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獨斷大明 作者:官笙 (連載中)

 
RECON559 2019-9-12 11:0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0 8391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4
☆、第一百八十章 晉商立商會

  朱栩睜大眼看向平王,道:「皇叔,咱們怕什麼?」

  「怕……」平王張嘴就要說,但旋即就愣住了。

  他們雖然都是宗室藩王,忌諱比較多,但要是私底下做點生意,不說有這個信王頂缸,單說真要是被彈劾了,他們也真沒幹什麼,而且還法不責眾。

  平王收回話頭,挪動身子自語的道「那,看來還得多找些人。」

  朱栩看著戲台上的定軍山,嘖嘖讚道「這唱腔,不錯,要不是宮裡不能養人,我也想養一個戲班。」

  平王很快心思回轉,笑呵呵的看著朱栩道:「隨時來,隨時來。」

  朱栩這邊與平王說著,另一邊傅濤也帶著人走進一家酒樓。

  傅濤繃著臉,一臉的高冷,不是世家子弟的紈褲,而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拒人千里。

  范進雄站在門口,笑容含笑,臉上都是一副『我很好說話』、『一切以和為貴』的表情。倒是楊懷忠沉靜穩重,迎著傅濤微笑道:「傅公子,請。」

  傅濤淡淡點頭,將頭上的帽子拿下放在桌上,面無表情。心裡卻在嘀咕『殿下為什麼要我這樣,還要帶這個帽子?』

  三人分賓客坐下,楊懷忠一副是主人模樣看著傅濤,笑著讚許道:「聞名不如見面,傅公子的風采果然非同一般。」

  傅濤筆直而坐,目光平靜的看著楊懷忠道:「客套話就不用多說了,你們的意思我都知道了,你們就告訴我,想要怎麼合作。」

  楊懷忠一怔,轉頭看向范進雄,他沒有想到,傅濤會如此直接,寒暄的前戲的都不要。

  范進雄爽朗一笑,看著傅濤道:「傅公子快人快語,怪不得能夠短短時間,將生意做的這麼大,想必,傅公子也想更進一步吧?」

  傅濤拿起茶杯,自顧的倒水,漠然道:「繼續,我希望你們不是來浪費我的時間的。」

  范進雄瞇著眼打量傅濤,見他眼神平靜,臉上確實有不耐煩之色,便開門見山的試探問道「傅公子,在漕運上,你能做到多少?」

  傅濤啜了口茶,抬頭看了眼范進雄道:「一半的船聽我的。」

  傅濤的話裡意思很明白了,能掌握一半的船,那麼沿路的一系列關口碼頭,就更不用說了。

  范進雄自然也很明白,緊盯著傅濤,斟酌著話語道:「傅公子,想必那三位掌櫃也跟你稟報了,我們晉人生意做的很大,我們范家單種植茶葉就有三千畝,另外還有珍貴藥材,綾羅綢緞,米面錢糧,名貴古董字畫等等,只要賺錢的的生意,我們都做……」

  傅濤嘴角微翹,透著一絲冷笑,語氣中又不屑道「茶葉,你們向來是低買高賣,以次充好。藥材,你們大部分都是從遼東弄來的。綾羅綢緞,米面錢糧,古董字畫多半也是來自建奴,你們的生意我都清楚,不必說的這麼乾淨。」

  范進雄臉上僵了僵,旋即看著傅濤笑道:「既然傅公子這麼清楚,那范某就省些口舌,不知傅公子對我們的合作有什麼想法?」

  傅濤面色不變,心裡卻暗道『果然與殿下說的一樣,晉商手段都不一般,幾番交談都好似在壓著他,引導著話頭。』

  他抬頭看了眼范進雄又瞥了眼楊懷忠,淡淡道「我希望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范進雄暗吸一口氣,果斷的開口道:「傅公子,那,張、家口那邊,你能影響多少?」

  傅濤臉上露出一抹自信之色,道:「家父正在管轄,另外,錦衣衛的駱大人與家父關係匪淺,要是做些什麼並不難。」

  范進雄聽出了傅濤話外之音,點點頭沉色道:「傅公子,其實,我們想與你合作的有三個地方,一個就是你的惠民商會,我們對裡面出售的東西很感興趣,一個是漕運,我們需要免檢的暢通船引,還有一個,就是張、家口,我們的貨物需要通過那邊出售。」

  傅濤眼神笑意一閃,面無表情的示意范進雄繼續說。

  范進雄看了他一眼,以談判的語氣道:「傅公子,惠民商會,我們希望更低的進貨價格。漕運,如果你能夠提供我們船引或者替我們運輸,每一趟,我們願意出五十萬兩銀子。張、家口,每一批貨物,我們願意給你抽一成。」

  傅濤拿著茶杯又啜了一口,臉上露出一絲嫌棄的表情,冷漠的道「只有這樣?」

  范進雄微怔,看著他道:「那,傅公子有什麼想法?」

  傅濤用一種不可置疑,不容妥協的語氣道「我的想法是,你們要成立一個商會,不要一盤散沙,以後的生意,不論是南方海上的,還是與建奴的,亦或者你們自身的,都要囊括進來。與我合作的,只能是這個商會。進出銀兩必須走我的錢莊。只有這樣,我的其他商會才能給你們方便。」

  范進雄一聽就臉色微變,旋即擰緊眉頭。

  他邊上的楊懷忠聞言也神色吃驚,心裡卻咚咚咚直跳。他對山右人貌合神離的合作一直都覺得頭疼,如果真能聯合起來,倒是非常有利。

  傅濤沒有給范進雄思考的時間,語氣更硬的道:「你們沒有選擇,要麼跟我合作,要麼就等著虧損到傾家蕩產。你們也看到了,朝廷黨爭越來越激烈,對待晉商與建奴的眉來眼去也越發不能容忍,尤其是孫閣老回京,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動手收拾你們了。」

  這句話讓范進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這也是他所擔心的。在他看來,不論是整頓漕運,還是嚴管張、家口這個與後金,蒙、古互市的要塞都是朝廷為了遏制金人的一系列手段,或許,接下來就要對付他們這些晉商了。

  范進雄一臉沉肅,看著傅濤道「傅公子,你真的能保證,我們成立商會,朝廷就可以放過我們?」

  傅濤目露淡淡笑容之色,道「范大掌櫃不清楚,楊掌櫃呢?我的生意,有哪個衙門敢動?」

  楊懷忠想起前年朝廷的那次搶劫,看著范進雄,默默點點。

  范進雄咬牙,臉龐抽搐一下,沉聲道:「好,傅公子,我這就去回去商議,我相信應該不會有問題。」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4
☆、第一百八十一章 努爾哈赤兵進寧遠

  一天之內,將宗室,晉商都給圈了,朱栩心情好的不得了。

  於是,他很樂呵的在平王府聽戲,一直到午飯之後。

  酒足飯飽,兩人又在偏房裡下起圍棋。

  平王對詩詞歌賦這些極其精通,下著下著就成了指導棋。

  「栩兒,下棋啊,要一步看三步,不要盯著自己的棋,要看對手的。」

  「還有一些定式,用好了也會讓對手頭疼。」

  「虛招,有時候也是必須的。」

  平王一邊下著,一邊對著朱栩笑著說道。

  朱栩畢竟只是菜鳥,下的一頭霧水,道理都懂,下的時候還是一塌糊塗。

  朱栩很快找到了轉移尷尬的方法,瞥了眼邊上一直恭恭敬敬,不多言不多問的王承恩道「王公公,這筆生意,你覺得如何?」

  王承恩躬著身,聞言抬頭看了眼朱栩與平王,恭敬道:「謝殿下成全,信王殿下應該會滿意的。」

  朱栩也一臉滿意的頜首,繼續在棋盤上與平王鬥智鬥勇。

  「殿下,殿下。」

  忽然間,曹文詔從外面急匆匆跑過來。

  朱栩一怔,手裡捏著棋子,轉頭道:「出什麼事情了,這麼慌張?」

  曹文詔看了幾人一眼,便也沒也隱晦的道「殿下,賊酋努爾哈赤率十三萬大軍進攻寧遠,聽說,這次來勢洶洶,一副要攻破山海關的架勢!」

  「你說什麼!」

  朱栩還沒有反應,平王卻一下子坐直身體,一臉驚容的盯著曹文詔。

  曹化淳,王承恩幾人也同樣不平靜,山海關是京師的最後一道屏障,失去了山海關,後金的騎兵就一馬平川,幾個時辰就可以攻到京城!

