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292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32
第三十四章 踏月論凶

  李含光道:「可是此人太過神秘,天下竟無人能道出她的相貌和姓名,有人說她是一個人,有人說她是一個組織合用的名號,還有人說她是妖怪,是魔鬼,但近十數年來,隨之她漸漸銷聲匿跡,越來越多人傳聞她已經死了.。說她突然再現殺了師傅,未免。。。。。。」

  「她不會死,她也從未活過,她以生命為餌食,將會將死亡帶給所有人,呼喚她的名字,她便將再臨!」端法和尚輕聲自語,說著這段詭譎如巫咒般的話語,聲音竟是止不住的顫慄,似是喚醒了內心深處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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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調查暫無結果,天色卻已將黑,安排晚膳過後,便將眾人安置休息。有意無意的又將端法和尚和枯明的住所一東一西分別安放,顯然是存了將他們分割開了以便於監督控制的心思,二僧雖能看破這些機心,卻也沒什麼不滿,倒是應飛揚,頗覺不痛快。

  「嘖嘖,這便是賀師叔留下的字跡?真是殺意騰騰,昂揚露骨啊,我若是上清派之人,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慕紫軒欣賞著牆上的字跡,嘖嘖讚歎道。

  應飛揚覷著眼道:「說起來你為什麼會大模大樣呆在我的院子裡,不知擾人清淨几字怎麼寫嗎?」

  慕紫軒道:「難得我們房間相隔只有一道牆,來找師弟你敘敘舊,你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喂喂喂,雖然我們稱作師兄弟,但我昨天晚上才算認識你,跟你可沒什麼舊好敘。」

  慕紫軒一揚眉,道:「既然不敘舊,那就來談今吧,夜還早,不如帶我遊覽下上清觀的園林,咱們且游且談?」

  「遊覽可以,只是不知師兄想談些什麼?」應飛揚眯著眼問道。

  「上清派中,誰最可疑?就聊聊這個,師弟你看如何?」慕紫軒毫不相讓,笑著回視道。

  上清派園林,不但寬敞雅緻,佈局亦是清幽,園林院落渾然成一,花林掩映,水石為襯,而以迴廊假山貫穿分隔,又令園林高低曲折,虛實相生,顯出了幾分先天道韻。

  此時堪堪月初,一彎弦月遙遙半懸,銀河流瀉,漫天繁星璀璨。師兄弟並肩同遊,本事一樁美事,但所談的話語,卻是另這夜色變得詭譎陰冷了。

  應飛揚道:「在我看來,每一個人都很可疑,不知師兄不知想從誰聊起?」

  「誰都可以,若覺得麻煩,便按排序從下往上說吧。」

  「從孫長機開始嗎?」應飛揚啐了一口,一臉嫌惡道:「這人性情乖張,行為舉止處處透著挑釁味道,似是天下人都欠了他一般,這等人物,做出任何逆倫惡舉都有可能,況且本來該由他侍奉司馬真人起床洗漱,最早發現司馬真人身亡的本也該是他,可卻偏偏在今日睡過了頭,說是巧合,也未免太巧,是了,師兄,他似乎對師傅頗有敵意,你可知曉師傅是否與他結過梁子?」

  「師傅仇家遍佈天下,我也算其中之一,叫我如何一一知曉?」慕紫軒沒好氣應道,「只是聽聞他是家僕出身,若一開始就這般脾性,能活到今日到真是奇蹟,若要將他瞭解透徹,還需弄明白究竟何事讓他性情變化。」

  應飛揚道:「再說呂知玄,此人性情看似粗豪易怒,極好捉摸,但卻是所有事情的關鍵,不過一日之間,就兩次與佛門發生衝突,真的只是他怒極失智嗎?而且若以動機論之,他動手的理由最是充分。」

  「有謀,假作無謀,他若是凶手,可以引導局勢,那倒真是可怕了。」慕紫軒認同道。

  「杜如誨我所知不多,只覺他平時唯唯諾諾,今日卻是咄咄逼人,不知哪一個才是他真面目。」

  慕紫軒道:「此人我倒是有所耳聞,聽聞他本事縱橫西域的遊俠,既然是江湖之人,一身牽涉必然最多,為恩為情,為仇為義,都有可能做出違心之舉,但目前,他卻並無太多疑點」

  應飛揚道:「張守志這人,最是簡單,也最是複雜,上清門徒中,他最不像道士,清心寡慾與他無半點關係,權力,地位,名望,女色,只要對他有好處的,他全都需要,所以他的需求一目瞭然,也最錯綜複雜,只是不知會不會喪心病狂到做出殺師之舉。」

  慕紫軒道:「最後還剩李含光一人,案發時他並不在現場,照理說他應無嫌疑。」

  應飛揚搖頭道:「也未必,若說他的嫌疑,那就在四字。」

  師兄弟二人對望一眼,又看向迎面而來的李含光,異口同聲道:「深不可測!」

  「兩位好雅興,月下尋幽賞景,頗有詩情畫意。」李含光沖二人笑著道。

  慕紫軒拱手一禮,道:「道長說笑了,夜不能寐,便於應師弟相約轉轉而已,不知道長竟也在此處,道長入夜不睡。可是因為司馬真人之事。」

  李含光長嘆一聲,道:「貧道一閉眼睛,師尊音容笑貌便躍之眼前,枉我修道多年,竟然連靜心二字都不能做到,煩亂之下,便隨便走走,讓二位笑話了。」

  「道人道人,合乎天道,也要貼於人倫,司馬真人死,李道長心中若真無半分感觸,那反倒是道行得偏了。」

  「多謝慕公子寬慰,對了,不知方才兩位在聊些什麼,貧道可否有幸加入?」李含光問道。

  慕紫軒道:「也無甚麼,幾句閒話而已,正好還有幾件正事想要請教李道長。」

  「但說無妨。」

  「聽聞司馬真人負有舊傷,一身壽元已所剩不多,不知真人他是如何受得傷,傷在誰的手下?」

  李含光搖頭道:「這個貧道倒真的不知曉,只知曉師尊二十多年,曾往西域一行,回來時已是身有重傷在身,雖傷勢已被壓下,但卻無法再痊癒,至於為何受傷,師傅卻是諱莫如深,不願與我們明說,唯一可能知情的便是孫師弟。孫師弟陪師傅往西域之前仍是僕從,回來之後則已被收作入室弟子,可性情卻似變了個人一般,除卻師傅和貧道,任誰也難從他口中得到幾句好話,而貧道幾次問起師傅的傷勢由來,也都被他冷臉回應,如此幾次之後,我等也都不再探究了。」

  「原來還有這等往事。」慕紫軒頓了一頓,揚眉又道:「我還有一個問題,司馬真人既然遲遲沒有定下下任掌教人選,想來是有人與道長相爭這掌教之位,只不知是誰在與道長相爭,而不知上清派內派系如何劃分?」

  此話出得突兀,李含光面上笑容一僵,道:「慕公子,這個問題問得未免太過直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34
第三十五章 如劍臨頭

  慕紫軒笑道:「道長也是直白之人,在下又何需做矯飾之語。」

  李含光道:「說得也是,不過我也想先請問慕公子一事,不知公子眼中,上清派現下聲勢如何?」

  慕紫軒道:「香火鼎盛,門徒萬千,信眾遍及天下,連當今天子和公主也對上清派推崇備至,若論聲勢,天下再無一派能與貴派抗頡。」

  李含光頷首道:「沒錯,若只論聲勢,本門確實算得天下第一,但公子看來,這聲勢,能長久不滅嗎?」

  這一問,到讓慕紫軒難答了,道門重長生,但天下哪有永恆不滅的事物,此道理雖是無錯,但說出口卻是失禮,一時琢磨不清這問題背後的深意,遲疑間,卻聽應飛揚接口直言道:「秦定萬世之號,卻傳二世則亡,強橫的王朝尚有灰飛煙滅之勢,宗門的聲勢又如何能得長久。」

  李含光一愣,隨即朗笑道:「慕公子,你我雖互相吹捧對方為直白之人,但與應師弟相比,終究都成了矯飾之輩,不錯,李唐奉老君李聃為祖,加尊號為「太上玄元皇帝」,道教便可謂是當朝國教一般,而上清派作為顯世大宗,所受得皇恩尊崇更是百千年來,諸家百教無一能及得上的,聲勢堪稱前無古人。但這聲勢卻是沙上建塔,依仗得便是以唐朝為基石,但若是唐朝一夕傾覆,上清派豈不是也要隨之崩毀?」

  一語既出,卻如雷霆驚世,應飛揚和慕紫軒對望一眼,皆看出對方面上震撼之色,若方才應飛揚的言語是直來直去,那此時李含光的言語就是不加掩飾的大逆之語。

  李含光卻無視二人面色,雙目亮若星辰,繼續道:「自師尊親授法篆,執掌天下道籍那日起,上清派便已與李唐根脈相連,結為一體,李唐若是覆滅,那它的繼承者為了消除前朝的影響,定然會以我上清派祭品,如今上清派看似煊赫一時,實則已是劍臨頭上,皇帝拋來的名韁利鎖,在其他人眼裡是供我派弟子向上攀爬的高枝,但在我眼裡,卻是吊在脖頸之上的吊索!」

  應飛揚倒抽一口涼氣,李含光所言雖乍聞起來危言聳聽,但細細想來卻覺儘是真知灼見,上清派已被牢牢綁在李唐的戰車之上,若是戰車陷入泥沼之中,上清派定也會隨之一併被泥沼吞沒。雖是煊赫一時,但背後卻藏著滅教滅門的危機。

  慕紫軒也是面帶驚異道:「想來李道長不會坐以待斃,不知會如何因應當前困局?」

  「四個字,遺世獨立。」李含光斬鐵截釘道:「道門本就是出世的教派,諸多凡俗瑣事,只會侵染道心,不若捨棄諸般富貴,返回南方茅山本宗潛心修行,任他朝代交替、王霸迭移,我道卻是永存!」

  「拿得起,放得下,難怪眾人皆說,李道長最得司馬真人的真傳,如今看來當真不假。」慕紫軒又嘆了口氣道:「只是其他人未必有道長這般深遠目光,要他們放棄眼前富貴,怕是不易吧。」

  「這便是慕公子方才所問的問題了,上清派內分為兩派,一派入世,一派出世,出世者自然以貧道為首,入世者則以張守志張師弟為首。說來慚愧,貧道這邊只有孫師弟等寥寥數人支持,而杜師弟,呂師弟以及門內大部分前輩長老都站在張師弟那方。」

  應飛揚道:「曲高者,和者自寡,只是張道長也就罷了,呂道長、杜道長和其他長老難道也放不下權勢名利?」

  李含光嘆道:「也本怪不得他們,自三國亂世後,天下再無聽聞有人飛仙升天,既然長生無望,誰還耐得住清修寂寞,自然想憑著一身仙法搏個現世富貴,呂師弟祭煉法劍,需要大量鐵精,但是一座礦山挖空,也未必能得幾兩鐵精,若無皇帝的賞賜餽贈,他未必能祭煉出那一對蛇蛟之劍。至於杜如誨師弟,早年遊歷江湖時曾留下一對子女,他的兒子根骨不好,武道和仙道都修不得,師弟便為他在朝中謀了個官職,哪知他那兒子有無甚眼力,四處樹敵,全靠杜師弟背後撐持,也因此,杜師弟也難再脫身。」

  「原來如此,張守志有二位師弟和諸多長老在側,李含光身邊卻只有孫長機相助,額,孫長機這瘋狗般的人物,有他在旁,只會把更多人物逼向對面,也算不得相助吧,難怪以李含光的才幹能力修為,卻遲遲未能被司馬真人定為下任掌教,理念與他人背道而馳,便是強立他為掌教,日後也定生內亂。」應飛揚心中暗自揣測著。

