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291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38
第五十四章破局時刻(三)

  到了上清觀,慕紫軒便與應飛揚分道揚鑣,獨自前往司天台。

  司天台,這個由袁天罡創下,受朝廷供養的「另類」修真派門今日展現出暗藏實力,司天台內,數十個天道修者整裝待發,若一把把利劍即將出鞘,在場之人皆非庸手,而且每一個人年歲都不高,雖論實力仍無法與上清觀、白馬寺這種歷史悠久,底蘊深厚的大派抗衡,但也因此少了一分陳腐,多了一分破舊立新的銳氣。

  慕紫軒一聲令下,眾人便全然無視宵禁的禁令呼嘯而出,卻不是在尋找孫長機蹤跡,而是一路出了洛陽城往東而去,所行方向正是——靈狐山莊。

  洛水河畔,草木低伏,夜色之下寧靜的如畫卷一般,突來轟然一掌,劃破夜色,穿雲破空,磅礴而至,但聞一聲脆響,這寧靜畫卷登時破碎崩解。

  偽裝的結界消失,洞天之內,靈狐山莊赫然出現眼前!

  靈狐山莊內本是一片幽暗,此時內中燈火次第燃起,數道強橫妖氣直衝雲霄,方才還是一個優雅別緻的莊園,轉眼就成危機四伏,殺機暗藏的獸巢。

  大門前,兩隻鎮宅的石雕狐獸突得活轉過來,渾身毛髮倒豎,尖牙緊咬,只待一聲令下就要撕咬上前,隨後大門打開,一個老僕踏出,怒視眼前司天台之人,喝道:「人族竟如此大膽,侵擾我靈狐山莊,可是做好了與吾妖族決裂的準備?」老僕橫擋門前,瘦病佝僂的身子便似一堵高牆衛住門戶,顯然這僕從暗藏一身不俗修為。

  「侵擾?只是敲門罷了!」慕紫軒穩步向前,似是閒庭信步,渾然無視蓄勢待發的老僕和張牙舞爪的狐獸,開口道:「深夜叨擾,實屬不該,但既然客已臨門,胡公子何必吝惜一見呢?」

  「哈哈!」一聲朗笑自內中傳來,「胡某已等候多時了,老施,請慕公子進入吧。」老僕聞言側過身子,引慕紫軒入內,之後再度擋在門前,顯然胡離只請了慕紫軒進入,他就不會對司天台其他人放行。

  司天台之人倒也安之泰然,靜靜的站在外面,目送慕紫軒進入山莊。

  胡離斜坐在桌案後,見到慕紫軒進入,頗不雅觀的伸了個懶腰道:「慕公子果然是信人,說了一日之內,真兇揭曉,答案浮現。就當真在今晚,讓真相顯露了。」

  慕紫軒也不待他招呼,便自行坐下,略帶驚疑道:「公子消息傳得倒快,才發生不久的事,你就已經知情?」

  「何須驚奇,窺人陰私,聽人牆角,本就是我們狐狸愛用的手段。」胡離自嘲一語便將問題揭過。「倒是慕公子抽絲剝繭,讓孫長機現形的手段,才值得人讚嘆!」

  「讚歎?」慕紫軒哈哈一笑,道:「胡公子何必言不由衷,若我只能做到這種地步,豈不是辜負了公子對我的一番期待?」

  胡離眼睛微眯,道:「慕公子此話何意?」

  慕紫軒也不回答,側頭望瞭望院中的夜色,道:「看起來,還沒過子時吧?」

  「方過亥時二刻。」

  「未過子時,那就仍算一日之內,我的話依然有效。」慕紫軒望向幽暗夜空,雙眼卻比夜空更加深邃,擲地有聲道:「一日之內,真兇揭曉,答案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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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片夜色下,上清觀內又是不同光景,應飛揚憑藉李含光的諭令,將門中大小人物都差遣出去尋找孫長機,上清弟子雖大多不知怎麼回事,但也乖乖照辦一道隨他出去了,一時整個上清觀十室九空。除卻中劍臥床的杜如誨和被五石散燒得神志不清的杜篤之,其他也只餘一些低齡的道童和僮僕。

  就在這時,黑暗造訪了。

  杜篤之仍躺在床上,痴胖身子不停冒著虛汗,突然一道人影閃現在他床頭,道:「莫裝了,起來吧.」

  杜篤之依然紋絲不動,那人影又道:「罷了,不想起,那就永遠睡下去吧!」

  方才還睡得跟死人一般的杜篤之立刻從床上跳起,蜷縮在床尾,驚恐道:「別,別殺我滅口,我可什麼都沒說。。。。。」

  來人不耐道:「我讓你替我尋些女子,品貌倒是其次,只需元陰充沛便好,你倒是好,竟然瞎了眼的招惹紅閣十二坊的女子,給我帶來一堆麻煩,你說你該不該死。」

  「我。。。。我怎麼知道他們是紅閣的娘們,我都是替你在做事!你就看在我沒把你咬出的份上,放過我吧!」杜篤之渾身顫抖。

  來人冷哼一聲道:「還好你沒將我抖出,現在你運氣回來了,你只需要將事情推倒孫長機頭上來保住我,我自然也會想法保住你。」

  「保住我?我還不用死,不會被殺?」杜篤之如捉到救命稻草般,眼中再次閃出光華。

  「自然,我會動用我朝中的勢力,將死的那些女子都改作賤籍,這樣你的罪行就大減了,隨便在牢裡呆上一段時間避開紅閣女子的報復,便可出獄繼續快活,當然,只需你聽我話,我是不會虧待你的,在牢中你照樣可以養尊處優,至少極樂丹我是不會少了你的。」

  來人從懷中掏出一瓶藥丹,聲音帶著誘惑道:「瞧,這兩天我沒給你極樂丹,你只能用五石散壓抑癮性,但區區五石散怎能和我極樂丹相比?這兩天你過得不好受吧。還是跟往常一樣,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這些極樂丹就都是你的,有了它們,在牢中照樣可以極樂銷魂,明白了嗎?」

  來人輕輕推開瓶塞,在杜篤之眼前一晃,等待著杜篤之和往常一樣,嗅著鼻子,如狗一般的爬過來感謝他的賞賜。

  然而,緩緩抬頭,露出一抹與那張浮腫虛胖面孔頗不相符的笑意,中氣十足道:「是啊,我全都明白了,張守志張道長!」

  ————————————

  「你的意思是說,凶手是張守志?可端法死時,他並沒有作案的能力。」靈狐山莊中,胡離眉頭一挑,似辯解,又似考較的問道道。

  「端法之死卻是孫長機所為,但殺害司馬真人的凶手卻另有其人,莫忘了,我方才所說的所有證據,都只是證明孫長機殺了端法,卻明沒有實證證明司馬承禎亦是他所殺,同樣,若以動機推斷,因修煉陰丹被司馬承禎發覺,進而起了弒師的念頭,這個動機套用在上清派其他幾位道長身上也一樣適用,甚至用在張守志身上更有說服力,只因張守志身上有三大疑點。」

  「哦,不知是何疑點?」胡離又問道。

  慕紫軒道:「疑點一,自兇案發生以來,張守志就不斷指認他人為凶手,似乎比起找出真兇,他更希望早點結束案件。」

  胡離道:「人啊,遭逢劇變時,總會驚慌失措,行事少了考慮。」

  慕紫軒道:「疑點二,張守志這些時日對其他事都心不在焉,但對女子失蹤之事,似是格外上心,自告奮勇的隨應飛揚他們查探,而在最後,他上前攙扶中劍倒地的杜如誨,更是恰好給杜篤之做了遮掩,讓他有了服下五石散的機會。」

  胡離道:「或許是他與杜如誨師兄弟情深,又對杜篤之有著子侄般的愛護,所以對女子失蹤的時比較在意,而掩護杜篤之,也可能只是無心之舉。」

  慕紫軒道:「疑點三,也是最重要的,張守志與李含光本是在爭奪下任掌教之位,理應在司馬真人死後樹立權威,設法執掌權柄,但這些時日,大小事務皆是由李含光發號施令,張守志雖算不上言聽計從,但也沒拿出與李含光分庭抗禮時的魄力,看來是有什麼事情對他來說比爭奪下任掌教之位更重要。」

  「或許是他。。。。。罷了,我編不下去了,巧合多了,便不再是巧合。」胡離無奈攤攤手道:「張守志確實有很大嫌疑。所以,你就布下了第二個局,引他上鉤?」

  「沒錯,揭露孫長機的罪行,又故意讓孫長機逃走,誘使他產生了將所有罪責一併塞給孫長機承擔的念頭。孫長機逃走後,我與應飛揚、李含光皆去調集人手幫助,卻讓他繼續追尋孫長機下落,給他單獨行動的空間。甚至將上清派的人都調走,讓他能夠大膽的與杜篤之接觸,都是為了這第二個局,而現在,這一局成功了!」慕紫軒手中拿出一張符紙,符紙上血紅的硃砂咒字竟是不斷明滅,傳達著某種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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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聞杜篤之聲音異於往常,張守志陡然警覺:「你不是杜篤之,你究竟是誰!」

  卻見眼前昊光爍爍,耀如日輝,逼得他不得不舉手遮掩。昊光之中,傳來清朗聲音:「宵小者以為趁著夜黑風高便可暗行奸宄,卻不知夜色之下,處處藏著陷阱,孫長機前車之鑑猶在眼前,張道長你又重蹈覆轍,自入死地,未免太不知吸取教訓了。」

  聲音甫落,昊光消散,乍現一條爽颯人影,劍眉入鬢,眸若晨星,英姿勃發,氣態卓然,正是應飛揚!

  「怎會是你!」張守志驚得連退兩步,卻仍遏制心頭驚駭,滿臉扭曲道:「我中計了!「

  看著張守志滿臉驚愕模樣,應飛揚嘲道:「張道長,倒是好久沒從臉上看到這麼鮮活的表情了,這段時日你一直面容恍惚,心不在焉,破綻也不經意間露出不少,難免讓人起疑,設局試探你自然也是應該,你又何必驚奇呢?」

  過了最初驚駭,張守志反沉穩下來,神識催動術法掃蕩四周,卻覺週遭並無其他高手的氣息,隨即森冷道:「只你一個人便敢設局試探我,現在你試探出了,又能如何?」

  應飛揚從容笑道:「張道長對符法亦有涉獵,不知可認得這兩張符,這兩張皆是從李含光道長那裡討來的,這一張叫留聲符,據說是將成精鸚鵡的妖元封印其中做成,藉著鸚鵡學舌的能力記錄聲音,只要催動符力,變會化出一隻鸚鵡重複它所記錄的話,連聲音都學得一模一樣。」

  張守志面色鐵青,不用說,他方才的話語已被記錄在內,只要應飛揚將此符交予李含光,那他的事蹟自然敗露。

  應飛揚收回留聲符,隨後掏出另一張符,手上真氣催動,符紙便自行燃燒,道:「這一張叫傳訊符,是用一種異蛇的蛇血畫成,只需點燃一張,同一蛇血畫成的其他符咒就會同生感應,閃耀不止,不用我說,道長也該知道,自然有一張符咒是在李道長手中。如今他接受到我訊息,一會便會趕回。」

  張守志面色陰得快滴出水來,卻是如夜梟般淒厲一笑,森然道:「應飛揚,事到如今,我都不知該誇你聰明還是說你傻,你若偷偷點燃傳訊符,再假意交談,拖延時間等李含光回來,或許我真就無可奈何了,但你偏偏當著我將它點燃,你說李含光一會便會趕回,那你知道,這一會功夫,夠你死多少次嗎?」,

  張守志再次掃查週遭,確定並無其高手氣息,手一揚,蓄勢待發道:「殺了你,奪回留聲符,嫁禍給孫長機,方才的事情,自然無人知曉。」

  應飛揚將留聲符收回胸襟,道:「張道長倒是殺氣騰騰啊,虧我慕師兄還囑咐我一定要留你活口。」

  「活口?」短短二字,卻令張守志感覺格外刺耳,他與應飛揚相處一月,雖知應飛揚是曠世的劍才,論天資不輸當世任何一人,但數十年的根基差距,豈是天資可以彌補?三五年後或許應飛揚足以與他一戰,但如今,憑他一人,還尚不夠格!

