒想到,吳端回答得一本正經。

    「啊?」閆思弦以為自己聽錯了。

    「真有,沒騙你,雖然感覺你也不缺什麼,但……」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提前劇透,吳端適時閉了嘴。

    吳端不說,閆思弦也不問。

    吳端拿出手機,看著上面的導航地圖道:「咱們離王博昌老家所在村子還有百來公里,直接趕過去吧,免得夜長夢多。」

    「好。」

    來之前,閆思弦已聯繫好了車,似乎是閆氏在桐城的分公司提供的座駕。

    一輛舒適寬敞的商務轎車,本地的經理大半夜帶著司機在機場門口等著,顯然對太子爺突然駕到十分重視,生怕招待不周。

    雙方見面,只交談了幾句,吳端便聽出來了,對方打著接受領導檢查工作的旗號安排了飯局。

    當然,飯局只是個試探,若是閆少爺有興趣,接下來還可以安排其它活動。

    可惜,他們要失望了。

    閆思弦要過車鑰匙,直接打發兩人自己打車回,並承諾第二天去公司還車。打了那經理一個措手不及。

    經理還想客氣推辭,閆思弦乾脆拿出少爺脾氣,作勢要發火,對方才戰戰兢兢地作罷。

    待車子啟動,閆思弦小聲抱怨道:「真麻煩。」

    見吳端不接話,他又換上一副放浪形骸的樣子道:「這種環境下我還能改邪歸正心如止水,我都覺得自個兒優秀。」

    吳端斜睨他一眼,「給你發朵小紅花?」

    「集齊七朵可以召喚神龍拯救世界嗎?」

    吳端伸手在閆思弦頭頂摸了一把,並到:「有空了好好洗個澡吧。」

    「幹嘛?!」閆思弦滿臉詫異。

    「你怕不是被人撒了降智粉。」

    令兩人沒想到的是,一個多小時的路程,走走停停,竟磨蹭了將近4個小時。

    許多人選擇駕車回家,縱然時值深夜,出城的高速路上車川流不息。

    車一多,速度就難起來,再加上有兩處發生了事故,出現排隊現象。

    車子排隊緩慢向前挪的時候,吳端看到旁邊車上有人在吃泡麵,頓時饞了。

    他倒不餓,閆總私人飛機上的餐食自然不會差,兩人其實剛剛美餐一頓。

    但就是對方車裡那熱氣騰騰的氛圍,讓他又有了食指大動的慾望。

    閆思弦看著吳端的樣子,開始車裡四處翻找著。

    「草,這貨車上連個口香糖都沒有。」閆思弦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吳端突然意識到,閆思弦車裡常年備有各種能夠充飢的零食,後備箱有個佔據一半位置的收納箱,裡面常年放著各種帶自熱功能的食物,甚至還有女警喜歡的自熱小火鍋。

    所有跟他一起出過外勤的同事都會稱讚閆思弦的紳士風度。他的錢不是大風吹來的,沒必要為不相干的人操心花錢,善良罷了。

    「不是吧,吳隊,快擦擦哈喇子,我可不會游泳。」

    閆思弦就是有這樣的本事,瞬間破壞你剛建立起來的美好氛圍。

    「滾!」吳端想抬腳踹人。

    隆冬時節,天亮得晚,縱然兩人趕到村子時已經將近六點,天幕卻還是純黑的。

    車到了村口,吳端卻猶豫了。

    「罪不及父母。」吳端道:「咱們大年三十去叫門,把人家兒子帶走,這大喜大悲的,老人家能受得了嗎?」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王博昌是家裡的幺兒,他上頭年齡最大的姐姐已經年近五十,他的父母已經年過七十。

    大過年的,給老人家當頭一棒,的確叫人於心不忍。

    「那等等?」閆思弦道。

    「等等吧,最好能找個王博昌落單的機會,悄悄把人抓了,直接突審。」

    閆思弦搖頭笑了一下,「有時候我真分不清,你究竟是心善,還是婦人之仁。」』

    不等吳端反駁,他自己又將話圓了回來。

    「不過,怎樣都好,有點人情味總是好的。」

    等待總是煎熬的,兩人從晨光熹微等到日上三竿,遠遠看著王博昌家裡有人進出,似乎是走親訪友的客人,間或也能看到王博昌在院子裡忙碌,為準備年夜飯打下手的樣子。

    直到過了晌午,得了空,王博昌才出了家門,向村口的小賣部走去。

    小賣部過年並不休息,因為老闆就住在店裡,那兒就是他的家。

    王博昌是去買菸的,出來時正低頭拆著香菸的包裝,並未注意到悄悄靠近的兩名刑警。

    直到距離他大約三步遠時,吳端低聲喊了一句:

    「王博昌!」

    被喊了名字,王博昌一愣,回頭,看到兩個陌生人,第一反應便是拔腿跑。

    閆思弦哪兒能讓已經上桌的鴨子飛了,早就在一旁蓄勢,王博昌不過跑了兩步,便被他飛起一腳鏟倒,摔了個狗啃泥。

    閆思弦順勢跪在他身上,以膝蓋抵住他的後背,低聲呵道:「你想鬧到全村都知道嗎?」

    王博昌縮了一下脖子,開口道:「你們到底要干啥?我給錢行不?你們說個數,啥事兒不能坐下談啊?」

    閆思弦拽起王博昌,並迅速和吳端對視了一眼。

    顯然,王博昌並不認為兩人是警察。

    從他的反應來看,他匆匆忙忙逃回家,要躲的也不是警察,而是另一個目前身份不明的人或勢力。

    兩人決定將錯就錯。

    閆思弦繼續壓低了聲音道:「好啊,談談。」

    一聽有對方鬆了口,王博昌雖仍然擔憂自己的安危,但還是決定試試。

    他一邊被押著往轎車的方向走,一邊道:「那什麼,你們可別亂來,村裡全是親戚,我……我只要喊一嗓子,你們就……」

    走到車跟前,他死活不肯上車,還反而後退了一小步,又做出了隨時準備逃命的姿勢,並道:「就在這兒談吧,甭上車了。」

    這是他的底線。

    閆思弦決定先不去碰他的底線,只道:「情況你心裡有數吧?」

    「有數有數。」王博昌連連點頭。

    於是閆思弦停頓了一下,等著王博昌講一講究竟有什麼數兒。

    對方卻不說話了,看樣子也在等閆思弦的下文。

    閆思弦只好道:「那你想怎麼整?」

    這不過是墊了一句,之後的問題才是重點。

    「我說,事兒肯定是要命的事兒,就看你態度了。」

    「明白明白。」王博昌道:「我的想法很簡單,咱們都實誠點,你出個數……多的我給不起,萬把塊小錢還是有的。

    但咱們說清楚,一錘子買賣,你要是拿了錢,就得保守秘密,別再拿那照片來嚇唬我,我服了行不行?」

    王博昌不愧是混棋牌室的老油條,說話圓滑世故。

    兩人雖仍不知道具體情況,但也能大致判斷出,王博昌有什麼把柄落在了對方手上,且這把柄可以以照片的形式呈現。

    對方正是以照片來要挾他的。

    他心甘情願花錢平事,可見這把柄的確在他的命門上。

    照片……照片……

    閆思弦的思緒飛快旋轉著。

    他想到了張思雨的一段話。

    張思雨也曾提起一張照片。無意間從王博昌口袋裡翻出來的照片。她只看到了照片背面,透過光影輪廓,感覺照片上是個女人。

    難道就是那個?

    閆思弦還不確定,便繼續試探道:「我們只要錢,與其懷疑我們,你還是多操心自家後院吧。友情贈送一條消息,你那個女朋友,倒霉娘們兒,被警察抓了。」

    「什麼?!」王博昌大吃一驚。

    「警察說不定已經在來找你的路上了。」閆思弦聳聳肩,「所以,其實你現在沒得選,要麼立馬給錢,我們絕不擋著你逃,要麼我們把你送給警察,還能落幾萬塊獎勵。」

    「別別別……」王博昌明顯慌了,「十萬,十萬怎麼樣?……不,十二萬,我把老爹老娘的棺材本全給你……」

    他心驚膽顫地自己先漲了一波價。

    閆思弦痞痞地勾過他的肩膀,「照片呢?拿出來,你怕是看著照片才能想出個實價。」

    王博昌快哭了,「大爺……你們是大爺行吧?別拿死人嚇唬我了……她死了,我能不知道嗎?」

    死人!

    徘徊在兩人心中,始終沒敢說出來的想法,得到了印證。

    又是一條關鍵線索。

    「你知道就好。」閆思弦拍了拍王博昌的肩膀,「瞅瞅你出的價,打發叫花子呢?」

    「可我……我就能拿出那麼多啊……就算問親戚朋友借……20萬,真的,頂破天也就20萬……我說了,咱們都實在點,我給你承諾個千八百萬的,到時候拿不出來,不也是白瞎?」

    「你一個人是拿不出來,要是加上另外一個呢?」

    閆思弦沒把話挑明,他怕推測有誤,但他所暗示的另外一個,自然是指吳亦彥。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15
第九十五章 新年快樂
               
    「你是說……吳亦彥?」

    兩個人終於聯繫上了!

    閆思弦和吳端同時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高漲,但面上皆是不動聲色。吳端伸手扶了一下閆思弦的肩膀,給自己的情緒找到一個支點,也讓對方能夠得以平復。

    閆思弦微微挑了下眉毛,沒有接話,等待著王博昌的下文。

    「不是……你們這是……」王博昌苦笑了一下,「那你們費那個勁兒折騰他幹嘛?最後不還是要錢?」

    什麼意思?

