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296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6
第十六章 邪雲蔽日

  轉眼之間,上清派之人已被數百鬼軍包圍中間,鬼嚎陣陣,令人膽寒,絕大多數鬼軍皆是面容木然,但也有幾個例外,一個怪形怪狀的邪鬼甫一出現,便指著天上厲傀怒罵道:「厲老鬼,你我同屬地獄道,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竟然半點不顧同源之誼,奴役老子?」

  聲音方落,又有幾個邪鬼附和著罵道,這幾個鬼物都是地獄道出身,但邪派之間自然沒什麼同修情誼,皆是或遭威逼,或遭強迫,或遭殺身抽魂,被厲傀奴役之鬼。污言穢語一時不絕與耳,厲傀眉頭一皺,那幾個邪鬼便向被人扼住喉嚨,聲音嘎然而止,便聞厲傀冷道:「既然知道受制於老夫,還敢對老夫無禮,現在你們與老夫合為一體,老夫只要念頭稍動,就能要你們魂飛魄散,還不乖乖聽令,替老夫將混元道體奪來,老夫心情好,或許能放你們自由。」說罷,身形再度沉沒入邪雲之中。

  對厲傀的許諾,那幾個邪鬼自然半點不信,但知曉此刻受制於人,不得不低頭,紛紛借坡下驢道:「好,上清派的賊毛道,老子也早就想殺了。」「司馬老子死得早了,今日本尊就拿他徒子徒孫開刀!」……

  隨後眾鬼紛紛攘攘,一擁而上。

  「上清弟子莫慌,結五雷誅邪陣護棺!」李含光一聲大喝,上清弟子如夢初醒,結成陣勢。

  這些弟子皆是門中精英,只是初時被措手不及的攻擊震懾,一時失了方寸,如今李含光一聲喝令讓他們回過神來,受到指引,站定五方五雷之位,霎時雷光大起如蛇蟒竄動,誅向週遭妖邪。

  雷乃天罰之力,剛猛雄烈,辟易百邪,雷蟒過處,群鬼紛紛消散,成片倒下,如割麥子般一割就是一茬。

  上清弟子心中紛紛大喜,原來這些幽鬼只是外強中乾,民夫村眾模樣的鬼自不必說,其他一些高手模樣的雖外表不凡,但也只徒有其型不具其實,渾渾噩噩毫無靈智,與最低等的幽魂野鬼無甚區別。上清弟子雖是以寡敵眾,卻也不落下風。

  但陣中的杜如誨卻是暗自戒備,只因方才那幾個開口喝罵的鬼仍未出手,尋常修者死後鬼魂為厲傀拘役,皆是是神識俱喪,靈智全無,但這些地獄道的鬼修卻不同,地獄道本就精研魂魄之法,神魂離體對他們而言是司空見慣之事,所以此時仍能保有思想記憶,過往修為也繼承下來,雖是死魂,但同樣難以應付。他們不出手,定然是等待什麼時機。

  果然,雷電肆虐一陣後,上清派弟子突得面色大變,

  「怎麼回事,天地靈氣枯竭了!」

  修者與武者不同之處,便在於他們能以自身真氣溝通天地,納天地靈氣為己用,演化任何精妙法門都離不開天地靈氣。天地靈氣本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且會從靈氣多的地方向靈氣少的地方自然湧動。

  但此處殃雲覆蓋之下,竟似是一片與外界完全隔離的空間,天地靈氣已盡枯竭,卻得不到週遭靈氣補充,反而是陰風越吹越盛,死寂之氣蔓延,這萬鬼殃雲,實在是無法以常理論衡。

  靈氣將近枯竭,上清弟子還未來得及驚異,卻見那幾個地獄道的鬼魂同時有了動作,方才任由其他鬼魂上前充當炮灰將殘餘靈氣消耗乾淨,如今則趁著靈氣衰竭之機攻上,數道鬼影縱橫索命,幾名弟子慘呼一聲便已喪命。

  而更令人驚駭的是,這幾名弟子一死,便化作血流匯入天上殃雲,血肉在雲中如消化一般蠕動,之後吐出黑色魂球,魂球落地,正是那幾名身死弟子的形貌。

  看著方才還並肩作戰的同門,轉眼間就變作任人驅使的魂靈,面無表情朝自己攻來,上清弟子無不駭然,心神大亂之際,轉眼又增傷亡。

  「眾人穩住,變先天八卦陣!」杜如誨雙掌擊出,兩道焰光組成的手印分襲左右,救下兩名險些喪命的弟子,同時下令。

  這萬鬼殃雲實在詭異,未免多添傷亡,杜如誨及時將陣勢改換成耗氣最少的守陣。總算穩住了陣腳,但在殃雲之下,對方約戰越強,己方越戰越弱,拖得越久,對上清派越是不利。

  「師兄,還得靠你了!」杜如誨看著身旁閉眼佇立的李含光,心中暗道。

  自厲傀將身形潛入殃雲之中,李含光便靜立不動,已神念捕捉厲傀的魂體。

  厲傀為了保留最大戰力,沒將地獄道幾人的魂識強行抹去,這便意味著只要重創厲傀,其他地獄道魂體就會藉機反噬,萬鬼殃雲自然破解。

  李含光以神念探入殃雲,只覺如置身萬千生靈鮮血凝聚成的煉獄血海,處處透著邪氣詭異,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聲不絕於耳,心神如受心魔侵擾,雖未動半步,卻已是滴汗如雨。

  突而雙目猛睜,道:「找到你了!」同時神念一動,靜虛心界開啟一片虛無之境。

  若在現實中硬拚,李含光無必勝把握,縱然能勝也需費時良久,上清弟子未必能支撐到那個時候。但心界之中,隨心而動,人心一瞬能轉千百念,心界之內交鋒千餘回合,在現實中或許只是眨眼功夫,為求速戰速決,李含光毫不遲疑的施展出自創的「靜虛心界」,將厲傀強行拉扯入心界之內。

  心界之內,又是一副全然不同的景象,仙氣氤氳,雲霞繚繞,再無半點詭譎妖氛,一座圓柱形高峰聳天而立,峰頂卻是一片已黑白兩色磚石砌成太極圖案的平滑擂台。

  李含光立身擂台,腳踩象徵著陰極陽生的太極魚魚眼之處,負手以對。「厲獄主,,僥倖撿回一命,卻不知悔過,反而變本加厲殘害無辜,今日便讓你亡於靜虛心界之中!」

  而厲傀面上驚異一閃而過,隨即好奇的打量著四周,道:「與司馬承禎的天隱劍界類似,卻又有所不同,有些意思,不過老夫曾在司馬承禎的劍界下吃過大虧,你以為我會無所準備嗎!」聲音甫落,天上日頭一暗,竟成天狗吞日之象,而腳下山體碎石崩落,搖搖欲墜,太極圖案的擂台裂出道道溝壑。

  ————————————————————————————————————

  看到李含光出神模樣,杜如誨知曉他已成功施展「靜虛心界」,,「靜虛心界」之內,心念比根基、招式都更為重要,心堅意定者便可立於不敗之地,相處多年,杜如誨知曉李含光道心堅定,絕對遠勝魂體不全,慾望纏身的厲傀。

  杜如誨登時精神一振,五指一張,焚玉天衍印若帶著焚盡邪惡的道火呼嘯而出,將一地獄道鬼修打得魂飛魄散,信心十足的沖弟子們道:「再堅持片刻,師兄很快便能獲勝。」

  話音方落,突見觸目驚心一幕,旁邊李含光慘呼一聲,道冠崩散,口嘔朱紅倒落在地。

  「師兄,怎有可能?」杜如誨難以置信的將李含光扶住。

  而天上殃雲再度凝出厲傀囂張面容,桀桀笑道:「沒想到吧,這殃雲之內萬千魂靈皆與老夫心念相通,老夫心裡想什麼,他們也就想什麼,你區區一人,如何能敵這萬魂之力。」

  厲傀險些在司馬承禎手下魂飛魄散,心內怨恨,自然存著報復之心,這萬魂殃雲便是他為克制司馬承禎的天隱劍界而修煉的,他自知憑他一人難以在心念上取勝,便以眾敵寡,將萬魂心中戾氣歸於一心之中。莫說李含光,便是司馬承禎重生,想以心念勝過厲傀的萬魂同體之身也絕無可能。

  李含光想要速戰速決,卻不幸成了以短擊長,局勢瞬間進入無法挽回的劣勢。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一聲甜美女聲,「謝師姐,我就說了嘛,哪有烏雲是這樣的,還好沒聽你的話,反方向逃去躲雨,不然可錯過這場好戲了。」