  朱栩卻神色平靜,早有所料。

  努爾哈赤就是在這場戰役中被袁崇煥的火炮擊中,沒多久就發毒詛而死。

  平王看著朱栩神色不變,還盯著棋盤發呆,雙手提動了下,道「栩兒,你不擔心嗎?這賊酋來勢兇猛,只怕遼東都要守不住了。」

  「沒什麼好擔心的。」朱栩手裡捏著棋子,半嘆半嘲諷的道:「努爾哈赤最忌憚的就是孫閣老,現在孫閣老被調回京城,高第又是庸吏,一心只想守山海關,這遼東百萬沃土等於白送,我要是努爾哈赤,我也不客氣。」

  平王聽著朱栩的話,愣了愣道:「你是說,你早就料到了?」

  歷史上,努爾哈赤確實是在正月裡發兵,沒過幾日就敗退,也就是所謂的『寧遠大捷』,這一戰對於明朝來說關係重大,至少在戰略上還保持主動。若是努爾哈赤活著就攻到了山海關,只怕明朝還要短壽幾年。

  這些朱栩自然沒有辦法說破,淡淡的道「說不上料到,朝堂上下的大人們都是想固守山海關,建奴自然也知道,這次兵臨城下並不奇怪,也就是時間的問題。」

  平王若有所思,旋即笑呵呵的道:「栩兒你說的對,這些事情自有那些大人們和皇上操心,咱們還是下棋,下棋,呵呵。」

  曹文詔見朱栩不怎麼在意,心裡疑惑,這可不是殿下往日的作風,猶豫了一下道:「殿下,咱們要不要做些什麼?」

  「不用。」朱栩一揮手道。

  這一戰是必勝的,更何況,因為他之前抄沒六部髒銀,讓遼東有了充足的軍餉,加上沒有魏忠賢的破壞,情勢遠好過原本歷史,沒有理由會敗。

  曹文詔見朱栩神色平靜,心裡的擔憂也便悄然放下。

  朱栩不擔心,京城內消息靈通的人卻已經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御書房內的朱由校,拄著枴杖走來走去,臉色凝重,目光焦慮難安。

  沒多久,有內侍匆匆傳報:「皇上,顧閣老,孫閣老,楊大人等人都在宮外候旨。」

  「快傳!」朱由校猛的一轉身,沉聲道。

  「遵旨。」內侍又急匆匆跑出去。

  沒多久,內閣首輔顧秉謙,次輔孫承宗,兵部尚書王永光,英國公張維賢依次快步走進御書房。

  朱由校也不等他們進禮,張口就道「賊酋進逼山海關,你們可有何應對之策?」

  顧秉謙乃是首輔,他一副勇於擔當模樣上前抬手,道:「回皇上,老臣認為,當盡撤關外一切兵卒於山海關,全力守住山海關。現在兵力分散,易被逐一擊破,一旦山海關不保,京師危矣!」

  「不可!」

  孫承宗斷然上前,大聲道:「皇上,失去寧遠,錦州,山海關就沒有了緩衝之地,那山海關必然岌岌可危,這才會真正危及京師,動搖軍心,傷及國本!」

  顧秉謙自恃為首輔,渾然不懼孫承宗與朱由校的關係,轉過身來,大聲呵斥道「胡說,難不成這樣就能守住寧遠,守住山海關不成?」

  孫承宗知道顧秉謙只是個弄權小人,根本毫無軍旅常識,直面朱由校越發斷然道「皇上,為今之計,當命袁崇煥節制關外所有兵馬,全力守住寧遠,若寧遠有失,山海關亦不遠,京城更不遠!」

  「放肆!」顧秉謙頓時大怒,喝道:「孫大人,莫非你認為,我大明就要亡國了嗎!危言聳聽……」

  「夠了!」

  朱由校陰沉著臉,喝斷兩人,目光轉向王永光,鐵青著臉道:「兵部是什麼看法?」

  王永光本是中立清流,一心想辭官躲避黨爭,偏偏躲不過,還被硬推上來做了兵部尚書,聞言稍作沉吟便道:「皇上,臣以為山海關萬不能有失。」

  王永光這句話,咋聽著有道理,但實際上等於什麼也沒有說,對於前面兩人也沒有任何立場,完全是說了句廢話。

  朱由校胸口起伏,怒氣難遏,偏偏都是二品大員,無法隨意訓斥,目光陰沉的又轉向張維賢,道「英國公,京城的防衛如何?」

  英國公乃是世襲,執掌中軍都護府,節制諸營衛,負責京城的一應防備,張維賢倒也顯得英武,上前一步,朗聲道:「啟稟皇上,臣已命各營待命,隨時戒嚴,宵禁,以防建奴襲擾京城。」

  朱由校聽完張維賢的話,心裡才算好一點,目光又看向顧秉謙,孫承宗,王永光三人,他臉色蠟黃,擰著眉頭道:「八百里加急,傳旨高第,山海關不容有失!」

  孫承宗聽著朱由校的話,臉色一黯,朱由校的話,實際上還是讓高第拚力守住山海關。他也能理解,畢竟山海關是京城的最後一道屏障,若是這道屏障沒了,大明上下就真的寢食難安了。

  只是,僅剩下一個山海關,大明今後就再也沒有對後金進攻之力了。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4
☆、第一百八十二章 皇上出事了

  朱由校『處理完』這件大事,趕走了幾人,坐在偌大的御書房內,神情顯得有些枉然。

  許久,他長嘆一口氣,悵然道「滿朝文武數百人,竟無一人有為國之念,若是忠賢在此,朕又豈至如此?」

  他邊上不遠處的劉時敏聽的膽戰心驚,頭低的更低,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朱由校又呆坐一陣,天下之大,他只覺得空曠曠,茫然無可依,生出百無聊賴之感。

  他心裡空落落的站起來,拄著枴杖外門外走去。

  劉時敏連忙跟著,輕聲道「皇上,現在是要去哪裡,奴婢去傳攆。」

  「去鹹……」剛開口,朱由校就想起張艷瑤已經被遣送出宮了,站在那,擰眉愁思,一臉的煩悶。

  朱由校沉默一陣,突然轉過身,道「附耳過來。」

  劉時敏心裡一跳,走過去側過耳朵。

  朱由校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讓劉時敏心裡顫了又顫,卻也不敢反駁,低聲答應一聲,悄然離去。

  努爾哈赤親率大軍進逼寧遠,京城上下一片風聲鶴唳。

  有人上書堅決抵抗,有人要堅守山海關,有的要議和,有的要遷都,遼東的一場大戰,在京城上演了一出世間百態,將所有官員的性格給表露的一乾二淨。

  要說最安心的,只怕也就是朱栩了,張皇后這幾日沒空理會他,他便悄然出宮,密會『黨羽』。

  他的黨羽,也就是他舅舅,傅昌宗了。

  傅府密室,朱栩與傅昌宗對坐,兩人喝著茶,有些慢條斯理的在聊天。

  「政務學院,目前招收了三百人,不少都是落地的秀才,品學兼優,還有一些是沒有功名的,通過各種方式舉薦而來。第一批已經入學了,結合你寫的提綱,找了些老吏來授課。不過,你單列的稅制,好像那些先生不太喜歡。」

  「軍事學院,召的都是年輕人,十三四歲的比較多,還有些從九邊回來,有些底子的。現在差不多也召了一百多人,我已經給孫傳庭大人去信,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會來京的。」

  「水軍學院,這個人數最少,哪怕條件比另外兩個好,肯來的也不多。」

  朱栩一邊聽著一邊暗自點頭,等傅昌宗說完了,才道:「一定不能讓他們沾染官場的那些惡習,我是要他們去打破現在的官場秩序的,不要再給我教出一些昏吏庸吏,甚至是貪官污吏出來。」

  傅昌宗道:「嗯,這個你放心,這些老師大部分都是我挑的,都嚴格刪選過,不會有多大問題。」

  朱栩嘴裡嚼著點心,想了想道:「關於大明律,嗯,這個先放放吧,總之,我需要一批成熟不與現在官場的大人們一樣的新人,我需要他們的執行力,不打折扣的執行!」

  傅昌宗拿著筆將朱栩的話記下,思索一陣後,抬頭看著朱栩凝色道:「栩兒,你現在是不是該告訴我,你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了?最近些日子,我總有不太好的預感。」

  朱栩看著傅昌宗,手指在桌面上敲擊著。清脆的馬蹄聲在桌面上響起,他目光看著傅昌宗,神色平靜。心裡卻跳動漸漸加速。

  他一直都關注著朱由校的病情,朱由校身體近來看似有些好轉,實則毒詛始終未除,還在一步步加深。

  傅昌宗還從未見過朱栩如此凝肅的神色,越發堅定的看著他。

  朱栩沉吟良久,目光陡然一直,看著傅昌宗,語氣平靜的道「皇兄腿上有毒詛,只怕,活不過明年。」

  傅昌宗猛的站起來,臉上驚駭莫名!