    閆思弦嘴角掛著笑,碾著幾根手指,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大哥你們別玩我了行不?」王博昌道:「吳亦彥啥都跟我說了,表演自殺什麼的……大哥,你看啊,咱們商量商量……別的我不懂,但人死了可就啥都沒了……我是說,你們可也拿不上錢了。」

    「是這個理兒。」閆思弦好整以暇道:「所以啊,我們這不是改主意了嘛,不然誰樂意跟你扯淡。」

    「是是是。」王博昌想把話題往回扯,繼續就錢數拉鋸,「那你看,咱們……」

    閆思弦卻不急不緩,像揶揄對方似的,道:「哎,我說,你們咋想的?當初何必把人弄死?」

    這是雙方開始拉鋸一來,他問出的最關鍵的問題。

    偏偏問出來的時候,這問題顯得最為無足輕重,像是一句簡單的吹牛打屁。

    對方若是不願提及,隨便搪塞一句也沒問題。

    可王博昌並不想隨便搪塞。他忌憚著兩人,有點想去討好,因此閆思弦雖然只是「隨口一問」,他卻還是想給一個令對方滿意的答案。

    又或者,那件事在心中壓抑了太久,他太需要傾訴了,即便對方存著對他不利的目的,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倒霉唄,誰沒事幹了殺人啊,就是玩過了……我他媽根本就不知道咋回事兒,等反應過來,哎!人已經死了。」

    差不多了吧?可以亮明身份了吧?吳端以目光和閆思弦交流。

    閆思弦微微點了下頭。

    「如果是你說的這種情況,過失殺人,三年以上七年以下,離死刑還遠,認罪吧。」

    說著話,吳端亮出了警官證。

    王博昌瞬間懵在了原地。

    他呆愣愣地看著吳端的警官證,至少三秒沒有動,沒說話,沒眨眼。

    直到閆思弦掏出手銬。手銬的叮噹撞擊聲似乎驚醒了王博昌。

    他蓄勢要逃的腿在地上蹬了一下,也不知是心裡太緊張,還是腿繃得太久,他不僅沒竄起來,反倒重心不穩,有要倒下的趨勢。

    他像一頭尥蹶子的毛驢。

    咔嚓……咔嚓……

    直到被銬上,暴怒的情緒就衝天而起,也不管會不會被村民發現,王博昌跳著腳叫罵道:「是不是他?他告發的我?還是吳亦彥那混蛋!坑人精!一群坑!老子被鬼遮了眼……信了吳亦彥的鬼話……」

    兩人將他往車裡塞,他梗著脖子一直罵,似乎吳亦彥就在車外似的。

    待吳端和王博昌一起上了車後座,關了車門,他終於安靜下來,垮著肩膀,低著頭,臉上露出了聽天由命的神色。

    「不至於的啊,」吳端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不跟你說了嗎,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王博昌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道:「誰知道是真是假。」

    「你手機呢?自己查查。」

    王博昌掏出手機,有些遲疑地看著吳端,似乎在詢問他真的可以用手機嗎?

    吳端點點頭,他便查了起來。

    「真的嘿。」

    查詢結果令王博昌有了些精神。尤其法條最以還有一句「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吳端順勢拿過他的手機,裝進證物袋,「查也查清楚了,說說你的情況吧。」

    閆思弦發動了車子,一直不敢放鬆警惕,是不是自後視鏡裡看一眼後座的情況。

    王博昌慌忙問道:「這是……去哪兒?」

    「墨城。」

    「哎別啊,我那個……」意識到自己是一名罪犯,好像沒什麼提要求的權利,他放軟了聲音,拿商量的口氣道:「能不能讓我跟家裡說一聲?」

    「先交代你的問題吧,」吳端道:「事情說清楚了,你再給家裡打電話。」

    吳端想要以此讓王博昌分心,分心了,人在說謊時就更容易露出破綻。

    王博昌收斂了一下心神,道:「行,我什麼都說,嗯……」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從死人的事兒說起吧,那天吳亦彥說帶個小妞兒,我們一塊玩玩,我就去了……」

    吳端打斷他道:「具體什麼時候的事兒?」

    「10月15。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天。

    按天我去的時候,他倆已經喝了好些酒——就是吳亦彥和那女的,喝得都有點沒人樣兒了。

    我就……就……」

    類似那樣荒誕的場景,吳亦彥不止一次跟哥們兒吹噓,如今當著兩名刑警的面,王他倒說不出口了。

    閆思弦便替他說道:「你就著吳亦彥留下的戰場,又來了一回。」

    閆思弦的說法既不露骨,也不含蓄,純粹公事公辦地陳述。

    見刑警們並未表露出嘲諷鄙夷,至少表面上沒有,王博昌放心了些,點點頭,繼續道:「誰成想她第二天就死了啊……我發誓,我……那什麼的時候,她還活著呢,結果,第二天一早,我伸手一摸,草!涼透了都……

    我後來分析吧,可能是喝酒喝的,要麼就是有啥急病……反正,人死了,說啥都沒用了。

    人一死,吳亦彥酒也醒了,我倆想來想去——我真想過報警自首啥的,真的,可吳亦彥不讓啊,他怕萬一說不清楚,那可是條命啊,真要為了這事兒吃槍子,可虧死了……

    然後,吳亦彥就說,乾脆把屍體……處理掉。」

    王博昌停頓了一下,觀察著兩名刑警的態度,他很在意對方是否相信他對吳亦彥的控訴。

    閆思弦聚精會神地開著車,偶爾通過後視鏡看他一眼,卻也並沒有太多情緒,吳端則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王博昌只好繼續道:「然後……我們就把人扶上車——吳亦彥的車,後來我才知道車是他租的……還好那天晚上他們進賓館的時候,已經喝得不成人樣了,我們早上把死人『扶』出去的時候,也沒什麼人注意。

    然後我倆就一路抄小道出城……說實話,城外的情況我倆都不熟,只能找個看著差不多的地方,等到天黑,把人扔了。」

    「看著擦不多的地方?」吳端問道。

    「就……一片林子裡,感覺沒什麼人會去,我也說不清。」

    「那現在你還能找到拋屍的地方嗎?」

    王博昌苦著臉,看樣子是真的說不清楚。

    吳端沒再追問,心卻沉了下去,墨城的地圖就在他腦海中,根據描述,周邊有樹林的地方他現在就可以在腦海中進行標記,帶著兩人一處處地去辨認,再撒網一點點地搜,本就是個浩大的工程,若擱在其它季節,這辦法雖然笨,好歹還是可行的。

    偏偏現在是冬季,城市裡到處都是積雪,更別提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屍體肯定被蓋在厚厚的積雪下,搜尋工作恐怕得等待開春才才能開始……

    沒有屍體就不能定案,這案子只能不尷不尬地懸著。

    一想到這些,吳端就頭大無比。

    他輕輕晃晃腦袋,決定先拋開這些,專注於眼下的突審工作。

    「那處理完屍體之後呢?」吳端問道。

    「之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唄……攤上這種事兒,已經夠倒霉的了,我是吃不下睡不著啊,結果……人倒霉了真是處處都坎兒,處處都過不去啊……沒兩天,我就收著一張照片……就是……那個死人的照片。」

    「什麼?!」

    「你們也想不到吧,我他媽現在也想不明白,咋會有這樣的事兒?」王博昌道:「有天我回家的時候,在門把手上看見個信封。

    一開始我以為是小廣告呢——我住那地方經常有發小廣告的——想扔,看了一眼,那信封上寫著我的網名呢……」

    「什麼網名?」吳端問道。

    「就……QQ暱稱。」

    「昌爺有酒,是這個暱稱?」

    「嗯嗯。」

    「你這QQ加了一個PUA交流群,群主是吳亦彥,沒錯吧?」

    「嗯。」

    吳端心裡已經大概有數了。

    「繼續吧,收到信封之後呢?」

    「之後……我不是看見自個兒QQ暱稱了嗎,我就……拆開信封看了一眼,結果……

    我他媽快嚇死了,死人臉啊,就一張大臉照,眼睛還沒閉上,好像要從照片裡鑽出來找我索命……

    我當時就沒敢進家門,拿著照片就去找吳亦彥了。這事兒只有我們倆知道,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他怕不是要坑我?

    可我剛到他家門口,就看見他家門把手上也有個信封,跟我的一模一樣,信封上也寫了他的網名。

    我就把信封給他帶家去了,我倆當時就懵逼了。

    能是誰啊?還有誰知道死人的事兒?賓館的人?群裡的人?——信封上寫的是QQ暱稱嘛。

    我倆也想辦法在群裡試探過幾次,啥也沒試出來啊。

    商量來商量去,人家在暗處,我們在明處,能有什麼辦法。

    吳亦彥說要再回一趟丟屍體的地方,看看屍體還在不在。

    可拉倒吧,先不說還能不能找著那地方了,就算能找著,我也不去,太他媽嚇人了。反正我是沒去,他……我估計他不會自個兒去,他也怕著呢。

    沒結果,只能回家等唄,等了幾天,我又收著一張照片,不僅有照片,還有一張紙條。」

    「照片和紙條你還留著嗎?」

    王博昌搖頭,「我留那玩意兒幹啥啊,也太……不吉利了。不過我記得紙條上的內容。

    大致就是說想跟我玩一個遊戲,只要我按他的要求做一些事兒,死人的事兒他就不會告訴任何人。

    唉我去,我這碰上的都是啥人啊,感覺是個變態啊,跟他媽電影似的。」

    聊了一會兒,王博昌算是放開了,口中髒話不斷。

    「那吳亦彥也應該收到同樣的紙條了吧?」吳端問道。

    「嗯,他說他要試試看,探探對方的底,還讓我跟他一塊,說什麼倆人力量大點。

    其實他說得也在理,畢竟我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要是被抓了,我也的露餡兒。

    但我就是覺得——我說不上,只是感覺吧,就覺得給我們寫紙條的人不靠譜,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都按他說的辦,我不成提線木偶了?他要是讓我身上捆上炸彈去……」

    「行了,知道你的意思了。」吳端道:「所以你就逃回老家了?」

    「我原打算過完年就出去,想辦法換個身份,隱姓埋名,沒想到……哎!」

    王博昌的講述告一段落,吳端問道:「你剛剛提到自殺,你是怎麼知道的?」

    「吳亦彥告訴我的,他說跟對方接上頭了。」

    「具體怎麼接頭的?」吳端問道。

    「大概就是……他先去了一個對方指定的地方,那地方也是對方通過紙條告訴他的。

    對了,紙條和照片出現得莫名其妙,我的是把信封插我家門把手裡頭,他的,後來好像是夾在他車上——就夾在雨刮器上,我聽他提了這麼一嘴。

    ……他就按紙條說的,去了人家指定好的地方,好像又拿到紙條了吧……反正有更細的指示,讓他去做一些事,具體是什麼他沒跟我說,只是說那些事兒特別奇怪。

    我也是好奇……哎!逃回來了,就該早早跟他斷了聯絡,可我……有點僥倖吧,盼著他能把這事兒搞定,萬一他搞定了呢?