  又一清脆女聲帶著羞惱之意,道:「淼淼你懂什麼?以師姐我的修為,當然看得出這黑雲邪氣衝天,只是不忍帶你涉險,所以想先將你支走,再和明燁師弟一道驅散這邪雲。」

  「切,狡辯,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麼辦?」

  「怎麼辦?明燁師弟,你修的是九陽昊天劍訣,遇上這邪雲蔽日,你說該怎麼辦?」黑雲盡頭,一明媚清麗,眉眼如畫的女子一手持一把晶瑩剔透的寶劍,裊裊走來,正是謝靈煙。

  面容蒼白,神情冷峻的明燁緊隨其後,身形雖緩,身上每一毛竅都似吐出灼熱氣息,面對謝靈煙的問題,明燁緩緩抽劍,以招名代替回答。

  但見他朱紅長劍指天,氣走八脈,周身炎流匪聚成九個火球,九個火球又凝聚成一個煌煌大日。灼熱酷烈,耀眼奪目,自地面騰升而起,正是——「烈陽行空-澄清玉宇!」

  「說得好,那我也來湊個趣!」謝靈煙指撫長劍,劍映寒眸,清秀面容帶出不屬於人間的清冷之意,隨後柳眉一蹙,一道既冷徹又縹緲的劍氣直衝邪雲。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6
第十七章 各懷鬼胎

  赤熱炎流,冰寒劍氣,並駕齊驅,貫天而上,直襲萬鬼殃雲。

  厲傀那巨大的醜臉立時多了個窟窿,冷熱雙氣交合併流,在雲中形成一個風眼,氣流旋動將殃雲撕扯的更加扭曲。

  一劍展露不凡修為,卻聽謝靈煙揚聲道:「凌霄劍道,商影真人座下弟子謝靈煙、苗淼、明燁在此,前方的可是上清派之人。」聲若空谷黃鸝,清脆悅耳,雖隔甚遠但仍清晰可聞。

  「不錯,正是上清派李含光與杜如誨護送師尊棺木,卻遇地獄道妖邪攔路,多謝三位出手解圍。」杜如誨一邊將李含光扶下調息一邊道。

  「地獄道?」謝靈煙自幼在山門長大,對仙妖佛魔的往事比常人更清楚些,聽聞「地獄道」的名號眉頭一皺,「這幫妖人還未死盡?道長且支撐一會,我等來替你們開條路。」先前見村落之內房室皆空,全無人影,,如有無數生魂她已察覺不對,如今看到天上血腥邪異,如被血肉滋養而成的殃雲,心中已對村子慘劇猜到個十之八九,謝靈煙一口銀牙幾乎咬碎,說著,便要與明燁、苗淼結成「三才劍陣」突入鬼軍之中。

  卻聽杜如誨大喊一聲,「且慢!」隨後仰天望天,道:「厲老鬼,你裝什麼死呢?」

  卻見天上邪雲再度聚動,露出厲傀尖削面容,道:「不過就是多了三個小娃兒,能有什麼用處,咦,這小子肉身竟然是難得一見的純陽之體,有意思,這大好肉軀老夫要定了。」

  厲傀碩大眼睛盯視著明燁,若審視商品一般,但看了一陣,隨即換做一副肉疼模樣惡聲道:「不對!經脈受損嚴重,血脈枯竭,筋骨扭曲,小子你到底做了什麼,簡直糟蹋了你這天生純陽體!」

  明燁理也不理,橫劍於胸做禦敵狀。

  厲傀又掃向謝靈煙、苗淼兩個女子道:「純陽之體被用成了廢品,還好有兩個元陰充足的女體,勉強可堪一用。」

  雖不知他要用於何處,但料想也非是好話,兩名女子粉面漲紅,便要上前拚命。杜如誨再度喝道:「停步!不要入這殃雲中!」

  杜如誨在萬鬼殃雲中多時,已看出些門道,殃雲非但遮蔽天日,更阻絕了天地靈氣的流動,天地靈氣用一點便少上一點,所以邪鬼可以在殃雲庇護下非但不懼日光,反而更添威能,而修道者若此時身陷其中,則會因內中天地靈氣將近枯竭,一身修為大打折扣。

  萬鬼殃雲一旦張開,便等於同時兼得天時地利,任誰陷入其中與之相抗都要吃上大虧,但與之邪異威力相匹配,殃雲也存在致命缺陷,便是萬鬼殃雲在張開之後便不能再移動,只能靠著吞噬血肉生魂擴大自身範圍,而鬼軍畏懼陽光,只能在殃雲覆蓋範圍內活動,如此,對付一撥人馬時,萬鬼殃雲可謂無往不利,但若有援軍相助,立時就會身陷被動。

  厲傀先是受了謝靈煙和明燁劍氣後,先是示弱隱匿身形,又是言語相激,都是為了引他們進入殃雲腹地之中再將他們圍困,但杜如誨亦是經驗老道之人,很快就看破了他的算計。此刻指揮道:「凌霄劍宗三位道友,萬莫進入殃雲之中,再外圍以劍氣消弱他魂體即可,上清弟子嚴守陣勢,厲老鬼,便看咱們誰先撐不住吧!」說罷,哈哈大笑,焚玉天衍印結成鎮邪道印,連連揮出,威勢雖大減,但群鬼仍是觸之即亡。戰局隨即成了一副奇怪模樣,黑雲之下,數百人鬼密密麻麻擠成一團,相互廝殺,而一線之隔的雲層外,三個少年男女卻是打木樁一般擊向黑雲,卻沒半隻鬼上前攔阻。

  而謝靈煙與苗淼依言站在外圍,二女心中惱怒,出手皆不留情,「看劍!」謝靈煙嬌喝一聲,幽寒劍光連綿不絕,苗淼雖不能施展劍氣,但此時也施展水法,冰水同源,加成謝靈煙劍威。而對厲傀傷害最大的,卻屬明燁,除卻天雷之外,便要數純陽道火最具誅邪之威。

  但見明燁劍插於地,接引地底火脈,元功沛然一提,背後九團高熱陽火往復流轉,隨後劍尖一指,沛然真氣化零為整,九陽悍然合攏,聚成一個巨大太陽,就要破雲而出。

  與殃雲接觸瞬間,便是道火四散,金輝遍灑,雲上無數厲鬼慘嚎嗚咽,令人動容。連底下的鬼兵也似畏懼被焰光刺痛一般,畏懼的縮著身子。

  「好傢伙,這少年真氣竟是如此雄渾,竟還在應飛揚之上!」杜如誨驚駭道,原本一個應飛揚已將上清派的弟子盡數比下去,但應飛揚是劍冠之徒,天縱奇才,倒也說得過去。但此時看明燁和謝靈煙展露的修為,上清派弟子中亦是無人能及,一時心緒激盪,竟在此時起了唏噓之感。

  而厲傀心中更是駭然,他與萬鬼殃雲合為一體,邪鬼受到的傷害,他魂體自然也受影響,竟有撕裂般的痛苦,隨鬼眾數量繁多經得起消耗,若繼續如木樁一般任由他揮砍,怕是終究會支撐不住。他潛伏多年,只為今日奪得司馬承禎遺體,再殺盡上清派眾人,將他們煉為鬼卒洩憤,所以守在並經村莊,屠盡村民並假冒之,綢繆不可謂不周詳,本來李含光中計受創,其他人身陷重圍,局勢盡在掌握之中,卻突然有三個小輩亂入,打破全盤計畫。

  此時,腦海中卻有一個地獄道的鬼修幸災樂禍叫嚷道:「厲老鬼,你這萬鬼殃雲也搬石砸腳了吧,還不趁此時收了跑路嗎?」

  厲傀心知,這般拖延下去,縱然能先誅滅上清派眾人,他也必定神魂受傷,到時這幾個被他吞了魂魄的地獄道鬼修定然趁機反噬,可若現在就收了萬鬼殃雲,非但他覬覦已久的混元道體再無機會得到,解除神通後能否敵得過杜如誨等人圍攻也不一定,一時已是騎虎難下。

  那個鬼修見他不答,繼續道:「厲老鬼,我等與你做個交易,你為我等塑造肉身,放我等自由,我等替你擒下這幾個小輩,奪得混元道體,如何?」若只是魂魄,出不了萬鬼殃雲的範圍,但若有了肉身,自然就不受此限制。

  厲傀在魂識中道:「陰冷山,你這孤魂野鬼,敢跟老夫談交易,信不信老夫現在就讓你灰飛煙滅。」

  陰冷山無懼道:「我灰飛煙滅,那你也難再支撐,你要拚個魚死網破也成,我便與你賭這一次。」

  其他還有幾個鬼修,雖未開口,但此時都停身不動,目光閃爍,各有盤算,厲傀亦知他們心思,或是與陰冷山一樣借此機會逃脫他掌控,或者是想潛伏身邊尋隙反噬,奪了他的萬鬼殃雲之身。

  厲傀心中暗惱,當時貪圖這幾個地獄道鬼修的實力,不忍洗淨他們意識,結果竟然他們有了敲竹槓的機會,恨不得當場就催動魂咒,讓他們永不超生。但此時又是一熱一寒兩道劍氣擊來,冷熱交替的滋味在他魂識中蔓延,逼得他冷靜下來