  慕紫軒搖頭道:「如今大唐國力強盛,四海豐盈,李道長此舉雖是居安思危,但在他人眼中,卻是消極避讓,既悖逆天時,也不得人心,前路恐怕艱難。」

  「如今師傅已死,套在我派身上的枷鎖,只剩貧道能一一斬除,便是逆時背德,貧道也必衛大道!」星光仿若一層銀霜,鋪灑在李含光身上,襯得他若仙人一般空靈飄逸,但他遙望天星的雙眼卻透露出一股狠絕。

  就在此時,突得聽到一陣喧嘩之聲隱約傳來,慕紫軒雙目一閉,聽聲辨位,之後眼睛一睜,篤定道:「是端法大師那裡。」

  幾人相互一眼,同時有了動作,向端法和尚的居處飛奔而去,待到院口之處,便見端法和尚正與一名黑衣蒙面人打鬥。

  「藏頭露尾,絕非善類!」司馬真人被殺,上清派本就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如今見到來路不明之人行兇,應飛揚心中猜測著他與司馬承禎之死必有關係,便要挺劍相助端法,揭開此人真面目。

  卻被慕紫軒一把拉住,「別急,有陣法在前。」說罷,將目光移向李含光,似是示意由他來破陣。

  李含光卻如若未聞,雙手負後,饒有興味的看著這場打鬥,說:「是乾坤隔離陣,要破不難,二位,且再等等。」說是不難,但他卻沒半分破陣的樣子。

  內中二人似是受陣法影響,全然未察覺到陣外有人到來,猶在鬥個不休,端法和尚現出金剛伏魔法相,拳威剛猛凌厲,萬魔辟易,正是白馬寺的護法神功——金剛伏魔拳,每出一拳,都帶動一陣洶湧磅礴的勁風。黑衣人被拳風壓得來回躲閃,偶爾出手擋招,但卻是有心隱瞞,招式也是東一鱗西一爪,看不出什麼套路。

  慕紫軒不禁讚道:「好拳力,所謂一力降十會,佛門講究個根基紮實,端法和尚身為白馬寺護法,修為自然也是精純,黑衣人若再藏招,可便要敗了。」

  似是印證慕紫軒所言,端法和尚拳頭一舉,重拳擊出,一團空氣如同炮彈一般被這拳打出,那黑衣人身形如電,急忙將身子向側邊平移了幾步,但拳進卻如一堵厚實的牆平推而來,黑衣人雖是躲閃,但左臂仍被拳風掃到,擊得他輕哼一聲,捂著左臂踉蹌退了幾步。

  「阿彌陀佛,施主若只有這些本事,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端法和尚也不趁機再攻,反而雙手合十。

  「此話該我來說才對,叛教弟子,竟然潛逃到了中原,乖乖隨我回去,否則定讓你受那剝皮抄經之刑。」

  端法和尚臉色一變,惶恐道:「你在說些什麼?」

  黑衣人冷笑道:「我說什麼?你還不清楚嗎?」

  斷斷一瞬,端法和尚面上幾番陰晴,終於眼一冷,面露狠厲道:「不知所云!你再不拿出真本事,這一掌便讓你飲敗!」端法下手更加凌厲,化拳為掌,佛光大作,掌中心浮現卍字法印,這是佛門至剛至陽的絕學——大梵天印。

  佛威浩瀚,雄渾沉烈,大梵聖印的威能,猶在金剛伏魔拳之上,卍字**旋轉著,裹出一股螺旋氣流呼嘯而去,黑衣人氣態反倒沉穩,道:「原話奉還,你若再不拿出真本事,看來是難活過今日!」

  話音方落,黑衣人突然雙手抱圓,如托太極,應飛揚突覺得週遭氣流一亂,好似某種玄異力量灌注在黑衣人體內,但見黑衣人穩穩抵住了那個卍字金輪,雙手則順著**一起旋轉,每轉一圈,金輪速度變滿上一分,忽地雙手一撥,金輪竟然逆向倒旋,反而向端法撞去,端法猝不及防,倉促之下再運一掌,又是一道金輪擊出。

  正逆兩道卍字**交擊碰撞,便是轟然一響,而端法力屈一籌,被這擊得連連後退,與此同時,黑衣人身影快如鬼魅,先一步欺身道端法身後,一掌向他後腦印去。

  「不好!」陣外的應飛揚大驚,似是又想再去救場,但還未及他反應過來,突得端法和尚纏在手上的佛珠崩散,念珠如天女散花般想後激射而去,黑衣人反手一抄,便將近身的念珠紛紛吸入掌中,這些念珠,也不過阻了他半瞬。

  但在半瞬之間,卻見端法手一抖,繫住念珠的短小繩子延伸成了一條細如髮絲的長索,若靈蛇一般,彎折出一個詭異弧度,繞過黑衣人的手掌,襲向黑衣人的眼球。

  黑衣人忙收回手掌,反向那細索撥去,細索被盪開,但黑衣人掌上卻多出一道薄如蟬翼又深可見骨的傷痕。

  還未及的喘息,突得見細索層層纏繞到端法和尚手上,竟結成一個銀絲手套,而端法起手一掌,掌上璀璨佛光盡消,換做鬼魅般邪異的黑氣,掌勁竟是轉作至陰至柔,向黑衣人身上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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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黑天神教

  端法一掌擊出,掌風帶著淒厲尖嘯,仿若妖鬼哀嚎鳴泣,直印向黑衣蒙面人,蒙面人本作挺臂擋招狀,此際卻突得撤手,以胸口硬接這一掌,但見黑衣人胸口清輝閃耀,浮現出如護心鏡般的一個太極輪,太極輪滴溜溜的旋轉著,勉強化解了部分掌力,但饒是如此,這一掌仍是擊得黑衣人斷線紙鳶一般倒飛出去。

  變化只在兔起鶻落的一瞬發生,李含光臉色一變,道了聲:「擒下他。」,說話間,李含光指畫咒文,玄力催動,硬生生將眼前乾坤隔離陣頓時撕開了一個口子,而同一瞬,兩道快逾閃電的人影趁隙鑽入了陣中。

  慕紫軒紫影如魅,足尖一點便已出現在黑衣人的背後,出手抵住黑衣人的後心,本來猶在倒飛的黑衣人拐成一個直角直墜而下,被慕紫軒帶回了地面,腳方落地,腳下磚石便如蛛網般綿延裂開,正是慕紫軒導氣於地,替黑衣人卸去體內餘勁。

  而應飛揚劍氣如虹,挺身一劍,刺向的竟是端法和尚,端法和尚神色微變,探手城爪,用帶著手套的手抓住劍鋒,便聞一聲「嗤——啦——」的刺耳摩擦聲,星紀劍與那手套竟擦出了炫目四濺的火花,星紀劍經過「洗鋒」之後,鋒芒銳利,但那細絲編成的手套,竟是一根線也沒崩斷。終於,劍鋒向前遞了半尺,便已無力再進,被端法和尚大手牢牢鉗住,而應飛揚不奪劍,也不再催真力,只是保持這個姿勢與端法和尚對峙。

  一向如怒目金剛般的端法和尚此時卻不見躁怒,銀色月光之下,淡然面孔竟顯幾分寶相莊嚴。平淡道:「上清派的待客之道,卻是令人大開眼界,不知那邊得是哪位上清高足。」

  黑衣人聽聞此言,嘿嘿一笑,一口鮮血湧出,將面上蒙巾打濕。與此同時,身子如漏了氣的皮球般憋了下去,腰圍沒多大變化,個頭卻矮了幾分。此時一揭面巾,露出一張蒼白憔悴的面容,赫然是上清派弟子杜如誨。

  端法和尚瞥向李含光的方向,道:「李道長,你不來解釋一下嗎?」

  杜如誨卻是便咳血,突得拉開胸前衣襟,接口道:「不如大師先來解釋一下吧,你是從哪裡學來這陰柔詭異的掌勁。」但見杜如誨略顯肥胖的胸膛上印了一個掌印,掌印極輕,只是比週遭皮膚略黑一點而已,看上去很快就會消散,但勁力全在皮膚之下,沿著筋脈蔓延,皮肉間有蟲子蠕動般。很難讓人相信,這般陰柔的掌力,竟讓是由端法和尚這個金剛般剛猛之人留下的。

  看著這頗為駭人的傷勢,端法和尚卻輕描淡寫道:「早年偶然學來的本事,不值一哂,也怪道長藏頭遮面的與貧僧開玩笑,貧僧只當你是殺害司馬真人的凶手,出手便失了分寸。」

  杜如誨又道:「端法大師暗藏這等絕技,方才殿上檢驗我師傅屍身時,你為何不說?」

  端法道:「天下間稱得上高妙的陰柔掌法雖不算多,但十多種還是有的,貧僧僥倖會其中之一,也不是值得拿出來炫耀的,況且殿上那種情形之下,本就人人皆有嫌疑,難以自證清白,換做道長,難道你便會坦承此事,招惹嫌疑上身嗎?」

  杜如誨道:「你這和尚,看著粗莽,辯駁起來倒是井井有條,但任你舌燦蓮花,能將掌法之事糊弄過去,但你手上的黑教六大異寶的伏蛇絲,這又作何解釋?」

  「端法師侄,你可能解釋?」一道溫和聲音突兀傳來,便見聲音來處,一個枯朽老僧拖著老邁步法走來卻是枯明大師。

  李含光戒備道:「夜色已深,不知大師為何來此?」

  「方才貧僧在房中,卻覺上清派中的眾生願力朝一個方向凝聚,貧僧只當有人來襲,便來此看個究竟,沒想到所看到的竟是這般情景。」

  應飛揚聞言,心中恍然道:「方才杜道長為隱藏身份不動用他所擅長的功法,本來是居於下風,卻又在一瞬間險險反敗為勝,成功逼出了端法和尚的藏招,我當時雖察覺有股玄異力量貫注到杜道長身上,卻也未能辨認出是眾生願力。而這枯明老和尚離得甚遠,卻仍能有所察覺,一身修為當真與我天差地遠。」

  端法和尚看到枯明到來,面上顯露無奈之色閉目不語。

  杜如誨卻厲聲道:「他若不能解釋,我便替他解釋,西域黑教上師三弟子——松察瑪,我已認出你的身份,你還要偽裝到幾時!」

  上清派大殿之上,雖已是夜間,但燈火再度燃起,上清派五位道子,枯明大師,玉真公主,加上慕紫軒和應飛揚,紛紛列席,圍繞著殿內正中央的端法和尚。

  黑教,通過杜如誨的解說,應飛揚已對這陌生名稱多了幾分瞭解。西域百國,諸教林立,黑教就是其中頗具勢力的教派之一,該教以巫教為基,又冗雜了古佛密宗的理念,信仰的神祇是象徵著戰爭的大黑天神。因此,既帶有巫教的原始、血腥,野蠻。又有早期佛教的極度狂熱,信徒們大肆宣傳鐵鉤掛體,剝皮書經,燒身獻神等狂熱之舉,而對他們行為有所牴觸的便皆為異教徒,更是他們供奉大黑天神的最好血祭品。

  黑教六大異寶中的人頭木魚,腿骨長笛,喪魂皮鼓,皆是由死在黑教手中的異教宗主們的屍身皮骨祭煉而成。而同為六大異寶的伏蛇絲,來歷更是帶有神話色彩,在黑教傳說中,大黑天神六臂三目,身色藍黑,帶人骨念珠,披虎皮,遍體發出烈火光焰,頸上還纏繞著一條大花蛇。