    也想著跟他打探消息,至少能知道他有沒有被你們抓住。只要他沒被抓住,我就還安全。

    反正,我們最後一次聯繫,他都告訴我了,他要假跳樓,只要在樓頂上站一個小時,經受住考驗,那些人就再也不來找他麻煩了。

    說實話啊,我當時的感覺就是……吳亦彥可能精神出毛病了,要麼就是寄照片的人有問題。這都什麼要求啊,耍猴玩呢?」

    王博昌攤了一下手,「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15
第九十六章 本想寫平行時空,沒控制住
               
    「我們在吳亦彥家發現了幾張欠條,債主是你,你給他借過錢啊?」吳端問道。

    「我靠!那個坑爹貨!媽了個……」說起借錢的事,王博昌氣不打一處來,「當初看他天天開豪車,還帶我……玩兒……」

    王博昌停頓了一下,沒好意思說是玩妹子。

    「以為是個多了不起的貨色,成天他媽的吹牛,手裡這個項目那個項目……媽的就是想從我這兒騙錢。

    有幾次,他說在牌桌上呢,現金不夠了,讓我送點現金,回頭就轉給我……我本來就干這個生意嘛,還想著大家是朋友,借給他就不算利息了,這他媽上哪兒去問都是沒拿他當外人吧?

    他呢?借完錢就不吭聲了,後來出事兒,才跟我說實話,說錢還不上,還有點威脅我的意思,媽的!我能拿他怎麼樣?總不能為了幾萬塊真弄個魚死網破吧?命都栓一塊了,只能認栽,把欠條還他。

    媽的他腦子是不是有病?留著欠條下崽兒啊?」

    落網之後罵同夥的吳端見過不少,王博昌的行為倒也不算多有特點,吳端自動忽略他的低級罵娘,繼續問道:「所以,自始至終你都沒見過給你照片和紙條的人?」

    「沒。」

    「吳亦彥見過嗎?」

    「不知道,」王博昌又想了想,補充道:「我估計沒吧,見過他應該會跟我說。」

    能看出來,此刻的他是想儘可能多地給警方提供信息,當然,這中間也有一些把罪名推給同夥的水分。

    「行吧。」吳端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吳亦彥穿女裝你知道嗎?」

    王博昌一臉詫異。

    大概,任何一個直男聽說身邊人有這樣的癖好,都會露出「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表情。

    令王博昌詫異的點卻不在這裡。

    「你們……也知道啊?」

    所以他是知道的!

    吳端低頭掩飾自己眼中的詫異,很快又抬頭,示意王博昌就這件事聊一聊。

    王博昌抬手低頭,臉上的神色十分怪異,看起來竟好像是有些難以啟齒,想要撓頭。

    可惜有手銬,撓不到,他便揉了揉鼻子。

    「他就是……那個……想跟我……那什麼……」、

    他話說得吞吞吐吐,耳朵尖還泛起了紅暈。吳端卻聽明白了其中關鍵。

    聽明白了,卻不太敢相信。

    他透過後視鏡看了閆思弦一眼,想要跟閆思弦確定一下想法。

    閆思弦接收到信號,開口問道:「既然你說不清楚,咱們就一點一點確認吧。首先,你見過吳亦彥穿女裝——確切地說,是蘿莉裝,對吧?」

    「嗯。」

    「他穿著蘿莉裝……勾引你?」

    閆思弦得承認,說出這次的時候,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過表面上他還是做出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

    「也不算吧,他……挺直白的。」王博昌道。

    「直白?」

    「就是……直接跟我說,讓我……呃……上。」

    最後一個字,王博昌說得十分短促,說完,心虛地讓目光四處游移,又補充道:「嗨呀就是你說的那個意思。」

    似乎是為了遮羞,王博昌又趕忙道:「不過他也說了,那是任務要求,就是……那個給我們紙條和相片的人,讓他做的事兒。」

    「不是……我跟你確認一下,」吳端道:「拿死者照片要挾你們的人,向吳亦彥提出的條件是,讓他穿女裝跟你……嗯……運動一下。」

    「吳亦彥是這麼說的。」像是為了撇清自己,王博昌面紅耳赤地罵道:「我就說,那人腦子肯定有病,這算怎麼回事兒啊?媽的活這麼長時間,從來沒見過這麼奇葩的要求。」

    「那你答應了嗎?」

    「當然沒有!」王博昌羞憤難當,回答的同時戴著手銬的手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腿,「我腦子有病才會答應這種要求!」

    「那這麼說來,吳亦彥的任務失敗了?」

    王博昌想了想,「不一定吧……要是那個神經病要求他必須跟我……那個……肯定就失敗了,但要是他沒要求必須是我,只要是個男的就行,說不定……是吧?

    而且……」

    王博昌眨了眨眼睛,壓低了聲音:「我覺得,他應該是成功了。」

    「哦?」

    「我後來又問過他這事兒咋樣了,那貨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是成了不好意思說……反正,我感覺是成了。」

    奇怪!太奇怪了!

    此刻,吳端和閆思弦心中皆是疑雲翻滾。尤其吳端,從警數年他見過各種各樣的凶手,這回的這位,要論怪異,絕對能拔得頭籌。

    見吳端陷入沉思,王博昌低聲道:「我能給家裡打個電話嗎?大過年的,我突然沒影兒了,家裡人得急死……」

    「等等,我再問你件事兒,」閆思弦道:「除了這些,那個要挾你們的人還讓吳亦彥幹什麼了?」

    「那我可就不清楚了,他記恨我跑了,跟我說點什麼也是藏著掖著……你們直接問他去唄。」

    說話時,王博昌眼睛一直看向被吳端裝進證物袋的手機。

    吳端並未立即將手機給他,而是先問道:「你打算怎麼跟家裡說?」

    「我……」王博昌顯然還沒想好,為難地沉默思索了片刻,徵求吳端的意見道:「我能不能先不告訴他們被抓的事兒,就說……生意上的急事兒,等過完年,家裡沒那麼多親戚了,再告訴我大姐,我怕……」

    「行。」吳端將手機遞給了王博昌,「那你先平復一下情緒吧,別露餡了。」

    王博昌回報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這通電話不算順利,家人顯然沒法接受王博昌在除夕當天離開,王博昌一番苦口婆心,最後甚至搬出了「女朋友家有事」這樣的藉口。

    好在,和所有被催婚的男青年一樣,這樣的藉口總是比較容易得到諒解,被他糊弄過關。

    吳端在旁邊聽著,有點想笑,覺得這通電話比剛才的突審還要命。正所謂無論抓人的還是被抓的,都有一顆滄桑的被催婚的心。

    掛了電話,王博昌不好意思地衝吳端笑笑,吳端會給他一個「我懂」的眼神,盡在不言中。

    兩人先將王博昌送到桐城公安局,考慮到此刻的情況並不符合押送規範,就沒有急著帶他回墨城,而是將他先暫時「寄存」在了桐城,待春運高峰期過去,能買到車票了,或者公路線不那麼堵了,再派人來接他。

    安置好了人,兩人被桐城公安局的值班刑警送上車,吳端還在惦記案件。

    「哎,你說,凶手也太奇怪了,逼人穿女裝、自殺,還有硬掰性(手動分隔)向什麼的……他到底要幹嘛?」

    「根據以往的生活經驗,我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閆思弦道。

    「你說。」

    「God allo to indulge their shameful passions. Their en turn the use of……」

    「等等!」吳端打斷道:「你故意的吧?」

    「是聖經裡的一段,我想想該怎麼翻譯,」閆思弦道:「神任憑他們放縱可羞恥的情慾。他們的女人角色顛倒,男人也是如此,棄了女人的用處,慾火攻心,彼此貪戀,男人與男人行可恥的事,就在自己身上受這妄為當得的報應。」

    吳端思索片刻,「你的意識是……聖經反對同(手動分隔)性之間……」

    「向來如此,聖經只允許一男一女的婚姻關係,除此之外,都不是上帝允許的。」

    「可這跟案子有什麼關係?」

    「別急,還有一段呢,翻譯過來大致意思是:我們的身體是神的殿宇,神的靈就住在我們的身體裡頭,若有人毀壞神的殿,神必要毀壞那人,因為神的殿是聖的,這殿就是我們。」

    「啊?」吳端懵了。

    閆思弦便解釋道:「聖經新約舊約中都沒有明確指出對自殺者的態度,但目前在教徒中有一種流行的解釋,自殺就是毀壞神的創造,要下地獄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根據聖經搞了這些玄乎的把戲?所以……凶手是個基督徒?」

    「信教的人嘛,為死後的福祉修行,大家都想進天堂。

    你看凶手的行為,是不是特別像一種惡毒的詛咒:我不僅要你的命,還要在你死後讓你下地獄。

    除此以外,我暫時想不到其它的解釋。」

    吳端想了想道:「也好驗證,回去審吳亦彥,這回他總該撂了,好好問問他對方還要求過什麼事兒,如果結果都是下地獄,那你的推測就是對的。」

    看著吳端摩拳擦掌的樣子,閆思弦忙道:「不是吧?你要大半夜趕回去審吳亦彥啊?」

    「我算過時間,咱們落地大概晚上10點都,哪兒就半夜了。」

    「今兒除夕,你忘了?」

    吳端一拍自己的腦門,「還真是……哎呀,哎呀呀……你要趕回家過年吧?」

    吳端又開始算時間。

    「你呢?」閆思弦反問。

    「我就算了,回墨城,再往家走,肯定趕不上零點之前了。我跟我媽說過了,今年可能回不去,他們……習慣了。

    那什麼……你回家吧,我去審吳亦彥,爭取明兒一早一來上班的時候就……」

    閆思弦皺了下眉,打斷了吳端道:「我跟家裡說了不回。」

    「啊?你能趕上啊,要不你……」

    閆思弦再次打斷他:「趕不上,這個年咱倆得一塊湊合了。」

    見吳端不吱聲,他又問道:「反正回墨城時間很趕……我無所謂,要是你願意,咱們在桐城過年也行……」

    「回去吧——如果方便得話。」吳端道。

    「方便啊。」閆思弦聳聳肩,「那就直奔機場吧。」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扔給吳端,你幫我給張經理撥個電話。