  想至此處,張守志心頭冒火,隨後怒極反笑,姿態癲狂道:「哈哈哈哈!黃口小兒,就你?留我活口?怎有可能!」

  「是啊?怎有可能!」應飛揚淡然看著神態癲狂的張守志,緩緩抽劍,冷道:「身居道門,不修道心,習練邪法,**女子,殺人性命,禁人魂魄。。。。」應飛揚初說時仍是冷淡,說道最後竟是聲色俱厲,殺氣昂揚,「種種惡行,歷歷在目!要我留你活口?怎有可能!」

  星紀劍鏘然出鞘,應飛揚劍指張守志,無盡殺氣化作劍氣洪流,《殺神劍章》再現塵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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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破局時刻(四)

  靈狐山莊

  胡離道:「縱然你成功引張守志自投羅網,可那又如何?再深沉的智謀,也需武力的輔佐,降不住張守志,一切都是徒勞。」

  慕紫軒淡然道:「此點我自然知曉,不勞胡公子提醒,我方已有充足戰力,定能擊敗張守志。」

  胡離揚揚眉道:「不知是誰,讓慕公子如此自信?」

  慕紫軒道:「應飛揚。」胡離只當他還有下文,卻遲遲不見他再吐露其他名字,隨即問道:「只他一人?」

  「還有一劍」

  「一人一劍?應飛揚縱然天縱奇才,但修為尚淺,對上張守志,不嫌薄弱嗎?」

  慕紫軒輕抿一口酒,信心十足道:「一人,一劍,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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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念起,殺機動,應飛揚身前登時浮現出密密麻麻數十把殺意之劍,漆黑的劍刃似是由九幽的寒鐵鑄造而成,隨著他眼神中精芒爆射,殺意之劍蜂擁而起,匯成一股寒徹人心的劍流席捲而去,廳堂之中為這殺意所激,頓時寒氣森森,氣溫猛得下降。

  「殺神劍章?你竟然也會!」張守志曾與呂知玄聯手以一敵二,卻仍敗於賀孤窮的《殺神劍章》之下,此時再見此凌冽劍威,心頭一悸,收起輕視之心。起手掐動道訣,引庚金之氣,一個金光閃閃的巨大盾牌瞬間橫擋於前。

  然而即便如此,對手實力強勁,依然出乎他的預料,黑劍繁密如雨,綿延不絕,火星四濺間,金色巨盾上竟多出道道溝壑,此時再聞應飛揚冷然一語,道:「慕師兄算計太多,才會想留你活口,但我只知除惡務盡,我不在援手趕來之前拖延時間,只因為——我要趁此之時取你性命!」

  應飛揚聲音方落,雙手劍訣再轉,黑殺劍氣合為一股,形成一把巨劍直刺而去,黑劍金盾彼此相撞,盾牌竟是鏘然一聲崩解消碎。結果竟是張守志力屈一籌,連退三步。

  「怎有可能?」張守志心頭巨震,隨即化納散逸的庚金之氣,口誦道訣曰:「師天法地,五行變換,乾金鎖天關!」張守志在進入此屋之前,為防萬一提前布下了遮擋的幻陣,讓外頭之人無法察覺內中動盪。但幻陣設得匆忙不夠穩固,未免用力過猛衝蕩幻陣,他方才並沒使出全力。此時一招失利,讓他不再保留,起手就是先天卦訣中的上乘術法。

  地層湧動,磚石破裂,數道粗大金鏈從地底竄出,所經之處,樑柱,磚瓦,門窗皆破成碎片,整個屋子竟片刻就毀。

  「上清觀的房產,你倒一點不珍惜。」應飛揚口中嘲道,足下輕輕一點,避開一條從腳底激射而出的鏈條。但鏈條竟如沾了春雨的蔓藤一般,發了瘋的不斷從地上生長,而鏈條之間彼此形成困陣,不知不覺間已將應飛揚生門盡數鎖死。

  待應飛揚有所察覺,四面八方已皆被困鎖,隨即踩踏著鏈條就要從上方突圍。

  然而!八卦之中,乾天本就屬金,此術法既號稱乾金鎖天關,天空之上又豈會是空門,但見鎖鏈如金蛇一般相互盤繞交錯,縱橫虯結,竟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從頭頂覆壓而下,應飛揚當場受困。

  眼見金鎖已結成一座「鳥籠」,應飛揚身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張守志再度催動術法,」鳥籠」竟逐漸緊縮,縫隙全無,要將應飛揚壓成肉糜。

  「猖狂小子,不知死活,活該落得如此下場.」張守志心中正得意,突然發現鳥籠頂端金色鏈條泛出赤紅之色,還隱隱有熱氣冒出。未及看清,隨即就是鐵銷金融,一輪紅日炎威赫赫,從鳥籠頂端冉冉升出!

  紅日之中,應飛揚一身華光閃耀,如同高高在上的太陽之子,眼神睥睨,姿態昂揚,道:「區區鎖鏈,鎖得住大日經天嗎?」

  「九陽昊天神劍訣!」張守志再抑制不住面上驚愕之色,五行火克金,以太陽真火鍛燒金鎖,這破法確實得當,只是凌霄劍宗六大劍訣盛名在外,其中九陽昊天神劍訣是最重根基的劍法,憑應飛揚的根基,應還無法催動此劍法。

  似是為了打消張守志疑慮,應飛揚凌空一頓足,身子便直掠而下,由華陽初上變作夕陽西墜,劍上太陽由一化九,由九歸一,循環變化間既暗合自然天數妙理,又帶有劍出無悔的決然,好似這日頭落後便再不會升起,正是九陽昊天神劍訣中的「歸陽不復」之招。

  劍還未至,便已感焚風撲面,張守志再催道訣,隨著一聲霹靂雷動,一日只能使用一次的『掌心雷』應聲而出,水蟒粗細的雷流呼號奔嘯著直衝天際,硬撼九陽之威。

  一者劍引太陽真火,一者掌納九霄雷霆,火與雷,至極對撞,黑夜乍時亮如白晝!

  星紀劍如劈山竹一般,將電流劈成兩股,卻在臨近張守志掌心時力竭而衰,太陽崩散,炎流四射,應飛揚也悶哼一聲被掌心雷餘勁逼得後翻。

  「凌霄劍宗的九陽昊天神劍訣?不過如此。」張守志將被燒得皮焦肉爛左手背到身後,口中冷道。

  「凌霄劍宗的劍法不過如此,那再試試上清派的周天星宿劍陣如何?」應飛揚後翻了半圈就止住身形,劍指向天,引動散逸的雷火之氣,雷火先化作一把把利劍,繼而燃著太陽真火的利劍急劇收攏,接著便聞一聲清脆鳳鳴,一隻熾羽朱雀浴火破日而出,而雷屬木,對應的是東方蒼龍,雷霆之劍自然也凝成一股,龍吟嘯空間,化作一條鱗爪之間電光繚繞的青龍。,

  「怎有可能?」應飛揚不但一人御劍,結成星宿劍陣,竟還同時化出青龍朱雀兩大法相,張守志只覺眼前之景,已超越他的常識,未及多想,便見蒼龍探爪,朱雀震翼,夾擊而來。

  「七星匪聚,巨靈借力,疾!」張守志掏出符咒,丈八身長金甲神人再度昂然現形,神人頭戴紅綾盔,身著獸首吞肩明光鎧,四隻臂虯結有力的臂膀,各持大砍刀,袞龍槍,宣花斧,斬妖劍四把兵刃,四般兵刃齊出,迎向一龍一鳳。

  張守志和應飛揚各催法訣劍訣,三個龐然大物受其指揮撕扯拚鬥,塵沙四揚,磚石迸濺,早已倒塌的房子,此時再經火燒雷劈,斧鑿刀削,每一塊磚石,每一根木椽都化作齏粉。。。。難解難分之際,張守志再出奇招,「舍形棄骸,神念如一,去!」一聲咒令,張守志肉身虛化,變作無數光點匯流到金甲神人體內。

  此招心神轉化術,可將他肉身虛化,元神脫體而出附在金甲神人上,當元神與金甲神人合為一體後,神人的威力何止倍增?只是此招實在過於凶險,若在此狀態受了重創,或長時間仍不解除術法,肉身就難以再度凝聚,而元神失了肉身,最終定難逃魂飛魄散的結局。

  昔日對上賀孤窮他也未曾使出的招式,如今對應飛揚使出,已可見他誓殺應飛揚的覺悟。

  光點匯流入體,金甲神人如有神助,雙目燃起兩團赤光,先是振臂一吼,隨後反手一拽,原本扣住它背心的朱雀,連著鳳爪下一塊它自己皮肉都被扯下,一個過肩摔,將朱雀沙包一般摜在地上,朱雀未及哀鳴,袞龍槍已是直貫而下,一槍將朱雀釘死在地上。

  青龍見情勢不利,稍稍飛離欲重整旗鼓,卻見金甲神人龐大身子高高躍起,小山般壓下,三隻手臂已將青龍擒抱在懷,按在地上,無視青龍的爪擊牙咬,而第四隻手高高舉起宣花斧。。。。。

  巨斧落下,龍首被斷,頸處的斷口電光代替血液流竄而出,青龍也隨電光洩盡湮滅無形。

  朱雀青龍皆已被殺,應飛揚身形也是一震,面上多了幾分蒼白,金甲神人赤紅雙目盯視應飛揚,頭盔下竟傳出張守志的聲音:「好小子,能逼我使出此招,你死也無憾了!」

  眼前再無其他阻攔,金甲神人大足向前朝應飛揚挪動,腳步雖緩,氣勁卻如泰山壓來,令人更加難以抵禦。而應飛揚面對迎面而來的金甲神人,卻仍不減從容氣態,嘴角反掛起一抹冷峭譏笑,「那能逼我使出此招,就注定你將憾恨而死了!」

  話音方落,應飛揚手腕輕抖,星紀劍劃出優美的線條,挽出了個劍花,青湛湛的劍光如綻放一朵至美的青蓮,隨後橫劍於眼前,以指撫劍,只一個簡單動作,卻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虔誠,他閃耀的雙目間只有眼前之劍,而無視金甲神人存在。

  張守志本該趁他出神時攻擊,但這劍光帶著一股勾魂攝魄的魔力,美到極點,亦可怕到極點,魂魄在這瞬間被這一劍鎮壓了一般,不能動,不能想。而一瞬的延遲,就已再無機會。

  下一瞬間,劍意由至靜至美,轉作至極至烈,便見應飛揚舉劍而起,若彗星倒飛,縱躍九天,星紀劍納山川風雲之氣,至極劍意,天呼之,地應之,霎時一化百,百化萬。天幕倒垂無數把的利劍,綿布無際,遮天蔽日,森寒耀目,攝人心魂。

  場間空氣陡然銳利,縱然已與金甲神人融為一體,張守志仍感覺如置身刀山劍海之中,渾身肌膚割裂般的劇痛。

  而應飛揚雙目鎖定金甲神人,冷徹如劍的眼中已無半分情感,此刻的他,儼然是劍的意志,劍的化身。冷然一語,便是判定生死。

  「凌霄劍宗至極之劍——萬道引歸,寰宇劍罡,請君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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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破局時刻(五)

  萬道引歸,寰宇劍罡,應飛揚舉劍擎天,便是凌霄劍宗傳說中的至極之劍。

  劍,磅礴無匹,劍,如雨繁密,天地似也被這驚世劍意充斥,風沙為劍,草木皆兵,招未出,勢已足,懾人心魄。

  下一刻,萬劍齊發,罡氣縱橫,劍氣所向,天崩地裂,劍還未至,張守志的神魂已被釘死,幾無抵抗勇氣!

  「怎有可能?」如果金甲神人也有表情的話,那他現在定是面如土色,汗成雨下,張守志今日已不知說了多少次「怎有可能?」,但他此時腦中依然充滿了這四個字。

  「怎有可能!!!」所有疑問化作不甘怒吼,張守志奮起餘力,做垂死的掙扎,金甲神人振臂一吼間,無數柱子粗細鏈條衝天而起,盤亙交錯,結出一張堅不可摧的鏈牆護住頭頂,金甲神人形態下催動的乾金鎖天關威勢更勝以往。

  「怎有可能?分明沒有感應到施放變化之術的痕跡,他如何在我眼皮底下從杜篤之變成應飛揚?」

  劍之所指,無堅不摧,堅實鏈牆如同紙糊一般,鎖斷!牆崩!劍氣又至!