  一日,大花蛇受異教邪神引誘,咬了大黑天一口,當黑天當即大怒,身上烈火光焰雖怒火大盛,灼燒花蛇,花蛇欲逃,卻被大黑天捏住頭尾,逃脫不得,最後被這怒火灼燒了七天七夜灰飛煙滅,只留下一條由蛇皮鍛燒而成的細絲。這條細絲銳利異常,刀劍難摧,看著這又短短半丈,但延伸性極好,足可拉伸百里,所以被大黑天賜予黑教教長作為割取敵人人頭的武器。

  只聽杜如誨的介紹,應飛揚就不禁打了個寒顫,對著野蠻血腥的宗教深惡痛絕。

  而杜如誨的陳詞也到了最後階段:「我早年曾在西域活動,名義上稱作遊俠,實則不過就是做些護送來往商隊換些賣命錢的營生,曾也遠遠見過你幾次,只是那時你已是黑教上師的徒弟,而我仍停留在武者層面,未曾接觸天道,所以並無資格入你眼內。又怎麼會想到幾十年後,竟會在與西域相隔百里的洛陽見面。」

  應飛揚聽了杜如誨的話,再看向端法和尚,細看之下,才發現他有漢人果然生得有些不同,只是他鬚髮皆被剃去,看不出原本髮色,本身相貌也生得粗獷,掩去了高鼻深目的異族特徵,再加上他官話說得字正腔圓,比些漢人還好,隻眼球比其他人略微褐了一些。若非杜如誨提醒,絕難有人察覺他是異族之人。

  「初見你時,我便說過見你眼熟,只是時隔多年,你相貌也大變,所以未曾深思卻不想我這一時疏忽,竟讓你害了師傅。松察瑪,你還敢否認嗎!」

  「我只想做個端法和尚,終究還是不成嗎?」端法和尚雙手合十,輕聲自語道,隨即長嘆一聲,抬起了頭,眼中神采流轉,似是換了個人般,道:「沒錯,我便是昔日黑教護教弟子松察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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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血衣羅剎

  「不錯,我正是昔日黑教護教弟子松察瑪!」端法和尚一語坦承身份,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聞一聲「既然承認,便去死吧。」孫長機突然發難,一掌擊向端法和尚光禿禿的後腦。???

  但眼前人影一晃,枯明大師已欺身於前,以背心擋下這一掌,孫長機卻覺這一掌打到了鋼板之上,震得手臂酥麻無比,而更叫人詫異的是剛硬中還帶幾分綿柔之力,將掌勁消卸於無形。

  倏然,枯明大師雙眼圓睜,沛然佛力投體而出,將孫長機鎮退半步,道:「只憑黑教弟子身份,便要定人之罪,未免太過草率,還請孫道長將話聽完。」

  連上清派之人也覺不妥,呂知玄道怪叫:「是啊,孫長機,這麼急著動手,你該不會是想要殺人滅口吧。」

  孫長機臉一陣青一陣白,咬牙道:「你這棄徒懂得什麼?你可知師傅身上那難以痊癒得重傷從何而來,便是二十三年前,在西域與黑教教徒交戰時留下。」

  此話一出,在場幾個上清派之人又是同時一疑,連杜如誨也只是認出端法和尚黑教護法的身份,卻不知黑教和司馬承禎竟還有這樁舊仇。端法和尚疑惑的看著孫長機,問道:「孫道長,恕貧僧認不出你?我們可是曾經在二十三年前那場大戰中見過?」

  孫長機怨毒的冷笑道:「托你們黑教的福,我被你們囚禁在『枯血牢』中整整二十天,待大戰結束後才被師傅救出。所以應該沒見過,否則就算你認不出我來,我也一定會認得你!」

  聽聞『枯血牢』三字,端法和尚面色微微一變,看向孫長機的雙眼已多了份愧疚和憐憫,孫長機繼續道:「黑教與上清派有前仇,佛教與上清派有新怨,師傅又是被偷襲死在陰柔掌力之下,除卻你,還有誰能做到?」

  聽聞此話,枯明大師臉色尷尬得插了一句:「佛門與上清派雖近來偶有不睦,但同為中原正道,所產生的爭執也只是君子之爭,稱不上新怨,也不該與黑教相提並論,況且對端法師侄的指控也都只是推測,並無實證。」

  端法和尚正色道:「我早已是背離黑教,與司馬真人又並無私仇。來洛陽後也曾有幸與司馬真人見過幾次面,司馬真人並未揭穿我身份,顯然是願意拋卻過往舊怨,我又怎麼會因此殺他呢。至於殺司馬真人的,便如我先前推測,應是武道三大頂峰中的血羅剎。」

  孫長機道:「笑話,血羅剎與上清派素無瓜葛,且已銷聲匿跡十數年,怎麼會突然再現殺死師傅?」

  慕紫軒也不禁笑道:「聽聞司天台前輩說,十幾年之前,司天台內若有解釋不清的修真高手被殺之事,變會推到血羅剎身上,血羅剎行蹤不定,又殺人如麻,確實是背鍋的最佳人選,想不到大師也深諳此道,只是這法子現在看來,似乎確實有些過時。」

  端法和尚疑惑的打量孫長機一眼,道:「原來你竟不知道,也難怪,那便由我告知你們吧,二十三年前司馬真人是傷在我黑教手下不錯,但更確切的說,是傷在血羅剎之手。」

  「什麼,血羅剎是你們黑教之人?」眾人齊聲驚道。

  聽得眾人疑惑,端法和尚沖孫長機道:「孫道長,事有前因後果,此事前因還是由你說起吧。」

  孫長機皺皺眉,還是開口道:「二十三年前,正值韋后之亂,朝堂震盪,師尊未避朝堂風波,便借雲遊之故,遠走西域,當時你們都仍在茅山本宗,師尊只帶了仍是僕從我。」

  「我等一路向西,周遊各國,後因入冬大雪封山,滯留一處喚作桑提的小國,該國信奉的是一個叫薩瑪教的教派,該教派擅長占星之術,教派領袖大預言者更是能預見未來,在國民眼中不下神明,留滯期間,我師傅常用中原道學與大預言者交流互換,很快就得到大預言者的禮遇,被整個國家奉為上賓。」「西域的占星術?不知與我皇世星天觀星望斗的本事相較孰高孰低?」聽到此處,慕紫軒暗自記上心頭。

  「然而不久之後,因入冬少食,一處叫陀羅西的國家舉國進攻桑提,這陀羅西國信奉的教派,不用說,自然便是黑教,師傅為償大預言者款待之情,加上黑教殘虐手段令他看不慣,便出手相助桑提一國,起先,在師傅領導下,桑提以弱擊強,連退敵國。後來黑教上師親上前線,以異法鼓舞士卒,這才將戰況拉入膠著,雙方交戰近一個月,每日都有傷亡,而我不幸在一次遭遇戰中傷重被俘,被囚禁到了『枯血牢』中。」

  「那之後的便由我來說吧。」端法和尚道:「兩國彼此僵持,但打破均勢的卻是一個女人,當時我仍是黑教護法,在一日戰後,依照慣例將一批戰俘獻祭給大黑天。」

  「慣例?」孫長機猙獰笑道:「大師過於輕描淡寫了,不如將這獻祭的慣例細說說,也讓枯明大師和其他人開開眼界。」

  「這。。。。。」端法和尚面露愧色,隨即念了聲佛號,雙眼失神的念道:「黑教的獻祭,由我和我的五個師兄弟主持每日一次,六次算一輪,分別是剖人心,抽人腸,剝人皮,拆人骨,開人腦,斷人肢六項,對應的是大黑天的六大法器,那日輪到開人腦,開人腦需要以極快速度割開人的顱腔,卻不傷及人腦,要做到將頭骨掀去,內中的腦子仍在跳動,這就需借助我使用的法器——伏蛇絲。」

  一語一出,應飛揚便感覺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令他幾欲作嘔,而枯明大師更是連連唸佛。

  「那日我方開了數名戰俘的腦顱,忽然聽有人拍手,大讚有趣,我回身一看,便見一個全身豔紅,彷彿從血海中走出的女子,那女子生得極美,只看她一眼,我的心臟就跳動不已,但我卻清楚,我的心跳動,不是因為見到了美麗女子,而是因為遇見了一個殘虐血腥的人魔。而一分神間,我的手中一空,伏蛇絲已被她奪去,還未曾反應過來,我的幾名手下頭殼已被她削去,那時的她,還在懊惱沒有拿捏準氣力,削人頭殼時竟把腦子一併破壞了。」說這些話時,端法和尚雙目空洞,瞳孔縮成一點,好似陷入了最深的夢魘。

  「我忙召集人馬圍攻她,她卻也不抵抗,任由我們擒下帶至上師帳中,方一入帳中,她就掙脫枷鎖,笑著對上師說,她對我們的殺人法器很有興趣,想要請教怎麼用它們殺人。上師見她修為高得匪夷所思,便起了利用心思,一番試探和交涉下,竟答允了將法器使用的法門傳授給她,還當場宣佈她是大黑天座下『滅罪宗女』轉世。」

  「接下來幾天,她便輪流拿著六大法器上陣殺人,起初只用一種,但很快竟是能同使六種法器,斷肢,剝皮,開腦。。。。使用的比我們師兄弟更熟練靈活,她就像一個從血池中走出,收割生命的紅衣女魔,她所行徑之處,死者皆是慘不忍睹,而活者更是淒慘,甚至有人被她同使六種刑罰,竟然還存著一口氣,我手上的人命不在少數,但看到她殺人,我卻害怕了,打自內心的不停顫抖,我們殺人,為信仰,為食物,為利益,而她殺人,僅僅是為了殺人,這種感覺,你們能懂嗎?」端法空洞的眼睛向眾人望去,應飛揚只與他雙眼交接,就不禁得打了個寒顫。

  「幾日後,上師看時機成熟,便攛掇她與司馬真人交戰,司馬真人雖然修為通天,但她出手詭譎,形如鬼魅,再加上有上師他擾戰,真人終究被她擊得筋脈俱斷,重傷瀕死,幸有一個從未見過的中原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出手將他救下逃遁而去。」說到此處,端法又看向孫長機,問道:「孫道長,你可知曉那中年男子的來厲?」

  孫長機微微一愣,隨即沒好氣的答道:「你問我?我去問誰?」

  端法和尚嘆了聲,繼續道:「司馬真人受傷,陀羅西軍人士氣大振,攻破了城牆,而桑提軍退回王宮之中,緊守最後的皇城,但在當時的我看來,外城既然已破,司馬真人也已垂死,剩餘之人再怎麼固守皇城,也不過是苟延殘喘。」

  「破城當晚,我等已經提前準備了第二日的慶功,哪知攻城一夜後,到了第二天清晨,本該喪命的司馬真人竟然再度出現在陣前,竟似從未受過傷一般,而我等還未來得及驚異,更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那女子竟突然出手,襲擊上師,上師猝不及防下一招未出,便已喪命,而那女子又趁我們還沒反應,又從萬軍包圍之中逃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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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變化之術

  「這。。。。。。難道是計謀,她與司馬真人先前是作戲,待取得黑教上師信任後再反戈一擊?」應飛揚問道。

  端法和尚苦笑道:「你將她想得簡單了,若這是她的計畫,那雖然意外,卻終歸是有跡可循,但事實上,她卻完全沒有任何目的,不過想做便做了,我等凡人,要如何捉摸她的心思?若真要找個目的,那目的便如她那時所說一般。」

  端法和尚捏起嗓子,如同被女子附了身般道:「那道士被我殺了能復活,你應該也可以的,千萬加把勁,信你那什麼神的可千萬別輸給信三清的!」端法和尚粗大身材做出女子的模樣,還握住拳頭做出鼓舞的樣子,看上去荒誕可笑,但在場之人卻皆笑不出來,反而感覺一股透骨的寒意。