  他直勾勾的看著朱栩,過了好一陣子才強自冷靜下來,他頭上冒出點點冷汗,坐下來,又顫抖著手的要去倒茶。

  朱栩見他茶壺茶杯碰的叮噹響,咧嘴一笑,拿過茶壺給他倒了一杯,道:「怎麼樣,嚇到了?」

  傅昌宗喝了口茶,這才讓內心的驚懼減少了一點,坐在腦子亂哄哄的很久才抬頭看向朱栩道:「栩兒,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朱栩看著一向鎮定自若,毫不露怯的舅舅也有這副表情,嘿嘿一笑,道「除了我,就只有你。」

  傅昌宗長鬆一口氣,皺著眉頭連連自語道:「那就好那就好。」

  傅昌宗又端起茶杯,將最近朱栩做的一些事情想了一遍,按照朱栩說的,自然就都順理成章了。

  這個消息對他衝擊太大了,即便是他的心性一時間也難以安定平靜下來。

  朱栩看著傅昌宗的表情,直覺很好笑,所以便一直沒有說話,盯著他看。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傅昌宗才徹底冷靜下來,恢復了以往的淡漠沉著,盯著朱栩道:「皇上病重,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朱栩道:「皇嫂。」

  傅昌宗眉頭一皺又鬆口,點頭道「皇后娘娘應該是偏向你的。」

  朱栩搖頭,道:「皇嫂知道皇兄病重,但還不知道到底有多重。」

  傅昌宗一怔,道:「皇后娘娘都不知道,你是這麼知道的?」

  「藥理。」朱栩只能胡扯了。

  傅昌宗看著朱栩,對於他的妖孽早就知道,默然點了點頭道:「嗯,既然如此,很多事情,是要改變一下策略了,也可以更大膽一點。」

  朱栩沒問究竟是什麼事情,將壓在心底的事情說出來,果然舒服多了,思索一陣又道:「對了,晉商與宗親那邊,盯一下,將脈絡搞清楚。」

  傅昌宗只以為朱栩是盯上了這兩塊肥肉,不假思索的道:「好,我會讓濤兒盯著辦。」

  朱栩看著傅昌宗,道「這件事,誰都不要再說,哪怕是大哥。」

  傅昌宗明白朱栩的意思,給了朱栩一個安心的神色,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辦。這件事太過重大,你也要慎重,千萬不能露出馬腳,後果,比你我想的都會要嚴重。」

  朱栩自然瞭解,剛要開口,突然密室的鈴鐺劇烈的響動起來。

  這個是外面緊急聯絡的方法,朱栩與傅昌宗兩人臉色一變,慌忙走出密室。

  曹化淳站在門外,臉上一頭冷汗,看著出來的朱栩急聲道「殿下,不好了,皇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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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詔重臣進宮

  朱由校突然昏迷不醒,朱栩一顆心到了嗓子眼,急奔回宮。

  此刻,乾清宮內,張皇后一臉凝重,三個太醫圍繞著床上的朱由校,急得滿頭大汗。

  朱由校身體不斷抽搐,臉色蒼白,雙眼大睜的看著上方,嘴裡不停的吐出鮮血,還有痛苦的呻、吟聲。

  太醫們扎針的扎針,灌藥的灌藥,在用一切手段救治皇帝。

  張皇后一直盯著看,手裡的手絹擰成一個結,神色無比的擔憂。在她的不遠處,張艷瑤披著薄薄的單衣,露出白皙小腿,跪趴在那,瑟瑟發抖。

  過了好一陣子,朱由校的情形總算控制住,身體不再抽搐,嘴裡也不再吐著鮮血,只是臉色蒼白的嚇人,眼神也空洞的沒有一點色彩。

  張皇后看的心裡咚咚咚直跳,陰沉著臉喝道:「太醫,皇上到底怎麼樣了?」

  一個太醫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艱難的轉過身向張皇后,顫慄著道:「皇后娘娘,皇上皇上病情已經穩住了……」

  張皇后臉色越冷,隱約含有殺意,寒聲道:「本宮要聽實話!」

  那太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近乎哭喊道「回娘娘,皇上,皇上,只怕……」

  張皇后眼前一黑,身形踉蹌,就要向後倒去。

  煥兒連忙扶助,急聲道:「娘娘,娘娘,您沒事吧,您可不能有事啊。」

  張皇后直覺天旋地轉,彷彿天都要塌了。

  不過她還是勉力鎮定下來,鐵青著臉,氣息不穩的看著太醫道:「皇上,什麼時候能夠醒來?」

  那太醫跪在地上,猶豫了一下,道:「最晚最晚,今天夜裡。」

  張皇后眉頭緊擰,咬著牙站穩,道「你們現在片刻不得離開這裡,皇上若有差池,本宮就斬了你們的腦袋!」

  那太醫渾身又一顫,連忙道:「是是,臣不敢……」

  煥兒扶著張皇后在一邊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

  張皇后坐在椅子上,直覺心煩意亂,完全沒有了主意。

  過了一陣,煥兒見張皇后可能緩過氣來,看了眼還跪在那,凍的發顫的張艷瑤,低聲道:「娘娘,張選侍該如何處置?」

  張皇后聞言目光就看了過去,眼神裡若有兩道實質的殺意,恨聲道:「就讓她跪在那,若是凍死了就省得本宮動手!」

  煥兒見一向雍容大度的皇后娘娘此刻也說出這等話,心裡暗驚,娘娘是真的被這張艷瑤激怒了。

  朱栩趕回宮,得知朱由校在乾清宮,立馬就趕過去,卻被劉時敏給攔住了。

  他離朱栩極近,聲音也非常低,道:「殿下,這個時候,您千萬不能亂來。」

  朱栩側頭看著他,深吸一口氣,壓在心裡的驚疑不定,同樣低聲道:「皇嫂怎麼樣?」

  劉時敏見朱栩沒有失去理智,稍退一步,道:「回殿下,娘娘還算平穩,已經封了宮,不會有消息傳出去。」

  朱栩站在原地,眼角一抽一抽,心如電轉的點頭,道:「多謝公公提點。」

  劉時敏微微一躬身,轉身離去。

  曹化淳與曹文詔站在朱栩身後,心裡也擔憂起來。皇帝真要是在這個關口出事,不說沒有子嗣會影響國本,單單遼東的努爾哈赤就讓人心裡難安。

  朱栩看著劉時敏的背影,暗暗咬牙,道「咱們回宮等信吧。」

  曹化淳與曹文詔也知道事情重大,跟著朱栩回了景煥宮。

  這個時候大明沒有一處是乾淨的,哪怕是實施了宮禁,宮外還是傳的滿城風雨,議論紛紛。

  甚至楊漣還意圖模仿當年的『移宮案』,意圖帶人闖進宮裡,面見張皇后。

  不過一來現在京師有戒嚴,二來有宮禁,楊漣等人無法闖進宮。但還是聯絡了一大幫人,吵吵嚷嚷,要求進宮面聖。

  到了晚上不但沒有消停,且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公然上書倡議,要迎福王進京繼位,這開了一個奇怪的頭,魯王,唐王,在京的平王,甚至是信王都有人提,偏偏惠王朱栩好像所有人都給忘了。

  深夜,乾清宮燈火通明,處處都透著壓抑,來來往往的內侍宮女都大氣不敢出。

  朱由校咳嗽著醒來,枕著高枕頭,眉宇間全是灰色,雙眼黯淡,張皇后坐在床邊,給他餵著稀粥。

  朱由校吃了幾口,有氣無力的看向張皇后道「讓艷瑤出去吧。」

  張皇后看著朱由校現在還惦記這個賤人,眉宇凝結,抿了抿嘴還是對著後面擺了擺手。

  煥兒立即吩咐兩個婢女將張艷瑤帶了出去,房間裡就剩下皇帝與皇后兩人。

  朱由校輕拍著張皇后的手,聲音顯得柔和道:「皇后,讓你擔心了。」

  張皇后是個堅強的人,但看著此刻的朱由校,聽著他的話,眼淚忍不住的簌簌而落。

  朱由校臉色蒼白,嘴唇乾裂,勉強打著精神,拍著她的手,安慰了一會兒,突兀的又道「你覺得,信王與惠王,哪個適合繼位?」

  張皇后神色大變,雖然知道朱由校命不久,但這麼快安排後事,還是讓她心裡如遭重錘,彷徨無措。

  朱由校見張皇后的神情,輕輕一笑,道:「傳英國公,內閣輔臣以及諸臣工,還有信王來見朕。」

  張皇后流淚更多,卻也知道這件事耽誤不得,派人出去傳信。

  乘著這個機會,她給朱由校擦臉,整理衣服,讓他看上去不是那麼狼狽。

  朱由校看著張皇后悲慼的臉龐,按住她的手,輕聲道「不用擔心什麼,朕都會處理好的。」

  張皇后坐在床邊,拉著他的手,眼淚如同斷線一般,怎麼也停不住。他們也算是經歷了風風雨雨,走到今天殊為不易,兩人間感情最是像相濡以沫的夫妻。

  雖然有宮禁,但張維賢等人被召進宮,朱栩還是第一時間得到了信。

  他披著長袍站在宮前,遙望著燈火通明,在黑漆漆的宮裡猶如一盞明燈的乾清宮。

  曹文詔與曹化淳,甚至是姚清清三人都沒有睡意,陪著朱栩,一起看著乾清宮。

  皇帝病重,這個時候召集這些重臣,多半,是要立遺詔,立皇儲了!