  厲傀轉念一想:「若奪得司馬老賊的混元道體,便能達到清濁同流,正邪合一的境界,到時這幾個傢伙的力量便是不足為道了,若是不能成,留下他們也是隱患,還不如放他們離去。」

  厲傀當斷則斷,道:「好,不過咱們要烙下魂契,你等說到必須做到,且日後不得尋我報復!」

  「這是自然!」幾個鬼紛紛起誓,對這些妖人來說,發誓本如吃飯放屁一樣,但若在發誓的同時烙下魂契便又不同了,魂契與生魂鎖死,若違背誓言便是魂飛魄散的結局,所以說來雖顯得諷刺,但地獄道的鬼修,或許是正邪修者中最重誓言之人。

  厲傀見狀也依照先前所言起了誓不再疑慮,身形再度沒入雲中,卻見血腥黑雲如蟲蠕動,血肉翻滾,生魂悲切,竟是分裂出了四個血肉堆砌成的怪影。

  怪影雙頭六臂,強健猙獰,身形以中間為界,左邊是血肉筋絡鑄成的黑紅之色,右邊則是骨渣腦漿組成的暗白之色,背後還背著一個象徵六道輪迴的六角輪環。彷彿是蹩腳工匠用拙劣的模具澆築而成,顯得粗獷、扭曲。卻又顯得有種原始的力量。

  一干鬼眾見狀道:「厲老鬼,你這是什麼意思?」

  厲傀再度現形道:「我只答應替你們重塑肉身,卻沒說讓你們變回原來模樣,就這四具,你們愛要不要。」

  在場正好八個鬼修,便意味著要二人同使一具肉身,難怪他將肉身塑有兩個頭,地獄道之人個個心胸狹窄,性情詭異,如何能容忍與他人共用一具肉身,日後定然會為爭奪這肉身控制權而兩兩相殺,厲傀險惡用心不言而喻,但眼下有總比沒有好,諸邪對望一眼,爭先恐後的沒入肉身之中。

  此番交談皆是在神識中達成,凌霄劍宗三人並未聽到,待四個怪物從雲端降下才陡然察覺,為首的怪物六拳輪握成錘,接著下墜之威轟然砸下,三人吃了一驚,收斂攻勢,避身躲閃,但聞轟得一聲,地面多了一個大坑,沙塵四起,而地面震盪卻不曾停止,又是「轟!轟!轟!」的三聲震擊,四個身高十尺,面目猙獰,惡形惡狀的怪物,如四堵圍牆將明燁三人圍困其中。八個頭,十六雙眼睛帶著嗜血殘暴的眼神打量著他們。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6
第十八章 奇兵到來

  四隻惡形惡狀的怪物將三人圍在中央,凶暴血腥之氣已是山嶽一般撲面壓來,體型的巨大差異下,還未戰,明燁三人已經在氣勢上輸了一頭。

  修為較差的苗淼腳已發軟,低聲道:「師姐,都說了不要多管閒事了,你非要來看看,現在好了,咱們回不去了吧。」

  "慌什麼?師姐我早有準備」謝靈煙得意瞥了她一眼,隨後一臉淡定仰頭看著四隻怪物道:「喲,原來還有援軍,好在我們也有!我早已傳訊給師傅商影真人了,瞧吧,她人已經來了。」謝靈煙纖手一指,便見天際一道光痕撕風裂雲而來,隱隱道家華光替它披上一層玄妙高深的淡藍光彩,璀璨幽邃,若一尾流星襲來。

  這幾個怪物若是有面色可言,現在一定面色一變,商影之名雖不像劍冠那般響亮,但一身修為亦是非同小可,而且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護犢子,邪道修者若是跟她結下樑子,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是,地獄道這幾人也非泛泛之輩,且受誓約約束,既然做了,自然要做到底,心中正各自盤算。

  然而!

  那流星逐漸接近,卻是伴隨著淒厲的慘呼聲。半空中,但見一道人影單足踩著一個巴掌大的一塊八卦盤,正在氣流呼嘯的半空之中艱難的保持著金雞獨立的姿態,饒是如此,那八卦盤仍是搖搖欲墜。在空中如波浪般上下起伏,最終仍是承載不住那人重量斜著栽下。

  在迅疾的去勢加成下竟有隕石天降之威,直衝三人四怪的戰團。四怪不敢大意,紛紛避身,便聞轟然一聲,人影落地,激起陣陣沙塵。

  沙塵中,一人吐口沙子罵了句娘,從地上爬起身子,目光與謝靈煙一交匯,卻是齊齊喊出聲來。

  「怎會是你們三個?」來人驚呼道

  「怎會是你,應飛揚?」謝靈煙大失所望道。

  ——————————————————————————————————————

  怎會是你?若要回答這個問題,還需把時鐘撥回一些。

  今日清晨,洛陽城中一處算命攤位,與其他生意興旺的攤位相比,此處可說門可羅雀,攤主卻是一副悠閒的翹著腿翻看一本卦書,頗有幾分大隱隱於市的高人氣息。

  「策大仙,快,我要算卦。」應飛揚火急火燎趕來,打破悠閒氛圍。

  策天機隨即陰陽怪氣的笑道:「喲,小子終於開竅了,我就說你有桃花煞吧,現在知道找我解煞了?」

  「什麼桃花煞,還不是你們鬧出來的!今個我不解煞,只尋人,快算一卦,替我算一下師兄在哪?」應飛揚拍著桌子道。

  策天機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手指了指側旁的幡布,上面赫然書道:「卜卦百文,天機莫問。」

  應飛揚狠狠道:「你這老騙子,人家十文錢一卦,就你百文一卦,難怪生意這麼差。」

  策天機自得道:「這叫鳳凰不與凡鳥同群,與他們一樣價錢,怎麼能凸顯本大仙的本事。」

  應飛揚錢袋一解,叮叮噹噹的落了滿桌子銅板,道:「這邊大概有七八十文,好歹是舊識,給我打個折價。真是想不通你,你本事雖然不怎樣,但好歹也是個修行者,想要賺錢還愁找不到方法,怎偏就專門為了幾個銅板坑蒙拐騙。」

  策天機攏著銅板樂陶陶道:「錢賺越多命越賤,本事越大越不得自由,本大仙三兩的命就不去賺七兩的錢,這就叫個知足常樂,順應本心。」

  隨後拈起其中幾枚擲放在桌上,道:「上巽下坤,屬觀卦,此去東南十五里,得見故人,只是此行有幾分凶險,你可小心。」

  「若這段時日找不到他,那才真是凶險,我便去碰碰運氣,沒準你第一卦就能靈驗了呢。」應飛揚道。

  策天機道:「什麼叫沒準?大仙我百卦百靈,對了,正好送你個物件,省得你慢騰騰的到了地方門主卻已走遠,你反倒埋怨我算卦不靈。」說著,扔出一個八卦盤。

  八卦盤通體幽黑,材質非金非鐵,應飛揚一掂量,便知非是凡物,問道:「這是什麼?」

  策天機得意道:「若以修行之法區分,皇世星天勉強可劃為器修一道,若是沒個飛行代步的法器,本大仙哪好意思出門?」

  應飛揚眼睛一亮,道:「還有這好東西,以前怎麼沒見你拿出來用過?」

  「這個……你一會就知道了。」策天機含糊一聲一揭而過,又道:「若不是本大仙也急著找回門主,這寶貝還不捨得借你用呢,你可早點將門主找回,否則姬瑤玉那婆娘發起潑來,整個司天台有得遭殃。」

  應飛揚不疑有他,詢問了用法後道了聲告辭,便到了洛陽城外的無人之處,依循策天機所授法訣,口中一念,那八卦盤就迎風而長,化作了車輪大小,漂浮在半空。

  應飛揚小心翼翼的坐上去,到了聲「去!」八卦盤隨即風馳電掣,直上雲霄,速度之快,以致他險些被氣流掀飛下去,急忙氣凝丹田坐穩身形。

  度過最初的緊張,應飛揚漸漸安穩,略微舒緩心神打量起來四周,耳邊呼呼風聲如雷暴不止,入目卻是一片勝景,河若細帶,山如土丘,天地彷彿縮小在眼前,偶爾幾個人影也都如螞蟻一般幾不可察,應飛揚只覺自己若高高在上的神祇一般,居高臨下俯瞰眾生,心中升起暢快之感,又欣羨的心中自語道:「劍修萬般都好,就是飛行之術比不上法修和器修之類,策天機明明修為平平,卻已能在天上飛,而我等劍修除非修為到御劍飛行的高深境地,就只能靠腿在地上爬。」

  欣羨一陣,突然覺得腿已盤不開,應飛揚突然發覺,原本車輪大小的八卦盤已縮小到蒲團的大小,而且尺寸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減。

  「策天機,你果然靠不住!」雲天之上,應飛揚大罵一語,驚得側旁飛鳥飛散。他卻哪裡知道,策天機只是新做出個法器,又不知效果如何,想要尋個皮糙肉厚耐摔的替他試用一下而已。