  「上師身亡,令軍心大亂,桑提軍趁機反攻,我的幾個師兄見情勢不利,急忙引領軍隊撤退,但撤退途中,死亡陰影卻如影隨形,每一晚,便有一個師兄死去,依次是被剝皮,抽腸,拆骨、,三位師兄的死法,與他們掌管的獻祭方法都是相對應的,血羅剎還用他們的血在帳篷上留字,說上師沒有復活,一定是祭品不夠豐盛,所以要拿我們做獻祭。剩下的兩個師兄都害怕極了,調集軍隊團團圍住他們的營帳,守了個水洩不通,而我,卻選擇了另一個方法,我同樣調軍守衛著我的營帳,自己卻捨棄軍隊,捨棄信仰,帶著伏蛇絲逃走了。」

  「說來可笑吧,我以為在大黑天指引下我無所畏懼,但那只是我沒有遇見真正的恐懼,我能擁有虔誠的信仰,僅僅因為我不用作為祭品。所以我逃了,一路逃出西域,逃到中原,又為了隱藏身份在一座寺廟裡剃度成了僧人,開始吃齋唸佛,最後輾轉到白馬寺掛單。」

  端法和尚抬頭,雙目迷惘道:「我曾經也是滿手血腥,但見識過血羅剎的殺人手法後,卻是再也不敢動殺,甚至只要看到血腥,就會想起那個被血染紅的女人。我在佛門躲了二十多年,念了多年的經,卻仍未舍下貪嗔之心,至今仍是市儈,易怒的脾性,算不上一個好和尚,但只要呆在佛門之中,我就不用再殺生了,不用殺生教派,就算是好教派,只要想到這些,我便能得片刻心靜。。。。。。」

  端法和尚說完,長吐一口氣,皺在一起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道:「壓在心裡多年,如今說出來竟有輕鬆之感,我決計沒殺害司馬真人,此時你們信便罷,不信也儘管取我性命,就當為我早年罪業贖罪,雖然不甘,但總好過死在血羅剎手中。」

  說罷,端法和尚不再辯解,雙手合十,垂目誦經,呢喃佛音傳起,滿手血腥的假和尚竟顯得寶相莊嚴。

  端法一番說辭,雖不知有幾分可信,卻使本就模糊的事情更加撲朔迷離,上清派之人商討一番,卻也無實質性進展,最後在枯明大師倡議下,將端法和尚仍視為最大嫌疑之人,禁錮功體囚於客房,由上清派五道子輪流看管把守,至於血羅剎的事,若是假的便不必防備,若是真的防備也無甚用,索性不予理睬了。

  商定之後,也已過二更,心知仍要養精蓄銳應變之後的事,眾人各自回房休息。

  返回路上,慕紫軒與應飛揚同行,邊走邊隨意聊道:「師弟,方才我們已討論過上清派五道子的嫌疑,不如將話題繼續,你看著端法是否可疑,他方才的故事,又能信幾分?」

  「血羅剎取命?不過是毫無憑據的臆測罷了,照我看來,分明是端法和尚被血羅剎嚇破了膽子,所以但凡有個風吹草動,都會以為是血羅剎所為。」應飛揚說著,撇了撇嘴,又繼續道:「不過,端法和尚神情真摯,不似作偽,況且若真是他殺害司馬真人,也大可用別得方式狡辯,何必偏坦承過往罪業呢?所以總覺得凶手不是他。」

  慕紫軒冷笑道:「佛者,能化眾生相,可算是作假的行家,你看他言辭真摯,焉知不是被他表相迷惑?至於坦承舊事,或許也只是以退為進,只這般簡單,就讓你相信了嗎?」

  「事情未定之前,我只相信自己眼睛,況且我這麼簡單相信他,是因為還有一個更值得我懷疑的目標?」

  「哦,不知師弟在懷疑誰?」慕紫軒腳步一頓,回身問道。

  應飛揚挑挑眉道:「何必明知故問呢?自然便是師兄你了。」

  「我?」慕紫軒一愣,隨即搖頭嘆氣道:「沒想到,我的師弟竟然懷疑我,你可莫忘了,司馬真人死時,我可是和你在一起。」

  應飛揚道:「師兄何等能耐,殺人何必親力親為,昔年智如胡不歸,依然不明不白死在你算計中,只需在背後佈局便可取人性命,這不正是師兄的拿手本事?便說你今日,分明能以更簡單的方式阻止佛道兩派相爭,卻偏偏要與佛道鬥法比試,明面上是平定紛爭,實則是藉機成就自己的威名,這司馬承禎的死,不是正幫了你大忙?只此一點,我就該懷疑你」

  慕紫軒笑道:「師弟未免太瞧得起我,胡不歸那一局,我是靠著天時地利人和才僥倖得手,司馬承禎在洛陽,可不比胡不歸在蜀中那般孤立無援,我信息不足,手上又無棋子可用,如何能殺得了他。何況,今天你也是大出風頭,照這麼說,我豈不是也要懷疑你?」

  慕紫軒頓了頓,又皺眉道:「我也感覺,有人在背後操縱局勢,不過這人絕不是我。」

  「哦,隨你說吧,反正你作假的本事,肯定在端法和尚之上,你既然要我別輕易相信他,那我自然也不會隨便相信你。」應飛揚滿臉懷疑道,隨後,遲疑一下,道:「對了,師兄,說到作假,你可知有什麼方法可以假扮另一個人,做到天衣無縫?」

  「天衣無縫,這談何容易,只說將外形模仿到一模一樣就大不簡單,論起變化之術,佛門的『眾生萬相』雖能變化相貌,但因諸相皆泡影,所以變化的時效不長,道門的『八九玄功』盛名在外,但如今正本已失傳,所留只是半邊殘卷,功效自也不比當年,儒門那幫自詡君子的傢伙,自然不喜矯飾,所以也無甚高妙變化之術。」

  「那師兄過往坑人時,都是用得哪種神通?」

  慕紫軒搖頭道:「我不擅長變化之術,所以都是用五大異人中,號稱『妙手天工』墨非工所做的人皮面具進行易容,墨非工所做面具雖巧奪天工,但靠面具易容終究是依憑外物,所受的侷限比變化術更多,若真要說天下最好的變化之術,還需數青丘胡族的天狐如意法中的變化篇。」

  「天狐如意法?我曾見胡不歸使用過。」想起胡不歸曾假裝成莫雲蹤利用他,應飛揚心頭不禁又有疙瘩。

  「沒錯,天狐如意法共分七篇,可謂各有各的妙處,皆是自商周時期起便傳下的神通妙術,青丘狐族能作為妖族第一望族,地位千年不搖,憑藉的就是此法,其中的變化篇練到極致的第九重,能達到『圓轉如意,幻化萬物』之境,但這是只有昔年大妖妲己才達到過的境界,非尋常妖族所能及,近百年來,便是能將變化篇練到第八重的也不過區區兩妖而已。」

  應飛揚問道:「胡不歸可是其一?」

  慕紫軒否定道:「不是,便是巧智如胡不歸,也不過將變化篇練到第七重,能練到第八重的,一個是胡不歸的兄長,昔日的『戰狐』胡不為,只是他強修天狐如意法,雖是修成,卻根基不穩,終於在一場戰鬥中走火入魔而死。」

  「另一個便是現今的胡家七姑娘胡媚,此女天賦異稟,天狐如意法的其他幾篇都練得稀鬆平常,唯獨對變化篇一觸則通,若只論變化之術,當今天下應以她為首。但即便如此,依然難做到天衣無縫,就算外形一模一樣,內裡終究有所不同,記憶,舉止,乃至不起眼的小習慣,都可能被人察覺異樣,若無對變化目標的長期的觀察和模仿,想瞞騙過身邊之人一時不難,但久了總會露餡。」

  一番長篇大論說完後,慕紫軒反問道:「你怎麼會突然對這些感興趣,可是有什麼發現?」

  「只是有些猜疑,還有待證實。」

  慕紫軒饒有興味道:「不妨說來一聽。」

  應飛揚嗤笑道:「你要我說,我便說啊,你可別忘了,你還是我懷疑的目標,要我說也行,只是你以後若有發現,也不能瞞騙我,咱們消息互換。」

  慕紫軒讚歎道:「這一年半來,你果然成長不小,總算不像以前那樣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銅板了,好了,便答應你,對了口說無憑,要不要我立個誓,我可以以我最尊敬的師傅的名義發個毒誓。」

  應飛揚翻翻眼皮道:「別說這些沒用的話了,要聽就附耳過來。」

  慕紫軒依言,將頭湊過去,聽了幾句,雙目竟是越閃越亮,聽完之後更是拍掌道:「師弟你倒是敏銳,這確實是個有用的發現,我心中的推測也有了依撐,看來這遮眼的迷霧,明日便能清上一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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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舊事重提

  已過五更,天卻仍未亮,低垂的黑雲壓在頭頂,令人感覺說不出的鬱悶,孫長機簡單洗漱後,穿戴整齊步出屋門,卻見慕紫軒負手站在院中,頭髮上還沾了晨露,似是等待多時了。

  孫長機視若無睹,正要從慕紫軒面前走過,慕紫軒伸手一擋,阻在前面,道:「孫道長,司馬真人已經仙逝,道長不必再侍奉他洗漱,怎麼還起得這麼早?」

  「多年習慣,豈是說改就改,慕公子連這也要過問嗎?」孫長機皺眉道。

  「豈敢,只是既然不必再侍奉司馬真人,孫道長可否將這點時間留來給我問幾個問題?」

  「我若是說不可,又會怎麼樣?」

  慕紫軒眼一冷,道:「孫道長何必拒人千里之外,若覺得此處說話不方便,我可在司天台下秘密地牢中給道長留個雅間,到那裡說也可以。」

  「哼,在上清派拿我,也要你有那能耐。」孫長機不耐,左手一按,將慕紫軒橫擋在前的手壓落,哪知慕紫軒的手竟如無骨一般纏上,反扣孫長機左肩肩頭,孫長機未料慕紫軒真的說出手便出手,先機已失,當下一扭肩頭,使出一個「解鎖扣」的身法擺脫束縛,同時再起右掌向慕紫軒胸前拍去,以求解圍。

  奈何孫長機所擅長是符咒術法,近身格鬥功夫卻不及慕紫軒,但見慕紫軒化掌為爪,如龍探江,擒,鎖,扣,纏並用,招招都意圖制敵,孫長機自不願以短擊長,急欲脫身拉開距離,哪知慕紫軒如牛皮糖一般,緊黏著不放,孫長機脫身不成反受其制,竟是雙手被慕紫軒單手扣住脈門。

  慕紫軒拿住孫長機,笑道:「現在道長可願一談。」

  孫長機道:「慕公子既然執意聽我說,那我可就說了。」說著嘴唇輕啟說了些什麼。

  慕紫軒聽不真切,身子微微向前傾,突見孫長機被扣住的雙手掐了兩個道訣,隨即他頭頂浮現出一個鏡子,鏡子中探出一條腕子有小樹粗細的大手,一掌向慕紫軒天靈印下,慕紫軒舉掌迎上,「砰!」雙掌相擊,慕紫軒竟是被擊退數步。

  孫長機也是借力躍出院子,口中道:「傷勢在身,還敢來來尋釁,簡直不自量力。」交擊之時,孫長機覺察對方真氣浮動,果然是在昨日與巨佛對掌時留下了暗傷。

  孫長機正得意時,卻突聞背後有輕不可察的破風之聲,「還有其他人在?」孫長機急欲躲閃,但身在空中周轉不便,不過慢了一瞬,便有數道劍氣沒入他後背穴道。身子一僵,已從天上墜下。