  朱栩抬頭,仰望著滿天星的夜色,心裡壓了一塊大石頭,如鯁在喉,難受無比。

  他籌劃了太多,卻沒想到朱由校的病來的如此突然,只怕,宮外的力量對於皇儲的影響可以忽略,這個時候,全看朱由校的心思了。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4
☆、第一百八十四章 詔皇六弟繼位

  信王朱由檢住在宮裡,朱栩並不知道他也被召進了乾清宮。

  直到他走進乾清宮後,消息才從隱秘的渠道傳到朱栩耳朵裡。

  站在宮門前,朱栩聽到這個消息,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背著手,瞇著眼望向漫天的繁星。

  本來明亮,閃爍,透著無盡光芒的夜空,現在在朱栩看來,如同沉默的野獸,張著血盆大口,正在飛速靠近,要吞沒他,吞沒整個大明!

  曹文詔三人很快注意到朱栩的情緒,曹文詔湊近俯身道「殿下,是有什麼問題嗎?」

  這幾人還沒有發現朱栩那些動作的真正目的,看著他的表情只以為是哪裡有問題。

  朱栩微微低頭,深吸一口氣,臉上出現一抹決然,轉頭看向曹化淳道:「本王讓你放在信王宮的那個人,放了嗎?」

  曹化淳聽著朱栩嘴裡的『本王』,神色微變,再想起那個人,慢慢的雙眼大睜,接著渾身冰冷,嘴角都哆嗦起來。

  他本來就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將一切脈絡聯繫起來,他……想明白了!

  他知道惠王殿下要做什麼了!

  朱栩眼神裡盡是漠然之色,語氣也平靜的可怕「讓那個人準備好,等本王消息。」

  曹化淳渾身一抖,驀然狠狠咬牙,雙眼通紅,雙膝一跪地,俯身拜道:「是,奴婢親自去,如果,如果……還請殿下照顧曹氏一族!」

  朱栩轉過頭,望著滿頭的繁星,直覺都能聞到血腥氣,他嘴角幾乎呢喃的道「本王在,曹氏就在。」

  「謝殿下!」

  曹化淳磕了個頭,站起來,躬著身,腳步似快似慢的離開景煥宮,消失在黑夜中。

  姚清清還茫然無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曹文詔卻是知道朱栩事情最多的人,此刻臉色也大變,但驟然軍人作風出現,單膝跪地,沉聲道:「殿下,任何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等著吧。」

  朱栩神色平靜,腦海裡想起了很多久違的記憶。

  『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甚至是『寧與友邦不予家奴』以及悲慘的不忍睹視的近代史。

  就在此刻,乾清宮內,一干內閣輔臣,英國公張維賢以及信王都站在朱由校的床前不遠。

  朱由校歪著頭望著這些人,雙眼眨了眨,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已經看不清這些人的臉。

  「孫先生,擬旨。」

  朱由校聲音有些低,胸口起伏著,儼然一副彌留之際的模樣。

  一干人都心驚,昨天還好好的皇帝,今天就這副模樣了,只怕,這位將是大明最短壽的皇帝了吧。

  不過他們都沒有心思想這些,都知道,朱由校將他們叫來,是要交待後事了。

  顧秉謙,孫承宗,魏廣徽,甚至是張維賢都看了眼邊上默默站著不動,神色有些悲慼凝重的信王。

  他,就是繼位者嗎?

  眾人都皺眉,大明最重德行,這信王可不夠服眾。

  張皇后看著幾人的表情,臉色冷淡中透著威嚴,沉色道:「諸位大人,聽旨!」

  顧秉謙等人一怔,慌忙跪地,孫承宗手持毛筆,看著身前金黃的,空白聖旨。

  「朕以皇長子繼嗣大統……」

  「伏惟太祖基業,誠惶誠恐……」

  「今有六年,功績甚渺……」

  朱由校努力睜著眼望著孫承宗,嘴唇蠕動,斷斷續續的說著。

  眾人耐心的聽著,這些都是廢話,套話,他們靜等著最為關鍵的。

  足足過了一炷香時間,朱由校才好似口渴,抿了抿嘴唇,道:「詔,皇六弟,惠王朱由栩繼大統,皇五弟信王朱由檢輔政,賴眾卿相攜,振興大明,護太祖基業……」

  一群人震驚無比,哪怕是本來已經有了一絲期待的朱由檢,都睜大眼,望著病床上的朱由校。

  是惠王?那個九歲的小孩?

  皇上這麼做,是怕主少國疑,還是怕有人圖謀不軌?

  孫承宗倒是認為朱栩可以,看著眾人的表情,拿著筆走過去,確認般的道:「請問皇上,是皇六弟,惠王,朱由栩嗎?」

  朱由校臉色蒼白,氣息急促,鼻息粗壯,閉著眼,悶悶的『嗯』了聲。

  孫承宗回頭看了幾人一眼,走到桌前,奮筆寫了下來。

  寫完之後,孫承宗拿著聖旨,內侍拿著大印走到朱由校床前。

  朱由校睜開眼看了看,拿起印璽,在上面蓋了下去。

  蓋完朱由校手一鬆,艱難轉頭看向英國公張維賢,斷斷續續的道「卿,朕甚,放心,聽皇后……安排……」

  張維賢乃是世襲的英國公,累世執掌中軍,護衛中樞,聞言猛的拜道:「皇上,臣定當奉旨行事,以娘娘為尊,不讓宵小作祟!」

  朱由校點頭,沉默了一陣,彷彿是在休息,一陣子之後又有了力氣,這次是看向信王朱由檢:「莫負朕望。」

  朱由檢此刻也心潮起伏,大明向來沒有什麼皇室輔政,攝政的說法,沒想到失去了皇位,卻得到了一個輔政。

  聽著朱由校的話,他強壓亂緒,慌忙道「臣弟絕不敢或忘皇兄教誨。」

  朱由校點點頭,有氣無力的轉過頭,閉著眼道:「你們都去吧,皇后,傳惠王來見朕。」

  顧秉謙等人此刻也心思煩亂,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皇帝就要死了,他們的心思現在全都是新皇帝身上。

  眾人聽著朱由校的話,紛紛告退。

  孫承宗與張維賢兩人共同護著『遺詔』前往文華殿,一旦確定天啟皇帝駕崩,新帝將在這裡繼位。

  張皇后給朱由校輕輕掖了掖被角,含著淚輕聲道「皇上,再等等,我這就命人去傳惠王。」

  朱由校點了下頭,閉著眼,一動不動,如果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只怕都會認為已經駕崩了。

  張皇后走到門口,看了眼在門外侍奉的宮女內侍,突然看到吳清吳柔兩姐妹,一揮手道:「你們上來。」

  吳清吳柔一怔,慌忙上前,張皇后將她們拉到近前,低聲說了一番,竟用了許久。

  兩姐妹聽著都是臉色發白,最後還是咬牙道:「是娘娘。」

  兩個人分頭離開,一個去往景煥宮方向,一個去向司禮監。

  景煥宮內的朱栩站在一處閣樓上,看著突然大變的皇宮。

  士兵們從南到北,開始輪換,一副如臨大敵模樣,各宮各院都有士兵把守,火把連成一條條火龍,將整個皇宮照的如同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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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登基與捷報

  「殿下,清姑娘來了。」

  姚清清提著裙子,快步走上閣樓。

  她身後的吳清已經等不了了,緊跟著來到朱栩身前,湊近低聲說了起來。

  朱栩聽完,臉色相當的精彩,久久不語。

  他本以為已經沒有他的事情了,卻沒想到朱由校是藏了這手。

  吳清見朱栩不說話,小臉慌張的催促道「殿下,快點吧,我妹妹已經去找劉公公通知外臣,娘娘的意思,是今晚就要昭告天下,免得小人作亂。」

  朱栩深吸一口氣,點點頭,交待幾句,跟著吳清前往乾清宮。

  先是見了張皇后,然後才看到病床上的朱由校。

  此刻的朱由校,臉色蠟白,嘴唇乾裂,除了胸口微微起伏,已與死人無異。

  朱栩看著他,忽然怔住了,眼角乾澀。

  一些記憶如同決堤般洶湧而來,第一次寫字,第一次雕刻,第一次出宮……生病,受傷,犯錯,一切的一切,都離不開眼前這個男人。

  這個世界,要找出兩個對他最重要的人,只怕就是張皇后與他了。其中夾雜了太多難以敘述的情感,張皇后亦嫂亦母,朱由校也算是亦兄亦父!