    吳端從通訊記錄裡找到最近聯繫過的張經理,撥通了電話,手機連上了車載藍牙,閆思弦簡單跟對方交代幾句,報了個時間,讓對方去機場等著拿車。

    對方一聽閆少爺要走,堆疊出熱情,試探拍著馬屁,什麼閆少爺年三十兒還在外頭奔波,實在辛苦,還表示準備了桐城特產,一併送到機場。

    對待下屬,尤其是初次見面的下屬,閆思弦一如既往地堅冰一塊,好像人家欠了他許多錢。

    待他掛了電話,臉上的表情立即破冰,吳端噗嗤一聲樂了。

    閆思弦挑挑眉,「幹嘛?」

    「裝模作樣。」吳端評價道。

    「呦,這回不是貌似忠良了?」閆思弦明白他所指,解釋道:「工作而已,他把分內的事做好,我不會虧待他,事情做不好,自然會有人考評他的KPI,巴結我沒用。

    我也不想給下屬留一個好巴結的印象,他們一個學一個,會有後患,乾脆就讓他們都怕我吧。」

    「嘖。」吳端的眼珠轉了轉,「我有點好奇,你對下屬講話的時候比較可怕,還是審犯人的時候比較可怕。」

    閆思弦故意皺起眉,危險地眯了下眼睛,「你覺得呢?」

    「我覺得……」吳端認真想了想,「好像被人用哈喇子弄濕衣服的時候比較可怕。」

    這回輪到閆思絃樂了,「你是怎麼做到如此理直氣壯的?」

    吳端一本正經道:「可以犯錯,不能慫。」

    直到兩人再次坐上閆總的私人飛機,一直躊躇的吳端道:「弄得你大過年回不了家,淨在外頭奔波……你頭一次過這麼淒慘的年吧?」

    「瞧你說的,哪兒就淒慘了。

    再者,爸爸是那種扔下搭檔獨自回家享樂的人嗎?我走了你一個人淒淒慘慘,貓被窩裡哭啊?」

    「滾!」

    吳端剛剛積攢下來的好心,瞬間沒了蹤影。

    閆思弦笑著仰倒在座位裡。笑完了繼續道:「我真沒事,早習慣了。我爸忙,我媽對我基本上散養的態度,之前好些年,都是各過各的,我記得有一回,年三十晚上,三個人在三個不同的國家。

    只不過今年有點特殊,都回墨城了。要不是我爸出事兒,你看著吧,他倆才懶得搭理我,人家二人世界過得美著呢。

    所以,你真不用有心理負擔。」

    閆思弦笑笑,吳端看不出那是不是苦笑。

    「總之,已經說好不回了。」

    閆思弦沒挑明的是,他其實挺期待吳端的新年禮物,想要第一時間拿到。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15
第九十七章 以至於小吳和小閆今兒才過年
               
    吳端果然沒讓閆思弦失望。

    一回家,他就拆了一個前幾天收到的快遞,將裡面的東西連同包裝遞給了閆思弦。

    「送你的。」

    吳端沒什麼把握的樣子,又補充了一句:「先說好了啊,別嫌便宜,另外,不喜歡也給老子忍著,要是讓我看出來……」

    他伸手做了個抹脖子滅口的動作,嘴角眉梢的肉繃緊,表情凶狠。

    閆思弦低低道了一聲謝,沒點破對方的心虛。

    開始拆禮物。

    沉默令氣氛有些尷尬,吳端沒事找事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又給閆思弦拿了一瓶果汁。

    他儘量放慢了速度,待幹完這些,閆思弦終於拆開了禮物。

    是一支鋼筆。

    純黑色磨砂筆身,銀色的卡子,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低調內斂。流暢的形狀給鋼筆增加了一些活躍的元素,並不會覺得是老古板用的東西。

    閆思弦拔開筆帽,發現握位是和卡子一樣的銀色金屬材質,與銀色的筆尖渾然一體,是他喜歡的暗尖。握了一下,手感很好。冰冷的金屬瞬間被他焐熱了。

    有點商務化的禮物,應該不便宜。閆思弦從中品出了些客氣的意思。同時他也想起了前兩天的一件小事。

    出外勤的途中,吳端突然跟他說家裡有個親戚的小孩兒,今年高考,想送給孩子一支鋼筆,讓閆思弦的高端眼光幫著參謀一下。

    當時吳端給出的選擇五花八門,閆思弦沒太上心,只大致說了一下自己的喜好。

    此刻手上拿著的,雖不是完全按照他的喜好定製的,卻也能看出在儘量貼合。

    禮盒裡除了鋼筆,還有一瓶同品牌的墨水。

    閆思弦小心翼翼地吸了墨水,擦淨了筆尖處的懸墨,撈過茶几下方的便簽本,龍飛鳳舞地寫了「吳端」二字。

    阻尼很小,手感順暢。

    「我很喜歡。」閆思弦沖廚房裡的吳端喊道。

    吳端此刻化成鴕鳥,貓在廚房煮餃子,可惜閆總家的開放式廚房,根本沒處躲藏,只能背過身去不去看向來挑剔的閆總。

    閆思弦的評價讓他長舒了一口氣。

    他蓋上鍋蓋,湊上前來看閆思弦寫的字。

    「你字挺好看啊。」吳端道。

    閆思弦的字和他的人一樣,飛揚跋扈,恨不得寫到紙外頭去。

    吳端也拿過鋼筆,試著寫了閆思弦的名字。

    與前者相比,他的字就規矩了很多,雖然也有連筆,但方方正正,和他的娃娃臉屬於同款。

    兩人的字寫在同一張紙上,乍一看,好像一幅抽象線條畫作,還帶落款的。

    閆思弦收起鋼筆,認真道:「以後我就用它籤文件了。」

    吳端像是完成了任務一般,暗自鬆了口氣,嘴上強調道:「簽不籤文件的我不管,主要是……我發現,你怎麼老從我那兒順筆用,以後你可別……」

    「合著你這是破案呢?」閆思弦失笑。

    「你沒聽說過?辦公室第一大案——誰又拿了我的筆。」

    「那……以後不順你東西了。」

    餃子熟了。

    閆媽媽送來的餃子,有葷有素,三四種餡兒。出鍋的時候正好零點。閆思弦拿出瓶紅酒,要開,卻被吳端攔住了。

    「整口白的唄。」吳端要求道。

    「這麼有興致啊。」閆思弦去酒櫃換了瓶白的,又換了最小的白酒杯,「我很少喝白的,這半瓶不知道是啥時候的了。」

    「沒事,就意思一下。」吳端招手示意他把酒拿過來,「除夕我要是在家,總要陪我爸喝兩杯。」

    閆思弦噗嗤一聲樂了。

    「崽,乖。」

    吳端抬腳,在桌下踹了閆思弦一腳。

    「你自己挖的坑啊吳隊,我頂多幫你填了點土。」閆思弦根本不躲。

    倒好酒,碰杯。

    「新年快樂,小閆。」

    「你也是,新年快樂。」

    電視裡放著春晚,兩人卻沒看,權當是烘托氣氛的背景音。

    窗外煙花齊放,萬家燈火。

    喜歡煙花的吳端乾脆端了盤子,站在落地窗前,邊看邊吃。

    子午交替之時,吳端長長地閉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心有所感。

    一年到頭,內心有遺憾也有滿足,更多的是平靜。平凡的成年人在回顧過去展望未來時,特有的平靜。

    即便工作中常常接觸大是大非大喜大惡,此刻回想起來,也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疏離感。

    是去年的事情了呢,該翻篇的翻篇,該清空的清空吧。

    再睜眼,依舊是漫天的火樹銀花。吳端只有感慨閆思弦家視線好的份兒了。

    「吳隊。」

    閆思弦喊他。

    吳端回頭。

    咔嚓——

    偷拍成功的閆思弦招手示意他來看照片。

    窗外是大團金色的煙花,窗口的吳端回身,瞪著圓溜溜的眼睛,還有被餃子撐鼓的腮幫子。

    抓拍得挺好,閆思弦偏要嘴賤道:「洗出來,明兒掛門口闢邪。」

    吳端放下盤子,也去拿手機,對著閆思弦狂拍,「行啊,一人掛一邊,看誰更闢邪……」

    一看手機,微信群裡消息早刷爆了。閆思弦接連發了幾個大紅包,以至於一群膜拜的,叩謝的。

    「握草!錯億啊!」

    吳端顧不上拍照了,手忙腳亂地搶了一輪紅包,轉手又將搶來的錢全發了出去。

    「哈哈……借花獻佛了……」

    兩人面對面而坐,保持抱著手機的姿勢。

    不多時,吳端道:「年味已經夠淡的了,咱們這樣不太好吧。」

    閆思弦給吳端轉了一筆錢,順便搶過他的手機,輕車熟路地解鎖,行雲流水地收錢。

    「哎不是……你幹嘛……」

    「壓歲錢啊,大侄子。」調侃完,閆思弦將兩人的手機一起扔沙發上,攔住了衝上來搶手機的吳端,「我沒準備禮物,你再不要錢,讓我老臉往哪兒擱?」

    吳端還想推辭,閆思弦岔開話題道:「快吃,吃完咱們也放炮去。」

    「你也買了?」吳端眼睛裡開始冒小星星。

    「不多。」閆思弦拿筷子點了一下吳端的盤子,「吃完了去。」

    對面的人明顯加快了吃飯速度。

    吃完了飯,閆思弦從書房抱出兩箱煙花,吳端忍不住問道:「你啥時候買的?」

    「我哪兒有空買,助理送來的。」

    見吳端面露疑惑,閆思弦補充道:「另外一個助理。」

    「哦……那自殺的那個……」想到醫院裡可憐的姑娘,吳端總覺得這年過得不踏實。

    閆思弦忙道:「出院回家了,跟家人一起過個年,對治癒心理創傷有好處。」

    「人是該跟親人朋友多接觸,煙火氣足了,就不想死了。」吳端露出一個八顆牙的笑容,「我就覺得什麼都沒有活著好。」

    「我比你貪心點兒,我要活著,並且有錢。」

    吳端一邊穿衣服,一邊腹誹了一句資本家。

    他想分擔一箱煙花,閆思弦卻搶在他前頭抱起了兩個紙箱,「不用你,你開門按電梯去。」

    兩人下樓,往小區圈定的煙花燃放點走。

    吳端兩手揣在棉衣口袋裡,走在前頭,閆思弦抱著紙箱走在後面。衣服上的連帽影響了吳端的視線,他幾乎是全程誇張地抬頭看著附近居民燃放的煙花。偶爾興奮地指著某一朵,叫閆思弦快看。