  金甲神人四臂輪轉,四把兵器揮舞成團,護住周身,潑水不入,密不透風。

  「怎有可能?站到這種地步,事先布下的遮眼陣法還未被衝破?週遭之人仍好未察覺?」

  劍指所指,無所不至,繁密劍氣從縫隙滲透,穿刺,貫入,轉眼刀劍皆折!槍斧俱斷!

  劍氣無窮無盡,金甲神人渾身如蜂窩一般,多了無數孔洞,無法護及的下半身,更是在劍氣下被打得支離破碎!

  「怎有可能?,九陽昊天劍訣,二十八星宿劍陣,再到萬道引歸天劍訣,不到二十歲的少年怎麼會這麼強,這麼強?」

  一道劍氣直貫而去,金甲神人的連頭盔帶著腦袋少了半邊,僅存的一隻眼珠,眼中的紅光逐漸失色、黯淡、消散。。。。。。

  「有可能!」

  如他過往聽聞一般,瀕臨死亡時,時間會變慢,而人的思緒會變快,一瞬之間,便是念頭千百轉,而擴張的思維,終於讓他觸碰到了真相的邊緣。

  當這麼多不可能同時出現,那定是因為另一個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一念想通,紅色的眼眸,黯淡消散前,突然再度燃起,若嗜血的凶獸死而復生!

  金甲神人千瘡百孔的四臂同時舉天,四掌掌心雷光叱咤,下一刻,四發掌心雷同時脫掌而出。掌心雷由金甲神人的巨掌使出,每一發掌心雷皆粗得如柱子一般,四道電光分別射向天之四極!

  下一瞬,好似撐天的天柱被怒雷擊斷,整個天穹垮塌而下!這方世界的景物如掉了漆般剝落,之後,現出了房屋,和兩道人影。

  「是你,果然是你在幫他,呂知玄!」

  「一人,一劍?」胡離眉眉頭一挑,道:「慕公子,何必玩弄文字遊戲呢?「你若不是存心想讓應飛揚送命,那麼,尚有一個上佳的棋子,你怎可能不人盡其用?」

  「胡公子此指何人?」

  「明知故問,人的名字是應飛揚,那劍的名字是不是該叫做呂知玄了!」胡離篤定道。

  慕紫軒朗笑兩聲:「哈哈!呂知玄捨棄自身意志,一身修為皆為應飛揚所有,供他驅使,說他是劍,也不能算我虛妄。」

  「聽聞應飛揚曾得司馬真人親自傳贈《上清含象劍鑑圖》,此圖是司馬承禎一生劍術精華所在,其中最為精妙的,當屬天隱劍界,應飛揚悟性過人,或許已領悟了天隱劍界的真意,但限於根基不足,無法施展劍界,而呂知玄,一身上清派根基,所修的真氣「坐忘心經」與天隱劍界同出一脈,卻因暫未得悟,同樣無法施展劍界,但這兩人若是聯手,或許情況又該不同了,司馬真人雖死,他的絕技能隔世再現,他若知曉也該含笑九泉了。」

  「天隱劍界出,李含光又將至,張守志敗局已定,恭喜公子的計畫功成!」慕紫軒拱手道賀。

  胡離無奈搖頭,道:「且不說你來勢洶洶,擋在我面前,便是只說張守志,他雖身陷絕地,卻未必不能脫身,現在就言功成,未免太早!」

  「哦?這般情形,張守志還能脫身?」

  「九死之地,尚存一線生機,端看他能否把握了!」

  「呂知玄,竟然是你幫他!」看到眼前之人,所有疑問也都有瞭解答,他方才所見的情景之所以件件都超乎他的常識,只因早有人張開天隱劍界等候他的大駕,從他踏入房門的那一刻起,就已身陷似虛似幻的劍界之中。

  想通此節,張守志又驚又怒,猛吐了一大口血,腳步虛浮踉蹌,直扶住柱子才穩住身形,天隱劍界虛中有實,若心神在內中遭受的創傷,傷勢同樣會折射到肉體之上,張守志雖破解劍界,但一身筋絡已是五癆七傷。

  呂知玄看他這副狼狽模樣,感慨嘆道:「我和應飛揚雖有小怨,但和傷害師傅的凶手卻有大仇,又豈會因小失大,只是沒想到,凶手竟然是師兄你。」上清派弟子中,他與張守志私交最好,看到此情此景,憤恨之餘也不禁惋惜。

  不久之前,他聽聞應飛揚傳令眾人追查孫長機下落,雖已被逐出門牆,但仍想一盡心力,於是正打算與其他人一起出動,方要出發卻被應飛揚叫住,說是請他看出好戲,他雖與應飛揚生了睚眥,但也分得清輕重,心中縱然不甘,最後卻仍是聽從應飛揚差遣。沒想到,戲劇的終幕竟是如此。

  「我也想不到,你與應飛揚聯手,竟然能再現天隱劍界,更沒想到,你成名多年的老宿,竟會甘心為一小子所用,也難怪,這小子劍心通明,悟性更是驚世駭俗,若非有他在,你便是能獨力開出劍界也未必能贏我!」

  張守志此話說得也沒錯,呂知玄修為仍略遜他一籌,應飛揚則差得更遠,若是正常情況下以一敵二,縱使不敵,也決計不會敗得這麼慘。

  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場,一則是未曾料到身陷劍界之中,劍界之內規則不同現實,強弱之別不在根基而在心念,戰法也少了些現實制約,往往可以率性而為,他卻因渾然不知,所有自縛手腳限制了發揮。

  二則便是,應飛揚在劍界之中強到這般地步。殺神劍章,二十八星宿劍陣,九陽昊天神劍訣,這些在現實中他只是見過,卻難以盡展的劍法在劍界之中卻被他運用的如火純青,甚至連《萬道引歸天劍訣》這種只聽聞過名號,卻從未見過的劍法,竟也被他在劍界中憑空創造,需知天隱劍界雖有虛幻,但也脫離不了現實,應飛揚在劍界之中能成長到這種地步,證明他確實有此「器量」!

  想到此處,張守志又忌憚看了應飛揚一眼,應飛揚方才耗費心神甚劇,正在閉目,感應到張守志的注視,略為疲憊的張開雙眼,張守志與他對視,卻似透過他澄澈雙眼,又看到了那縱橫瑰麗的寰宇劍罡,竟是心有餘悸,渾身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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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破局時刻(六)

  聽聞張守志的貶低呂知玄而抬高他,應飛揚張目一撇,「都到這時,還不忘挑撥離間,今日贏你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呂道長,而是司馬真人!」

  張守志聞言,淒厲笑道:「哈哈哈,沒錯,是師傅贏了,師尊,這一局天衣無縫,令徒弟我有口難辯,一切都逃不出你的掌控,只是——」張守志眼神爆射出猙獰恨意,嘶吼道:「司馬老賊。你究竟將你的徒弟當成什麼了!」

  「住口,休得侮辱師尊!」呂知玄對司馬承禎敬若天人,此時聽聞張守志出言辱罵,不禁怒斥。

  「哈,師尊?呂知玄,你可已經不是上清派的門人了,珍惜此點吧,這是司馬老賊對你僅有的仁慈,此次事了你便離開吧,千萬,莫要再回上清派,上清派不適合你這種直來直去之人。。。。。。」張守志眼神閃過一絲真誠,隨即又變回瘋魔般的癲狂模樣。雙目赤紅,對著天空那道不存在的身影,森然道:「至於我,這身修為是你所傳,今日我便將它廢去,這一世將恩償盡,下一世,司馬老賊,我定再將仇討還!」

  話語方落,張守志猛然出掌,自毀丹田氣海,但見轟然一聲,張守志一掌結結實實的印在了丹田之上。

  「不要!」呂知玄大叫一聲,張守志已是一身五癆七傷,此時再自毀丹田氣海,定再難有活路,但見張守志吐了大口觸目驚心的血,頹然跪倒在地。

  或是覺張守志話外有話,想要問個清楚,或是因為多年師兄弟情誼,讓他心生不忍,呂知玄向前數步,扶住張守志,伸手把住他脈門時,卻覺脈搏已衰弱的幾乎不可察覺。

  呂知玄輕嘆一聲,知曉他在無藥可救,正輕輕將把脈的手放開。

  「小心!」應飛揚大吼一聲。

  就在此時!張守志的脈細突然由弱轉強,再現磅礴生機,呂知玄覺察之際,卻突得腕上一緊,他得脈門反被扣住,隨即一股陰柔詭譎的純陰真氣自他手臂蔓延而上,直闖他周身經脈,呂知玄真氣一滯,急急運功抵禦,張守志又再出一掌,打在他空門大開的胸前,呂知玄慘嚎一聲,猛吐大口血倒飛而出。

  「都說了,上清派不適合你這種直來直去之人。」張守志緩緩起身,周身陰陰森氣繚繞,散亂的頭髮無風自動,如陰鬼,如魔神。隨後望嚮應飛揚,森然道:「現在又只剩你我兩人了。」

  「是陰丹!」應飛揚驚異道,

  。

  《周易參同契》中記載的雙修之法雖因章節的遺漏變成了單純的採補,但通過汲取女子的元陰和壽元凝成的陰丹,內中自然有充沛的生命元力,只消陰丹一成,幾乎是相當於又多了一條命,昔日司馬承禎就是通過凝結陰丹,再化消丹力的方法從垂死中復生。

  如今張守志出掌擊碎丹田中的陰丹,陰丹中的生命元力自然也流瀉而出,潤澤他的周身百骸,雖功效無法與慢慢化消陰丹相比,但一身傷勢也好了四五成。

  而應飛揚,雖然面上無傷,但開啟劍界後,消耗定然也不小,如今呂知玄受傷,只餘他一人支撐,勝負,似又有逆轉的趨勢。,

  張守志狂笑道:「沒錯,就是陰丹,想不到吧,我方才假裝自廢功體,實則是擊碎丹田的陰丹,之後裝作重傷垂死,引得呂知玄。。。。。。。」

  「好了,好了。」張守志正志得意滿的說著,卻被應飛揚不耐打斷,道:「你方才做了什麼,我長了眼睛和腦子,自然能明白,何需你來解釋,只是,你確定你要繼續拖延時間?