  應飛揚姿勢從盤坐改成跪坐,又由跪坐改成站立,最後成了單足立於八卦盤上,巴掌大的八卦盤終於承載不了他的重量墜落於地。

  ——————————————————————————————————————

  應飛揚灰頭土臉的看了下四周,也被那四隻形貌狂野凶暴的怪物嚇了一跳,道:「現在好像不是說話時候,謝師姐,你又惹麻煩了?」

  謝靈煙哼道:「少廢話,反正是些妖邪,總要有人解決,雖然來得不是師傅,不過你來也勉強湊合,正好四對四,咱們一人對付一個。」

  「四對三吧,我頭暈,先緩緩,你們撐一會,我隨後就到。」應飛揚說著,竟自行躲到一個土牆腳狂嘔起來,八卦盤忽上忽下的一陣顛簸,顛得他五臟六腑都要出來了,如今腳一沾到實地,立馬覺得頭暈目眩,胃裡更是翻江倒海一般。

  四位怪物觀察變化,察覺來人並非商影后便再度迎上,被這場鬧劇一擾,本來肅殺氣氛一沖而散。

  「沒有的東西!」謝靈煙白了他一眼,挺身擋住一個襲來的怪物。

  「應飛揚你可快點,本姑娘若今天被你害死,一定變鬼纏著你!」苗淼嬌罵一聲,一手捏訣,一手引劍,也迎向一隻怪物。

  謝靈煙身形靈動,手中銀芒閃掣,奪目光弧盤旋疾飛,如夢如幻,而她的身形在銀芒之間若隱若現,更顯仙姿絕逸。週遭空氣在她的劍意摧動之下,凝結出細碎堅硬的冰棱,如一把把支晶瑩剔透的水晶小劍,飛舞盤旋,又化作漫天的劍氣光雨擊向對手。身形雖是差別甚大,謝靈煙卻全無畏懼,反而招招搶攻,式式爭先。

  而苗淼同施術法劍法,一時水光盈盈,劍光粼粼,她人也如化入流水一般無常無定,忽而在前,忽之其後,每一劍都不走盡,暗藏無數變化於其中,將纏鬥的一個「纏」字發揮到了極致,修為雖差上一些,卻也力保無虞。

  一番交手,以劍知人,便見二女心性不同,二女表面雖都是愛吵愛鬧愛捉弄人的性子,但謝靈煙內心深處卻藏著堅強倔強,孤高冷傲之意,如萬年不化的冰山冷硬的對待世間。苗淼內心則是如深潭靜海一般難以捉摸,變化無定,內藏無數暗流,讓人不知她下一刻在想什麼。

  現在最危險的反而是明燁,明燁先前耗功最多,又一馬當先的攔下兩隻怪物,戰得時間稍久一些,以走火入魔筋之法強行提升修為,導致經脈受損的弱點便已顯現,腳下炎圈越縮越小,竟有後力不濟之態。

  應飛揚一邊吐,一邊環顧四周看清狀況,自然認出了上清派一行人,但對亂七八糟的戰況反而更摸不到頭腦,就在此時,一個符紙疊成的小小紙鶴飛來,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從土牆的陰影處飛來,而紙鶴開口,卻傳出了李含光的虛弱聲音。

  「應師弟,我有辦法扭轉局勢,不過又要勞你相助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7
第十九章 臨場發揮

  回來的晚,寫的急了些,明天再修下詞句

  明燁以一敵二,雖處下風卻仍不見慌亂,一招一式法度森嚴,比起數月前與應飛揚相爭時的瘋狂之態,此時已顯隨心所欲,收放自如,隨著一招「朝陽初生-破晝復明」。他身子亦是如大日騰空。劍光自下而上撩起,便要將眼前怪物開膛破肚。

  哪知眼前怪物突然化作一陣黑風消失無形,卻從背後突然出現,六手攢聚成一個巨拳,狠狠向明燁背後砸落。

  明燁見機極快,長劍反轉身後,全身真元匯於劍上,長劍立時變成了一個火焰盾牌,怪物卻不懼烈火,拳上反結了一層冰霜,拳風陰冷如自九幽黃泉吹起的陰風,抵消陽火之威。

  轟然一聲,冰火相融,雖有劍的格擋,但雄沉拳勁無法盡消,明燁氣血翻湧,直直墜落地面。

  凌霄劍宗三人以貌取人,見著四個傢伙怪模怪樣,肌肉虯結,便將他們當作只會使傻力氣的野獸,卻不知這四個樣貌粗獷的怪物中,藏著八個陰險狠毒,奸詐奇詭的靈魂。八個地獄道修者每個都是來厲不凡的人物,待稍微適應了這具身體後,他們的本事便開始慢慢顯露,功法、招式被試招似的一一施展而出,共用一體的雙魂,也在腦海中一番爭吵後明確了各自分工,雖遠稱不上默契,但最算沒有再相互阻礙了。

  明燁墜身之際,另一怪物六手同張,等候多時,六手或曲如箕,或繃如弓,或攢如鎚,竟是拳掌指爪並用,同時六種陰毒功法。繁雜錯亂卻威勢無匹的朝明燁擊去,明燁見避無可避,心頭一橫,炎流聚集劍尖,便要施展兩敗俱傷之招。

  此時,突見劍光沖霄而起,隨後磅礴無匹的劍氣化作一般巨大劍刃狠狠斬落,正是應飛揚施展斬字訣挺劍相助,這一劍無論時機或是角度都是巔峰妙絕,怪物六招同使,看似威勢駭人,但過於繁雜的招式,使得彼此無法配合完美,而這一劍乾脆利落,威凌霸道,正合一劍破萬法,無物不可斬的精要!

  怪物瞬間由守株待兔變成陷入兩面夾攻,怪物兩邊靈魂都想先保住自己半邊的身子,此時急急變招,六手分襲兩方,但這一變反而力分則弱,竟是右邊的手臂被斬斷一根,左邊的腦袋被燒去半邊。可那怪物只本能的後退幾步,卻不見絲毫傷痛的樣子,顯然此屍肉堆聚成的肉軀不具備痛覺。

  而應飛揚卻不停手,方退眼前之敵,又是一劍斜揮,劃開了苗淼和謝靈煙的兩處戰局。

  謝靈煙此時氣息微喘,道:「吐夠了嗎,那就快來幫手,四對四,一人一個!」

  卻聽應飛揚面色凝重道:「一對四,你們退下,我一人,對他們全部!」

  應飛揚橫劍一劃,一道筆直劍痕清晰的出現在地上,劃定楚河漢界一般,將四人四怪分離,道:「越此線者,必死無疑!」應飛揚面色沉穩,語態雖狂,面上卻一片平靜,如同只是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那幾鬼各懷鬼胎,一時竟也被他驚人氣勢所懾,誰也不敢率先向前。

  苗淼和明燁心頭一驚,但謝靈煙與他相交甚久,只曉應飛揚雖也是心性高傲之人,卻也知曉分寸,他的實力比自己高出有限,以一敵一都難保能勝,何況以一敵四,此時既然說出此話,定然另有圖謀,面色一變,配合的演道:「你打算使用那一招?」

  「不錯,以劍為魂,燃魂化劍,正是我師傅劍冠顧劍聲所授以命換命之招——魂殺劍殛!」,應飛揚目光淒絕,面上卻帶著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決然之意,

  「可是——那樣你也會死!」謝靈煙做出雙眼通紅的模樣,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意已絕,你應看得出來這幾個傢伙越戰越強,此戰必敗,再拖下去,四人都走不了,你我自幼便在同一學堂長大,當知曉我的脾氣比村前石牛更倔更硬,所做決定絕不更改,你若心頭惦念我,日後供奉三清之餘,別忘禱我魂魄安息便可。」應飛揚淒然道。

  謝靈煙眸中光彩一閃,已覺察他幾分心意。

  卻見應飛揚抽手甩出一方疊好的符紙給謝靈煙,深情款款道:「這是你為我祈的平安符,看來今後是用不上了,不過能換你今日安然,就是對我最大的平安,。」說罷,氣機一震,喊道:「快走!」

  謝靈煙一跺足,揮淚轉頭對明燁,苗淼道:「走!」說著,三人同時離去。

  四怪正欲追上,卻聽應飛揚再度揮劍劃地,加深地上溝痕道:「越此線者,必死無疑,當我開玩笑嗎?」

  四怪同時停步,應飛揚腦海卻突然多了一個聲音,「小子裝神弄鬼,當我們第一天出入江湖嗎?什麼魂殺劍殛,聞所未聞,」四個怪物做得粗糙,並無聲帶這精細物件,所以方才一直沒有開口,此時則是借「魔音傳腦」之術,將話語傳入應飛揚腦識之中。