    燃放點已經有好幾撥人在放煙花,都是父母帶著孩子的,這讓閆思弦有了一種自己也是出來遛孩子的錯覺。

    為了安全起見,閆思弦點了一根菸,再用煙去點煙花。

    待他點著一個,回身想要叫吳端,卻看到吳端已經點著三朵煙花,擺在地上。那煙花盛開後有將近兩人高,不算大,離近看正好能填滿視線,很溫暖。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大著膽子湊到吳端身邊,看著他點炮。一大一小,竟有一句沒一句地交流。

    「哇……這個好看!哥哥這個好看!還有沒有這種?」

    吳端好脾氣地去紙箱裡翻找。

    「有,再點一個?」

    「嗯嗯嗯,」小傢伙連連點頭,「謝謝哥哥。」

    吳端接連又點了三朵煙花,超額完成了任務,那孩子便開心地直拍手,還摟了一下吳端的大腿。

    孩子的父母在不遠處,對吳端做了個「不好意思,打擾了」的手勢,吳端則連連擺手,表示不要緊。

    很有小孩緣的樣子。

    閆思弦不服,也去逗孩子,被叫了一聲「叔叔」,自尊心受到暴擊,加上吳端的大聲嘲笑,閆思弦認命地默默點炮。

    煙花很快連城了一整片。

    也不知玩了多久,兩箱煙花都見了底,還剩下一掛鞭炮。

    「點了吧?聽個響兒。」閆思弦道。

    吳端面露不捨之色。

    「別介啊,吳隊你這表情犯規啊……你要沒玩夠,明兒我再弄點……」

    「不用不用,」吳端連連搖頭,「就是突然想到小時候跟小夥伴兒一塊放炮,在人家放過鞭炮的地方找漏下的。撿到了當個寶貝,換著花樣兒地放。」

    「都有什麼花樣?」閆思弦表示好奇。

    「比如,扔飲料瓶子裡——就是那種裝汽水的玻璃瓶,或者啤酒瓶。

    炮一炸,瓶子也跟著炸,玻璃碴兒飛得到處都是。現在想想,太危險了,那玩意兒跟個破片手雷似的,能健康長大,沒被炸死,真是命大。」

    閆思弦深以為然,「我只能說你是……傻人有傻福。」

    說著話,他手中的煙已經探到了鞭炮引線上。

    「我點了,快捂耳朵!都捂耳朵啦!」

    他這話是沖附近的孩子喊的,吳端卻比小孩兒們更快地摀住了耳朵,儼然是個賊精的孩子王。

    ……

    鞭炮聲止,吳端一步三回頭地往家走。

    進屋,被熱氣一撲,睏意登時襲來。吳端握了握閆思弦的手,打著哈欠又道了一句「新年快樂」。

    「你越是。」

    吳端又道:「過完年你就工作滿一年吧?」

    「承蒙吳隊關照。」閆思弦一手放在胸前,半彎下腰,行了個十分紳士的禮。

    吳端撓撓頭,不知該如何回禮,乾脆問道:「不發表個感言啥的?」

    閆思弦利索道:「感謝領導栽培。」

    「嘖嘖。」吳端不滿,「一點都不走心。」

    「我還是比較習慣走腎,你這突然讓我走心……咳咳……我找找感覺……嗯,來了來了,聽好了啊……」

    兩人先是笑了一波,指著對方,都覺得對方是大傻子,卻看不見自個兒的傻樣。

    閆思弦清了清喉嚨,站得挺胸抬頭,拿出了詩朗誦的架勢。

    「啊——我最親愛的吳隊——」

    「握草!停停停!」

    吳端使勁兒搓著胳膊,好不容易才把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搓下去。

    「打住!翻篇!」

    直到拉著閆思弦坐下,破了他的朗誦架勢,吳端才放下心來。

    又窩在沙發上,各自給家裡長輩發了消息,報了平安,閆思弦率先起身上樓。

    「早點睡吧。」閆思弦道:「明兒還有一堆事兒。」

    「嗯,睡。」

    大年初一,清晨。

    這一覺睡得很好。

    閆思弦家夠高,因此,他們沒被大清早就喧鬧起來的鞭炮聲吵到。

    直到出了門,吳端才聽到外面此起彼伏的噼裡啪啦。

    空氣寒冷,裹挾著新雪的清新氣味。街面兒上人很少,好不容易休假的上班族都想多睡會兒。

    進了辦公室,吳端將帶來的餃子分給昨晚值班的刑警,自己則迫不及待進了審訊室。

    在市局留置室過年的吳亦彥裹著軍大衣,一臉生無可戀,很是落寞。

    「昨晚上吃餃子了嗎?」吳端問道。

    吳亦彥點了下頭,「你們的人帶的。」

    「吃了就行。市局條件有限,湊合一下吧,春晚可以看重播的。」

    「嗯。」

    吳亦彥顯然沒空關心春晚,有更要命的事兒夠他操心的。

    「那個,警官……我不想自殺了……害別人自殺,是我不對,錯了,我認,道歉,行不?給她賠錢也行——只要別太多。

    還有PUA群,我現在就把群解散了行不行?

    大過年的,你們跟我較勁不值當,真的。」

    這番話顯然經過深思熟慮,避重就輕,全是虛招。

    「你說完了?」

    不等對方的答案,吳端繼續道:「我們找過王博昌了,照片上的人怎麼死的,他都告訴我們了。」

    吳亦彥的眼睛瞪得巨大,像兩隻牛眼。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不過短短一天,這些警察怎麼可能查到王博昌,還從他那兒取得了如此重大的突破。難道他們有三頭六臂?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15
第九十八章 掐指一算,新年假期沒剩幾天了
               
    他們自然沒有三頭六臂,只是任誰也想不到,這年頭,警察辦案都用私人飛機了。

    吳端亮出一張王博昌落網的照片,並道「你的同夥,過兩天就押送回墨城了,沒用的,現在通訊技術這麼發達,到處都是攝像頭,逃到哪兒去都能把他揪出來。」

    吳亦彥用了足足5分鐘,才勉強恢復了語言能力。

    「你是說……你意思是……」他磕磕巴巴不知所云。

    「我的意思是,」吳端接過話頭,「你們殺了一個女人,王博昌已經承認了,就等他帶我們去找屍體了。」

    吳端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或者,你帶我們去,立功的名額就是你的了。」

    審訊中,囚徒困境總是屢試不爽。

    吳亦彥還在猶豫,猶豫再三後,終於確定自己這次是真的栽了。

    沒轍,除了好好交代,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於是他破口大罵道「那孫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媽的他知道個屁!我讓他一塊回去看看,他都沒膽子,就他,能記得住死人在哪兒呢?」

    「你也太低估王博昌了。」吳端故意露出不屑的神色,似乎根本不想繼續和吳亦彥討論。

    「呵,不信你們就去找啊,我明說了吧,死人早就不在那兒了。」

    「你什麼意思?」

    「告訴你們也沒關係,收到照片我就去看了,死人不見了,肯定是被給我照片的人藏起來了……

    他每次給我的照片,那死人都……」

    吳亦彥臉色不太好,還乾嘔了一下。

    「……反正,最後一張照片,腐爛得都沒人形了。」

    「你總共收到幾張照片?」吳端問道。

    「三張。」

    「紙條呢?」

    「那就多了。」

    「東西還留著嗎?」

    「留那玩意兒幹啥?我有病啊。」

    意識到自己態度有問題,吳亦彥尷尬地咳嗽了一下,又拿出討好的嘴臉道「東西都燒了,每次看完,我就直接燒了,不過內容我都擠著呢……呃……能記個大概齊吧。你們問吧,我知道的事兒肯定都說。」

    「先說說人是怎麼死的吧。」吳端道。

    「你說那女的啊?那就是我叫的小(手動分隔)姐,是個意外……」

    吳端打斷他道「你是說,死者是一名妓(手動分隔)女?」

    「是啊。」

    「不是你用ua那套辦法約來的妹子?」

    「那天的不是。」吳亦彥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臉,像是搓掉了一層偽裝面具,「行吧,我跟你們交個底。

    是,ua那套辦法是有點用,也不是沒約成過,但是用那辦法約到的……嗨呀,你們也能想到吧,一個巴掌拍不響,能約到什麼正經人啊。

    反正吧,不正經的是大多數,她們就存著約的心思呢,正經的少。

    就是不正經的,也不是次次都能約上,即便約上了,也不好控制不是。跟學員組局一塊玩的時候,我都是叫小姐的,讓她們扮演被『搞定』的妹子……」

    吳端沒想到,造假、欺詐已經無孔不入到了這種地步,合著ua培訓還是個一環套一環的精密騙局。

    各行各業的ki都不好完成啊。

    「……我約王博昌出來玩那幾次,就都找的小姐。我那會兒不是看他幹放債的買賣嗎,主要想跟他處好關係,搞點錢花花……

    哎!我那天喝酒了,搞完事兒就睡了,中途醒過來一次,迷迷糊糊撒了泡尿,看見王博昌正……正忙活呢……他還問我要不要一塊。

    算了吧,我頭疼得厲害,原想著看看他……那什麼……搞,結果沒看兩眼就睡得啥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過來……不對,是他把我叫醒,王博昌把我叫醒的,他說人死了……

    你聽我說,警官,我知道人是咋死的。」

    吳端本想插話,被王博昌這樣一說,便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八成是嗆死的,床上被她吐得不成樣子,那天早上退房,我給賓館賠了260塊錢呢。