  張守志小人得志般的張狂姿態一瞬間消失,面上如換了張面具一般滿是沉冷,靜靜看嚮應飛揚。

  「你刻意拖延時間固然能再恢復些功力,但這同時,我也在恢復功力,況且你師兄李含光也即將趕到,你確定拖延下去會對你有利?」

  張守志被道破心機,面上一慍怒,口中道:「那你打算如何?」

  「簡單,兩個選擇。」應飛揚伸出一根手指道:「一者,不必再浪費唇舌,咱們大大方方的各自坐下調息,等待任意一方覺得有把握取勝,再來由他出手打破僵局。當然,道長最好拿捏好時間,若調息久了,或許會被趕來的李道長壞了興致。」

  應飛揚豎起第二根手指,「二者,你我都不再拖延,就在此時此刻。速戰速決,判生定死!」

  一語既出,張守志再度變得驚疑不定,看著眼前氣定神閒的應飛揚,卻越看越覺難以把握。

  「他是以虛掩實?還是以實掩虛?是故作姿態讓我不敢輕動,還是他消耗的真氣和心力並無我預料的多?」。張守志正陷入兩難抉擇,額上浮起了虛汗,但看到應飛揚輕慢眼神,突得暗罵自己道:「我真是方才被他在天隱劍界中嚇破膽子了嗎,如今我已恢復五成功體,便是他全然無傷,我也不會敗給他,有什麼好想的!」

  「好,我倒要看你還能有何本事?」不再猶豫,不再掩藏,張守志怒喝一聲,已然出手。

  「來得好!」應飛揚雙目精光一閃,好似對方所做的選擇也合乎他的心意,起手揚劍,盈盈如秋水的劍光蕩漾而起,直迎張守志而去。

  二人真氣皆是不足,所以不約而同的捨棄耗費真氣的劍氣術法,改作最凶險的近身搏鬥,應飛揚所使正是破風斬雲劍訣,此劍法雖算不上高深,但是他自幼學來的第一部劍法,最為得心應手,如今劍術大進後再度使出,竟有返璞歸真之意,諸多體悟盡在這套基礎劍招中演繹,來來回回、簡簡單單的幾招,卻如同寫字繪畫中的基礎筆法一般,任他隨意書寫。

  而張守志以肉掌迎戰,招式頗為陰柔刁鑽,最詭異的是掌勁綿細而分散,如將真氣煉化成一根根細線般,無孔不入,令人防不勝防。

  「這就是玄陰天蠶手?司馬真人就是喪命於此招之下麼?」見對方勁力難纏,應飛揚施展風雲繚繞之招護住周身,口上責問道。心中卻已是確定,這套上清派僅有的至陰至柔的掌法,傳說中只有女子才能練出的招式,在陰丹的純陰元力催動下竟被使出。

  「我若是不是,你相信嗎?」張守志口上回應,雙掌卻是不停,身形越來越快,如鬼似魅,在應飛揚周身踩出八卦道印,而真氣更是纏繞,包裹,如同在應飛揚周身結出一道無形的蠶繭。

  交手片刻,張守志哈哈一笑,道:「原來是故弄玄虛,小子,你力盡了嗎?」

  應飛揚所耗費的真氣不少,而張守志的掌法卻是也詭譎難纏,雙掌飄忽不定,勁力卻如線如麻,應飛揚心知久戰不易,長劍勁力陡然收成一線,銳利逼人,隨即人劍如一,如破繭化蝶一般,衝破週遭綿密掌勁,直迎張守志。

  張守志見劍光臨頭,雙手聚合,做出空手入白刃的架勢,心中卻早有算計,他方才雖然在天隱劍界中使過掌心雷,但既然那只是虛實幻境,便證明他一日只能用一次的掌心雷,實則還並未在真實世界中使出。真氣不足情況下掌心雷雖威力爆減,但只需他以雙掌夾住劍刃後再催動,雷勁便能順著劍刃導嚮應飛揚體內,定電得他皮焦肉爛。

  但就在將觸摸到劍刃時,突然眼前一空,應飛揚竟似使用了縮地成寸的法術般,從身前憑空挪移到他身側。

  「是步法,加上遁術!」張守志心頭一驚,暗念道,他所猜確實沒錯,正是應飛揚方才心念一動,使出了姬瑤月所傳授的花間游身法。張守志雙掌一錯,換個方向向身側擊去。

  卻見應飛揚腳步虛踏,竟有憑空挪移了數尺,轉移到了他身後,接著,應飛揚頭也不回,騰身而起,翻越院牆向外逃去。

  「該死,他一開始就是要逃跑!」張守志暗罵一聲,隨即催動真氣,在面上籠了一層黑氣,直追而上。

  花間游的身法應飛揚不過初學,若尋常時刻使用,十次最多只能用成功五六次,但在方才全神關注下,竟然連續兩次施展成功。但連續使用遁法,反噬隨即而來,此時只覺真氣幾近枯竭,頭暈目眩,丹田刀割般的疼痛。應飛揚卻強咬著牙,「跑,快跑,在那贏不過他!」應飛揚雙足輪舞,踩踏著屋頂、院牆,奔逃而去。

  忽然,應飛揚只感側肋一道掌風襲來,心頭一凜,大腦還沒反應,身子卻本能動作,雙手橫劍擋在身側。

  掌雖擋下,但勁力難卸,星紀劍被彎成了弓形,而應飛揚也被一掌擊得橫飛出去,砸到另一側院牆上,直砸得牆壁裂開,瓦石四濺。

  張守志輕輕立在牆頭,喘著幾口粗氣,口中卻得意道:「你以為只你會使遁術,班門弄斧,現在看你還要逃到哪裡?」

  應飛揚卻從瓦石中站起身來,看著眼前熟悉景緻,帶著一絲得逞微笑道:「逃到這裡便好了。」

  張守志看清此處位置,揚揚眉道:「怎麼,是不是覺得這處你居住的院子你最熟悉,適合作為你的葬身之所?」此處,便是應飛揚在上清觀的暫居之所。

  應飛揚無視他的言語,手指身後,道:「張道長可還記得這詩?」

  身後牆壁上,赫然刻著二十八個鋒芒畢露,殺氣昂揚大字。

  賀孤窮到此一遊,

  白雲子難問去留。

  待他日故地重返,

  再取爾項上人頭!

  張守志雙目一眯,不知應飛揚用意。卻聽應飛揚朗聲道:「說起來,這算我賀師叔給司馬真人的戰帖,我做師侄的可以替我那師叔代傳戰帖,你這弒師之人,可敢替你師尊司馬真人代收?」

  語罷,應飛揚立劍於院牆前,一股冷冽寒徹,滅盡萬物的殺意竟是透牆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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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形勢逆轉

  牆上四句詩,二十八字,字字龍蛇飛動,筆畫凌厲,正是當日賀孤窮率性刻下。留此詩時,既存挑釁之心,又有較量之意,是以賀孤窮畢生修為在字上呈現,字中劍意卓然,殺氣凜冽,竟是鐫刻在牆上,彌久不散。

  「賀師叔,師侄斗膽,借你劍氣一用,誅此妖道。」此時應飛揚以殺心呼應,以劍為引,模擬賀孤窮的《殺神劍章》,牆上劍氣受到感召,再度凝氣化形,透牆而出!

  劍氣凌空飛越,威勢凜凜,殺氣騰騰,卻又不失變化之妙,橫掃四野著為橫,直貫而下者為豎,鋒芒銳利者為撇,沉鬱頓挫者為捺,迅捷靈巧著為點。。。。。。每一筆劍氣既合乎書法真意,又暗藏滅盡萬物之威。

  「這,這是劍氣留痕的境界!」張守志驚駭道,面臨呼嘯而來的劍氣,張守志隨即雙掌撥化,化氣為絲,玄陰天蠶手陰柔勁力盡數發出,在面前織出一張張無形之網,紛然錯雜,綿密往復。

  然而賀孤窮留招之威,便是他全盛時期也無法輕擋,何況此時身已受創,氣力將盡。銳利劍氣之前,掌勁抵擋不過片刻,隨即便如紙糊的一般被劍氣撕扯破開,危急關頭,張守志後退三步,沉喝一聲元力猛提,搾取最後的陰丹之力,左手繼續施展玄陰天蠶手,右手則引動掌心雷之術,術力會掌法,陰流合雷罡,至陰至柔掌力和至陽至剛的雷光交並同流,竟成陰陽際會太極之招。

  霎時個雷龍與陰蠶互咬的太極圖出現在他身前,太極圖旋轉環繞,像一把雨傘擋住如雨劍氣,雨傘輕轉,部分劍氣也如水珠一般,被引得射向周圈,劍氣所向,山石盡碎,草木皆摧。

  而其他劍氣難以盡卸,硬生生擊在太極圖上,轟然一聲勁爆,劍氣狂走,雷蛇亂舞,張守志被震退數步,仰天再吐一口血,頹然跪倒在地,再看他身上,被散逸的劍氣割得衣衫襤褸如乞丐一般,右手更因雷火的失控而被電得焦灼,還帶著一股肉香。

  雖然狼狽不堪,但終於還是擋下了這震懾人心的劍氣,張守志一口氣還未喘出,突得,劍光又至。

  應飛揚從未如此想殺過一個人。

  他雖骨子裡頗為高傲,卻非睚眥必報的狠辣之人,過往因天資際遇遭受過不少人的忌恨,也皆能一笑了之,從因此未產生過殺心。張守志,是他第一個想殺之人,身在仙門,受信徒金帛供養,卻外不思造福信眾,內不思修性德身,反而視人命如草芥,逼殺無辜弱女。

  想起早晨所見那些腫脹的女屍,蒼白的面孔,應飛揚心頭就似有毒蛇噬咬,女子們海草般濕漉漉,黑悠悠的頭髮在他心頭生長蔓延,束縛著他的心臟,束得他喘不過氣來,一股怒氣殺意上湧,卻被堵在心頭之外,無處宣洩,最終流向四肢百骸,化作至極的一劍!

  殺!殺!殺!應飛揚眉角帶煞,狀若邪魔,眼中黑瞳急速擴散,將眼白擠到了看不見的角落,一雙眸子變得如九幽的黑暗與寒氣凝成,全無半點生機與慈悲。

  只是交匯眼神,張守志便感遍體生寒,而直刺眉心的一劍,更是像索命的蛇吻,讓他躲閃不得只能任其宰割,今日第二遭,心中萌生死意!

  張守志無可抵禦,只能受死,萬念俱灰之際,一道人影快了一步,一手鉗住劍鋒,劍鋒離張守志眉心還有數寸,卻不得寸進,一手拈著符紙,貼在應飛揚心口,應飛揚不明所以,眼中狠光一閃,殺氣騰騰看向來人,來人美髯三縷,姿態如仙,正是李含光趕回。

  「殺!」看清來人,應飛揚不待他開口,又道了聲殺,手腕就以極為玄妙的手法一抖,雖只用了腕上之力,劍身卻狂躁不安的顫動不已,李含光只感手中鉗住了一條狂龍,正在鬧騰翻滾。

  此招喚做「蒼龍抖鱗」,是在劍被箝制時專門破解禁錮的劍招,昔日賀孤窮遇上此招也吃了悶虧,李含光因未曾防備,隨即手上一吃痛,鉗住劍的手竟被震開,李含光暗讚一聲,正要再上前,忽然應飛揚長嘯一聲。

  聲音如雛鷹嚦天,幼獅吼關,音調越來越高,不甘,憤恨,悲怨,千般情感蘊藏其中,一吼之間,似要將一身血氣盡數吼出。而於此同時,胸前符咒昊光大作,道門清聖之氣自符上湧出,蔓延全身,隨著嘯聲,應飛揚心中鬱壘漸消,嘯聲終止後眉宇暴戾狂態一掃而空,隻眼神仍帶著幾分冷意看著張守志。

  「師兄,你還救他作甚?不如讓應飛揚一劍殺了了事!」在他身後,面色蒼白的呂知玄扶牆走來,狠狠定著張守志,方才一瞬間的顧念舊情,卻被張守志反過來利用將他擊成重傷,好在李含光來得及時才將他救回,那一掌落下,便是將過往情誼擊得粉碎,呂知玄再見張守志,心中自然只餘仇恨。

  李含光盯死張守志,口中卻道:「我方才救的不是他。」隨後道:「氣走紫府,神遊周天,引太清之氣。化清明之光。。。。。」口中所誦,正是一套煉氣清心的口訣。

  呂知玄仍疑惑之際,應飛揚已氣走一週天,緩緩吐出一大口濁氣,沖李含光道:「多謝道長相救!」

  「不必客氣,殺意者,心中刀劍也,為本心所御才能顯刀劍之利,莫讓這殺意反侵染你本心。剩下的交我就好,放心,我決計不會徇私。」李含光告誡道。

  應飛揚冷冷看張守志一眼,還是不甘的點了點頭,牆上所留的是出自賀孤窮的殺意,這殺意何等驚人已不必多說,便是賀孤窮自己也曾多年為殺意侵染,滋生心魔,何況應飛揚這等手上不曾染血的白紙般少年,方才他借用賀孤窮的劍氣,但在同時本心也被殺意侵襲,若是方才真一劍將張守志殺了,這殺意受鮮血滋養將更加瘋狂,而應飛揚定也會本心淪喪,如入魔時節的賀孤窮一般為殺心所支配。

  雖不能親手了卻張守志的罪孽,應飛揚卻也不會忘了落井下石,留聲符一掏出,張守志方才的話語再度出現,李含光越聽,面色越是鐵青,道:「張師弟,你還有何話說?」

  「有啊,我是被冤枉的,你們信不信?」張守志自知脫出無望,變換上了一副滿不在乎的面容,隨意答道。

  李含光嚴厲道:「人證物證俱存,動機和能力兼備,你說你是被冤枉的,可有證據?」

  張守志冷嗤一聲,道:「自然是沒有了。」

  看他這般態度,李含光道:「既然如此,我便將你拿下,召集派中長老共同處置,你若有話不願對我說,對到時對他們說也可!」

  李含光正欲動手,忽然側旁傳出一道威嚴女聲:「咦,竟然是你們,你們在這裡鬧些什麼?」

  張守志本來如死灰般的眼神,再度被求生的慾唸點燃起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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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狐山莊