  「四位,不,八位前輩皆是狡猾無恥的鼻祖,晚輩這點能耐,豈敢在你們面前賣弄,八位若是不信,何不上前一試?」應飛揚回應道。

  「你既然知道我們這有八個,那憑你一人,便算燃盡魂魄,也只能拖一人賠命罷了,如何擋得住我們其他人?」又是一道聲音傳入他腦子。

  應飛揚輕笑道:「這倒沒錯,我只能拖第一個人賠命,你們誰先上?」說罷,劍尖橫劃一圈,掃向那八個腦袋,被劍尖指到的腦袋,皆是向後一縮。一時氣氛凝滯,如暴風雨前的寧靜,殺機滿盈,卻誰也不敢先動。

  沉默片刻,三人已漸行漸遠,應飛揚腦中又多了個聲音,「你替那小娘皮搏命,她卻逃的頭都不肯回,真是**無情。」

  「嘿嘿,你今日要是死了,我估摸著沒幾天她就會倒在那玩火小子的懷中,倒是你墳丘上定然生滿綠草……」

  「我們本來與你無怨無仇,要擒殺的也不過是那三個而已,你把路讓開,我們絕不為難你,如何……」

  一時間,八個聲音接連不斷的出現在應飛揚腦中,你方說盡,他又上場,七嘴八舌,聒噪不已。

  「夠了,你們要在我腦子裡開會啊!」應飛揚心神一凝,驅散腦中雜音,方將雜音趕緊,正待緩緩收神時,突然,腦中如有天魔狂嘯,萬鬼嘶嚎,尖利刺腦,攝人魂魄。應飛揚只感腦中每一條神經都在炸裂。心神一晃,抬手摀住頭殼。

  而此時,四隻鬼怪同時殺到!

  地獄道惡人皆是詭詐之徒,應飛揚的虛張聲勢之計,自然是九分不信,但只那最後一分,卻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只因地獄道的人,常與生死打交道,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惜命。

  若應飛揚說他能以一換四,或許地獄道之人或許會破釜沉舟賭上這次,可他既然說只能與一人同歸於盡,那麼不論真假,地獄道之人自然沒人願做出頭鳥。

  但八個老謀深算的老鬼也絕不可能就這麼跟他僵持下去,便順勢而為,表面雖與應飛揚在腦中交談,卻是在暗中交流溝通,尋得破局的完美之法,終於八人決定同使「鬼嚎之術」。

  鬼嚎之術是魂修入門術法,也因此,八人雖功法各不相同,卻皆有修習此術,此術作為入門術法,自然沒有太大威力,只是如名號一般,在人神魂深處製造鬼嚎之聲引人畏懼罷了,修行有所小成之人,甚至意志堅定的凡人都不畏此術。

  但此番,最基礎的術法由八個修為深厚的老鬼同時使出,只作用於應飛揚一人,效果自然也是倍乘,而出手時機也把握的極好,先是故意在應飛揚腦中吵鬧不休,使得他心浮氣躁,逼得他凝聚心神驅散吵鬧聲,之後在凝聚的心神方舒緩的一瞬間,趁機同施鬼嚎之術,自然將鬼嚎術的威力發揮到最大。

  鬼嚎入腦,一瞬間的分神,四怪已同時殺到,然而——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7
第二十章 三才歸元(一)

  「過線者死,你當我在胡說?」方才還一副痛苦模樣的應飛揚突然眼神一冷,身形猛一後躍,躍身同時,足下突然多出幾道又細又直的隙痕,如蛛網一般繁密錯布,而衝在最前的怪物,竟莫名其妙的支離破碎,血肉紛飛,化作大小不一的蠕動屍塊。

  「怎麼回事!」毫無徵兆,毫無預警,便有一個怪物碎屍成塊,剩下三個怪物同時一凜然,心中不明所以,卻皆是畏懼的在半空中詭異一個轉向,巨大身形折回了所劃界限後,六對巨眼圓睜,戒備盯視著應飛揚,卻皆不敢再上前一步。

  應飛揚也不動作,將劍倒插於地道:「他中了我的魂殺劍殛,注定死的七零八落!不過我的神魂也已燃盡,即將魂飛魄散,你們誰要取我性命,儘管來吧!」說罷,儘是一副坦然受死的模樣。

  但應飛揚說是即將魂飛魄散,面上卻是氣定神完,紅潤光澤,一派輕鬆模樣。

  是以強示弱?還是以弱示強?陷阱?還是虛張聲勢,還是借虛張聲勢布下新的陷阱?死去怪物身上的血腥之氣猶未散盡,卻另剩下的怪物更加驚疑不定,地獄道雖皆是老謀深算之人,卻也被這同犯方才死法震懾,一時完全不知他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

  場面靜謐的可怕,再度回歸先前緊張的對峙局面,就在此時,「滴答!」一滴血滴應飛揚的側手滴落,聲音雖輕,但在這個時候卻無異於黃鐘大呂,怪物六個頭齊刷刷的盯嚮應飛揚的側手,便見手上中指處套著一個黃銅指環,而他無名指和小指則多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鮮血正滴答滴答的從傷害滴落。

  「糟了!被發現了!」應飛揚心中暗道

  在鮮血浸透之下,一道細的幾不可察的細線被染成紅色,漸漸顯露形跡。

  伏蛇絲!

  在幾日前圍捕孫長機後,應飛揚便一直孫長機遺落下來的伏蛇絲裝在身上,今日恰巧起了大作用,他方才一邊拖延時間,一邊備下了後手,與怪物對峙之餘一直催動真氣,利用伏蛇絲能拉伸千米的韌性,令伏蛇絲不斷延展,在他足下織了一張網。

  之後趁著四怪攻擊之時,身形後躍,撤回真氣,伏蛇絲織就的網在失去真氣支持的情況下急劇收縮,為首的怪物自行衝入網中,便被包裹在其中,被鋒銳至極的伏蛇絲割成碎塊。

  伏蛇絲作為黑教的法器之一,誕生之日起就是為了殺人,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佈置,用來暗殺和陰人都是再適合不過,地獄道之人雖狡詐,但從未曾見識過這來自西域的奇形兵器,一時間竟也吃了大虧。

  而應飛揚看似輕鬆,其實方才也差點吃了大虧,八個地獄道之人同施鬼嚎之術卻也令他措手不及,好在他曾與賀孤窮周旋過一個月,十數次親身經驗過同樣有攝人神魂之力,威力又遠遠勝之的殺意之劍,在殺意之劍磨礪之下使他心神異於常人的堅定,才會提前一瞬恢復神志。

  可惜伏蛇絲極難操作,應飛揚雖萬般小心,卻仍自傷己身,被割傷了兩根指頭,使肉眼難以覺察的伏蛇絲在血跡下現形。

  底牌顯露,看清伏蛇絲的三怪,雖仍未能完全理解,但也將事情原委推出個大概,在應飛揚腦中喊了一聲:「好奸猾的小子。」又同時攻上,只是這次更為謹慎,不敢再近身,只遠遠在後面以術法和掌氣攻擊。

  術法和掌氣雖無近身攻擊那般拳拳到肉的威力,但十八隻臂膀同時使來,卻是綿密如雨,連綿不斷,應飛揚一手舞劍成圓,一手將伏蛇絲催成護盾之形,可惜真氣不濟,盾形不過抵擋幾次攻擊便已潰散。

  應飛揚苦撐不住,大喊道:「師姑,您老人家還要看熱鬧到幾時?」

  「老人家手腳不利落,動作自然慢了,你再撐上一會吧,正好也讓我見識一下你的那什麼勞什子魂殺劍殛。」一道空靈聲音自天上傳來。

  應飛揚急忙道:「是我最笨,說錯了話,師姑,不,叫你師姐成了吧,趕緊出手救命吧,不然真要給我定棺材了。」

  三怪齊齊抬頭看向空中,卻見空中有一女子端莊立於飛劍之上,身著月白道袍,相貌柔美,正是商影終於趕到此處。

  「算你會說話,便順手救你一次。」商影輕輕道,隨即一雙星眸冷冷注視三隻怪物,道:「地獄道的餘孽,還未死絕嗎?也罷,那今日就讓你們連鬼也做不成!」

  一語就被叫破來厲,地獄道眾人皆感心頭一冷,但隨即發覺,冷得不止是心頭,而是自上而下遍體生寒,方圓數丈氣溫陡降,分明是已入夏的豔陽天,卻轉眼霜結冰覆,凍地三尺。

  三怪同時一振,抖落身上結出的薄冰,方欲運招搶攻,但在這冰冷寒澈之氣下,動作,思維,甚至本能反應都被凍住了一般,便見道道劍光如月光傾灑,如雪花漂落,輕盈縹緲,空靈透徹,三怪不及躲,甚至不願躲,竟有一種心甘情願葬身在這瑰美劍光之下,來淨化他們醜惡骯髒靈魂的衝動。

  數聲優美劍韻後,寒光散去,大地回溫,卻多了三個晶瑩剔透的冰雕,棱角將夏日的陽光折成虹彩,竟是異常美麗。

  「冰仙子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同使冰屬劍法,卻比謝靈煙那小丫頭強了何止百倍。」應飛揚半真半假的讚道。