    要麼就是心臟病,我可真見過,喝酒,喝著喝著心臟病發了,直愣愣栽桌子上,臉買碗裡頭,大夥兒都以為是喝醉了,等臨走,叫人的時候,都他媽涼了……」

    看來吳亦彥所說的的死亡原因,不過是推測和臆想。

    但他本人還深信不疑,並強調道「真的,人是怎麼死的,我一看就知道。」

    好像他是個專業法醫似的。

    吳端不想打擊他積極交代問題的態度,只是岔開話題,問道「那被叫醒了之後呢,你倆怎麼商量的。」

    「我要報警啊,出人命了當然得報警,他不同意,說是警察來了肯定說不清楚。

    我看他就是怕了,人說不定是被他搞死的,反正我睡著之前,那女的還活著呢,我還跟她說話呢。」

    「說話?說的什麼?」

    「也沒啥,就是告訴她,一會兒有個朋友要過來,讓她……別露餡了——我不是說過了嗎,女的是我找的小姐,我就是怕這事兒露餡兒。」

    「繼續吧,決定不報警之後呢?」吳端問道。

    「那就想辦法處理死人唄。」

    我背著死人下的樓,他在旁邊擋著,怕被人看見。

    我倆把人送上車,又等著前台清房,床單什麼的都搞髒了,就給人家賠錢唄。

    賠完錢,啥都搞完了,我們就開車在城裡溜躂,慢慢理這個事兒。

    他問我妹子在哪兒約的,有沒有聯繫方式,萬一她的親屬朋友什麼的發現一個大活人失蹤,報警,肯定很快就會查到我。

    聊到這份兒上,我也就不瞞著他了,我全攤牌了,怎麼找的雞,怎麼騙的人,包括問他借的那幾萬塊錢……反正就是破罐子破摔,全說了,他看著辦吧。

    他還算識相,沒翻臉,認了個倒霉。

    我估計他聽說那女的是雞,也放心了吧……怎麼說呢,我接觸下來發現,幹那行的人都不用真實身份,而且就算人突然不見了,也不會有人注意……

    我倆就一直轉悠到天黑,在郊區找了個樹林子,把死人給扔了。

    當時郊區還沒有積雪,不過有好多樹葉。

    也沒個挖坑埋人的工具,我們就拿樹葉把人給埋起來了。

    埋完之後,我倆就說好了,以後誰也別聯繫誰,我問他借的錢,他也不要了。我不放心,讓他把欠條還我,他沒辦法,就都還我了。

    之後我確實沒聯繫過他,就是有幾次去他混的棋牌室附近轉悠了幾圈,我看他還在那兒放債,沒被抓住,就放心了。

    本來以為這事兒神不知鬼不覺,等大雪一下,把死人一蓋,就再也沒人能發現了,等雪化了,人應該也爛得差不多了吧……過個幾年,就剩下一具白骨了,還查個屁……

    萬沒想到,被人發現了……」

    吳亦彥鬱悶地嘆了口氣。

    他點兒是夠背的,最怕的警察沒找上門,卻被一個怪胎發現了要命的秘密。

    「……那天,王博昌來找我,還在我家門上也發現照片了……哎,這叫什麼事兒啊……

    王博昌當時就要走,他倒是干淨,我他媽還放了一堆外債呢,我能走嗎?錢都不要了?

    我說你別走,人家都找到家門口了,咱一走,人家肯定報警,以後咱就成逃犯了,東躲西藏的,那日子能過?咱們等等看,看對方想幹啥。

    結果,沒過兩天,我又收著照片了,那死人已經開始爛了,嚇人啊……

    和照片一塊送來的,還有張紙條,讓我……讓我……」

    「讓你穿女裝?」閆思弦問道。

    「嗯。」吳亦彥低著頭,攥著拳頭。

    「還讓你……去勾搭男人。」

    這回,吳亦彥的答應聲和蚊子叫一樣尖細。

    吳端其實很好奇這事兒他究竟辦成了沒,刑警也有獵奇心。但他更知道,過多的窺視欲,會讓對方反感不適,影響訊問的推進。

    他陳述了一個事實,同時旁敲側擊了一下。

    「我們跟王博昌瞭解到,你曾經找過他。」

    吳亦彥再抬起頭的時候,眼中竟有了一絲狠意。

    已經這般境地,還能怎樣。

    「是,他沒答應,我就找別人了,網上約了個人。」

    「對方怎麼知道你真的做了要求的事?」

    「他讓我拍下來,還要把照片洗出來,放在他要求的地方。」

    「哪兒?」吳端握緊了手裡的筆,準備記錄。

    「步行街。他讓我去步行街等他,我就去了,然後有個要飯的來找我要東西……」

    「要飯的?」

    「他紙條上說的就是會有人來取東西,正好又有人來要,我就給了。

    我還跟著要飯的走了一截,結果那人回頭跟我說,我要是再跟,可有人要報警了……

    都是王博昌那傻(手動分隔)逼,他要是來幫著我點,換他跟蹤,說不定我們已經……」

    「已經殺人滅口了?」一直沒開口的閆思弦接了一句話。

    這話讓王博昌心虛地瑟縮了一下目光,或許他真的有過這種想法。

    閆思弦又問道「要是現在讓你回憶那個人的長相——就是取走照片的流浪漢,你還能想起來嗎?」

    「我想想……頭髮挺長的,到這兒……」吳亦彥伸手在自己肩頭比劃了一下,臉挺髒的,是個長臉……長相得話……五官真記不太清了。」

    「個頭呢?」

    吳亦彥起身,就著自己的身高比劃了一下。

    「比我高,大概……到這兒。」

    「178到185,長臉。」吳端到「體型怎麼樣?胖還是瘦?」

    「不胖,就……中等身材吧。」

    沒有明顯特點。閆思弦和吳端對視一眼,只能派人去步行街附近的流浪漢聚居點打聽一下了。

    吳端重新拿回了審訊的主動權,問道「說說你自殺的事兒吧。」

    「也是紙條上要求的,說是我只要去指定地點,在那個圍欄外頭站上一個小時,就算我通過考驗,以後都不會再找我麻煩了。」

    「指定的地點很具體嗎?」

    「特具體,第幾塊玻璃都寫得清清楚楚,我數了好幾遍呢。」

    許是想起了吳端的救命之恩,吳亦彥向吳端伸了下手,嘴唇也抖了抖,似乎想說什麼,顧及到自己此刻的嫌犯身份,說什麼都沒用,終於作罷。

    「你翻出去的時候,沒發現那欄杆做過手腳?」吳端問道。

    「是有點晃悠,我……以為是壓得了,我還挺沉的。」吳亦彥低頭長吁短嘆了片刻,「其實,在那上面的時候我就想清楚了,要是再給我一個機會,絕對不干這事兒,太危險了,幾分鐘手就凍僵了,各種使不上勁兒,等我想往裡翻的時候,腳底下也滑得要命,差點掉下去,我就不敢動了,只能等著你們來救……

    我那會兒就想著,只要撿回一條命,立馬自首。可是……等得救了吧,又怎麼都說不出認罪的話來……哎!」

    這番話雖然令人不喜,至少還算真誠。

    這是大部分犯罪分子的內心寫照,活不下去的時候便會想著自首,靠國家拉扯一把,順遂平安的時候想的是多逍遙一天是一天。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15
第九十九章 標題有點編不下去了,好難
               
    市局,會議室。

    若放在其它單位,新年過後總會有一段時間的疲懶混亂期。員工們需要時間,調整回工作狀態。

    市局不同。

    縱然大家多少有些變化,比如易胖體質的賴相衡,臉上多了二兩肉,向吳端的娃娃臉看齊,再比如女警李芷萱,許是睡飽了美容覺的關係,臉上都不脫粉了。縱然有變化,卻並不影響大家第一時間進入工作狀態,每個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案情分析,並回報著自己負責的工作進展。

    此刻,閆思弦正在發言。

    「……吳亦彥指認了拋屍地點,我們也在那附近展開了搜索,暫時還沒找到屍體,但確實發現了一些屍體曾經存在的痕跡……」

    投影裡播放著照片,只見照片上是一處白雪皚皚的密林。

    樹葉早已落光,只有光禿禿的枝丫虯結著向天空延展,乾淨蒼勁,是北方地區特有的景緻。

    光是看著那照片,彷彿就有寒冷的氣流撲面而來,令人精神一震。

    刑警們卻沒空關心風景。他們的目光落在照片近處被清理了積雪的空地上。

    閆思弦繼續道:「警犬搜尋到這處時,表現得異常興奮,我們就採集了泥土和積雪,送帝都DNA實驗室檢驗,發現了一個完整的DNA樣本。

    經過檢驗,確認樣本來自一名女性。好消息是基因庫裡有這名女性的信息。」

    這件事的順利程度出乎了刑警們的預料,立即有人問道:「是前科人員嗎?」

    「嗯,去年掃黃被抓過。」閆思弦道:「姓名畢青青,年齡19歲……」

    他說出年齡後,在場的刑警大多露出了唏噓的神色。

    「這麼年輕?」

    「咦……小小年紀就……」

    鄙夷的情緒倒沒多少,看著投影上畢青青的證件照,那是個白白淨淨的姑娘,五官清秀,刑警們更多的是惋惜。

    閆思弦拿指關節敲了敲桌面,屋裡頓時安靜下來。

    「畢青青的照片已經給吳亦彥何和王博昌辨認過了,兩人確認,她就是死在賓館房間的小(手動分隔)姐,至於屍體……或許已經找到了。」

    閆思弦很少使用諸如「或許」「可能」這樣不確定的詞,他的推論從來都是篤定的。

    吳端投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搜尋屍體的工作是閆思弦一手主持的,天冷,他不想吳端在郊區樹林裡摸爬滾打,便獨自大包大攬,沒讓吳端摻和。因此,一些工作細節吳端並不清楚。

    閆思弦拍了下吳端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並講解道:「就在咱們剛進會議室的時候,我收到現場刑警發來的消息。

    警犬又發現了一處地方,扒開積雪後,能看出地面的土比較新,應該是不久前被挖過。而且,那塊地方四周的五棵樹上,被人為做了記號。」

    「記號?」

    「啥樣的?」

    刑警們竊竊私語。

    閆思弦切換了投影上的照片,換成了某一截樹幹的特寫。

    樹幹上被劃了一個十字狀的痕跡。

    閆思弦接連切換了幾張照片,均是同樣的痕跡。

    「這是現場發回來的照片,兄弟們已經開挖,估計現在應該……」

    閆思弦看了下手機,挑眉,「找到了!」

    吳端眼裡有了光芒,「屍體?」

    「嗯,一具女屍。」閆思弦道:「照片還沒傳過來,估計顧不上,只是先通知咱們一聲,兩小時後法醫會把屍體帶回來。」

    吳端接過話頭道:「看來,那個神秘人——就暫且把留下恐嚇照片和紙條的人稱為神秘人吧——他並沒有轉移屍體,而是將屍體就地掩埋,屍體一直就藏在吳亦彥他們眼皮子底下。」

    「膽大心細啊。」評價完,閆思弦解釋道:「屍體畢竟不是別的東西,它太大太沉,腐臭味道也容易被發現。

    要把一具屍體儲藏幾個月,再加上運輸,可不簡單。對神秘人來說,最省事的辦法莫過於就地掩埋。

    需要的時候挖來拍照,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吳亦彥收到的照片上,屍體的頭部、臉部有新鮮泥土,連吳亦彥都能感覺出屍體是被人挖出來的。