  張皇后站在朱栩身側,轉頭瞥見他通紅的雙眼,輕輕拉了拉他,走進床邊,低聲道「皇上,惠王來了。」

  朱由校睜開眼,眼神黯淡無光,卻帶著一點喜色,手指動了動,道:「來,坐朕邊上。」

  朱栩暗自長吐了口氣,強壓著心裡的難受,坐到床邊,近距離的看著朱由校。

  他雙眼凹陷,臉角瘦削,如果不是蒼白細嫩的臉色,就如同彌留之際的老人,看上去很是可憐。

  朱由校睜著眼,努力的看著朱栩,見他雙眼通紅,嘴角緊抿,輕聲笑了笑道「別傷心,朕是去見列祖列宗請罪……」

  朱栩看著他,千言萬語,卻堵在嘴邊,一個字也說不出。

  朱由校眼睛眨了眨,艱難的換了口氣,繼續道「是要當皇帝的人了,別那麼小家子氣,聽朕說。」

  「要多讀書,明白什麼是黨錮之禍,什麼是黨爭……」

  「朕也是才明白過來的,滿朝文武太閒,你必須找事情給他們做……」

  「山海關切不能丟,太祖基業不能丟……」

  「你皇嫂交給你,朕放心……」

  「忠賢克謹,可計大事……」

  「信王勤勉,兄友弟恭,國事為重……」

  朱由校躺在那,閉著眼,嘴裡絮絮叨叨,前面還可以聽清,後面近乎呢喃,只能看到嘴唇動,聽不到聲音。

  張皇后淚如雨下,坐在床邊,緊握著朱由校的手。

  朱栩眼淚終於也忍不住了,咬牙,輕聲又堅定的道:「皇兄放心,家事國事,我都會盡心盡力,絕不懈怠分毫!」

  朱由校彷彿聽到了朱栩的話,嘴角出現一絲微笑,嘴唇不在蠕動,胸口慢慢的也沒有了起伏。

  張皇后感覺到了,趴在床上,強忍著,嗚咽著痛哭。

  朱栩不知道說什麼,坐了好一會兒才擦了擦眼淚,悄然走出宮門。

  「皇上駕崩了!」

  不知道從哪裡響起了第一聲,然後整個皇宮都響徹雲霄,本來明亮的夜色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了下來,悶悶的仿若有雷聲。

  朱栩站在宮門前,神思不屬,心裡亂糟糟的。

  一邊是朱由校的死,一邊又是他真的要做皇帝了,他真的能做好嗎?他的最終下場會不會是如同崇禎一樣,最後落得國亡身死的命運?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之間,一道道火把衝入乾清宮,緊接著顧秉謙率領群臣數十人,文武都有,一身朝服,正式凜然,沒走幾步,跪地高呼起來。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所有人都在大喊,山呼海嘯,聲音如雷,在乾清宮迴盪。

  朱栩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直覺一陣狂風撲面,讓他一陣眩暈站立不穩。

  「皇上,請跟我們來。」

  張維賢一身國公服,一手握刀柄,攙扶向朱栩一個手臂。

  另一邊孫承宗手持遺詔,攙扶向朱栩的另一個手臂「皇上,跟我們走。」

  不等兩人說完,曹化淳與劉時敏,曹文詔與曹變蛟也快步走了進來,這四人分別帶著司禮監一干內侍以及五百火槍兵。

  朱栩看到這些,心裡才稍稍有了底氣,鎮定下來。

  張皇后這個時候也走出,站在宮門前,微微點頭,給朱栩一個安定的眼神。

  朱栩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走吧。」

  很快,一群人擁著朱栩,前往的並不是文華殿,而是皇極殿,路上有龍袍披身,御攆過來,朱栩如同木偶一般,被擁著向前走去。

  朱栩等人到了皇極殿,信王早就在等著了,也沒有多囉嗦,朱栩被曹化淳與劉時敏扶著坐上了龍椅,文武將臣數百人,跪地山呼如潮。

  「吾皇萬歲!」

  朱栩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一切恍若夢境,哪怕有了心裡準備,此刻也還是暈乎乎的,難以冷靜下來。

  眾臣或許都能理解小皇帝的無措,都沒有急著,靜等著朱栩示下。

  曹化淳雖然是宮內老人,但也沒有經歷過這些,他的主子成為皇帝,此刻心潮澎湃,沒有一點主意。倒是劉時敏走近,不動聲色的輕聲喚道:「皇上。」

  朱栩心神一凜,眨了眨眼,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微微低頭,身體不可察的顫抖了一下。

  他的目光居高臨下,跪在下面的人,每一個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最前面的是信王,接著是內閣的顧秉謙,孫承宗等人,兩邊陸續是六部尚書侍郎,都察院都御史,大理寺等等,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但這麼多人,還是有著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向他洶湧而來。

  朱栩咬咬牙,壓著一口氣在心底,目光看向最前面的信王,揚聲道:「皇兄遺詔,五皇兄輔政,現命,信王會同內閣以及諸臣工,商討先帝大喪以及新帝登基一應事宜!」

  「臣等遵旨!」

  信王領頭跪拜,然後起身,便要在大殿內商討。

  「皇上,皇上!捷報捷報……」

  驀然間,一錦衣侍衛快跑進來,同時大喊。

  對於捷報明廷是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南方針對各地亂民,叛亂,甚至是安南,荷、蘭等入侵幾乎都是戰無不勝的。所以,也沒有人大驚小怪,只是停下來等著來人彙報。

  畢竟,這也是新帝登基的喜事,是一個好兆頭。

  「皇上,遼東寧遠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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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山呼萬歲

  「什麼,快說,詳細說!」

  那錦衣侍衛將一個奏本舉過頭頂,同樣激動的大喜道「啟稟皇上,遼東傳來八百里加急,袁崇煥大人在寧遠擊敗賊酋,遼東大勝!」

  朱栩早就預料到,但這畢竟是他坐在龍椅上得來的,而且對明朝來說,這還是第一次對金人的勝利!

  朱栩坐在那紋絲不動,沉聲道「呈上來!」

  曹化淳連忙走下去,將折子遞上來。

  還不等朱栩翻折子,下面就已經議論紛紛,吵吵嚷嚷。

  「不可能,是不是袁崇煥謊報?」

  「應該是吧,這才幾日,那賊酋可從未敗過,僅憑寧遠真能擋住那十三萬大軍嗎?」

  「哼,早就應該聽從高第之言,盡撤關外兵卒於山海關,全力守護山海關!」

  「袁崇煥,好大喜功,應該召回京城治罪!」

  「不錯,一定要守住山海關,政令一統!」

  「哎,還不知道山海關能不能守住,是否要發詔書召集各地勤王?」

  朱由檢聽著議論聲,眉頭也皺起,他心底對於遼東能勝賊酋也抱有懷疑,面色冷清的沒有話語。

  顧秉謙,孫承宗等人倒是沒有說話,一直抬頭看著上方的朱栩。

  朱栩一目十行,袁崇煥確實避重就輕,覺華島等事情隻字不提,但擊退了努爾哈赤是真的,這次後金攻勢算是遇挫了。

  他耳邊也聽到了下面的議論聲,神色不動,面無表情的抬頭向下看去。

  吵吵嚷嚷的群臣們一見朱栩的表情都是一怔,慢慢的靜了下來,都望著這位新皇帝。

  許久之後,朱栩才淡淡的道「賊酋確實退了,寧遠大捷。」

  群臣們看著小皇帝的表情,聽著他的話語,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勝了為什麼還是這副表情,這種語氣,難不成你還希望敗了?