  商影白了他一眼:「什麼冰仙子,都幾十年前的名號了,定又是你從你那混賬師傅那裡學來,故意埋汰我這老婆子的吧。」

  應飛揚道:「師姑哪裡話,這冰仙子的稱號,幾十年前能有,就算再過幾十年用在你身上照樣貼切,哪像我那師傅,唉,道門雙秀的名號,真是被他那張老臉糟蹋盡了。」

  「越髮油腔滑調了。罷了,現在可不是聊天的時候,前頭是怎麼回事,血氣衝天,陰風陣陣,還有人受困其中,可需我來助陣?」商影看著萬鬼殃雲,面色凝重道。

  應飛揚搖頭道:「放心,謝師姐、明燁和苗淼已經分頭行動,算算時間,也該成功了吧。」

  -------------------------------------------------------------------------------------------------------------

  村莊內學堂,書香之氣猶存,卻不見頑皮的稚子嬉鬧和古板嚴厲的教書先生斥責,翻倒的教案上猶有一泓鮮血,不知是不是教書先生為護衛孩童們而留下,謝靈煙輕嘆一聲,扶起教案,面帶虔誠的以指撫劍,一道無形氣圓自她周身擴散,帶得她衣衫無風自動,而隨著氣圓擴展,學堂中似乎又傳來了朗朗讀書聲,響徹,卻又飄忽……

  村西路旁橋邊,一尊鎮橋石牛低伏在橋首,苗淼輕撫了一下被撫摸的油光水亮的牛角,面上露出一抹追憶的笑容,隨後如孩童一般一個翻身躍在牛背上,纖手一握,一個由水汽凝聚而成的牧笛出現在手上,櫻口微吐,清躍靈動聲音伴隨著靈力流瀉而出……

  村東,一座道觀靜靜矗立,觀前香火猶未燃盡,顯然今早還受過供奉,朦朧香菸縈繞下,坐在法座上的三清更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明燁抬頭望去,嘴角輕佻,似在嘲弄座上的神明只受人香火卻不願施以恩德,但最後仍是低下頭顱,舉劍如擎香,折腰一拜……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7
第二十一章 三才歸元 (二)

  鐵塊般的黑雲如吞噬生命的牢籠,將村莊圍困住,天上翻湧的,是暴戾與不安的氣息。應飛揚冷眼望天,負手而立,道:「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話音方落,便見村莊邊緣的三個方向,三條氣柱同時衝天而起,扶搖直上,氣息空靈縹緲,純淨透徹,帶著一股虔誠願力,散於無垠青冥之間。

  霎時,應飛揚的衣襟無風自動,獵獵前飛,好似有股無形無狀,卻清虛浩蕩的氣息向眼前黑雲的中心處聚集。「果然,他們成功了!」

  黑雲中心處,上清弟子劍尖一致向外,結成圓陣護住司馬承禎棺木,戰至此時,天地靈氣已被搾取的所剩無幾,一個術法施展出,威力不及原有的十分之一,面對洶湧的鬼軍越發難以招架,這等危機時刻,李含光盤膝坐在棺木旁,閉目調息,似乎身處與週遭喧囂相隔絕的一方靜室之中,對方圓之外的世界不聞不問。

  而此時,表現最搶眼的反倒是杜如誨,靈氣不足,焚玉天衍印不適合再使用,少了奇妙術法加持,卻使他潛藏多年的武者魂魄慢慢覺醒,但見他雙拳緊握,再無仙家的玄妙縹緲之意,反而是狠、快、准、穩,一招一式,都是乾脆利落至極,端顯上乘武道修為,哪裡陣勢將破,他便出現在哪裡支援,僅僅一人,便能當數十人用。。

  眼見杜如誨身處絕地仍不減其威,厲傀氣得咬牙切齒,但此時他收藏的魂魄中,最強的地獄道修者已被派出料理外頭的援兵,而尋常厲鬼根本不是杜如誨的對手,上清派的看似圓陣一擊即潰,但在杜如誨護佑下,卻如海上的礁石一般屹立堅挺,厲傀心一橫,有所決斷。

  此時一聲慘嚎,背後一名弟子被鬼物的斧頭當頭劈落,半邊身子都都似柴禾般裂開,血尚未及噴湧而出,就血蛇一般蜿蜒著往天上匪聚,弟子倒下,頓時現出一個缺口,杜如誨再度救場而來,轟然一拳擊出,但帶著陽剛血氣而動拳風卻飆起一陣颶風,將妖鬼捲得七零八落,但鬼厲之氣方被吹散,又再度聚攏,在空中凝出了一個陰森鬼手,帶著勾魂攝魄的魔力,直往杜如誨壓落,去勢雖極為緩慢,卻如泰山壓頂,令人無處可避。。

  「厲老鬼,終於忍不住出手了嗎?」杜如誨冷道。

  「杜道長讓我損失不輕,待會定要將你魂魄好好炮製一番。」半空中,一個瘦小佝僂的鬼影浮現而出,正是厲傀,這鬼手自然是厲傀所為,厲傀久戰不下後,終於不再拖延,冒著失去對殃雲控制,遭受反噬的危險將自己的神魂分出一部分投入下面的戰鬥。

  厲傀出手,杜如誨自然不敢大意,武道修為對厲傀無用,杜如誨指拈法訣,赤光大作,焚玉天衍印再出。

  烈陽真火凝成的手印與陰風魂氣凝聚成的鬼手轟然相撞,兩股互不相容的力量天生就是死敵,但此刻卻是道消邪漲,鏘然一聲,烈火掌印崩解,散逸的火流若垂死的小蛇,嗚嚥著消散,火光的消散帶走了眾人心中最後的光亮。杜如誨硬受掌威,足下頓時深陷三寸。

  厲傀得勢不饒人,又是巨大鬼手壓下,而杜如誨反手向天,又是一個手印脫掌而出,只是這次手印的火光又更為黯淡了,隨即被鬼手沖散,杜如誨再受一擊。接著又是轟然而落的第三掌,第四掌,第五掌……

  厲傀身佔天時地利,自然捨棄一切變化,純粹以力壓人,一掌接過一掌,若一把錘子一般,夯著杜如誨這跟硬釘子,終於,在受了第十三掌後,杜如誨悶哼一聲,屈膝跪地,口吐朱紅,胸前被應飛揚留下的劍傷本就未痊癒,此時也在接連運勁拉扯下炸裂開來,鮮紅血流正往天上湧動。

  厲傀得意狂笑道:「下一掌,萬魂殃雲中又多添一魂!」

  巨大鬼手遮天蔽日,覆頂壓來,仿若能將一切盡操手中,鬼手轉眼已臨杜如誨頭頂,此時,厲傀感到一股不尋常的風吹過,溫暖,輕柔,帶著勃勃生機。

  分明沒有肉軀,他卻仍感覺渾身一陣顫慄,只覺得有什麼東西跳出了他掌控……

  下一瞬,乍見金光耀眼,璀璨非常,數道水蟒粗細的金色鏈條破土而出,盤結交錯,在杜如誨頭頂織出一張厚實巨網,護住杜如誨頭頂。

  虛無的巨掌撼向堅硬的金網,如同細浪擊在山崖上,未撼動金網半分。

  「怎麼可能,靈氣恢復了,難道是……」厲傀面色一變。隨即大駭道:「不好!」

  但見厲傀捨棄攻擊,身形急速上升,欲與殃雲再度合二為一,卻見金鏈快了一步,搶先攔住厲傀,厲傀雖是魂體,但金鏈也是由靈力凝成,轉眼已將厲傀層層束縛住。

  「不錯,正是三才歸元陣!」透過金網縫隙,但見李含光手掐道訣,白衣翻飛,昂身護在杜如誨身旁。

  ——————————————————————————————————————

  黑雲外,商影看到這三道氣柱,面色一變,驚道:「三才歸元陣?」

  「不錯,李含光道長方才以紙鶴傳聲於我,授意我布下三才歸元陣,三才歸元陣采天地人三才之氣,可將天地元靈匯聚一處,萬鬼殃雲雖看似神奇,實則也就是以人血肉為媒介,以自身魂魄為陣眼,所創下的術法與陣法想結合的法門,所以存在陣法能改變天時地利的優點,卻也保留陣法固有的缺點,比如一經施展,就難以移動。謝靈煙,明燁和苗淼以三才歸元陣陣外開陣,二陣一者斷絕天地元氣,一者灌注天地元氣,相抗之下,自然便是強者得勝。」應飛揚解釋道。

  商影眉頭卻不減惑色,道:「這也不對,那三個小子小妮,雖然實力不差,但裡頭那老鬼有千鬼之力加持,以他們的根基結出的三才歸元陣,根本無法與萬魂殃雲抗衡。」

  應飛揚搖頭道:「可他們若同樣有外力加持呢?千隻受人奴役驅使的枉死之鬼,如何能與千人虔誠信奉的願力相比。」

  商影是半途而來,不知事情前因後果,面上依然有著惑色,應飛揚也不再賣關子,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