  慕紫軒道:「九死一生?公子認為張守志還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天無絕人之路,總留一線生機,端看他能否把握。」胡離道。

  慕紫軒道:「我倒不知道張守志還有何生機,若是胡公子認為他的生機在暗藏的陰丹之力,那就不必再宣之於口了,我雖不知陰丹之力能到達何種地步,但應飛揚尚有底牌未現,縱使不能勝過張守志,在李含光到來之前拖住他也不難。」

  胡離笑道:「生機盡在四字,投鼠忌器!莫忘了,上清觀內還有一人,身份地位崇高,足以制衡在場人物,但此時此刻,身遭卻可說是全無防備,只能任人宰割,那個人便是——」

  「玉真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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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番激戰的驚擾下,終於引來了最不該出現在此時出現的人,玉真公主領著三兩隨侍女冠,滿臉疑惑的看向院中。

  「玉真公主?」站在側位的呂知玄微微回首看去,分神瞬間,合圍登時露出空隙,此時,張守志拍地而起,許是陰丹回氣之力確實神妙,竟又從身上榨出幾分殘氣,身子炮彈一般向玉真公主撞去。

  衣衫襤褸,如顛似狂的張守志迎面而來,玉真公主雖不明所以,此時也花容失色,傻立著不動。

  李含光豈容他走脫,喝了一聲,「哪裡走!」隨即一爪探出,扣住了張守志的手臂,卻見張守志早已預料般,身子橫飛之勢不停,同時凝聚庚金之元化掌為刃,一記手刀,竟切下了自己被制住的手臂。

  「嗤啦」一聲,血花四濺,握著猶在汩汩冒血的斷臂,縱然心智堅定如李含光,此時也難免一時錯愕。

  而下一瞬,張守志已欺身到了玉真公主身後,一隻手只剩了半截,鮮血從創口中噴湧而出,染紅了半邊道袍,令一隻手卻扣在了玉真公主的玉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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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真假莫辯

  玉真公主出現,形勢登時逆轉。

  張守志雖已力衰,但玉真公主修長,白皙的脖頸在他爪下與稻草相比也無甚差別。「別過來!」張守志喝了一聲,手指用力,玉真公主姣好面容立刻憋得赤紅,青筋從皮膚下暴起。

  應飛揚三人立時止住了腳步,幾個隨侍的女道士更是嚇得兩股戰戰,軟到在地。

  「張守志,你大錯已經鑄成,還不知悔改,如今竟還挾持公主,意欲何為!」呂知玄厲聲喝道。

  張守志猙獰道「悔改?悔改又能怎麼樣,還不是死路一條?弒師之罪我都能背下,何惜再多背一條!李含光,我知道你身上帶著『九轉玉露丹』,取出來給我!」

  李含光面沉如水,遲疑一下,還是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正欲擲來,卻聽張守志喝阻道:「你以為我傻啊?把瓶子放在地上。」又揚揚下巴對一旁癱倒的女冠道:「你,去將藥取來替我服下。」

  張守志只餘下的一手正握著護身符,怎有可能放開?女冠被點了名,隨即顫顫巍巍的取來藥瓶,遞在張守志嘴前,張守志輕嗅了嗅,不再疑慮,一口將所有藥丸都吞下。

  藥丸吞盡,張守志的面容恢復幾分血色,斷裂的手臂上流淌的血也被止住,張守志喘了口氣道:「你們在這呆著,不許動作,若敢跟來,我定要公主陪我送命,待我出城三里後,自然會放人!」

  李含光道:「你就算逃過今時又能怎麼樣,上清派一旦與朝廷聯手,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更何況,你兄弟張守珪還在朝中任職,你這般舉動,不怕拖累他嗎?」

  李含光本是勸戒的一語,卻不料竟觸動張守志心事,張守志輕輕一笑道:「我幼時家中來了一個算命術士,他看了我們兄弟八字後,說我們兄弟二人一體同命,注定有一人命犯罡煞,生來是個殺人盈野的萬人屠,雖能建功立業,加官進爵,但最終難免馬革裹尸的結局,若要破解此命,就需另一人日夜供奉仙佛替他消災解煞,父母憐我弟年幼,於是便將我送上山修道,一修就是二十年,匆匆二十載過去,他已在軍中嶄露頭角,更有嬌妻美眷,而我呢?在山上打坐靜修,不知歲月,待師傅蒙受武後召見時,才隨他第一遭下山,我二十多歲的人了,確如小孩一般,走在洛陽城中,卻什麼東西都看著新鮮,什麼東西都不認識,最後竟然在城中迷了路。」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發現父母早已亡故,我竟連他們最後一面也未曾見到,而我弟,那個我日夜替他祈命之人,竟然愣了半天都未曾認出我來,哈哈,天倫,富貴,嬌妻,子女,無上功名,本該由我享有的,我卻是一無所有,你說,到底是誰拖累了誰?」

  李含光搖頭道:「牧羊童子想戎裝,虯髯將士想放羊,你見你兄弟如今親緣深厚,位極人臣而看著眼紅,卻怎不想能拜到師傅門下,也是莫大機緣,若能得道長生,豈不遠勝在沙場打滾搏殺?」

  「哈哈哈,仙道古來有,幾人得長生?如師尊這般人物,不也終化一坯黃土。既然二十載修心抵不過一眼繁華,那我何妨舍了飄渺天道,去尋個縱情此生。」張守志借助說話之機又回覆了些真氣,足下一點,如飛鳥般倒飛而去,人影已消失在夜色中,聲音才傳來:「再說一遍,莫要跟來,出城三里,自然放人!」

  「公主被他擄走,師兄,這該如何是好!」呂知玄看著遠去的人影,不由著急道。

  「且莫慌。」李含光道,接著又轉向面對應飛揚,道:「應師弟,你先前的推測,有幾分把握確定?」

  應飛揚見了張守志逃脫,反一片平靜,答道:「之前十之六七,現在十之八九了。」

  李含光舒口氣道:「這便好,先前我看你誓殺張守志的架勢,還當事情有變呢,既然你有此把握,上清派便陪你賭上一局!」

  呂知玄摸不著頭腦,道:「你們究竟在講什麼呢?我怎麼完全聽不懂?」

  李含光一笑,道「應師弟,此事還勞你與他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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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狐山莊

  「玉真公主身為王族貴胄,擒了她,自然能逼得他人不敢動作,九死一生,生門就是指的這個?若真如此,若真如此。。。。竟然讓公主遇險。。。。。那確實是我算差了,是我算差了。。。」慕紫軒言語顛亂道。身為唐皇欽點的查案之人,若是非但未捉拿到凶手,反而令當朝公主被擄走,那他依附皇權,重建皇世星天的計畫就徹底破滅了,慕紫軒眼神散亂,額上已浮出虛汗,罕見的露出慌亂神色。

  但下一瞬——

  「還好胡公子算無遺策,替我堵上了這個生門!」如換了個面具一般,慕紫軒面上慌亂盡消,一副智珠在握的從容模樣道。

  「哦?」這下換做胡離面上微微變色,挑挑白眉道:「慕公子此話是何意?」

  「我既然會來此,意思不是已經明顯了嗎?既然胡公子親自入局了,又豈會再有錯漏,看似逃出生天,實則自入死地,挾持玉真公主,也要玉真公主是真的玉真公主才可!」慕紫軒一拍桌案,氣勢凌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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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玉真公主是假?」呂知玄滿臉驚愕道,但隨即穩定下來,細思玉真公主今日言行,道:「你這麼說,可有什麼依據?」

  「咳咳。」應飛揚尷尬的咳了兩聲,道:「呂道長可還記得,司馬真人出事那晚,玉真公主說我是與她在一起。」

  呂知玄臉色一變,面上竟也似傳染般的露出尷尬神色,道:「莫非是你與她。。。。呃,秉燭夜談時,發現她與往日不同?」應飛揚身為玉真公主的姘頭,與她同床共榻,裸裎相對,公主若有什麼變化,卻是瞞不過他,只是竟然是用這種方式發現破綻。。。。。呂知玄心中瞎想這,連念了幾聲無量天尊。

  聽著呂知玄那意味深長的『秉燭夜談』,應飛揚就知道他想歪了,當下憋屈得幾乎內傷發作,叫道:「呂道長,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日我是被賀孤窮帶走,並沒和公主在一起!」

  「嗯?你怎麼會與賀孤窮在一起?」呂知玄神色一凜。

  「額,那不是重點。」應飛揚含糊不清的混弄過去,繼續道:「重點是公主為什麼要說她那晚和我在一起。我原本以為,公主是見我身受嫌疑,好心替我遮掩,但之後諸事接連發生,讓我有了另一個猜想,她是藉著我,替她自己遮掩!」

  「她說我二人那晚在一起,便算是彼此有了不在場的證明,我和她便不會再受眾人的懷疑,但事實上,我並不在她房內,那她同樣,也未必在房內!因此,我生了懷疑,於是就開始對她試探」

  呂知玄神色一動,道:「怎麼個試探法?。」

  應飛揚又道:「往日,公主因不許我對她加上敬稱,所以我都喚她作『公主師姐』,若是喚她『殿下』她反而會責備我,但這幾日,我都是喚她叫做『公主殿下』,她卻沒有一絲不悅,這就更證實了我的猜想——公主已被他人替換。」

  呂知玄沉思一陣,道:「可還有其他旁證?」

  「還嫌不夠嗎?」應飛揚嘟囔一聲道:「有!那日是在洛陽花會,我與公主二人前往大福先寺參會,在我離了公主上台領獎時,卻與道長大打出手,道長劍法果然精妙非常,尤其是龍蛇變的法門,逼得我無暇他顧。。。。」

  應飛揚便說,便抬頭看呂知玄面色,呂知玄果然滿臉不自在道:「好了,好了,那日是我不對,還請應師弟原宥,繼續說重點吧。」

  應飛揚乾笑了兩聲,道:「道長哪兒話,我正要說重點呢,我與你打完一場後,發現公主已不在原處,卻是從側院出來了,當時我詢問她去了哪,她只回了我一句『處理女人的私事而已,問那麼多作甚』。現在看來,公主或許就是那時被人調了包,所以我便想,只需問清楚公主是不是這兩日來『女人的私事』。一切就自然分明了!」

  呂知玄又是堆了滿臉尷尬,沒想到應飛揚竟是從此處尋到破綻,心中對他敬佩之餘又有幾分鄙視,問道:「那結果呢?」

  「結果,等你去問啊!」應飛揚朝一旁那幾名女冠努努嘴,臉上堆著得逞的笑意對呂知玄道。

  「你說什麼?」呂知玄嘴巴張得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誰質疑,誰取證唄,我認為兩處疑點已經夠說明問題,道長卻仍要向我尋求旁證,既然如此,旁證就在那邊,道長自己證實就好!」應飛揚強忍著笑道,呂知玄則是滿臉死灰,臉上汗水竟是嘩嘩的往下淌,如又被人在胸前擊了一掌般,想他堂堂道門高士,竟要向幾名隨侍的女道士打探當朝公主的月事是在什麼時候,這,這傳出去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而李含光恰到好處的落井下石道:「那此事就有勞呂師弟調查了,若能查明此事,也算為我派立一大功,待安葬師傅之後,我定設法讓師弟重回門牆之內!」

  「師兄,你!!」呂知玄抗議的怒道。李含光卻是雙手攏袖,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呂知玄面色變了幾變,一跺腳,氣沖沖走去,拉起一個不明所以的女冠到了沒人處。

  片刻後,呂知玄回來,滿臉陰沉,狠狠對應飛揚道:「你猜的,全都對!」

  「那現在,又多出了一個問題,冒充公主的人,是誰?」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39
第六十章 見招拆招(一)