  「古有守株待兔之說,今日才知故人誠不欺我,只是隨便站在外邊,就有傻兔子往我劍尖上撞。」應飛揚臉上掛著得意的嘲諷從外走來。

  孫長機俊秀面容上青筋暴起,道:「這是上清派的地界,二位是客,難得這就是你們的為客之道嗎?」

  應飛揚笑嘻嘻指著慕紫軒道:「我是客,他卻是官,官者,管也,上清派發生命案,自然就歸他管,道長如好好回答問題也就罷了,若否,便趁著現在還沒開市,我將你扒光了掛在東市市門口,讓天下人瞻仰下孫道長的風采。」

  應飛揚被孫長機噁心了幾次,心中一直不快,今日難得佔了上風,立時氣焰大盛,口中說著,已動手去解孫長機衣服了,但方扒開外袍,應飛揚便愣住了。

  但見孫長機身上暗紅皮肉外翻,看著便覺猙獰,一條條醜陋的疤痕如樹根般盤結交錯,全身幾無一塊好肉,應飛揚看著就覺心驚,隨後心生憐憫,暗道:「果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受過此等折磨,也難怪他性子這般招人厭恨。」心中想著,應飛揚再無心捉弄他,將孫長機衣衫攏上,默默推倒一邊。

  孫長機雙目怨毒的盯著應飛揚一陣,但也無可奈何,終是服了軟道:「想問便進去問吧。」

  三人在屋中坐下,孫長機穴道一解,又恢復了幾分主人家姿態,揚著臉道:「想問什麼?問吧?」

  慕紫軒道:「昨日端法和尚所說,司馬真人是血羅剎所殺,孫道長可相信嗎?」

  孫長機冷嗤道:「無憑無據,我為何相信,端法他殺了師傅後推得倒是干淨,你們竟也真能信他的假話。」

  應飛揚道:「說到無憑無據,端法和尚的嫌疑不也是並無實證。」

  孫長機一拍桌子道:「怎麼無實證,大黑天掌力不就是證據,上清派內除他誰還有這般陰毒狠辣的招式?」

  慕紫軒也不願再此節上糾纏,道:「那孫道長看來,端法和尚說得二十三年前的舊事,與孫道長記憶可有出入?」

  孫長機哼了一聲,不甘願的承認道:「這便是那和尚高明之處,九真一假,虛中有實才最能迷惑人。」

  慕紫軒道:「但如此說來,當年故事中就有兩個疑點耐人尋味了,一者便是孫道長身陷枯血牢中二十日,在牢中遭遇了什麼?只看孫道長這一身傷痕,便知是在那時留下,但只是皮肉上的折磨,未免落了下成,我曾聽刑部一個刑訊高手說過,精神上的蹂躪遠強於肉體上的折磨,比如灌屎灌尿,或者將人閹割,額,像孫道長這樣俊秀斯文之人,或許還會被愛好龍。。。。。。。」

  「啪!」孫長機一掌擊碎桌案,面容扭曲猙獰的可怖,道:「慕紫軒,你到底想說什麼?」

  慕紫軒收住話,道:「罷了,涉及道長隱私,這問題我就不深究了,但下個問題挺重要的,還請道長回答,胡不歸到底用了什麼方法讓垂死的司馬真人復活?」

  「我不知道!」孫長機幾乎是吼著說出,但話一出嘴,隨即頭頂似有一盆冷水澆下,令他心頭一涼。

  卻見慕紫軒眼一眯,眼中鋒芒閃耀道:「原來端法所說的,從陣前將司馬真人救回的果然是胡不歸。」

  誰在陣前將司馬承禎救回,司馬承禎如何從垂死的傷勢中痊癒,這本是兩個問題,慕紫軒卻他將對第一個問題推測的答案鑲嵌其中,將兩個問題合併成一個。孫長機只防備了他所問的問題,脫口便給出了「不知道」作為答案,卻對問題中突然出現的『胡不歸』三字沒有任何起疑,這就從側面印證了慕紫軒的猜想。

  若是往日,以孫長機縝密心思也未必上當,但那師兄弟二人之前有意的對他羞辱撩撥,便是為了此刻準備,孫長機一時不查竟掉入圈套。

  但孫長機隨即反應過來,裝傻道:「你在說什麼,我可不知道。」

  應飛揚和慕紫軒對視一眼,之後道:「孫道長何必亡羊補牢?此處並無他人,此間對話也不會傳入第四人耳中,司馬真人對我有恩,我只想查出他死亡的真相,至於傷及他名聲之事,絕不外傳。」

  孫長機咬咬牙,道:「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錯,胡不歸確實是師傅舊交,早在師傅還未修道,胡不歸也未成萬妖殿三尊時二人就相識,胡不歸雖然是妖,但師傅交友從來不看身份,他們都是驚才豔豔的人物,所以一見如故,結為知己,之後遊歷天下時也曾有過命交情,後來二人一個成為道門高士,一個成為妖族棟樑,但故舊情誼一直沒有忘卻,師傅出行西域時,便有胡不歸一路相陪。」

  雖然早有預測,但經孫長機承認,應飛揚二人仍有荒誕之感,卻聽孫長機繼續道:「人妖和平已經百年,早已不再是水火不容,便像儒門的老烏龜不就與那幫酸丁相處的好好的,且我師傅與胡不歸雖有私交,卻從未因私廢公,你們若想從這件事上做文章,那大可不必。更何況,出了這扇門,我所說過的話我自己都不會再承認。」

  應飛揚和慕紫軒心中猜想得到證實,隨即又想打聽司馬承禎一夜復原的方法,但孫長機不知還真是假,咬死了口的說不知道,二人終也沒套出話,早鐘一響,便被孫長機轟出。

  路上,二人一路推敲

  慕紫軒道:「現在只剩最後一個問題了,司馬真人被血羅剎重傷後,如何迅速痊癒,總感覺這個問題答案會成為案子的關鍵。」

  應飛揚接著他的思路接續道:「孫長機究竟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若真不知也就罷了,若是裝作不知,那這背後究竟隱藏什麼,他連司馬真人結交胡不歸的事都能坦承,卻仍繼續對此事遮遮掩掩?」

  「瞎猜總無用,還是找人得找人問問。」

  應飛揚瞥了他一眼,道:「端法不知,孫長機不說,胡不歸和司馬承禎都已死了,莫非你還要遠走西域,找在當時桑提國王宮之中的人問個清楚?」

  慕紫軒神秘一笑,道:「當時之人雖已難找尋,,卻還留有後人在,只是要勞煩師弟和我一闖龍潭虎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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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遞送拜帖

  洛陽城西一角,一座四層高的玲瓏高閣靜悄悄的聳立,樓體雖高但佈置精巧,所以絲毫不顯雄威,反在雕樑紅柱的點綴下生出一股靜如處子的婀娜秀氣,而梁前牌匾上以娟秀字體書寫出「紅閣」二字。

  紅閣十二坊,顧名思義便是有十二座這般規格的樓閣,分佈在長安,洛陽,揚州,益州等十二名城中,而此樓便是位處洛陽的紅閣,紅閣女子雖多為無依無憑的歌姬舞妓,但擰成一股後,再加上背後的勢力,洛陽城內也無人再敢小覷,任哪家大戶想請紅閣的姑娘們獻上歌舞都需備齊了綵頭紅綃後以禮相請。

  而紅閣之中,除卻些奉足銀錢上門學習歌舞技藝的官家小姐,外人——尤其是男人皆難以進入,但如今,應飛揚卻高坐在紅閣憑軒臨風的位置,聽著樓下裊裊傳來的音樂聲,看著剛剛甦醒恢復生機的洛陽城,愜意的將杯中綠蟻酒一飲而盡道:「師兄說要帶我一闖龍潭虎穴,我只道是什麼九死一生之地呢,沒想到竟是來這麼個好地方。」

  姬瑤玉眼波盈盈,似笑非笑的看向慕紫軒,道:「是嗎?軒郎,我倒不知在你眼中,這間紅閣是這般凶險之地。」

  慕紫軒狠狠瞪了應飛揚一眼,道:「你莫聽他胡說,他是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這等溫柔香窩,怎麼可能是我所指的龍潭虎穴。」

  姬瑤玉柳眉一挑:「那不知你口中的龍潭虎穴,又是指什麼?」

  慕紫軒正色道:「龍潭虎穴也未必,還是說狐狸窩更恰當,瑤玉,在洛陽何處,能尋得青丘狐族之人?」

  姬瑤玉神色一變,道:「尋他們作甚?莫非你要與狐族掀牌,現在恐怕還不是時候。」

  慕紫軒道:「非也,只是有些問題想要尋他們一問罷了。」

  「到底是何事,竟使你不惜提前暴露與我的聯繫?」姬瑤玉疑惑道。

  「司馬承禎死了,或許與青丘狐族有關?」慕紫軒沉聲道。

  「什麼?」姬瑤玉輕呼一聲,難掩驚異之色,之後手托香腮低頭蹙眉,荳蔻般的指尖在皮膚上輕輕彈擊,做思考之狀,一會才抬頭道:「告訴你也無不可,只是你既然沒打算撕破面,那最好還是按著他們的規矩,以禮相待,青丘胡家是妖中望族,若冒冒失失直接闖上門去反生事端,還是先在今日遞上名刺拜帖,明日再登門造訪吧。」

  慕紫軒眉頭緊皺,道:「這幫狐狸,其他的沒學到,倒把人族的臭規矩學了個通透。」

  「我讓你明日再去,也不是全然為了守他們的規矩,你這一身暗傷不輕,總要先將傷勢穩定,否則真與狐族撕破臉,我看你怎麼脫身?」姬瑤玉說到最後,雙目已現嗔怪之意。

  慕紫軒訥訥道:「你都看出來了。」

  姬瑤玉揚著臉冷笑道:「你慕紫軒慕大英雄昨日為阻佛道爭端,連挫白馬寺和上清派兩派,一夜成名,洛陽城中哪個不知?小女子我雖目光短淺,識不得你的長遠大計,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看得出你打掉了牙還往肚子裡咽,硬接白馬寺明王一拳,很不好受吧?」

  姬瑤玉口中說著,一雙美目含威帶煞的看向慕紫軒,慕紫軒額上竟浮出汗珠,應飛揚卻是饒有興味的端著酒杯看戲,突然慕紫軒手指向他,道:「白馬寺那群和尚不值一提,反倒是我師弟的那一劍來得厲害,雖未傷到皮肉,但一股劍氣卻是直摧心肺,我至今仍是膽顫心驚。」

  一招禍水東流,讓看戲的應飛揚面色一僵,覺察到姬瑤玉眼波向他掃來,應飛揚突得感覺背後絲絲泛涼。忙道:「師兄你可別隨便編排我,我那一劍收得沉穩,絕沒傷到你分毫!」

  「便是傷了也無妨,師兄弟間比武過招,怎麼可能從未受傷。」姬瑤玉道,聽她並無責怪,應飛揚方鬆了口氣,卻聽姬瑤玉又道:「只是還有一事想請應公子相助,紫軒他受了傷,這上門遞送拜帖的事,就勞煩應公子了。」

  應飛揚心頭一跳,滿懷惡意的腹誹道:「壞了,這娘們不會是見我傷了她姘頭,想要讓我跳火坑吧。」隨即道:「本來師兄若不便,代勞自然無妨,只是我對洛陽不熟,怕是尋不到地方,還是換個人去吧。」

  「無妨,月兒正有閒暇,我讓她領你前往,你們正可好好相處一下。」姬瑤玉捉弄般的笑道。

  姬瑤月領著應飛揚出了洛陽城後,順著洛水一路向西行進,一路上姬瑤月一言不發,只管在前帶路。

  初時猶在城中,兩側人來人往不便交談也就罷了,此時身處近郊,只餘他們二人,這靜悄悄的氣氛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應飛揚雖然上次挨了她一腳,但心中想著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在這種尷尬情況下沒話找話正是他的責任,便抱著一顆不計前嫌之心湊上前去搭話道:「月兒姑娘,真是巧,咱們又見面了。」