  應飛揚剛趕到時,因為一路上的顛簸,跑到了牆角大吐特吐,卻被李含光的留聲紙鶴找到,李含光神識方受重創,又要瞞過厲傀目光,在重重鬼軍包圍中將這紙鶴送出,可說極為艱難,但所送達的,自然也是與這番艱難相匹配的,足以逆轉局勢的信息。

  那便是這三才歸元陣的佈置要點,尋常的三才歸元陣無法與萬魂殃雲抗衡,但李含光卻選取了極佳的佈置地點。

  學堂,開啟民智,傳授教化,啟迪人生,無數英才皆是從學堂誕生,正合天地人中的「人」。

  鎮橋石牛,是橋樑的標誌,連通泥與水,起俯身低垂,供人騎乘的外形正與橋樑一致,合天地人中的「地」。

  道觀,禮敬上蒼,祭天祀神,祈願求福,是以人道求天道之所,正合天地人中的「天」

  而這村內學堂,村東石橋,都是上清派出資協助興建,這造福一方之舉,令每個學堂的孩童和他們家長,每過過橋的旅客和路人,都心生對上清派的感激之情,而村西受人供奉的道觀,更是上清派名下的房產。

  感激之情,信仰之力,積蘊了數十年,攢聚成一股虔誠浩瀚的眾生願力,借助天地人三才之勢引出,便將化作一股蕩滌邪惡的洪流。

  李含光存留的聲音告訴了應飛揚這些,而將那留聲紙鶴取開,便是一張三才歸元陣的術訣和佈置圖,

  應飛揚不通陣法,但十分相信李含光的判斷,於是便與謝靈煙臨場演了一齣戲,看似生死之別前的道白,話語卻與事實全然不符,又在話語中點出了,學堂,石牛,道觀三處地點。之後扔給謝靈煙的平安符,自然就是記載三才歸元陣的術訣和佈置圖的符紙。

  謝靈煙亦是冰雪聰明之人,取開符紙,再聯想應飛揚的言外之意,很快便明白了該如何進行。

  李含光,應飛揚,謝靈煙三人,便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完成了信息的傳遞。

  商影聽完,覷眼道:「一段時間不見,你竟多了這麼多花花腸子,彎彎繞繞的,也不知跟誰學的?」

  言者無心,聽著有意,應飛揚腦中竟突得出現慕紫軒高深莫測的笑臉,連忙晃晃頭,將那令他生厭的面孔甩開。又面色一凜,道:「師姑,現在好像不是該說這些的時候,你下手沒做乾淨,要我幫忙嗎?」

  隨著應飛揚的話音,三尊被凍成冰雕的怪物,皮膚上的堅冰如蛛網一般寸寸裂開,身形一震,竟是破冰而出。

  「邪魔歪道,倒也命大!」商影滿是寒意的哼了一聲,長劍折射出道道冷光。

  ————————————————————————————————————

  「難道是那幾個小輩?怎麼可能?」厲傀心內疑惑,急欲掙脫鎖鏈,事情至此,以全然出乎他意料,如今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將這部分魂識回歸黑雲之中,然後解除萬鬼殃雲,趕緊逃竄,然而鎖鏈卻是越縛越緊,魂體被擠壓變形得如一節一節的香腸。

  此時卻聽李含光道:「上清弟子,結普化天尊降雷陣!」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7
第二十二章 三才歸元(三)

  源源不絕的天地靈氣挾裹著眾生願力灌注入三才歸元陣中心,上清派一眾人身上,上清派眾人精神一振,面上苦頓之色消退,取而代之而的是斬邪誅鬼,血祭慘死同門的決心。上清弟子站定五方五雷之位,在靈氣與願力加成下,結出普化天尊降雷陣。

  普化天尊聞仲,封神之戰隻手擎天,一己之力拱衛殷商的江山社稷的商朝國師,生前剛正不阿,嫉惡如仇,死後則被封為主萬物生殺,代天罰罪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正是令邪鬼最為膽寒的正神。這普化天尊降雷陣,自然是懲治邪鬼,降下三十六重天雷的絕殺大陣。

  李含光立身陣中,雙手托天,道袍如被颶風颳動的狂飛,雙眼此時已被兩道流光溢彩的攝人電芒取代。與李含光掌心遙遙相對的天上,萬魂殃雲的正上方,一道雷雲急速凝聚成形。竟成驚世罕見的雲上生雲的奇景。

  雷雲毫不客氣的掠奪吸納著天地靈氣和眾生願力,在雲層內積蘊成一股毀天滅地的驚世之力。厚實的雲層中,無數電流似雷龍一般狂竄,偶一閃現,便是驚懾四野。使這大小不及萬鬼殃雲十分之一的雷雲,氣勢卻如泰山壓頂一般,狠狠壓在萬鬼殃雲之上。

  殃雲之下的鬼軍,本將上清派之人團團圍住,上清派之人皆在施展道訣,並不做抵禦,然而毫無靈智的鬼軍,此時卻是本能一般的遠遠退散,彷彿感應道上清派眾人身遭無形的電流風暴,生怕受到波及,神魂俱滅。

  雷未降下,便已現毀滅之威,厲傀心頭大駭,急欲逃脫,當下一聲大喝:「開!」魂體擴大了十倍不止,但纏身的金鏈亦是隨之擴大。將厲傀束得死死,就在此時,雷雲之上電光織成了已積聚成形,第一道天雷如裁罪之劍,伴隨著驚天動地的轟然巨響,狠狠擊到萬魂殃雲之上。

  殃雲如有生命的怪物一般,硬受一擊天雷,整個雲層都痛苦的翻滾湧動,厲傀更是感同身受,隨之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然而雷電卻是毫無止息,一雷接過一雷,轉眼已是連擊了整整十二道雷電。

  ————————————————————————————————————

  雷雲之外,另有一場惡鬥,三頭怪物本已被商影冰封,但那冰是由靈力凝聚而成,此時受到三才歸元陣的影響,天地靈氣向中心湧去,竟使冰層消減,三頭怪物破冰而出。

  三頭怪物見情勢不利,不再戀戰,轉身便欲逃遁,卻見商影身形一閃,擋在三怪之前,「說走便走,問過我了嗎?」商影橫劍與前,一人當關。

  三頭怪物,六個魂靈生前也都是赫赫有名的地獄道鬼修,只因魂魄曾被厲傀奴役,一身修為所留不足原本三成,再加上昔日法寶不存,使得許多詭異術法無法使用,雖然此時得了強橫的肉身彌補,但也遠遠無法與全盛時期相較。是以方才措手不及間,被商影一劍殺得大敗虧輸。

  但這些皆是一代巨梟,被逼迫的急了,反而生出反撲的戾氣,面上露出猙獰嗜血的狂態,化作三道血影向商影擊去。

  三怪六魂本是相互算計,各自為戰,為了防止被他人吞噬,所以誰也不肯多出一份力氣,所以戰力又減了一半,但如今瀕臨死關,同仇敵愾,反而生起一種奇怪的默契,三怪六魂不加保留的同時使出他們最上乘的招式合戰商影。

  「大搜魂手,萬惡鬼印,魔煞輪迴功,極罪噬天掌……你們所使的每一招,都該死啊!」商影冷眸道出他們招式,地獄道鬼修修習的招式,每一境界,都是由大量人命堆積而成,商影眼光越寒,殺氣越濃,劍法卻越是空靈縹緲,不著一絲煙火之氣,反將三怪死死困住。

  此時雷雲降落,三怪心知戰況不妙,拖延不得,神魂一陣交流,竟是達成一致,賭注一招。

  商影一劍蕩來,將三怪逼退,三怪則藉機拉開距離,結成一前兩後的陣勢,森厲鬼氣透體而出,張牙舞爪,在三人正上方結成一個鬼影,鬼影赤面獠牙,獨角髭發,手持一個刻畫六道輪迴之景的六角銅盤,姿態狂戾,邪氣衝天。

  商影瞳孔一縮,「六道輪迴,地獄陷空?」三人此時也組成了陣勢,傳說六道惡滅之人,可在天道之主的指揮下,結出名喚六道輪迴的大陣,正道典籍中對此書的記載極少,或許從這一點就足以印證六道輪迴大陣的可怕,知之甚少,往往意味著陷入此陣之人,沒有幾個能活著出來,但所有隻言片語的記載,都有一個相同的結論,六道輪迴大陣現世,便有扭轉局勢之威。

  而六道大陣,又可分為六個小陣,每一小陣也都有不俗威力,由地獄道之人施展的便是「地獄陷空陣」。如今這三怪亡命一搏,以三體六魂,施展地獄陷空陣,威力雖不全,但已引得陰風四起,哀魂嘯哭。明知猛招將至,商影卻沒有搶先出手,打斷對手蓄勢,只因這地獄死氣非比尋常,貿然出手,便將引來惡鬼反噬。到了此時,出了硬拚,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觀戰的應飛揚問道:「師姑,可要援手?」