  洛陽城外三里,在確定週遭並無其他人跡後,張守志將玉真公主放下,玉真公主隨即趴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張守志道:「公主,你與貧道也算同門多年,貧道知曉你不是心地寬仁的主兒,今日既然撕破了面皮,討饒賣好的話說了想來也無作用,我只一句,師尊之死背後另有人操縱,貧道不過受其擺弄,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貧道就此告辭,但願日後不會再見。」說罷,張守志振振空蕩蕩的衣袖,便轉身而去,

  行了步,突感背後厲風臨頭。「哪裡來的攻擊?」張守志未多想,本能的低下身子,但後背還是多出了三道爪痕,連著皮帶著肉撕扯下一大塊。張守志背上吃痛,但也顧不得這皮外傷,回身便是一掌,然而陰風呼號的玄陰天蠶手行了一半,卻是再無法寸進,只因兩道指力後發先至,點在了他神府,期門兩大要穴。

  獵獵掌風,帶得眼前之人秀髮黑蛇一般向後舞動,露出那人姣好面容。那人笑盈盈道:「自然信了,老爺的話,奴家豈有不信之理。」

  「玉真公主,不對,你究竟是誰?」張守志雙目怒睜道。

  「唉,真是無情之人。」玉真公主幽怨的嘆了一句,若棄婦一般泫然欲泣道:「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可老爺對奴家竟是轉臉即忘,真是枉費奴家床榻之上竭盡全力的侍奉你,也罷,就讓你落個清楚明白。」

  玉真公主說著,竟是在荒郊野外寬衣解帶,道袍半解,露出盈盈一握的玉腰,玉腰如白玉凝脂一般,風流惹火,讓人忍不住想握在手裡細細把玩。腰後卻有個生成太極形狀的朱紅痣印。

  看到那胎記,張守志眼睛便如被針扎到了一般,叫道:「你,你是紅錦?」但旋即又否定道:「不對,公主既然是假的,紅錦的身份自然也是假的,都是為了引我上鉤的陷阱,你,你究竟是誰?」

  女子咯咯嬌笑,「老爺何必問得這麼清楚呢?你就當我是個千變萬化的尤物,你心中想誰,我就是誰,不好麼」面上面孔竟是如走馬燈一般變換個不停,每一張面孔都是傾城傾國的絕豔,但這般輪流出現,卻是古怪、荒誕、恐怖,只讓人感覺一股詭異的寒氣寒徹心底。

  見此情景,張守志面容丕變,雙眼圓睜道:「天狐如意法,你是青丘狐族的胡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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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玉真公主不是玉真公主,那她又是誰?」胡離面色旋即恢復正常,淡然道。

  慕紫軒道:「聽聞胡家七姑娘胡媚兒天賦異稟,將天狐如意法的變化篇練到了第八重境界,可說一人千面,變化如意,不知今日在下可有幸一賭七姑娘真容?」

  胡離笑道:「哈哈,她變得樣子多了,我這做兄長的都快忘了她真容了,估計公子也沒機會看到了,只是不知,公子是從哪發現的破綻?」

  慕紫軒道:「我與玉真公主並不熟識,倒是被她瞞騙過去了,發現破綻的不是我,是應飛揚,此子年歲雖輕,卻聰慧過人,公子,你實在不該小覷他。至於何處露出破綻,公子下次遇上,不妨直接問他便好。」

  胡離一扶額頭,道:「罷,胡公子既不願說,便當我沒問吧,畫皮容易畫骨難,模樣變得一樣,可不等於真成了另一個人,可惜我七妹總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這次權當給她個教訓。」

  「方才是張守志挾持玉真公主,現在該換做玉真公主挾持張守志了吧,七姑娘辛苦將人送到我手上,胡公子就不要苛責她了吧。」慕紫軒道,話語中略帶幾分得意。

  「哦?慕公子又是如何認為,我會下令將張守志帶回,而不是當場殺了他?」

  慕紫軒篤定道:「若真要殺他,任由他落入上清派手中便好,何必費心思讓七姑娘助他脫困?死了的張守志,哪有活著的張守志好用?張守志如今陰謀敗露,那他一人,就涉及上清派,白馬寺兩條命案,又與邊關重臣是同族兄弟,只要他下落不明,佛、道、朝廷三方間便會相互懷疑,爭執,使得洛陽局勢變如乾柴澆油般一點即著,而只需在適當的時機,將張守志這點火星扔出,洛陽,便會燃起滔天大火!」

  「所以,慕公子今日是要做救火之人了?」

  「救火,倒也算不上,只是張守志是我司天台要拿的要犯,不勞公子代為看押。」

  「說到底,還是要從靈狐山莊手上將人搶回啊,不知慕公子又做了何等佈置?」

  慕紫軒道:「無他,現在上清派弟子原本就在洛陽週遭尋找孫長機的下落,現在應該已接到傳令,由尋找孫長機一人,變作尋找孫長機、張守志和二人了,上清派人數眾多,想要避開他們的耳目恐怕不易」

  胡離搖頭道:「對他人或許不易,但我七妹變化多端,又深知藏葉於林的道理,搜尋她的人越多,便越利於她隱藏行跡,就算帶上張守志這個累贅,也照樣可以不被人察覺。」

  慕紫軒點頭道:「沒錯,但有張守志一個累贅便夠了,再來,就顯得多了,其他妖若是援手,只會暴露七姑娘行跡,所以七姑娘此時必然單獨行動。而靈狐山莊臨洛水而建,就算避開上清派弟子耳目,欲回山莊,必經西側三里的洛水橋,此時,恰有一位我的前輩守在橋上,天下間,能單槍匹馬從他面前闖過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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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誰在哪裡!快出來!」幾個上清弟子察覺樹叢間動靜,打著火把大戒備道。

  「別,別過來。」樹叢中探出一張人臉,神情尷尬道。

  幾個弟子看清那人面孔,神色一緩,打趣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道真師兄,我們都在辛苦搜尋孫師叔和張師伯下落,怎麼你卻偷偷摸摸躲在樹叢?」

  「嘿嘿,人有三急麼,夜涼風大的,難免肚子受不住。諸位師弟先去那邊找,此處教給我照看就好」那道真抖著眉毛賤笑道。

  「懶驢上磨屎尿多,你倒是會偷懶,罷了,半夜三更的非叫我們來找師叔和師伯,又不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最近上清派犯什麼事,一個個都神神秘秘的。」

  道真道:「嘿,管他什麼事,拉屎撒尿才是大事,幾位師兄弟,要不一起來蹲會?」

  「拉到吧,臭氣熏天的,誰去跟你一起蹲,你小心莫被野狼啃了屁股,我們去那邊再尋上一圈。」弟子們嫌惡的呸了幾口,笑鬧著走開。

  而道真則起了身,吐吐舌頭,平平無奇的臉上頓時多了幾分女子俏媚,踢了踢被塞在樹叢中昏迷著的張守志,道:「冤家,這次為了你,奴家可是什麼臉面都不要了呢,你可欠我欠大了。」說著,再度背上張守志一路潛行。

  終於,耳邊傳來嘩嘩水流聲,胡媚兒已來到洛水河畔,正要從橋上走過,走至一半,忽然全身每個毛孔都似炸裂般的怒張,寒意順著毛孔瘋狂湧入體內。側頭看去,石橋的橋柱上不知何時立了一位道人。

  道人雙手負後,身形如劍挺立,一動不動,雖只近在咫尺,但直到上橋之前,胡媚兒竟全然未發現他半分氣息,好似此人是有黑暗的夜色凝聚而成一般,黑暗,幽靜,又深邃的不可探知。

  然而,與他目光接觸的瞬間,滔天殺氣陡然暴發,道人森冷道:

  「我只答應替慕紫軒那小子留一人,所以,是張守志留下,還是你留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0
第六十一章 見招拆招(二)

  橋柱之上,忽見一條夜梟般的人影聳立,身子淵渟嶽峙,紋絲不動,一身殺氣卻比奔流的洛水更加洶湧。

  胡媚兒虛假的面容霎時變得慘白,口中喃喃道:「二哥,你最好還有後招,不然我死了變鬼也跟你沒完。」

  那道人的殺氣之下,四周空氣都似生出針尖一般,刺得胡媚兒肌膚生疼,對峙越久,越覺自己如案板上的魚肉般,漸漸失去抵抗的勇氣,胡媚兒終被逼得有了動作,一聲清嘯,胡媚兒足下一擰,便是天狐如意法和狐遁同時發動。就見胡媚兒同時變成數個,各自踩踏這玄異的步法,向四面八方逃去。

  「看來,是準備兩個都全留下了。」道人面色古井無波,足下一頓,一圈比夜色更深沉的黑暗如波紋一般從他腳下蕩漾開,四面八方的人影被吞沒黑暗圓圈之中,就如掉進沼澤一般,腳步凝重緩慢,最後被黑暗吞噬,一招未出,天狐如意法的幻影便被破,而胡媚兒真身自然也顯出行跡。

  道人袖袍一揮,便是一道巨大劍氣襲出,伴隨著空氣被切碎的哀吟,胡媚兒甚至能感覺下一刻便會喪命劍氣之下,忽然,橋的另一側,忽然河水奔湧而起躍出水面,化作一個咆哮的獅頭,帶著睥睨百獸強者之威直迎劍氣。

  轟然一聲,兩股雄力同時抵消,獅頭被擊得破碎,成了一條濺珠碎玉的水簾,緩緩落下,而水幕背後現出一道行將朽木的身影,一個老僕打扮的人自然而然的立在那裡,佝僂的身子,乾瘦的面容,看似平平無奇,卻令胡媚兒雀躍一聲,道人則眉頭一凝。

  「妖世三尊,嘯天狂獅,師我誰?」道人收起輕忽則之心,眯著眼打量道。

  「凌霄七劍,物盛當殺,賀孤窮?」老僕低眉垂眼,半弓著身子道。

  「看來是你要替他們留下了?」賀孤窮立於橋柱上,雙手負後,背後卻有無數把黑劍如孔雀開屏般綻放。

  「正是,道長可有意見?」老僕身形又縮了幾分,雙手如畏冷一般攏在袖子裡,卻不知怎得多了一股懷擁天下的氣勢。

  「怎會?求之不得!」賀孤窮冷然一聲,騰空而起,黑殺劍氣居高臨下,洶湧無匹,如巨浪一般,要吞沒整個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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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水橋上,恰有我一位前輩守著,天下間,能單槍匹馬從他面前闖過的,不多!」

  胡離長舒一口氣道:「還好,看慕公子來此,我就覺心頭不安,便請了我一位前輩前往洛水支援,天下間,能在他眼前奪人的,同樣不多!」

  慕紫軒面色微微一變,道:「胡公子對你的那位前輩看來相當有自信。」

  胡離淡然道:「正如慕公子對你那位前輩的自信一樣。」

  「罷了,聽你這麼說,看來我的那位前輩遇上硬骨頭了。」慕紫軒捏了捏手指,道:「現在智已算盡,終歸要武力解決了,我若命令司天台之人出動,強行搶回張守志,不知公子要作何因應?」

  胡離篤定道:「自然是關閉莊門,開啟陣勢,調集全莊高手擒捉慕公子,慕公子自投羅網,我等豈能讓公子輕易走了。在我看來,慕公子比張守志有用的多,也危險的多。」

  慕紫軒針鋒相對道:「胡公子要捉我,又焉知我不是深入虎穴,擒捉虎子,為的是在此擒下胡公子,令貴莊投鼠忌器,然後與外面的人裡應外合,攻破貴莊,坐等七姑娘帶著張守志上門!」

  「慕公子又在虛張聲勢,若要一試也無不可,只是可惜了人妖二族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胡離搖搖道。

  此時,一聲輕微鬧動聲從遠方洛水橋傳來,顯然是已經一人一妖已經動氣手了,慕紫軒耳目聰明,自然聽得分明,嘆道:「這下難辦了,現如今太平盛世的,不能真與北龍天撕破臉,打破這短暫均衡,可我那前輩打得火熱,我卻只在這動動嘴皮,幹些出工不出力的事,他若知道定然又要怪罪我。」

  慕紫軒苦惱得敲敲頭,突然一副想到了的模樣,道:「有了,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化繁就簡,我不徵集司天台之人,公子也不調動此殿以外之人,就咱們四個在此做個比試,在胡七姑娘到來前擒下胡公子,便用公子換回張守志,若否,此局慕紫軒認敗,乖乖將人撤回。」