  姬瑤月突得駐足,冷眼看向他,道:「你叫哪個月兒姑娘?」

  「還會是哪個,這不就只有你嗎?兩次見面,都未能得知姑娘名號,我便隨姬大家對你的稱呼,一起叫你月兒姑娘了。」應飛揚賤兮兮道。

  「無賴,月兒豈是你能叫的!」姬瑤玉眼露嗔意,白皙面上浮現一股紅暈,雖是惱怒,卻平添了幾分風情。

  應飛揚看慣了她冷冰冰的樣子,此時突見薄嗔羞惱之態,心神又是一晃,道:「那姑娘總需留下個名號,不然我怎麼稱呼你?」

  姬瑤月輕咬咬唇,狠狠瞪他一眼道:「我叫姬瑤月,你最好莫搭理我,真若非叫我不可,便喚我作姬姑娘。」

  「姬瑤月?好名字,不過聽這名字,姑娘與姬大家是何關係?」

  「她自然是我姐姐了。」

  應飛揚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難怪都生得這麼漂亮。」但隨即又疑道:「不過既然是姐妹,為何你要扮作侍女的樣子。」

  「多管閒事,與你何干。」尋常女子被贊漂亮,就算面上不說,心中卻多半都是欣喜,而姬瑤玉卻異於尋常,眼睛一瞪,竟不在搭理應飛揚,轉頭道:「我要走了,你可跟上,走丟了我可不負責。」說罷,蓮足一點,掠飛而去。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眼見這姑娘說翻臉就翻臉,應飛揚心頭又暗罵了聲,但一轉眼功夫,姬瑤月的纖細身形已至十丈之外,應飛揚急忙拔足追趕。

  姬瑤月身若飛花輕羽,看似輕飄飄的,身形卻是極快,應飛揚心頭有氣,升起較勁之心,竟與她鬥起了輕身功夫。

  但應飛揚並未學過什麼高明身法,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星羅奇步」。「星羅奇步」長於閃轉騰挪,若論奔襲速度卻是大有不及,初時仍能跟上,但時間一久,便漸漸被甩開。

  「小妮子,跑得到挺快,待過些年我學會御劍飛行,定讓你在我身後吃塵!」應飛揚又嘟囔一句,狠狠盯向姬瑤月,但注意力旋即又被姬瑤月腰腿吸引過去。姬瑤月身法優美,舉步落足都如舞蹈一般盡顯婀娜身姿。但應飛揚比鬥心一起,這少女的曼妙身姿反成了次要,他竟在此時揣度起了姬瑤月的身法。

  「胡不歸的星羅奇步我都能學會,小妮子想在我面前逞身法,最後只會便宜我。」應飛揚說著有樣學樣,雖不能知真氣如何運行,但也先求學個形似。

  哪知方行了數步,突得左腳絆右腳,正騰躍的身子從空中跌下,竟摔成了滾地葫蘆,向前連翻了不知多少圈,摔了個七葷八素,方晃去眼前金星,便見一隻蓮足出現眼前,順著鞋子,裙裾往上看去,姬瑤月冷冰冰的面孔上罕見的浮出笑意,譏笑道:「臭小子不自量力,我家的『花間游』豈是你這麼簡單就能學會。」

  應飛揚沒搭理她,盤腿坐起,捻了根草莖在地上畫了一陣,抬頭道:「原來如此,這不光是步法,還摻雜了遁術。」

  姬瑤月臉色微微一變,隨即道:「看出來又能怎樣?步法能靠模仿學個形似,但遁術如何運轉只靠眼睛看絕對看不出,若缺了指點,任你多大能耐也別想偷學。」

  「切,哪個稀罕學?」應飛揚興致寥寥的扔開草莖,站起身子拍拍塵土道:「不是說我跟丟了你也不管嗎?怎麼又停下來等我了?」

  姬瑤月嘲笑道:「哪個等你了,是你本事不小,這一個跟頭,便正好摔倒了地方。」

  應飛揚四下看去,眼前綠茵成毯,山花錯落,只洛水在側旁躍動,卻並無建築在旁,心中正疑惑,卻見姬瑤月口中唸唸有詞,抬起玉手往空處一掀。便見眼前空曠草野的景色如紙做得畫一般,而姬瑤月這一掀就將這紙畫撕開一個口子,從口子中看去,又是另一番情景。

  入目便是一座山莊,雖被高高院牆擋住,卻也看得出內中高閣林立,古樹成蔭,又錯落別緻,虛實相掩,流露出一股簪纓世族的清貴風流。而兩人高的朱門外,擺放著兩隻石雕而成的狐獸,形態雖不盡相同,卻別具靈動之氣。

  「此處也是洞天!」應飛揚驚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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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狐門望族(一)

  隋唐之時,最講求門第出身,其時天下最尊貴的五支氏族並稱五姓,皆是煊赫數百年的望族。門第之高,便是王侯名相也只能慨嘆道「此生所遺憾者,未能娶五姓女!」

  若是妖族也仿照人族排個『五姓』的話,那『青丘胡』必列其一,狐天生靈慧,最易修成妖身,而青丘胡中傳承自禍世妖狐妲己的《天狐如意法》,更是妖族罕見絕學。是故幾千年來『青丘胡』一脈妖才輩出,連橫行天下的妖王都曾出過數個。

  如今這妖族的千年望族不過將面紗揭開小小一角,就足以令應飛揚震撼。

  「這是洞天!」應飛揚驚異道,洞天者,天地靈氣所鍾之處,是修行的最佳場所,尋常的小派門便是想尋一處作為立派之基都很困難,而眼前不過是青丘胡族的一個小小別院,就堂而皇之的佔據了尋常門派求之不得的洞天福地。

  猶在驚嘆之際,突得朱門大開,一晃眼面前已出現一個矮瘦老者,沉聲道:「誰人擅闖靈狐山莊?」

  老者一副家僕打扮,佝僂的身子好似風吹就倒,但氣態卻是沉穩泰然,應飛揚竟一時也看不出他的深淺,這等修為不俗的妖物竟也只是家僕,應飛揚不禁又對這青丘胡族的深厚底蘊暗生讚歎。

  突得,應飛揚鼻端聞到一股淡淡血腥氣,心中頓生戒備,「這妖是修行血戮道的食人之妖!」

  妖分血戮宗和天華道兩種修煉方式,天華道之妖取天地之靈氣,修行方式與人族天道修者可說大同小異,所以身上妖氣也不顯著,除非刻意施術測驗,否則只憑雙眼難以分辨。而血戮宗食人取靈,身上總帶一股血腥妖氣,雖說修為越高深,血腥妖氣越淡薄,但若要完全遮掩妖氣,還需要近乎四大妖王的實力才能做到。

  察覺這妖氣,應飛揚本能的將手按向劍柄,卻見那老僕同生戒備之色,眯著渾濁老眼掃向姬瑤月和應飛揚,疑道:「一個的女妖,和一個天道修者,來靈狐山莊有何貴幹?」

  應飛揚略略收斂敵意,將慕紫軒的名帖遞上,道:「在下司天台之人,特來替我家靈台郎慕紫軒慕大人遞上名帖,我家大人明日將登門拜訪,不知貴莊主人可有閒暇?」

  老僕又狐疑的打量他幾眼,道:「二位先在此等候,待我通報我家主人。」話音方落,便聞一道聲音傳出,「不必通報了,老施,請兩位客人進入吧。」

  老僕諾了一聲,將二人請入,所行進的方向卻不是正殿,順著小徑,穿過煙柳畫橋,一路走到側院。喧鬧之聲隱隱從側院傳來,倒是破壞了莊子的雅靜。

  而方踏入側院,便見黑壓壓一物破空飛來,來勢極為迅疾,直擊應飛揚面門,應飛揚本就存著戒備,此時只道是暗器,也不曾多想便抽劍而出,劍光一閃,便將那物劈成兩半。

  卻聽一聲清亮童稚聲慘呼道:「我的鞠!」,便見一個紮著朝天辮的孩童心疼的抱著兩片皮革,泫然欲泣。

  「原來是在玩蹴鞠。」應飛揚恍然大悟,當時蹴鞠的遊戲頗為流行,上到高門大戶下至鄉野邊陲,都不乏圍聚在一起踢球之人,應飛揚雖未玩過,卻也經常見以沐小眉為首的清河鎮兒童圍著藤木纏成的球兒追鬧,所經之處儘是雞飛狗跳。只是這高門大戶的玩法比之要清雅許多,單說這球兒,便是由皮革包成的充氣球,彈性和韌性都遠超實心的球兒,尋常人家一年不吃不喝也未必買得起一個球。

  此時再看向一旁,還有一個鮮衣公子擦著汗立在一旁,竟是曾在洛陽花會有過一面之緣的胡離。

  胡離看到應飛揚,也略微一驚,道:「我只當是傳話的小廝來遞個拜帖,沒想到竟是應公子親來,在這裡接待倒是失禮了。」同時又看向姬瑤月,面露喜色道:「月兒姑娘也來了,這便更好了,我這有新釀成的桂花釀,二位若不嫌棄,便隨我去殿裡嘗上幾杯。」

  口中說著,一雙手已搭上姬瑤月肩頭,姬瑤月眉頭微皺現出嫌惡之色,身形微閃,下一瞬,身子已出現在數步之外,道:「姐姐說了,我天香谷與你雖有合作,但此事並不再合作之列,司天台的人尋來,我等也沒必要替你遮掩,還請胡二公子勿怪。」

  胡離一掌拍空,也沒在意,反是讚道:「好妮子,身法越來越高明了。」隨後擺擺手道:「姬香主也太過多心,不過是替我引薦朋友,我怎麼會怪罪,況且靈狐山莊也不是什麼隱秘之地,司天台若是想找,又怎會找不到?」

  之後,又打量了下應飛揚道:「只是聽聞應公子昨日才與你家慕大人在白馬寺門前大戰一場,今日怎麼就成了司天台的人?」

  應飛揚笑道:「這有何稀奇,我與慕兄不打不相識,他請我喝幾杯,我就替他跑跑腿,僅此而已。如今話已帶到,在下不敢打擾,先告辭了。」應飛揚本就因胡不歸的關係對胡家頗無好感,此時覺察出對方試探之意,心有不耐,只想早早回去,將這勾心鬥角的事交由慕紫軒明日來處理。

  卻聽一聲脆聲道:「不行,要走也要先把我的鞠還給我.」卻是那孩童,氣得鼓起腮幫子道。

  胡離頗為無奈的哄道:「小十一,莫瞎鬧,家裡的鞠兒多了去了,在拿一個玩便是,莫失了禮數惹人笑話。」

  胡離勸了許久,那孩童搖動身子就是不依,最後嫩生生的小手一指,指向姬瑤月道:「我不管,若是不賠我鞠兒,便讓這位漂亮姐姐留下與我玩。」

  胡離眼睛一亮,當即不再勸他,反是讚道:「好小子!有慧根!」隨後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月兒姑娘,不好意思,我家小十一脾氣上來了怎麼哄他都不依,不如兩位在此留上一晚,明日再走不遲。」

  姬瑤月俏臉一寒,指著應飛揚道:「他將你的球弄壞,幹我何事,喂,那邊的,你一人做事一人當,莫連累本姑娘。」

  應飛揚一時犯了難,他身上也就玉真公主所贈的行頭值點錢,其他並無多少閒錢,賠不起一個金貴的充氣球,可若跟一個小孩賴賬,又拉不下臉面,頓生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之感。

  好在那那孩童一拍手,道:「看你也賠不起,這樣吧,我們賭個綵頭,你們陪我蹴鞠,若能勝過我和二哥,我便不用你賠我了,否則這姐姐就得留下了與我玩。」

  應飛揚聞言,心頭大慰,眼前那胡離雖看不出深淺,但看他一頭虛汗,便知身虛體弱本事有限,至於那個「小十一」更是個沒張開的毛孩,他與姬瑤月聯手對付這二人,可說勝算頗高,隨即求助似的看向姬瑤月。