  顧秉謙神色微動,忽然越過信王,上前跪拜道:「吾皇聖明,此乃吉兆,預示皇上必乃明君,我大明必可中興,皇上萬歲!」

  顧秉謙馬屁一拍,本來還憤憤不平的大臣們怔了怔,看來看去。

  朱由檢雖然對於顧秉謙這個閹黨萬分厭惡,這個時候卻也不得不壓著不舒服,跪地道:「皇上萬歲!」

  楊漣聽到遼東大勝,加上上面那個是他的學生,神色激動,也大步站出來,跪地沉聲喊道:「皇上萬歲!」

  「皇上萬歲!」

  「皇上萬歲!」

  「皇上萬歲!」

  有了楊漣這個東林領袖,清流表率,眾朝臣紛紛跟著跪地,再次山呼海嘯,聲音隆隆。

  經過這麼段時間,朱栩已經冷靜下來,只是心臟還在咚咚咚劇烈跳動,他站起來,目光炯炯,帶著審視,語中威嚴道「從今而後不得隨意公開妄議論九邊軍事,旦有抗旨,嚴懲不貸!你們商議吧,商議好,信王與首輔呈來給朕看。」

  信王與顧秉謙心神一凜,慌忙領旨,朱栩轉身向側門走去。

  眾大人們沒有恭送皇帝,交頭接耳也沒有在意,因為接下來要爭議的事情太多。

  先帝喪儀,太后尊號,登基日期,新皇年號以及眾多的官員任命,尤其是信王輔政的地位等等,誰爭論聲大,就表明將來立於新朝的位置就在前,低一點只怕就要致仕歸鄉,泯然眾人矣。

  朱栩來到文昭閣,在金黃色的坐榻上毫無風範的摔倒而下,大口的喘氣,嘴裡含糊不清不停嘟囔「差點嚇死我……」

  曹化淳與劉時敏恭恭敬敬的站在門旁,不遠不近,絲毫不敢打擾。

  朱栩累的不行,但還沒有失去冷靜,一陣之後,端坐而立,下令或者說下旨道:「曹化淳領司禮監掌印太監,劉時敏領司禮監秉筆太監,提督太監暫缺。命曹文詔值守太和門,嚴守內廷,傳旨駱養性進宮。」

  「奴婢遵旨!」

  曹化淳與劉時敏眼神裡有著不同的喜色,答應一聲,告辭離開。

  他們轉身而走,門口就出現英姿勃發,背著黑色長槍,手握銀色長刀的曹變蛟,他帶領的五百火槍兵也分散各處,防衛起文昭閣。

  今夜注定是不平靜的,皇極殿,也就是所謂的金鑾殿上的大臣們吵成一窩,爭論的焦點從先帝喪儀,信王的地位,內閣閣臣的推選,最後甚至到了袁崇煥的功過,沒有不吵的。

  朱由校的死對朱栩來說是突然的,因此他現在也是千頭萬緒,沒有一點準備。

  朱栩坐在軟塌之上,盤著腿,老僧坐定,調整呼吸,想讓自己盡快冷靜下來。

  沒多久,駱養性匆匆進宮,在門外單膝跪地道:「臣駱養性候旨!」

  朱栩睜開眼,胸口鼓起又縮回去,語氣平靜的道:「嗯,守衛好外廷,有什麼消息來報我……朕。」

  駱養性一躬身,道:「遵旨!」

  駱養性甲冑鮮明,快速離開,在皇極殿前佈置防衛。

  大明宮禁一般都是錦衣衛來負責,所謂的十二衛,大部分都被兵部搶了去,因此,天子親衛軍,也只剩下錦衣衛。

  有了駱養性與曹文詔以及曹變蛟,朱栩不安的心裡稍稍鬆了口氣,不再那麼惶恐不定。

  朱栩漸漸的也開始理清思路,現在最為關鍵的名分已經定下來,只要安穩到明天,那就再也沒有人可以動搖他的皇位。然後嘛,就是要穩定朝臣了。

  朱栩坐在那,手指敲著桌面,目光微微閃動,最近勾起一絲冷笑。以前他縮手縮腳,現在,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了。

  「曹化淳!」

  猛然間,朱栩轉頭向外喊道。

  曹化淳連忙跑進來,躬著身,比以往更加恭敬的道「奴婢在。」

  朱栩笑著擺了擺手,道「還像以前一樣,不用拘謹,給我弄兩碗粥來,另外,讓舅舅來見我。」

  曹化淳抬頭看了眼朱栩,低聲道:「皇上,您應該自稱『朕』。」

  朱栩一副從善如流的點頭,又道:「命人將左右兩邊的房間收拾出來,要足夠十幾個人坐班用。」

  曹化淳微微躬身,道:「奴婢遵旨。」

  沒有多久,傅昌宗就來了,他如同走入自家密室一般就要直接闖入,劉時敏不動聲色的走到他身前,側著身擋住了他,同時向朱栩高聲道:「啟稟皇上,戶部侍郎,傅大人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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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新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信王是上好的擋箭牌

  朱栩正喝粥,望了眼道:「快,讓舅舅進來,今後舅舅來了不用通報。」

  劉時敏微微躬身,退後示意傅昌宗可以進去了。

  傅昌宗有些感激的看了劉時敏一眼,儘管過去了很久,還是難掩心潮澎湃,心裡暗自警醒自己,他那位外甥成功了,已經是皇帝了,不能如以前一般隨意。

  他走過來,對著正在吃粥的朱栩就要拜道「臣,傅昌宗……」

  朱栩連忙扶助,拿手擦了擦嘴道:「舅舅不必多禮了,快坐下,吃點粥,跟我說說外面的事情。」

  傅昌宗見朱栩沒有因為驟登皇位就翻臉不認人,跟以前一樣待他,心裡甚是安慰,帶著激動與忐忑坐在朱栩對面。

  傅昌宗不餓,倒也陪著朱栩吃了幾口,如同他們往常一樣,開口說道:「喪儀,尊號這些都沒有問題,登基日期,定在在下個月初一,年號還在爭論,現在麻煩的是,信王的位置到底是什麼,還有就是內閣輔臣只有三個,需要增添。另外,兵部的王永光喪母丁憂,工部尚書也已經遞折子辭官,都察院都御史那邊也要告老還鄉,現在都是在爭議這些。」

  朱栩嗤笑一聲,放下粥,擦了擦嘴道:「他們這些人,果然是沒事做,閒的,盡想著爭權奪利了。」

  傅昌宗也很無奈,這就是現在的官場,不論是換誰都一樣。

  當初顧憲成因為黨爭,憤然辭官不就,可他創立的東林黨,高攀龍,李三才,趙南星等人都是一起的元老,登上高位,還不是打著『驅邪用正』的旗號,大搞黨爭,排斥異己,任人唯親,陷入黨爭而不可自拔。

  朱栩想了想,道「他們要爭就讓他們爭,信王……內閣今後定員六人,不設首輔,由信王統轄。戶部尚書,舅舅你來當,吏部尚書周應秋,兵部尚書,暫缺!」

  傅昌宗本來聽說朱栩讓信王統轄內閣心裡一驚,但旋即想到戶部,兵部,吏部這樣的要害都是朱栩自己的人,那內閣其實也並不是很重要,思索著點頭道:「這樣做,倒也合適,不過,怕是要費一番手腳……」

  「不必,」朱栩笑容詭異,道:「我有一塊上好的擋箭牌。舅舅,你陪著他們,看看他們爭到什麼時候,待明天大勢一定,就由不得他們了!」

  傅昌宗自然知道朱栩並不是先帝,行事並不那麼『光明磊落』,沉吟一聲,繼續解釋道:「楊漣,晉陞左都御史威望甚高,戶部尚書倒是沒有人爭,吏部尚書爭議非常大,顧閣老,信王,孫閣老,楊大人都有人選舉薦。至於,內閣輔臣,楊大人希望葉老大人復啟,顧閣老等人反對。」

  朱栩點頭,表示明白。

  兩人又說了一陣,傅昌宗便離開文昭閣前往皇極殿,繼續做他的『臥底』。

  朱栩喝了碗粥,送走傅昌宗,長吐一口氣,半躺在那,思緒翩翩。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坤寧宮內,張皇后守著朱由校的遺體,不眠不休。一干嬪妃跪在不遠處,悲悲慼戚。