  「好本事,我自忖匿蹤的本事不差,竟然還是瞞不過你的耳目,這個比試胡二答不答應且不說,我就已經先心動了。」殿側柱子後,一個兩頰微髭的壯碩男子從陰影中踏出,看他身形分明比柱子更粗壯,也不知曉他是怎麼躲在柱子後的。若是應飛揚在此,看到此男子定然會大吃一驚,此男子就是那日撿了雪瑩姑娘,還要與姬瑤月分享膀子吃的那隻妖。

  慕紫軒看他虎步龍行的架勢,也讚了一聲,道:「好漢子,我聽聞北地萬妖殿,除卻北龍天和妖世三尊外,便數六大將首最強,觀閣下形貌,可是六大將首中的豹額將軍?」

  「哈哈,你這公子果然有見識,竟識得本將軍,今天你來的不是時候,下次若有機會再見,本將軍定請你吃膀子!」豹額豪氣干雲道。

  隨後濃眉一皺,道:「胡小九,你是啞了,又不是聾了,人家已經發現你了,你再躲著還有什麼意思?」豹額話音一落,另側角落中陰影處又走出一條身影,正是眉頭緊鎖的胡言

  胡言早上已發過一次顛,現在正是清醒的時候,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慕紫軒,總覺的此人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豹額道:「胡二,我覺得這比試挺有意思,聽了你們打半天嘴仗就是不動手,我都快被被你們憋死了,反正現在也沒其他好法子,你就答應他吧,放心,三打一,我絕不會讓你被擒。」

  胡離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二打一,別忘了,我身子骨虛,手無縛雞之力。」

  豹額啞然失笑道:「胡二,你差不多就得了,再裝就過頭了,但凡修成妖身,哪怕是最不入流的通靈期小妖,都有遠勝常人的力氣,說你手無縛雞之力,誰信?」

  胡離一拍桌案起身道:「我說豹額你到底是哪邊的?淨拆本公子老底,今天本公子就還坐這了,你若保護不了我,我便向北龍天報告,讓北龍天來管管你這張嘴。」隨後又好整以暇的坐下,對慕紫軒道:「慕公子,與其讓局面變成困局,還不如你的方法來的有趣,這比試我接下了,時間對你不利,我也不在這插科打諢拖延時間,便由他們兩個先來領教慕公子高招。」

  「那胡公子呢?不動手嗎?」慕紫軒盯視著他道。

  「也沒准,你可以當我本事稀鬆先先來擒捉我,但我若能擋下你一招半式,你便會將空門暴露給他們兩個,又或者,你將我當成高手,對付他們時再分心留意我,不然稍露破綻,或許就會被我擊殺了!」胡離神秘莫測道。

  慕紫軒嘆道:「胡公子動舌頭,果然比動手更難對付。」隨後袖袍一揚。,真氣鼓蕩,一身紫袍無風自動,比了個請的動作,道:「既然如此,三位,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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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清觀

  幾名弟子進入殿中,道:「啟稟師尊,玉真公主已被尋回,身上並無損,只是現在仍在昏睡。」

  李含光點點頭道:「好,先將公主送回房中安歇吧。」待幾名弟子走後,又對那隨侍的女道士們道:「公主雖失而復得,但讓她被人擄走,依然是大罪,好在公主醒來後,應該不會再記得此事,還望你們嘴上有些分寸,今夜發生的事只是你們做得一場夢,知曉了嗎?」

  幾位女道士本就已被此事嚇得半死,如今見公主回來,那還會不分輕重,忙不迭的點著頭,李含光見她們恭順得緊,便示意他們離去。

  屋內又只剩李含光,應飛揚,和呂知玄三人。呂知玄問道:「公主竟還真被放回了,不過你們怎麼知曉,此公主是會真的?」

  李含光道:「公主這種人物是身負大氣運之人,不管是修道修佛修儒修妖,只要是修者,都不能與氣運為敵,無論是殺她,還是長時間囚禁,都是干擾天地氣運運行,必然遭受氣運反噬,所以這公主便是燙手山芋,在利用完之後,自然會將人放回。」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0
第六十二章 見招拆招(三)

  「道長若不放心,反正你也知曉了公主什麼時候來私事,等那日到來,還可再親自查驗一番。」應飛揚壞笑道。

  「你這滿肚壞水的小子,莫再提這事了!」呂知玄一臉赤紅,連忙將話題扯開,道「既然先前那個公主是假的,為何你們還要任由張守志離開,乾脆將他和假公主一起留下不是更好,現在張守志一逃,想再抓回來就不容易了。」呂知玄問道。

  應飛揚笑道:「逼得太緊,反而會讓他們狗急跳牆,真的對公主做出不利舉動,不如讓他們自以為得計,然後我們什麼都不需做,就可以等著他們放回公主了,至於張守志那邊,自有慕師兄將他帶回。」

  張守志嗤道:「你們啊,一個個心眼都這麼多,算得倒是明白,不過那假公主究竟是誰?你們算出來了嗎?」

  應飛揚正欲開口,李含光用眼神阻止了他,搶先答道:「應該就是張守志安排的暗子吧,只等將張守志擒回,一切便見分曉。」

  「既然你們這麼有把握,那這件事也算結束了,李師兄,應師弟,我也要走了。」呂知玄突然道。

  應飛揚一愣,道:「走,道長這個時候離開,是要去往何處?」

  呂知玄嘆了聲,道:「師傅逐我出門牆,我初時雖是不忿,但如今想來確實該受此罰,自隨師傅入京以來,我的心性就變得浮躁易怒,處處爭名好利,才會屢屢被張守志和孫長機利用,先是與張守志擰成一派與師兄你對抗,又因為《上清含象鑑劍圖》的傳承與應師弟相爭,引得佛道兩教局勢動盪。本來已被師傅驅逐,卻因他的死又在觀中賴了幾日,現在既然事情將了,我也該領罰了。」

  李含光皺眉道:「就算要走,何必這麼著急,將傷養好再走不遲。」

  呂知玄搖頭道:「不必了,今夜既然詐出了真兇,那師傅的死訊就不必隱瞞,明日皇帝便會通告天下了吧,倒是少不得王貴公族和其他門派人士前來弔祭,若被他們看到我還呆在這裡,豈不讓人覺得師尊的生前的命令毫無作用?況且我與張守志終歸相交一場,也不忍眼見他淒慘的收場,還是先走再說吧。」

  李含光道:「也罷,你先在外遊歷一段時間也好,待我穩定局勢,再想法將你重新收回上清派,如今上清派實力大減,日後還少不得你出力。想一走了之落得一身輕鬆,還沒那麼便宜。」

  二道子頗多感慨,正告別時,應飛揚道:「呂道長,你可還想要一觀《上清含象鑑劍圖》?」

  呂知玄一愣,隨即臉上黯然的搖搖頭,道:「罷了,今日與你聯手,看到天隱劍界在你手下展現出的驚世氣象,便知師傅不將它傳我確實是對的。我就算有幸學得,也絕不可能將它發揮到你這等地步。」

  「以往不能,現在倒未必了,呂道長,你且看這《劍鑑圖》的最後幾句。」應飛揚說著,就將捲軸扔去。

  呂知玄捲軸,隨仍有疑慮,但還是依言打開,看了兩眼,便是神色一變。捲軸最後竟是司馬承禎的留書叮囑。

  應飛揚道:「呂師兄,現在明白了吧,司馬真人所創的功法,無論是真氣法門《坐忘心經》,還是這《天隱劍界》,名稱中便包含了其內涵,講求得是坐忘清新,天隱萬物,返璞歸真,不爭而爭的心境,先前你衝動易怒,爭名之心太甚,心境與司馬真人所創功法大相逕庭,所以司馬真人才不將這《劍鑑圖》傳你,不過真人他也留下此書叮囑我,何時你堪破此節,不再追求這《劍鑑圖》時,便證明你有了修煉它的資格,那時,再由我將此卷轉交與你。」

  呂知玄拿過此卷,想起過往種種,羞愧之餘又暗暗傷懷,長嘆道:「師尊,是我辜負了你一番苦心啊。」說罷,又嚮應飛揚長揖了三下,「先前貧道多有得罪,應師弟仍能不計前嫌,眾人皆知你資質當世少有,卻不知你這心性才最是難得,貧道期待師尊的《天隱劍界》在你手下大方光彩之日,到時,貧道定再來討教。」說著,長笑數聲,笑聲暢懷開闊,胸臆盡解,轉身瀟灑而去。

  待呂知玄走後,應飛揚沖李含光道:「道長,假的玉真公主應該就是青丘狐族的胡媚兒,不知方才為何要阻止我說出?」

  李含光道:「此事尚未證實,不好輕下定論,況且若讓師弟知曉背後有妖族暗施動作,以他性子,怕是又要衝動行事了。」

  「有道理,但原因怕不止如此,道長,現在四下無人,在下心頭有個猜測,雖沒半分實證,但一直壓在心頭總覺不吐不快,所以想向道長傾訴一番,不知道長可有興趣聽我的牢騷?」

  李含光面色一凝,點頭道:「但說無妨。」

  應飛揚坐直身子,一字一頓道:「在下總覺得,司馬真人並非張守志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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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狐山莊內,連環佈局,層層算計,最終卻要靠最簡單的賭鬥決定勝負。

  豹額半蹲在地左右壓腿,「咯吧」「咯吧」,一陣骨節摩擦聲如爆竹般不停響起,口中道:「胡小九,你護著你那又懶又滑的二哥,我先向慕兄弟討教幾招。」

  胡言默然無語,不知是聽到還是沒聽到,豹額也不理會他,足一蹬地,便如炮彈一般射出,慕紫軒耳聞到他蹬地聲時,豹額已是連環飛踢了三腳。

  「好傢伙,動作竟是比聲音更快!」慕紫軒輕讚了一聲,反掌擋下豹額的飛踢,但豹額卻藉著掌腳相接的反震之力,身子也不落地,靈活的一扭腰身凌空反轉,腳尖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掃向慕紫軒腦後,慕紫軒反手再擋,卻又被豹額借力,變換方向又是數腳踢來。

  所有踢技中,起身飛踢角度最刁,威力最猛的,但飛踢起落之間必有間隙,速度必然受到影響,無法連續使用。可在豹額腳下,這個定則卻是絲毫不存在,但見他身形在空中翻轉不停,每次飛踢被擋下,都能借力換個方向再出數腿,腿法迅捷如電,綿密如雨,接連不斷的砸向慕紫軒上盤,竟是在短短片刻間連出了數百腿,次次都是最凌厲的飛踢,而期間竟沒有落地一次。

  「這等踢技,關鍵便在腰力,依靠腰力才能在凌空變向的同時再起新力,讓腿法連綿不絕。」慕紫軒看出門道,卻也自知學不來,豹額的原形是花斑豹子,豹子是能在撲擊時通過扭腰變換方向的動物,這等腰力是得天獨厚,與生俱來的,不是人族就算靠著後天修煉勉強做到,也決計無法做得像豹額這般靈轉自如。

  念及此處,慕紫軒斷了觀摩的念頭,掌法一變,掌上勁力似有還無,時虛時實,正是要豹額無力可借,豹額看他窺破關竅,搶先變招,一擊鞭腿自上狠狠砸下,慕紫軒無法硬接,後退半步躲閃,豹額卻已雙手成爪,帶著一股妖厲之氣籠向慕紫軒面門。

  若是應飛揚見了,此時定會大吃一驚,那日與他交手時,豹額最多只用了六七成本事,如今豹額能為盡展,爪**替,身形如幻影一般時隱時現,招招式式,俱是迅如雷霆疾電,凌厲無鑄,天下功夫,唯快不破,豹額就是將快字發揮到了極致。

  面對豹額的連環快攻,慕紫軒也是以快打快,但他的身形雖然在毫不停留的做著高速運動,卻奇異的給人一種靜止不動的感覺,與豹額那快如流光的攻勢不同,他的每一掌都十分的平穩,雖然速度與豹額仍有差距,但是每一掌都牢牢的鎖定著豹額的身影,無論豹額從何種角度發起攻擊,他的掌總能後發先至的擋下。