  姬瑤月也知再糾纏下去便沒完沒了了,頗為無奈的一嘆,道:「好吧,便陪你玩上一會,咱們五球之內定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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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狐門望族(二)

  黑雲之下,靈狐山莊側院,一場別開生面的比試正要展開。

  小十一一腳踩球,雙手抱胸,高昂著臉對應飛揚道:「蹴鞠本來是十二人玩的,不過咱們湊不齊,所以規矩也就變一下,鞠兒可以落地,也不用管那顛五球才能傳球的規矩,只要用腳把鞠兒踢進『風流眼』就算贏。」說著小手一指,指向背後丈三高桿,桿上那直徑一尺的球門就換做「風流眼」。

  胡離笑著補充道:「當然,蹴鞠意在玩耍,而不是鬥法,所以不能使用真氣,也不能施展除遁法步法之外的其他功法,以免傷了和氣,二位若無異議,咱們就猜枚決定哪方先攻。」

  應飛揚一聽,心中暗樂,若是不使用真氣的話,對方便只是一個稚齡小孩和一個病弱公子,再看己方,姬瑤月的身法靈動,猶勝他一籌,而他身為劍修,雖然不像武者那般打熬筋骨,但身體的結實程度也遠在常人之上,對面應是無人能及。

  心中想著,應飛揚已有勝券在握之感,手一揮道:「不必猜枚了,就由你們先攻吧。」

  胡離似笑非笑的看了應飛揚一眼,道:「這也好,那應公子務必小心了。」

  雙方站定位置,由胡離開球,卻是起腳一記後傳,鞠兒到了「小十一」腳下,隨即便逃也似得躲閃到一邊,而小十一接球瞬間,應飛揚心頭突得一跳,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壓上心頭。還未弄清這壓迫感何來,便見那小十一連人帶球拔足攻來!

  「咚!咚!咚!」小十一氣力萬鈞,腳下地面好似成了戰鼓一般,每一此落足地面都是一陣顫震,激起一片飛沙,塵沙飛揚中「小十一」絕塵而來,還未近身便覺一股勁風如牆一般壓來,這哪是一個稚童,分明是一個洪荒巨獸拔足碾壓而來。

  「天,這小子吃什麼長大的!」應飛揚心頭大駭,不自覺的往側面一躲,終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開這撞擊,饒是如此,仍被小十一身遭湧動的颶風帶的連發幾個跟頭,栽倒地上吃了一嘴的泥。

  再回過神來,小十一已在和胡離擊掌慶祝得分,應飛揚吐口唾沫,面上泛紅的嚷道:「不是說好不用真氣的嗎?」

  「真氣?應兄弟弄錯了吧,那不是真氣,只是我家十一天生力氣大而已。」胡離一臉無辜道。

  「天生力氣大?可他是狐族,又不是牛族象族!」應飛揚瞪著眼睛道。妖族中多數皆有本命神通,但神通皆與本相有關,便如「疾行」神通者多為羚鹿豹馬,「厚皮」神通者多為山豬野熊,若說大力的神通,這跟狐狸精可是八竿子打不著啊!

  「應兄弟又錯了,我胡家小十一確實是象族出身。」胡離正色道。說著,小十一示威般的一張嘴,便見兩根筷子大小的長牙從他嘴中生長出,還未及看清,小十一就一捂嘴,把長牙收回原狀,同時一扯嘴角扮了個鬼臉。

  「胡家十一郎,不是狐族,是象族?」應飛揚一時覺得頭腦發懵。

  「準確的說,他不是我家十一郎,而是姓胡,名拾遺,因為他是我二叔拾回來的被遺棄的妖嬰,所以被這樣命名。。。。。。」胡離又糾正道。

  「這算什麼起名方式,說起來你們胡家的名字還真是沒一個正常的!」應飛揚頓覺天旋地轉,幾乎脫口而出。

  「廢什麼話,繼續!」姬瑤月此時冷冷道一聲,話音還未落,人已經帶著球從胡家二位身旁穿過,胡家二位被打個措手不及,待反應過來已追之不上,只得眼睜睜看著姬瑤月騰身而起,輕飄飄遞出一腳的將鞠兒送進風流眼。

  「好!」胡離一聲叫好,拍掌讚道:「月兒姑娘還真是讓人片刻不能大意。看來在下是該好好盯緊你了。」說著,胡離恬不知恥的黏了上去緊挨著姬瑤月,姬瑤月滿臉厭惡,想要施展花間游的身法將他擺脫,但胡離的狐遁卻也有獨到之處,竟是如影隨形,纏著不放。

  而應飛揚獨對胡拾遺,竟成了一邊倒的局面,不能使用真氣的情況下對上這麼個天生神力的傢伙,應飛揚遭逢了人生最大恥辱,他竟屢屢被一個小孩子撞得連翻觔斗,摔落在地。

  不一會,胡拾遺已又進了三球,而應飛揚這方,只姬瑤月又擺脫胡離糾纏進了一球,至於應飛揚,除了一身殘傷,竟是一無所得,而比賽已是四比二的局面,一球也輸不得了。

  應飛揚正慘兮兮的揉著被撞得發疼的肩膀,突然一股馨香入鼻,姬瑤月已到了他身旁,輕聲道:「迎虛搗實,出宮入羽,進傷離景,踏庚踩任。。。。。。」

  應飛揚一時疑惑,問了句:「在說些什麼?」姬瑤月白了他一眼,道:「蠢,方才還想偷學,現在教你了,你卻不知是什麼!」

  是花間游的遁法口訣,應飛揚恍然大悟,忙潛心記下。但聽不幾句,姬瑤月便戛然而止,應飛揚皺皺眉道:「怎麼就這幾句?」

  姬瑤月啐了一口,道:「花間游共二十四變,傳了你其中三變還不夠,你該慶幸你夠廢物,連個小孩子都比不過,否則這三變你都沒機會學。」

  這話一說,應飛揚氣得鼻子都歪了,卻是無法反駁,姬瑤月又狠狠道:「我才不想輸哩,傳你三變,你就要給我進三球,否則就變成死人和我一起留下。」

  「喂喂,你還攻不攻過來,別浪費小爺時間啊!」胡拾遺插著腰,頗不耐煩的嚷嚷道。

  應飛揚對姬瑤月的花間游身法捉摸了一路,只差遁法口訣而已,如今這口訣補齊,在心中默念了幾句便已有領悟,再睜眼看去,在他腦海中場地已成一片虛無,只留下一串繁雜的腳印,從他足下,帶出一道如靈蛇般扭曲的路徑直延伸到門柱下。隨即自信道:「莫急,很快就結束了.」

  應飛揚說話間,腳踩罡斗,似緩實急的向胡拾遺走去,胡拾遺不屑道:「又是星羅奇步,小爺我都看膩了。」說著,俯下身子直撞而去,星羅奇步雖是精巧,但早被胡拾遺解析透徹,在摧枯拉朽的力量下,閃轉騰挪皆無意義。

  「那讓你看些新鮮的,如何?」應飛揚不急不緩,踏著他腦海中的那些腳印向胡拾遺迎去,卻在接觸的瞬間,身形陡然一空,竟一瞬間出現在胡拾遺的背後,抽起一腳,鞠兒已入了「風流眼」。

  「這。。。這怎麼回事?」胡拾遺呆了一下。

  「大驚小怪,先前只是陪小孩子玩,逗你開心罷了。」應飛揚一得手,立時趾高氣昂起來,可見先前的慘敗對他有多大傷害。

  「嗤,這次輪到小爺開球,看小爺不撞散你。」胡拾遺氣得朝天辮都豎的挺立,剛一開球,就連人帶鞠兒撞了過來,而應飛揚卻反以更快的速度朝他衝去,胡拾遺立起膀子,直撞上去,卻沒聽到預料中的骨骼破碎聲,反而直撞散了一道虛影,此時再看腳下,鞠兒已被搶走,而應飛揚一擊抽射,從容的又進了一球。

  連失兩球,胡拾遺兩頰充血般的泛紅,正要討回顏面,卻聽胡離道:「罷了,看來今天若要將月兒姑娘留下,就不能只黏在這一時了,小十一,你去同月兒姑娘親近下。」說著,走到應飛揚面前,道:「應兄弟,換我向你討教了。」

  胡離一雙眼睛眯成縫,親切的笑著,應飛揚卻知眼前之人虛實難測,收起了玩鬧的心態,已然將此陣當作一場武決。

  凝神之際,胡離帶著鞠兒攻來,身形之靈轉多變,比之姬瑤月也不遑多讓,應飛揚登時感到壓力,他的花間游遁法不過現學現賣,對付胡拾遺這種只會橫衝直撞的小孩子自然有妙用,但對上同樣精通遁術的胡離便立時相形見絀,只得輔以星羅奇步周旋。

  但見兩條身形在場上錯動,你追我趕糾纏做一團,應飛揚屢屢想要奪球,但在胡離的狐遁之術下竟是全然無功,反而是胡離正一點點逼近門柱,終於,胡離抓住機會,一個閃身甩開應飛揚,同時抽腳直射。

  應飛揚正要叫一聲不好,突然一條麗影如彩蝶般翩然飛起,正是姬瑤月甩脫了胡拾遺前來解圍,姬瑤月輕起蓮足,凌空一個利落扭身,鞠兒就換了個方向,反朝對方風流眼射去。

  還在後面的胡拾遺立馬追著球衝去,但球勢極快,令他追之不及,胡拾遺卯足勁往前一躍,想要將鞠兒攔下,卻仍差老遠,正當鞠兒將要進入時,胡拾遺突然一聲獸吼,鼻子變成一根象鼻,向前一探便將那鞠兒卷下。

  「這。。。還能這麼玩?」應飛揚目瞪口呆。

  胡離也皺眉道:「小十一,說了不能用法術的,你這違規了。」

  胡拾遺把長鼻收回,踩著鞠兒不服道:「怎麼就違規了,我生下來就是這副樣子,不過化出本相來,怎麼就違規了。」

  胡離惱道:「你還好意思說,你要變化是吧,乾脆徹底變回原形,然後往門柱前一站,保管把風流眼堵得嚴嚴實實,那時看誰能勝過你十一爺?」

  眼看胡拾遺還有不忿之意,胡離道:「罷了,你不認輸,那你便自己玩吧,二哥我身子虛,好幾年沒像今兒這麼跑了,二哥這就往床上一躺,看你以後找誰陪你鬧。」

  胡拾遺小聲嘟囔幾句,心不甘情不願沖應飛揚道:「好吧,是你們贏了,不過那也是因為漂亮姐姐厲害,跟這你一撞就倒的滾地蟲沒關係。」說著又朝應飛揚扮了個鬼臉。

  胡離輕咳兩聲,擦去虛汗道:「應兄弟,小孩子不懂禮數,莫要見怪。」

  應飛揚也隨意一擺手,道:「無妨,令弟天真爛漫,只惹人喜歡,看兩位兄弟情深,我只有欣羨的份,又豈會見怪。」

  「戚,也不知方才跟小孩子慪氣的那人是誰。」姬瑤月在後面輕聲不屑道。

  胡離則似對應飛揚的話頗有感慨,道:「好說,小十一雖是我二叔收養,但我早將他視作親兄弟,他身子骨裡流的是和我一樣的血,所謂血濃於水,我胡族能屹立千年不倒,便是靠著這血脈的維繫,親族的扶持。親族有難,必全力幫之,若誰傷我血親,不論對方是誰,不論他躲在天涯海角,胡族也勢必討回!」說到最後,胡離眼中厲芒閃爍,病弱身軀上竟有驚人氣勢。