  金鑾殿上的大人們依舊吵的難分難解,哪怕嗓子啞了仍然是毫不妥協,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

  直到天亮,傅昌宗才難掩睏倦的再次來到文昭閣。

  朱栩也是一夜沒睡,揉了揉僵硬的臉,笑道「怎麼樣,該定下來的都定下來了吧?」

  傅昌宗點頭,喝了口茶道「喪儀廟號等一應事情都談妥了,年號定為『崇禎』,其他事情,只怕還得廷議之上走一遭。」

  朱栩聽到『崇禎』二字心裡頗為感嘆,卻也沒有更改的意思。讓他無奈的是,這幫大人們爭論了一夜,最後的結果還是要在廷議上決定。

  「舅舅,你就在著休息吧,」朱栩想了好一會兒,道:「廷議之上,你與周應秋,趙晗通個氣,都別說話,咱們看看這幫大人們能夠演到什麼程度。」

  傅昌宗情知朱栩又打算,點頭道:「只怕其他人也沒有休息的心思,我還是出去看著吧。」

  傅昌宗話音一落,朱由檢與顧秉謙就來到門口,傳話求見。

  朱栩坐在軟塌之上,看向傅昌宗笑道「這會兒不用你看了,傳他們進來吧。」

  朱由檢沉著臉,顧秉謙一副老成持重模樣,兩人並肩走進來,同時行禮道:「臣等拜見皇上。」

  朱栩淡淡一笑,道「平身吧,皇兄你來說,商議的結果如何?」

  朱由檢眉宇間多了一點愁緒,抬頭看向朱栩,微皺眉頭道:「啟稟皇上,喪儀,廟號,登基日期,年號臣等已經擬好還請皇上過目。」

  曹化淳接過來,遞給朱栩。

  朱栩翻看了一眼,果然與傅昌宗說的別無二致,涉及到朝堂要害官員的任命,不但沒有絲毫建議,連一筆都沒有提及。

  朱栩點點頭,道:「皇兄辛苦了,首輔,還有什麼要奏報的嗎?」

  顧秉謙面色不同,眼神悄悄打量著朱栩,上前一步道:「皇上,朝臣對於信王殿下的安排甚至疑惑,還請皇上明旨決斷。」

  朱栩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裝模作樣的沉思一陣,道:「皇兄遺詔,五皇兄輔政,政務如今都在內閣,這樣吧,信王今後坐班內閣,一應奏報內閣票擬之後,再加五皇兄的票擬。」

  顧秉謙臉色微變,心裡湧起警惕,再加信王票擬,豈不是內閣之上,又加了一個信王,那他這個首輔還有何用處?上前就要爭辯,朱栩擺手道:「好了,首輔,待會兒一應安排由你負責,不要出差錯。」

  朱栩說完又轉向朱由檢道:「皇兄,關於內閣輔臣增添,六部缺額替補,你待會兒寫個折子呈遞給朕,朕看一下,會在廷議之上頒布。」

  顧秉謙神色大變,猛的道「皇上,臣反對!藩王自成祖起便嚴令干政,萬不可放權……」

  朱栩自然知道顧秉謙要說什麼,但信王這塊上好的擋箭牌他是用定了,臉色一冷的呵斥道:「混賬!五皇兄輔政乃是先帝遺詔,誰人可以違抗!你這個首輔要是不想做,朕現在就可以恩准你解甲歸田!」

  顧秉謙嘴角動了動,權力的慾望讓他收住了嘴。但瞥著身側的信王如同萬世大敵,心裡有著一團為國鋤奸的火苗在慢慢燃起。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5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內閣,尚書增補名錄

  朱由檢看著朱栩,見他如此信任自己,心裡有些感動,為以前自己的魯莽感到羞愧,躬身恭敬道「是皇上。」

  朱栩對著邊上的曹化淳,道:「帶五皇兄去左邊的房間,準備好紙筆。」

  「是。」曹化淳答應一聲,對著朱由檢示意道:「信王殿下,請。」

  朱由檢再一禮,道:「臣告退。」

  朱栩目送朱由檢出去,又轉向顧秉謙,嘴角一翹,笑瞇瞇的。這位老大人七十多歲了,還讓他的四十多的孫子認作了差不多大小的魏忠賢的兒子,奇葩也算是曠古絕今。

  顧秉謙還在想著如何聯絡朝臣,一定要『說服』皇上,限制信王的權力,最好就是個象徵,不給實權,這樣才能保證國祚平穩,皇室穩定。

  可見朱栩這麼看著他,先是一怔,旋即躬身道:「皇上,臣以為,信王殿下應當遷居十王府……」

  朱栩擺手打斷他,從軟塌上走下,踱了幾步,又微笑看著他道「你是內閣首輔大臣,內閣一切詔命還是需要輔臣簽發。五皇兄,只是待朕現行審閱,不用擔心。」

  顧秉謙卻不敢稍有放鬆,道:「皇上,那信王,到底安排何等官職?」

  「沒有官銜,」

  朱栩早就想好了,道:「信王輔政,可督查一切政務,內閣也不例外。」

  顧秉謙是個老官僚,很是會意的抓住了『督查』這兩個字,微帶欣喜,心領神會般道:「老臣明白,今後內閣一應奏本都會請信王殿下加注票擬,然後送往司禮監。」

  朱栩滿意的笑了笑,道:「去吧,朝廷大臣們的推舉是內閣的責任,與信王一起商議,然後拿來朕看。」

  「臣遵旨。」

  顧秉謙知道了新皇沒有讓信王執掌一切的意思,也便放心的退出去。同時心裡打定主意,一定要千方百計的與信王爭權,決不能讓信王坐大,以至於威脅國本。

  顧秉謙走後,朱栩站在原地,頓了頓又道:「小曹,今後送到司禮監的折子,不用在批紅,全部分門別類,涉及政務,吏治的,送到左邊的房間,涉及軍務,兵部的折子送到右邊。」

  曹化淳臉色微變,惠王殿下,不,皇上這是要剝奪司禮監的批紅之權嗎?

  不過他也只是心裡稍稍震驚,並沒有多大質疑,躬身道:「奴婢遵旨。」

  安排完這些,朱栩長吐一口氣,道「離朝賀還有多久?」

  劉時敏上前一步,道「回皇上,還有半個時辰。」

  「走,去坤寧宮。」

  朱栩抬腳就向外面走去,經過大半個晚上,張皇后應該緩過來了。

  朱栩現在身份不同,而且又在特殊關鍵時刻。他一離開文昭閣,不論是護衛還是排場都很驚人,竟然有超過百人跟隨左右前後,一副如臨大敵模樣。

  不過到了坤寧宮,朱栩還是強硬的將人都留在門外,帶著曹文詔劉時敏曹變蛟三人走了進去。

  此刻院子裡已經有了很多人,禮部領銜,各個衙門參與,準備治喪。

  眾人紛紛行禮,朱栩一擺手,走進了房間內。

  張皇后面容憔悴,抱著小永寧,站在窗口,看著院子裡忙碌的人群,其中,朱由校的屍體,就被架在最中央。

  看著朱栩走過來,她臉上僵硬一笑,道「你……見過皇上。」

  朱栩連忙扶住要行禮的張皇后,心裡沉重了半晌,只能結舌的道:「皇嫂,節哀順變。」

  張皇后勉強的笑了笑,道:「嗯,今天是你初登,不要失禮,去準備吧,不用管我。」

  朱栩看著張皇后笑容僵硬的臉,又看了眼她懷裡熟睡的小永寧,輕聲道:「皇嫂,吃點東西睡一會兒吧,不然小永寧醒了你就要更費神了。」

  張皇后看著懷裡,粉嫩嫩的小永寧,嘟著嘴睡的正香,臉上這才露出一點笑容。

  朱栩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陪她站了好一會兒,在劉時敏的再三催促下,才離開坤寧宮。