    還有,咱們的人這麼快就挖出屍體,說明埋得不深,這也從側面印證了神秘人後續有過挖屍行為。因為通常的埋屍案件中,只要時間充裕,凶手會將屍體埋得儘可能深,深了不容易被發現嘛。」

    「但願能確定死因吧。」有警員道:「要是無法確定死者究竟是他殺,還是死於飲酒引發的疾病或意外,可就麻煩了。」

    另一名警員接話道:「我看難,他殺還要分個故意和過失……」

    這種對量刑有巨大影響,但在刑偵工作中有時候極難區分的因素,往往會成為擋住刑警的最後一堵牆,令他們頭痛不已。

    吳端伸出雙手,做了個向下按的手勢,示意大家不要交頭接耳。

    「交給法醫吧,等他們有了結果再說。屍體找到了,終歸是一樁案件塵埃落定,是好事兒,眼下咱們可以暫時把工作重心放在找神秘人上了。」

    賴相衡舉了下手,「我有個想法。」

    閆思弦饒有興致地衝他點點頭,「說。」

    「吳亦彥沒死,神秘人能甘心嗎?既然咱們找著屍體了,不如守株待兔,如果神秘人還要去拍照片,繼續要挾吳亦彥他們,就一定會返回埋屍地點,到時候咱們直接收網。」

    「恐怕神秘人已經知道了。從吳亦彥跳樓被救,直接被咱們帶回局裡,神秘人就應該有所警覺了——我們甚至可以合理懷疑,神秘人在附近全程觀看了吳亦彥那場跳樓鬧劇。」吳端思索了幾秒鐘,既要顧及辦案效率,又不想打擊賴相衡的積極性,最後他對賴相衡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吧,可以派人去藏屍地點盯著,不過……除非神秘人自己犯錯,我們靠這辦法抓住他的可能性不大。」

    賴相衡點點頭,「明白了,我……再想想。」

    言外之意,他已經基本否定了自己的提議,只是順著吳端給出的台階,沒將話挑明。

    去年吳端養病期間,賴相衡挑起了很大一部分一支隊的工作,進步飛速,而且他的進步表現在方方面面,除了對案件的思考,還有人情世故。

    這讓吳端十分欣慰,有種親生孩子長大了的感覺。

    閆思弦咳嗽一聲,打斷了吳端繼續向賴相衡釋放欣賞的眼神。

    「說說我的發現,」閆思弦道:「從得知吳亦彥和王博昌被照片要挾的時候起,我就調了一批人手,對兩人的人際關係進行拉網式篩查。

    後來從王博昌那兒得知,用來裝相片的信封,上面寫的並不是他倆的大名,而是QQ暱稱。

    暫且不管現實裡是什麼關係,這至少說明神秘人是他們的QQ好友——至少大概率是。

    交叉比對過後,跟這倆人同時有交集的QQ好友,除了幾個——從聊天記錄來判斷,應該是他們都約過的妹子——除了這些妹子以外,就只剩一處交集了。」

    「PUA群?」吳端問道。

    「嗯。」

    見閆思弦要繼續分析,吳端拽了他一把。

    「我試試。」吳端道。

    「心裡側寫?」閆思弦挑眉。

    「嗯。」

    「洗耳恭聽。」

    「嗯……說錯了你糾正。」吳端搓了下手,躍躍欲試的樣子。

    「好。」閆思弦丟給他一個「你放心」的眼神。

    「神秘人潛伏在PUA群裡,默默觀察吳亦彥和王博昌的一舉一動——不,他應該只是想針對吳亦彥,因為王博昌逃走後,他沒有任何過激行為,甚至都沒有對吳亦彥表達過不滿,只是繼續『懲罰』吳亦彥。」

    閆思弦微微點頭,吳端便放心地繼續道:「他小心翼翼地進群,觀察著吳亦彥在群裡的一言一行,卑微地跟吳亦彥拉關係套近乎,直到在現實裡見到吳亦彥。

    這並不難,畢竟PUA群是吳亦彥的搖錢樹,不僅進群要收費——叫基礎教材費,對吧?」

    「是,50塊,付了紅包錢,進了群,就能免費看群共享裡總結的泡妞兒攻略。」閆思弦道:「當然了,這只是最基礎的收費,如果願意花599,就能享受導師一對一幫助,說白了,就是吳亦彥負責在聊騷,撩到妹子讓學員去睡。」

    對這樣的事,縱然刑警們事先已經知道,每次聽到還是會引起生理上的不適。許多刑警都皺起了眉頭。

    閆思弦繼續道:「要是花899,就能參加導師組的局,說白了,就是當面看導師怎麼泡妞兒。而且還保證幫著交錢的學員也泡上一個。

    其實就是吳亦彥雇小(手動間隔)姐演被PUA那套辦法『搞定』的妹子,營造出『上了課果然有用,妹子果然前赴後繼倒貼』的假象,讓一小部分屌絲的幻想得到滿足,這些人自然就成了吳亦彥的忠實擁躉,會在群裡大肆幫他宣傳。

    所以,你說得沒錯,只要花899,就能見著吳亦彥本尊。」

    閆思弦耐心的闡述讓吳端信心大增,他接過話頭,繼續道:「神秘人不僅見了吳亦彥,還跟蹤了他,找到了他家的位置。

    自此,監視從網絡另一端平移到了現實生活中。

    我引用一點你的推論:神秘人不僅要吳亦彥死,還要他死後下地獄,他的隱忍和小心籌謀,似乎能反映出,他對吳亦彥有著最惡毒的仇恨……」

    閆思弦笑著擺擺手,「什麼引用不引用的,又不是學術論文,我的就是你的,隨便用。」

    閆思弦拐了個彎,才沒在數十人參加的會議上說出「崽,爸爸的就是你的」這樣的話。吳端卻從他含著笑意的語氣中品出了這層意味。

    顧不上反駁,只翻了個白眼,吳端繼續道:「神秘人等待著機會,又或者,如果吳亦彥沒有拱手送上自己的命脈,對方或許還有什麼其它折磨他殺死他的辦法……這些只有等抓到人再說了。

    但三個月前,吳亦彥手上出了一條人命,他處理屍體的過程正好被神秘人監視到。

    這是意外之喜,神秘人顯然決定抓住這次機會,開始了一輪動作。

    他先是藏起了屍體,以免吳亦彥他們二次轉移屍體,錯失機會。

    然後送上了用以威脅的照片……可為什麼連同王博昌也要威脅呢?」吳端陷入了沉思。

    錢允亮舉了一下手,「會不會是不想浪費時間?」

    「怎麼說?」吳端問道。

    「因為,如果只有吳亦彥收到照片,他很可能會認為要挾自己的人就是王博昌,這樣一來,他的注意力就會放在跟倒霉同夥扯皮上,神秘人苦心營造的神秘感也會大打折扣——我一直覺得,他之所以能唬住吳亦彥,就是因為神秘感營造得不錯,讓吳亦彥捉摸不透,人在面對未知事物時恐懼感會翻倍。」

    「不錯。」閆思弦拍了下手,「看來這位神秘人不僅心思縝密,還是個認定了目標就一定要達到的死腦筋。

    明明只要給我們打一通舉報電話就能搞定的事兒,他偏不。」

    「是啊,」吳端接過話頭,「然後就是僅有的一條關於神秘人的線索:在步行街從吳亦彥手裡拿到照片的流浪漢……」

    有刑警組長舉手道:「走訪那附近的流浪漢聚居點的工作是我負責的,倒有一個跟描述相符的人,而且這人不久前失蹤了。」

    「說具體點。」吳端道。

    「目前所有信息都是混在那一片的流浪漢口述的,他們既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具體哪一天失蹤的,不過有一點倒是幾個流浪漢公認的,那就是失蹤的人說話有口音,聽著是南方口音,江浙那一帶的感覺……」

    吳端看向身邊的刑警組長,那組長立即會意,一邊起身往會議室外走,一邊道:「我這就去跟吳亦彥確認口音問題。」

    不多時,那刑警組長苦著一張臉回來了。

    「他記不清了,只說好像有口音。」

    找不到流浪漢,線索就這麼斷了。好在,吳端手上還有好幾張牌。

    吳端先是看向閆思弦,問道:「你組織的人手,不是篩查過PUA群裡的人了嗎?有什麼發現?」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15
第一百章 謝謝你過去一年對《罪》的支持
               