  二人身形兔起鵲落,看著數百招來回,實則只過了短短片刻。忽得人影分開,豹額退後數步,氣息微喘,慕紫軒卻是氣定神閒,騰身一掌擊向坐著的胡離。

  胡離面色泰然不變,仍頗有餘暇的飲了杯酒水,卻見胡言已擋在了他兄長的前頭,胡言雙掌接招,身形立刻被慕紫軒推得後退,卻是雙唇一起,一股玄音發出,慕紫軒頓感前頭風勢一緊,勁風好似化成無形利刃,旋擊而來,無招之招竟是擋無可擋避無可避。

  「這胡言,非但修為突飛猛進,對妖言的駕馭竟也超過了當年的胡宇,留他一命,真不知是對是錯!」慕紫軒心中驚嘆,卻也不慌,真氣一振,週遭空氣竟被擠壓一空,在他身遭形成一片真空領域,風刃少了傳播的介質,自然被擋在外頭。

  一番交手,雖時間不長,卻各見三方不俗修為,此時卻聞懶散一聲傳來,「唉,真是沒眼瞧了,說要比試的是你,處處藏招的也是你,慕公子,這般縛手縛腳的比拚,連我這在旁看著的人都替你憋屈了。」胡離晃蕩著酒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道。

  慕紫軒一邊與胡言過招,一邊頗為無語的道:「藏招?胡公子你自己都不動手,在那悠哉悠哉的看著戲,竟然還數落我藏招?」

  胡離道:「我那三腳貓的本事,完全沒法子拿出來見人,藏招,也得我有招可藏。」

  「那好,我便信胡公子一回,胡公子可莫要相欺。」慕紫軒說著,一手擋住胡言,又破空一掌劈向豹額,道:「若真如胡二公子所言,那二位最好齊上。」

  「因為,你們會敗得很快!」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0
第六十三章 獅王嘯天

  「好,我一人確實拾掇不下你,可莫怪我以多欺少。」豹額挺身再戰,瞬移一般出現在慕紫軒面前,腳爪並用,此時他面上已隱隱有豹紋浮現,顯然是借助了妖相之力,速度竟比先前又快了三分。

  豹額屬於妖族中只修煉肉身的,相當於人族的中武者,招式沒有炫目的花巧,沒有奇詭的法門,只有一個字,快!爪快,腳快,神快,心快,妖氣快,快的連慕紫軒也無法再與他競速。

  而胡言則趁豹額糾纏住慕紫軒時,後退數步,再啟妖言。玄異之音一起,殿內的兩排燭火突然由半寸橘黃色的弱光,暴漲成丈許的赤紅狂炎,蠟燭在高熱之下以飛快的速度燃燒殆盡,而細長炎火則脫出了蠟燭的禁錮般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道鞭子抽向慕紫軒。

  「就在等你出招!」慕紫軒唇角逸出一絲笑意,無視臨頭的火鞭,雙掌一擺,反與豹額對攻,豹額先天獸覺突得一顫,分明論速度他更快,可是卻清楚感到在他踢中慕紫軒身體的一刻,對方的掌必可後發先至的命中他的胸膛,那種感覺怎樣也沒法以常理去解釋,但卻很快就變成了真實。

  豹額突覺腿骨一痛,隨之身形就是一哆嗦,而慕紫軒在這瞬間已抓住了他的胸襟。

  「是藏勁於體,他在過招時,將勁力留在了我腿上。」豹額陡然察覺,一人一妖交手雖只片刻,但實則已是千招來回,慕紫軒之掌暗藏反震之力,每次接招都留下氣勁侵蝕豹額腿筋,為了不被察覺,每次勁力都是微乎極微,但積少成多下卻足以換來一瞬破綻。

  慕紫軒扣住豹額前胸,勁力一吐直走筋脈,豹額隨即麻木麻木,而慕紫軒信手一甩,揮舞著豹額,以他為盾直擊漫天鞭影,胡言急忙收勁,漫天火影避開豹額的身子,而慕紫軒卻趁機一掌擊向胡言,掌上白芒籠罩,似是將星光握入掌中,玄奧莫測又迅如流星。

  胡言妖言之力不能連使,而慕紫軒正是抓住了他回力的空隙進逼而來,胡言身後便是胡離,是故此時半步也不願退,雙掌同出,鼓足妖力在身前凝下一道無形氣牆。

  然而胡言的妖言之術雖奇,根基卻是差了不少,以短擊長下頓落下風,非但阻擋不了慕紫軒的腳步,反被慕紫軒帶得不斷退後。

  眼看胡離就在慕紫軒的一擊之距,胡言為護兄長,雙目怒睜,眼中碧芒乍現,亮如星辰,照亮整個大殿,霎時,時間和空間都被這似被這碧光充斥,天地之餘這一抹碧色,慕紫軒神識一滯,卻搶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掌勁暴吐,將胡言震飛。

  「邪眼玄瞳!他竟也練到了這種地步!」這個念頭也被碧芒凝滯在了慕紫軒腦中。

  方才快不及眨眼的戰場,如今卻是出現了短暫的靜止,胡言,豹額皆已倒地,慕紫軒也因中了玄瞳之術,身形凝滯,此時任一人先出手,就足以左右勝負。

  而這時,胡離動手了!

  胡離手微微抬起,從容,優雅,行雲流水般的,將一杯酒到了他嘴中。。。。。。。

  下一刻,慕紫軒恢復正常,探出手卡住了他的咽喉,還未及嚥下的酒水被擠出,嗆得他滿臉通紅。

  「活該,讓你裝腔作勢不出手!」豹額起身笑罵道。

  胡離漲紅著臉雙掌高舉,做投降狀,慕紫軒正欲鬆手,忽然!

  「休傷胡二小子!」突聞一聲雷霆獅子吼,若晴天驚雷,令慕紫軒心血為之一蕩,同時,一道拳勁若颶風般席捲而來,拳勁沛然雄渾,剛猛無鑄,所經之處家具桌椅,皆風掃落葉本般的翻滾破碎,滾往四方。

  慕紫軒心頭一凜,此拳勁力之強,罕世少有,換個差點的人來,恐怕還沒接招,就在這推山倒岳般的氣勢下潰敗。

  但慕紫軒豈是易與之輩?玄妙一掌,劃出星斗的妙韻軌跡,迎著拳勁拍出。

  「蓬!」

  氣勁交擊,一股無形的氣旋以兩掌相擊為中心四處激盪,轉眼間,原本破碎的家具被激盪的勁氣絞碎,如暗器一般彈射到牆壁上。

  慕紫軒略退半步,趁勢將胡離鬆開,胡離卻衝著來人道:「師老,莫慌,我只是與他做個比鬥而已。」

  慕紫軒抬眼,上下打量著來人,道:「竟是我看走了眼,一身妖元凝而不發,深不見底,不動則已,動則如雷霆驚世,有此剛猛拳勁,前輩莫非就是妖世三尊中的武魁座——嘯天狂獅,師我誰?」

  來人正是老態龍鍾,身形枯瘦,正是先前擋在莊前的那名老僕,慕紫軒初見他時,便覺他氣若沉淵,深藏不露,卻也未料到他修為竟是高到這等地步。

  「垂朽老者而已,何敢再稱嘯天?過往闖下的虛名,不值再提!」老人聽到胡離勸阻,收起敵意,彎下身子道,言語間竟無半分與名號相稱的狂態。

  也怪不得慕紫軒沒將他認出,看他這副老朽恭謹模樣,若非親眼看到方才那拳,慕紫軒絕不可能將他與師我誰聯想到一起。

  需知師我誰是妖族中是凶名赫赫的大妖,過往也是一方雄主,隋末之時更結了六個本領高強的義兄妹,並稱「七大凶」,橫行無忌,恣意狂為,便是天道高手都避之唯恐不及。那時他的聲名不在北龍天之下,更兼手段凶殘狂霸,屠人盈野,所以被贈以嘯天狂獅之名。只後來不知怎的,七大凶拆了伙,有些甚至反目成仇,而師我誰卻搖身一變,入了北龍天麾下,成了妖世三尊之一。

  見面與想像差了許多,慕紫軒不禁又上下打量了師我誰,察覺師我誰衣衫上有數道劍痕,肌膚上也多處劍傷,而傷口中殘留著萬物寂滅的劍意,正是出自賀孤窮的手筆,眉頭一挑,道:「看來師老便是胡公子口中的那個前輩了,也難怪公子對他實力如此信任,看來賀師叔卻是難從師老手下討得什麼好處。」

  「但也沒吃什麼虧。」師我誰道,「物盛當殺當真名不虛傳,若我年輕個三五十歲,定與他一較長短,不死不休。」

  胡離躬身道:「師老,晚輩無能,委屈了您老在我胡府裝作僕人,卻仍輸了此局。」

  師我誰搖頭,僵硬的面容擠出一絲笑意道:「不妨事,在你這呆著也挺好,有吃有喝,還有你和七丫頭陪我說話,比老朽孤零零一人呆著好太多,太多了,只是小十一太鬧了些,我這老骨頭可禁不起他折騰。」

  胡離低頭道:「我那十一弟不懂事,給師老添麻煩了,我定好好責備他。」

  「不妨事,不妨事,小孩子就該活潑點才好,二小子你小時候也未必比他安穩。」

  胡離道:「施老,我既然輸了此局,便願賭服輸,你將七妹叫來,讓她把張守志交由慕公子吧。」

  師我誰卻是低垂的老眼一亮,道:「七丫頭?七丫頭還沒回來嗎?」

  胡離一疑,道:「七妹難道不是與您老在一起?」

  師我誰搖頭道:「賀孤窮凶劍之下,老朽自保都不容易,如何能分心顧及她的安危,便讓她先回來了,以她腳程,應該早已到了山莊了才對。」

  胡離再看向慕紫軒,道:「慕公子果然仍有後招,看來我敗得不冤,既然張守志已落入慕兄之手,慕公子可否將七妹還我了?」

  「胡公子弄錯了吧,令妹下落我並不知情。」慕紫軒搖頭道。

  慕紫軒一語否認,在場之妖面色皆變,胡離嘆了一聲後退數步,豹額和胡言則自左右夾來,一步一步,卻是將慕紫軒包夾在其中,而二妖雖氣勢壓人,卻仍遜於師我誰,但見師我誰身子彎的更低,氣勢卻不斷攀升,渾身衣衫鼓漲,只隨意站在前頭,就如山嶽一般難以踰越。

  就在此時,突聞外頭一魅惑女聲傳來,「二哥,這次我可是豁了命將人與你帶回,你可要好好。。。。。。。」一個相貌普通的小道士口出女聲,拎著張守志進入,看到屋內情形,面色卻是一變,道:「師老伯,您怎麼比我先回來了?」

  師我誰見她到來,氣勢一收,道:「七丫頭,我還要問你呢?你跑到哪兒去了,短短一段路,怎到現在才回來。」

  小道士面上閃過一絲惑色,道:『我可並沒有耽誤時辰,還生怕賀孤窮那老殺材趕上,一刻也不敢停留呢。倒是師老伯,您何時跑到我前頭了,我路上怎也沒撞上您?」

  胡離和慕紫軒對望一眼,道:「七妹,你且將張守志放下。」

  胡媚兒依言做了,慕紫軒探身上前,將張守志身上禁制解開,張守志隨即慢慢醒轉,睜開雙眼,迷濛的打量四周,卻是滿臉惑色,輕聲道:「這是何處?你們是什麼人?」

  張守志勉力掙扎坐起,突得又看向師我誰,戒備道:「血腥妖氣?閣下是血戮道的妖?那這便是你的妖窟了?閣下修為深不見底,遠在我之上,便是你將我擒來的麼?」

  張守志連珠炮般的問了數個問題,而且還有喋喋不休的趨勢,慕紫軒上前道「|張道長,你弒師惡行,難以饒恕,這幾位只是替我將你帶來,你便莫問這麼多,乖乖與我司天台領罪吧。」

  張守志冷覷他一眼,道:「你又是何人,好端端的,為何與妖魔為伍?」突得,雙目圓睜,滿臉驚異的問道:「等等,你方才說,弒師惡行,是個什麼意思,我師傅他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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