  應飛揚想起胡不歸之死,此時心頭竟也猛地一顫。

  又寒暄幾句,胡離便已送二人出門,告辭之際,胡拾遺悄悄拉住姬瑤月的衣襟,悄聲說:「姐姐,他與上清派的人有關係,你莫要與他一起,上清派沒好人,最愛拐騙你這樣漂亮的姐姐。」

  可他聲音雖輕,卻一字不差的落入應飛揚耳中,應飛揚翻翻眼皮,全當沒聽到。姬瑤月臉上卻罕見柔色,捏捏胡拾遺小臉道:「放心好了,我與他才不熟呢,小十一若有空,可再往洛陽城中紅閣十二坊找姐姐,姐姐帶你上街買果子吃。」

  說著,拍拍胡拾遺的腦袋便離去了。

  胡拾遺一路望著一人一妖消失在結界外,臉上天真爛漫的笑容逐漸消失,轉頭對胡離道:「二哥,你要我說的話我可全都照說了,不過他有沒有聽進去我就不知道了。」

  「這應飛揚能在短短一月內聲名鵲起,又豈會是無智之人,只要稍加點撥,他自然會有所察覺。」胡離話音一頓,隨即又捏了捏手上名刺,高深莫測道:「只是,這般劍才竟然也能為你所用,慕紫軒,你又是何等驚世駭俗的人物呢?」

  胡離正要回府,突然又轉身道:「小十一,你看那應飛揚方才施展星羅奇步的時候,是不是像極了二叔?」

  胡拾遺一歪腦袋,尋思一會道:「二哥,你未免太多心了,義父的星羅奇步不過是靠天狐如意法中的『擬神篇』模仿凌霄劍宗之人得出來的,那滾地蟲卻是正兒八經的凌霄劍宗之人,要真說像,也是義父的步法用得像他。」隨後咬牙切齒道:「二哥,我知曉你對義父的死難以釋懷,但公子翎已承認是他殺了義父,你就不用想太多了,待我長大了,定將公子翎那鳥人的頭顱砍下祭拜義父!」

  「哈,那就趕快長大吧,現在的你啊,到底還是個孩子!」胡離寵溺的撫著胡拾遺的頭,雙眼卻望向遠方,好似目光能穿透壓頂的黑雲,看向無盡的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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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人妖混戰(一)

  雖只是贏了一場遊戲,姬瑤月卻似頗為開心,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應飛揚遲疑一下,還是問出了他頗為介懷的問題:「那個。。。姬姑娘,方才他們說,你也是妖?」

  「是啊,怎麼?莫非你這凌霄劍宗弟子要斬妖除魔,誅殺我這妖女。」姬瑤月自稱妖女,輕輕一攏秀髮,清麗嫵媚的容顏竟使陰暗的天空明亮起來一般。

  「真是,妖女啊。。。。。。」應飛揚眼神發痴,心中念道,在他口中,此妖女倒非彼妖女,忽見姬瑤月目光不善,忙正色道:「怎麼會,人有好壞,妖也分善惡,我就曾認識一對俠妖夫婦,姬姑娘修得是天華道,不噬血食,自然也是好妖。」

  姬瑤月冷嗤一聲,道:「食人的便是壞妖?不食人的就是好妖?那人只要不吃人,是不是個個都是好人?」

  應飛揚皺眉道:「這怎麼能混為一談?」

  「有何不同?,人比獸強時,可以將他們拆骨扒皮,獸修成妖時又比人強,為何就不能吃人。若是妖類吃人是惡,那你們人類吃些雞鴨魚肉,在那些雞鴨魚眼中,人族豈不是個個該死?」姬瑤月又輕聲道一句,「前日洛陽花會上,聽你解說牡丹,還道你有些不凡見識,想不到也只是個無趣的人族而已。」說罷,也不再理會應飛揚,轉頭就要走去。

  「說得好,女娃兒這一句,便值得我分你一隻膀子!」此時,一語突兀的插入二人對話,便見身後樹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名男子,男子身材魁偉,兩頰微鬢,目光如電,甚是彪悍。身旁枝椏上還掛著一個窈窕女子,女子如剛從水裡撈出來般,不知死活,濕漉漉的長發海草般垂落遮住頭臉,白色的衣襟被水浸過後近乎透明,衣料下細嫩的肌膚和玲瓏的身材都若隱若現。

  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身後,足見對方身法異常高明,應飛揚如臨大敵,按劍擋在姬瑤月道:「你是什麼人?不對,是什麼妖?」覺察道對方後,這才聞道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淡薄,卻精純,來者必是血戮道的高手。

  男子伸手啪啪身邊那不知死活的女子後背,如同屠夫炫耀自己的肉食一樣,看也不看應飛揚,對著姬瑤月道:「女娃兒,方才你的話深得我心,咱們交個朋友,瞧,這是我新到手的活肉,這兩條嫩白膀子,隨你選哪一隻?」

  「我修得是天華道,不吃血食。」姬瑤月冷道

  那男子大手一擺,道:「女娃兒這次說差了,吃人是吃人,修煉是修煉,管你是天華道還是血戮道,就該想吃便吃,若為了修煉才吃人,怎麼能享受到人肉的美味?像人族的諸葛昂、高瓚等人,連妖都不算,不是照樣可以大口吃人?」

  應飛揚只聽這話便幾欲作嘔,隨即便是怒火上心,道:「邪魔妖孽,擄人妻女也要有命去消受!」,鏘然一劍出鞘,斬向那男子,男子卻快了一步,將女子攔腰抱起輕飄飄跳開。

  「嘩啦!」一聲,背後樹木被劍斬斷,折倒在地,男子卻穩落地上,瞪眼道:「先說好,這塊肉不是老子搶來的,而是撿回來的,老子見她在洛水中沉沉浮浮眼看就淹死,心想若是真死了,肉質口感便要差上許多,所以把她撈了上來,她溺在水裡被魚吃是吃,被老子吃也是吃,怎麼單單就老子成了邪魔妖孽?」

  聽聞他一口一個老子的說著歪理,應飛揚也不言語,提劍便要再攻,姬瑤月突然將他攔住,兀自上前打量著昏迷的女子,男子見狀,隨即一副熱情邀約的模樣,「|女娃兒是不是來了胃口,得,我在大方一些,你看上哪塊好肉隨你挑,誰讓女娃兒你看著就招人喜歡呢。」

  「我若全都看上了,你會不會把她整個給我?」姬瑤月撩開女子遮住臉的發絲,露出一張雖非絕豔,卻纖細柔媚,惹人憐惜的俏臉,「雖然本不想管,但我既然入了紅閣十二坊,就得遵循她們的規矩,這女子是紅閣十二坊的雪瑩姑娘,你動不得。」

  姬瑤月語音方落,雙袖各滑出一柄晶瑩的柳葉刀,向男子的手臂削去,逼使他撤手,男子濃眉擰成一團,面上露出猙獰之意,道:「老子好心請你吃肉,你卻連湯都不願給老子留,小丫頭未免太貪。」

  說罷,竟將女子當作武器揮舞而起護住周身,女子被使得似鞭,又似杵,身上的體香挾裹這未乾的水珠一道激飛,姬瑤月不欲傷人,刀式頓時一滯,被逼得連連後退,應飛揚隨即上前相助,劍圈一蕩一卷,自生一股莫名吸力,散逸的水珠被收歸一束,隨後劍尖一指,化作一道水箭射向男子面門,道:「誰說不給你留湯了,新出鍋的美人湯,請君品嚐。」

  這一招角度刁鑽靈巧,恰從男子「兵刃」的縫隙穿過,男子心頭一驚,急紮了個「鐵板橋」避開此招,但一瞬之間,應飛揚便已欺身他身後再出一劍,一劍迅疾精準,又不失正大堂皇,點向男子後腦,卻見男子脖子突然如麻花般彎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形,差之毫釐的避開這一劍,隨後旋個身子側翻幾步,讚道:「好劍法,老子敬你小小年紀劍法不凡,待會吃你時一定先從手臂吃起。」男子說著,把雪瑩扛在了肩頭,空出一掌橫於胸前,只一掌橫立,卻有萬仞山壁立於眼前之感。

  「好老饕,待會看下你頭顱後,我也一定也先拿石頭塞住你的嘴。」應飛揚冷冷回應,劍一揚,劍尖指向敵手,一股銳利之氣已蓄勢待發。

  而姬瑤月此時雙刀收歸袖中,在男子周身外繞了個大圓緩緩而行,步法裊裊似閒庭信步,但云淡風輕背後卻大有山雨欲來之兆。

  一人二妖,一動二靜,形成一種短暫的均勢,一時氣氛也如頭頂黑雲一般充滿壓迫之感。

  就在此時,突然傳來一陣人馬喧騰之聲,一陣塵飛沙揚間,一行人乘馬趕至,擾亂場上均勢。

  為首的黑馬兒似乎也感受到壓逼氣氛,在離三人仍有十步之遙時突得剎住身子,昂立而起,將馬背上人摔落,馬背上的人在地上滾了兩圈,隨即爬起身子,撒氣似的抽了黑馬幾鞭,怒斥幾聲畜生。

  再看此人年不過三旬出頭,身形矮胖,面色黯淡,腳步虛浮,分明是個酒色過度的凡夫,而跟隨他而來的其他人也紛紛下馬,皆是一副家丁打扮。

  胖子三角眼一掃,先色迷迷的看了姬瑤月幾眼,又將視線投在男子和雪瑩身上,滿臉陰婺道:「好啊,這娼貨果然是被姘頭拐帶跑了,那漢子,現在將人還回來還來得及,否則大爺可要拿你見官了。」

  男子眼一眯,道:「怎麼,莫非我撿到的這東西是你的?」

  胖子高昂頭道:「不錯,這是的我家的小妾,捲了我的傢俬逃了,看你也不知情,這娼貨若不是你拐帶的就趕緊將他留下,這點錢算是謝禮。」說著,胖子扔下兩貫銅錢在地

  「這姑娘喚作雪瑩,是個身有自由籍的歌女,幾時成了你家小妾?」姬瑤月斜眼睥睨這胖子道。

  胖子一揚眉,道:「原來認識啊?看來是你們幫她逃跑的,罷了,這女的挺漂亮,別傷著她,抓來怎麼也能頂個數,至於男的隨便怎麼都行。」說罷一揮手,一眾家丁一擁而上。

  「又是個搶食的?還是。。。。來送食的?」男子兩眼突放亮光,伸著長舌頭舔了一圈嘴唇,竟使胖子沒由的打個哆嗦,突得胖子眼前一花,便見男子滿是瘆人笑意的面孔已出現在眼前,「就先拿你開胃!」說罷一抓朝他頭頂抓去,胖子腳一軟,一屁股摔倒在地。

  眼看胖子頭頂要多出五個窟窿,應飛揚雖知胖子也不是什麼好人,卻也不願他喪身妖爪下,足一頓趕到側旁,一腳將胖子踢開,舉劍橫擋下這一爪。「

  男子順著劍勢向後一退,順手將一近身的家丁脖子掐斷,登時頸血噴湧,濺了應飛揚一身,應飛揚看他下手狠厲,隨即大怒,招式越加凌厲,但此時姬瑤月負手在旁,似是不願相助這幫人,少了姬瑤月的壓力,男子倒是遊刃有餘,躲避應飛揚劍招時,仍有餘力取人性命。轉眼又有數人喪命。

  「妖。。。。妖怪。」胖子做到在地,蹬著短腿向後挪動數步,突得從胸襟掏出一隻紙鶴,一揚手,紙鶴竟自行向洛陽城中飛去。

  「這是上清派的傳訊靈符,這胖子怎麼會有?」應飛揚看在眼裡,心頭起疑,略一分神間,突得耳邊勁風呼嘯,殺招已然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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