    「魚龍混雜,一言難盡,」閆思弦在投影上打開了一張電子表格,「我就直接說結果吧,發現了一個目標。」

    閆思弦將筆記本電腦屏幕轉向馮笑香,「你來?」

    馮笑香擺了下手,表示用不慣別人的電腦,接過話頭道「這名單上的109個人,都參加過吳亦彥組織的線下聚會,說白了,就是買過那個899塊錢服務的。

    其中,108個人都有轉賬記錄。」

    有刑警道「一個線下付的款?」

    「是。」

    另一名刑警道「不想暴露身份?」

    「有這個嫌疑,而且嫌疑不小。」

    不太習慣被人追問,馮笑香整個人都埋在了電腦顯示器後,見此,那提出問題的刑警吐了吐舌頭,噤聲等待著馮笑香的講述。

    「我研究了這個暱稱為龍傲天的qq號,發現它只有吳亦彥一個好友,也只加了吳亦彥的ua群,看起來,這就是一個專為了進群接觸龍傲天而建的qq好。

    可惜,神秘人這次弄巧成拙了。」

    「什麼意思?」吳端問道。

    「他要是搞個正常點的qq號,混在電子付費的人裡,我還真不太好查,可他搞線下付費,實在是……」

    「脫穎而出,一枝獨秀啊,這傢伙。」賴相衡接道。

    「是,而且當時這事兒還被吳亦彥點名在群裡說出來了,被當成了反面教材。意思大概是連電子支付都不用的土鱉,就別出來泡妹子了……」

    「不是……」賴相衡滿臉不可的置信,「好歹也是付費用戶,而且花了小一千呢,是花錢比較多的那波人了吧,吳亦彥就直接這麼嘲諷,不好吧。」

    「不是他,他提了一嘴,其他人討論的。」馮笑香將話題扯回來,繼續道「重點是,參加過吳亦彥的線下局之後,這個qq號就再沒登錄過。因為可以在現實監視吳亦彥了。

    我就試著查了一下這號碼的歷史登錄設備,以及歷史登錄的i地址。

    移動設備的i地址查起來比較麻煩,因為是由就近的基站分配的隨機i地址,偶爾出現信號中斷之類的情況,i地址還有可能發生變更,但好在我發現了一個常用的i地址。

    簡單點說吧,就是登陸qq號所用的手機常連的ifi被我發現了,根據那個i地址,我找到了一個物理地址。」

    「神秘人的住處?」吳端問道,

    「是。」閆思弦接過話頭,「可惜據派去盯梢的弟兄反饋,人已經走了,空房一間,等會兒散會了我要過去看看具體情況,一塊嗎?」

    吳端連連點頭,「嗯嗯,一塊。」

    閆思弦道「人雖然還沒找著,不過盯梢的兄弟已經開始聯絡房東,也在走訪周圍鄰居,還調了附近監控,相信永不了多久就能有所收穫了。」

    「監控……監控……」吳端翻了兩下筆記本,對圖偵組組長道「監控偵查有發現嗎?」

    圖偵組長從閆思弦那兒接過投影連接線,連上自己的電腦,「有些發現,直接看吧。」

    只看了一眼視頻縮略圖,眾人便知道,這是世紀廣場內的監控。

    「這個人,注意,」圖偵組組長以紅外線筆指了一下視頻內的一個人。

    那是個穿著黑色呢子風衣的男人,中等個頭兒,視頻裡只能看到一個背影。

    無論穿著,還是那股行色匆匆的勁兒,都會讓人覺得他只是個在附近工作的白領。

    唯一能夠引起刑警們注意的,是他的目的地。

    六樓,吳亦彥跳樓的那處平台。

    「我要往前拖了,注意時間。」圖偵組組長道。

    他將視頻進度條向前拖了20餘分鐘,繼續道;「之前我們做了統計,去露台的客人,平均停留時間不會超過10分鐘,因為那兩天實在太冷了,而且只有七個冰雕,還都不大,畢竟不是一個專門的冰雕展覽……實在沒什麼能吸引客人長時間停留的東西,拍幾張照片而已,10分鐘足夠了……」

    閆思弦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後他低頭,以拳擋嘴,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他沒記錯得話,某天偶然從辦公室窗口向下看了一眼,就看到那個光禿禿的露台了,並隨口跟匯報工作的運營部調侃了兩句那禿頭露台真難看之類,沒過幾天冰雕就擺出來了,原本冬季不對外開放的露台也開了門。

    細算下來,還是他一手給吳亦彥的跳樓地點。

    當然,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只在腦子裡轉了一小圈,就被閆思弦摁死打散。

    他繼續看著投影上的監控錄像。

    「……首先是時間,目標人物在露台停留的時間明顯比在其他客人久,然後是他帶的東西……注意看,就是這兒……」

    目標人物從露台回來,這次監控拍到了他的正面。

    他低著頭,還戴了口罩,絲毫看不到面部特徵,但可以確定的是,他衣服裡藏了什麼東西。

    因為開門時門簾很沉,他一隻手開門,另一隻手捂著自己的風衣,只能用身子去擠兩塊門簾中間的一條縫。

    風衣前襟被門簾蹭開了些,便能看到,他抱在懷裡的似乎是某種金屬工具。

    圖偵組組長眼疾手快地暫停了視頻,又用紅外線筆指了一下目標人物。

    「我們找了幾位工人幫著辨認,得出了一個比較一致的結果,這是一種上螺絲的工具,也可以將上緊的螺絲擰下來,而且是專門用來擰建築外框架玻璃幕牆上螺絲的工具。

    簡單點說,用以固定玻璃圍欄的螺絲之所以鬆動,很可能就是這傢伙帶著工具去擰的,正因為他在擰螺絲,所以才在露台上停留了比普通客人更多的時間。

    還不止這個……」

    圖偵組組長又切了另一段視頻。

    「第二天——也就是吳亦彥跳樓的當天——一大早這人又來了,拎著一個飲料瓶,注意看他手裡的飲料瓶,淺黃的液體對不對,跟瓶子也算搭,至少在監控裡看,會以為是茶飲料。

    上露台之前有一整瓶,出來以後瓶子裡的東西少了一截。我們懷疑那是油。」

    「能追蹤這人的來處和去處嗎?」吳端問道。

    「追蹤了,但每次他出了商場之後,就會消失在監控盲區,他事先做過充足的功課。」

    吳端一手揉著自己的眉心,此刻他的眉心已經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不會吧,線索又斷?

    「那吳亦彥和王博昌家小區的監控呢?」吳端不甘心地追問道「既然神秘人能把紙條和照片送到他們家門口,監控應該能拍到吧?」

    「我們排查了最近一個月出入過這兩家樓門的所有人,交叉比對,確實發現了同一個人——看體型,和出現在商場的是同一個人。

    但都是同樣的問題,人會消失在視頻盲區,他好像……該怎麼說呢,我也是頭一回遇到這種能三番五次脫離視頻監控的人,他好像對咱們的天網系統特別瞭解,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相關的從業人員。」

    「消失……消失……」閆思弦眯起眼睛,玩味著這個詞。

    吳端則對圖偵組組長道「還有什麼發現,你都說了吧。」

    「沒了,世紀廣場、吳亦彥家、王博昌家小區的監控,我們都過了好幾遍,再沒發現什麼了。」

    吳端掃視一圈,問道「還有什麼要溝通匯報的嗎?」

    「眾人搖頭。」

    吳端佈置任務道「雖然看不到全部面部特徵,但還是能勉強看到一點眉眼,圖偵,把你們這兒能截取到的所有面部截圖發給畫像,先出幅畫像,有勝於無。」

    「得嘞。」

    「其他人去做一件事,一點點地摳吳亦彥的生平履歷,我要知道他都幹過哪些缺德事兒,得罪或者傷害過什麼人……神秘人不僅要他死,還要他死後下地獄,這可不是一般的仇人……」

    有刑警舉手提出質疑「問他本人更容易吧?」

    「可以,」吳端一揚下巴,示意那提出建議的刑警,「你跟小賴一塊去審吧,能問出來最好,問不出也不必氣餒,估計又是件要命的事兒,沒點證據,想讓這根老油條自己招,難。」

    吳端繼續道「找吳亦彥的仇家,我知道之前大家已經過了一遍篩子,一定有什麼被咱們忽略了。再來一遍,我要更細緻的信息。」

    佈置完任務,吳端起身,和閆思弦一起向地下停車場走去。

    「你慌什麼?」閆思弦道。

    「快走吧,既然笑笑定位了神秘人的住處,我想趕緊去看看。」

    「我的意思是,剛才開會的時候,你慌什麼?」

    「我沒……」

    「手脖子上的平安扣,都快被你搓爛了。再次提審吳亦彥這種事兒,我不信你沒想到,怎麼反倒讓別人提醒?」

    被閆思弦點出證據,吳端便不再辯解。

    他上車,嘆了口氣道「也沒什麼,就是到了佈置任務的時候,發現有點尷尬。」

    「尷尬?怎麼說?」

    「乍一看,好像所有工作都取得了進展,可信息彙總下來發現,能夠繼續推進的線索幾乎沒有,比如圖偵方面,只能繼續看監控,重點排查嫌疑人消失路段的監控視頻——圖偵的工作,說白了就是跟視頻死磕。

    笑笑那邊任務基本完成了。

    至於其他人,我是真沒想好有什麼任務可以佈置,只能讓他們再去篩吳亦彥的人際關係。

    你說得對,那會兒我是慌了。每次遇到這種不知道佈置什麼任務的時候,就慌得一匹。」

    「沒想到,吳隊還有管理上搞不定的時候。」

    吳端瞪了他一眼,「少說風涼話。」

    「風涼話不白說,我教你一招怎麼樣?」

    吳端眼睛一亮,「你說。」

    「我接管閆氏以後,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就是大家都太忙了。」

    吳端已經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卻沒將心中的問題說出來,他知道閆思弦會解釋。

    「忙,是因為之前所有人都受我爸領導,而我爸的習慣,是他一開始經商時養成的,那會兒經濟不寬裕,捉襟見肘,控制成本是首要人物,最早的一波領導的最求也相對簡單粗暴,那就是儘量用最少的人幹最多的活兒,說難聽點,就是壓榨員工。」

    「這我知道。」吳端道「好多公司都有加班文化。」

    「差不多就是這意思吧。管理層就是見不得員工閒著,如果哪個員工閒著,那可吃了大虧了,好像付出去的工資沒買回來相應的勞動,看在眼裡比割肉還疼。

    是不是跟你今天的行為有點像?只不過,讓你肉疼的是時間和效率,在你看來,如果手下的人閒著,甚至只是沒有新的任務,就意味著偵查工作停滯不前。」

    「你這麼一說,倒真有點像。」吳端道。

    此刻的他滿臉求知慾,讓閆思弦想到了那種下課了還要追著老師提問的三好學生。

    閆思弦話鋒一轉道「我的心態就不一樣,我沒經歷過一塊錢掰成兩半花的創業階段,沒有凡事都要把成本預算放在第一位的習慣。

    接管閆氏以後,我幹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杜絕加班。仔細想想,有多少加班是做給領導看的,又有多少加班是明明已經沒什麼事兒了,只是迫於『大家都沒走呢我走了是不是顯得不太努力』的職場環境。

    我可不想跟一群靠加班取悅領導,淨搞些表面文章的人共事,乾脆硬性規定,誰加班,誰就去跟直屬領導述職,好好解釋一下,為什麼工作時間完不成任務。

    這只是整頓計畫的冰山一角,我的目的是讓員工閒下來,讓管理層學會做減法,不要拿忙碌程度衡量效率。」

    「你想讓我也做減法,別沒事找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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