  雖然是初登,但禮程也複雜無比,他要在外廷三殿都走一遍,以示宣告天下,然後才能在皇極殿接收群臣朝賀,差不多就等於將登基的儀程先演練一遍。

  朱栩先到了建極殿,換上趕工出來的龍袍。

  朱栩站在那,任由宮女內侍在他身上搗鼓。一件龍袍極其繁瑣,從開始到結束,一炷香時間都未必夠。

  朱由檢與顧秉謙並排在他身前不遠處,朱栩手裡正看著他們二人和寫的折子。

  上面都是內閣輔臣增補,六部九卿要員的增添的舉薦。朱由檢與顧秉謙看上去並沒有徇私,許多位置都有好幾個人選,等待朱栩圈定。

  朱栩一個個看著人選,心裡暗想『只怕是這兩位還沒有摸清我的脾氣,所以都顯得公道一些,日後只怕沒有今天這樣的待遇了。』

  內閣,擬增添名錄:葉向高,韓爌,朱國祚,施鳳來,張瑞圖,李國普。

  六選三。

  吏部,推介的是周應秋,戶部是李啟元,禮部是李思誠,兵部是馮嘉會,刑部是徐兆奎,工部尚書房壯麗,都察院都御史,楊漣,大理寺卿推介的是趙晗。

  這些是利益交換的差不多,趨於一致了。

  朱栩心裡嘖嘖有趣,內閣首輔前三位都是要復啟的,然後六部尚書幾乎全都要換,其他九卿,六部侍郎之類還要在登基那一天再行公佈,以示新朝新氣象。

  這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而是大明朝堂自然演變的結果,沒有誰能夠在一個位置上待太久,除非就是皇帝太過堅持。

  萬曆皇帝還好些,對朝堂控制極嚴,但到了天啟,崇禎兩朝,幾乎都是走馬觀燈般,從未停過。

  朱栩看著這份名錄,稍稍思忖便道:「內閣增補先空著,派人前往詢問葉老等人的意思,吏部尚書定下周應秋,戶部尚書,兵部尚書,暫缺,其他的廷議。對了,通政使司還缺一個參議,詔袁可立之子,袁樞補缺。」

  朱由檢與顧秉謙都知道,戶部尚書新皇是想給他舅舅,傅昌宗,只是傅昌宗如今的外戚身份太過明顯,只怕廷議難過。兵部,兩人聽到『袁可立』的名字,心裡也若有所思。

  兩人都暗自猜測,新皇帝只怕是要以這些官位師恩某些人,在這種時候也無法爭辯,只得登基以後再做打算。畢竟,這些只是他們私下擬定,終究還是上廷議,會推。以示公允。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5
☆、第一百八十九章 信王是好用的擋箭牌

  很快,沉悶的鐘聲響起,朱栩在一群人簇擁下,開始了作為新皇的……第一次亮相。

  文武百官迤邐而來,綿延不絕,在顧秉謙等人的安排下,站立在太和門之前,數百人持笏板直身而立,一眼望去,蔚為壯觀。

  並不是正式的登基,因此也只是一跪一拜,恭賀新皇。

  朱栩裝模作樣的說了幾句,然後繼續剩下的儀程,足足用了兩個時辰才算結束。

  朱栩全程都如木偶一般,在劉時敏的叮囑與提示中,挨個換地方,麻木枯燥乏味。

  「哎,總算結束了。」

  文昭閣內,朱栩脫掉龍袍,換上常服,坐在軟塌上,捶著腿與對面坐著沏茶的傅昌宗深嘆了口氣道。

  傅昌宗微微一笑,道:「這麼一來,名位已定,今後就不會再有什麼風波了。」

  朱栩點頭,歷朝歷代改朝換代都不平靜,好在朱由校是活著明旨而下,加上張皇后並不是對權力熱衷的人,最重要的是,外臣也沒有其他人選,這樣,朱栩的繼位還算平穩安靜。

  「小曹,準備吃的,朕與舅舅就在這裡吃了。」

  朱栩揉著腿站起來,對著一邊的曹化淳道。

  新皇登基,先帝的一切都要重新更換,張皇后也要搬離坤寧宮,內廷不方便,因此,他現在也只能將文昭閣當做臨時的御書房。

  「是。」曹化淳無聲退出去。現在劉時敏留在司禮監,忙的一塌糊塗,跟在朱栩身邊的,也只有曹化淳。

  傅昌宗也有很多事情要與朱栩商議,便也留了下來。

  宮裡朱栩一邊吃飯,一邊說著事情。

  千頭萬緒,總歸要理出個頭緒才行。

  楊府。

  「楊漣接旨!」

  馮祝手持聖旨,頗為矜持的出現楊府大院之內。他已經得到曹公公的暗示,將出任一監的掌事太監。

  楊府眾人大喜,誰都知道楊漣是新皇的老師,雖然只有那麼一陣子,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們家老爺在新朝將要高昇是必然的。

  楊漣臉上那副別人欠錢不還的有怨表情少了很多,倒頗有些新躊躇滿志之相,他已經猜到馮祝的來意,領著一府的人跪地,大聲道「臣,楊漣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楊漣,盡忠為國,竭至誠誠……詔命,戳左都御史,望既往已昔,即誠克謹。欽此。」

  楊漣臉上眼神裡喜色一閃,沉聲道「謝皇上隆恩。」

  馮祝笑著的將聖旨遞給楊漣,道「楊大人,皇上希望大人盡快穩定都察院,在登基之前,切不可生亂。」

  楊漣自然明白馮祝的意思,站起來道:「還請公公呈轉皇上,臣定不負所望,穩定都察院,不生事端。」

  馮祝笑容越多,道「那雜家先恭喜楊大人,只怕入閣拜相之日已經不遠了。」

  以楊漣的聲望,加上與朱栩的關係,實際上若不是他資歷還不夠,完全是可以直接入閣的。但根據以往慣例,只要楊漣熬個一年就會調任吏部或者戶部這樣的大部任尚書,之後便可以輕鬆入閣。以他的身份入閣,必然就是排名前三,那麼,首輔也自是指日可待。

  楊漣也心知肚明,心裡有些澎湃,僵硬的笑容抱拳道:「謝公公。」

  馮祝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離開楊府,去了順天府,對已經升任順天府尹的趙晗一通褒獎,然後轉道去了周應秋府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周應秋,恪盡職守,體察朕心……戳吏部尚書,望盡職盡心,不負朕望。欽此。」

  周應秋臉色平平靜靜,跪而拜道:「臣,周應秋領旨。」

  馮祝這次待的很短,說了幾句便轉身離開。

  周府一片沸騰,尤其是周夫人,跟著周應秋進了書房,喜不自勝道:「老爺,吏部尚書!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入閣了!」

  周應秋將聖旨供在香案之後,坐在書桌前,臉上也有這淡淡的笑容,道:「這次是不用想了。」

  周夫人欣喜異常,道:「我知道,肯定是葉大學士等人重啟,不過,相信過不了多久,老爺,你一定可以順理成章入成為輔臣,甚至是首輔的。」

  周應秋笑容平淡,這些他早有預料。

  他現在更想的,是新皇到底要做些什麼。這位皇帝可不是先帝,沒有那麼好糊弄,而且,他行事向來不安常理,有著強烈的目的性,不能達到他的預期,別說入閣,只怕現在的位置都保不住。

  周應秋將朱栩一切信息在腦海裡過濾,尤其是幾大商會,默默的推算著。

  「銀子?銀子……」

  周應秋喃喃自語,雙目有亮光閃過。

  「老爺,有客來訪。」突然之間,門外管家輕敲了下門,低聲說道。

  本來一臉興奮的周夫人頓時眉頭一皺,走過去,打開門,冷著臉道「什麼事,沒看到我跟老爺在說話嗎?」

  那管家慌忙道:「夫人恕罪,是王大人與倪大人。」

  周夫人一怔,回憶了一下,道:「是那兩個叛徒,王紹徽與倪文煥?」『叛徒』自然是周夫人自己的理解。

  周應秋聽著也走了過來,沉吟一聲,道:「讓他們等著,我從後門出去。」

  周夫人又一愣,道:「老爺,你這個時候要去哪裡?」

  周應秋道:「進宮謝恩。」

  此刻,朱栩與傅昌宗也差不多吃完了,傅昌宗擦了擦嘴,道:「繞過廷議直接任命大臣,一次兩次還可以,若是多了,只怕會引起朝臣反彈。」

  朱栩擦完嘴,就沒有一點樣子的躺在軟塌上,剃著牙道「反彈什麼,有內閣呈奏,有我的詔書,完全合乎法度,再說了,這個不是信王擬定的嗎?要反彈,他們也得去找信王。」

  傅昌宗聽著朱栩近乎耍無賴的話不由怔了怔,然後道:「所以,你說的擋箭牌,就是指這個?」

  朱栩笑容很詭異,道「擋箭牌是可以重複利用的,現在的箭矢還太小。」

  傅昌宗深知他這位外甥的手段,心裡不自覺的同情了信王一陣,然後便又轉回正題,道:「那,你是打算先整頓吏治,還是稅務?」

  朱栩躺在那,頭枕著雙手,意味深長道「想做事得有錢,先從稅務開始吧。不過先得挑起事情來,讓這幫大人們忙起來,這樣咱們的事情才能順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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