  「你說呢?」商影反問一聲,應飛揚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商影雖晚了一步蓄勢,卻不緊不慢身形,但見她身形如失重一般幽幽上浮,背後浮現出微弱,柔和,純淨的光華,如月暈一般,幾不可察,比之鬼怪滔天氣勢,簡直差之千里。

  這一切,只在短短眨眼間完成,三怪蓄勢已足,毫無保留,要在這一招中定出勝負,但見凝具而成的鬼像一聲厲吼,手中六道轉盤一舉,彷彿打開了地獄的大門,無數鬼影從轉盤中呼嘯而出,遮天蔽日,直襲向商影。

  卻見商影面容在光暈映照下,模糊的如九天之影,朦朧而不可見,但背後光暈卻化作清冷劍光,劍光並無滔天威勢,但途徑之處,黑色鬼影如被月光鋪上了一層銀白霜華,接著理所當然般的消融在劍光之中。

  劍氣未停,直擊在巨鬼身上,隨後,巨鬼也融化了,一切雲淡風輕,歸於原始,彷彿剛才的駭人畫面不過是幻境……

  「咚!咚!咚!」三個怪物直直砸向地面,外表雖無半點傷痕,魂氣卻不存半分。

  「清冷優雅,柔美純淨的劍意,這便是凌霄劍宗六大劍式的廣寒凌虛劍?果然名不虛傳。」應飛揚雙目痴迷,一臉沉醉,猶在回味方才那一劍。

  商影則輕輕皺眉,低頭看下,極招相拚後,她亦非毫無損傷,此時白皙皓腕上纏繞了一絲鬼氣,道:「狗急跳牆,倒也有幾分看頭,應天命,幫我護法。」說著盤膝坐下,欲將鬼氣逼出。

  「是應飛……算了,隨你叫吧。」應飛揚擺擺手,回過身子,轉而看向另一處戰局。

  道道雷光,如割裂天地的巨劍,映得應飛揚雙目燁燁生輝。

  ——————————————————————————————————————

  普化天尊降雷陣招引三十六道天雷,每十二道算一輪,而威力也是一輪強過一輪,十二道雷硬挨過去,殃雲已被天雷擊得半數消散,而雷雲也有短暫停歇,厲傀趁機稍稍喘息,忽然心頭一寒,便見第十三道轟然降落,此道閃電已是不同先前的白光,而是閃耀的亮金之色,若宇宙初始,陰陽相交暴發出的第一道亮光。本就如破碎如敗絮的萬鬼殃雲終於被擊得洞穿,在厲傀魂體的正上方露出一個大窟窿。

  失了萬鬼殃雲的遮蔽,下一擊,將狠狠落在厲傀被鏈鎖困住的魂體上,頭頂如有利劍懸空,厲傀情急之下,再出賭命之舉,納氣一吸,一股無形吸力若龍鯨吸水,便將雲層底下躲在角落中的眾多鬼軍被吸入他體內。而他身形也再度擴大,擴大,再擴大,幾如丘陵一般,這一次,困身的金鏈終於寸寸斷裂,而金鏈斷裂同時,天雷又降!

  結結實實,毫無保留的一擊金色閃電,擊在厲傀身上,無數鬼魂被硬生生轟出,又在電光下一個瞬間湮滅無形,厲傀的巨大身影在一擊之下,竟小了五分之一。厲傀也顧不得這些,甫一脫困,便直衝上天,要與殃雲合為一體,但隨即,金色電蛇又將他轟向地面。

  之後,接連三次欲衝入殃雲,卻皆以失敗告終,厲傀鬼影已只餘三四米高,顏色更是黯淡的近乎透明。眼見邪鬼將要伏誅,上清派眾人喜形於色。

  此時,卻見天上殃雲聚攏,化成一個厲傀的人形,向遠處掠飛而去,而鬼影也不再積極回到殃雲中,反而換了另一個方向飛去。

  「靈體分離?厲傀,你也被逼得無路可走了?」,李含光心道,厲傀方才將靈魂分出兩部分,一部分留在殃雲之中操縱殃雲,一部分則入了戰場,對付杜如誨。卻不想形勢逆轉,被分出的那一部分魂魄受到捆縛,又遭到連環雷擊,難以回歸殃雲之中。

  厲傀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狠人,不再奢求在雷擊之下,雙魂能順利合二為一,於是便狠下心來,強行收了萬鬼殃雲法身,兩方的魂魄分頭而逃。

  此舉無異是後患無窮,任一部分魂魄被滅,厲傀都將因魂體不全,遭受反噬的命運,即使兩方魂魄都僥倖逃脫,若不及時匯合,也將是同樣的結局,但無論哪個,都好過即刻在天雷之下魂飛煙滅。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7
第二十三章 怒雷天裁

  厲傀一魂雙分,一東一西分頭逃竄,天雷若有靈智,不容妖邪脫逃,狂電接連降下,由金色電光組成了一個樊籠,困鎖兩個厲傀,往東而去的厲傀是本體,收了萬鬼殃雲法身後重現原本乾瘦的肉身,因為有肉身,對天雷的抗性要強上一些,所以率先出動,但見他背後則現出兩對醜陋的肉翅,振翼直迎著天雷組成的柵欄撞去,感受到妖邪要逃,大部分的天雷都被引到了東方,一通狂轟爛炸,厲傀連連慘嚎,被電的通體赤紅烏黑,但卻硬生生的頂著雷電衝出桎梏,從雷雲覆蓋下脫出。

  衝往西側的厲傀,是他分出的一魂四魄吸納了下方眾多鬼卒而組成的巨魂,趁著本體吸引大量的攻勢時想要趁機脫出,但哪怕只是少量的雷電,也令純是魂體的他難以承受,便見那巨魂簡直像刀削麵師傅手中的一塊麵糰,被雷電做成的刀一刀刀的片,身形竟是越來越小,最後,鬼卒們的魂魄已盡數在雷電下湮滅蒸發,只剩下厲傀一個殘缺的魂魄,殘小破碎的身軀,在雷霆下顫慄,等待著天地的降下的制裁。

  然而,緊密的雷霆停頓了半瞬。第二輪的十二發金雷已降完,準備醞釀而出的是威力最大,滅殺萬物的赤雷。

  短短半瞬?整整半瞬!就足以讓厲傀死裡脫生,他仍未反應過來,但本能的驅使下令他抓住這半瞬生機,奮起餘力,欲從雷雲下衝出。

  「不好,攔住他!」李含光心頭一緊,本體逃脫也就罷了,若魂體也隨之逃脫,那之後再聚為一體,魂魄齊全,便是放虎歸山,遺禍無窮!

  李含光引動術力,強催第二十五道天雷,若先前的雷電是懲惡罰罪的剛正辟易的氣息,那這第二十五道雷就截然不同,赤雷所散發的則是暴戾的毀滅之氣息,看似有違正道,實則是暗合天地無情,萬物有罪的道之極意,當世間道消魔長,人心污穢之際,便由此雷滅盡萬物,使天地復歸原始,再啟混沌。

  雷未落下,已有滅絕之威,若魂體有毛孔而言,那厲傀的每一毛孔都將是畏懼的炸裂。開天闢地般一聲巨響,赤雷如紅龍翻身而下,但是——

  悔差半分!

  厲傀死境之下,使出了十二分的速度,終於搶先半步,從雷雲下脫出。

  赤雷失了目標,直落在地上,砸出一個直徑數尺的大坑。「追!」李含光不願讓他走脫,號令上清派眾人強行解除陣法,霎時雷雲消散,重歸雲淡風輕,上清派眾人意欲追上,但是強大的反噬之力令他們呢一時身如電殛,麻痺難動,已是追之不及。

  「哈哈哈哈!」魂體直接暴露在烈陽下,如被放在燒烤架上一般吱吱作響,每時每刻都是灼燒靈魂的痛苦,但厲傀卻是暢懷的在心中大笑,拘役的八大地獄道鬼修,千百鬼軍一朝喪盡,萬魂殃雲被毀去大半,一身魂體也是五勞七傷,此戰可謂大敗虧輸。

  但那又如何?魂魄可以再拘,萬魂殃雲可以再修煉,魂體的傷勢可以慢慢療養,重要的是他活了下來,地獄道之人最為惜命,因為他們知曉,活著,便有捲土重來的機會!而司馬承禎卻是死了,少了這位生平大敵,下次他的報復會更謹慎,更陰險,更完美,更防不勝防……忽然——

  ——雷聲再響,電光重現!

  噼啪破空聲若索命魂音,驚得厲傀殘魂幾乎飛散,一時竟以為自己還未脫出雷雲範圍,抬眼看去,便見一道驚電從天而降,迅捷無匹,威勢萬鈞,帶著耀目華光,如同要將這方天地撕開一個口子,轟然貫穿厲傀殘魂。

  伴著撕裂靈魂的痛苦,厲傀此時才看清,那哪裡是雷電,分明是一把鋒芒銳利,精光燦然的——

  ——劍!

  劍上的流光似電光,而雷暴聲則是劍高速降落,撕破空氣引發的陣陣爆鳴,此劍兼具雷電的迅捷和威勢,更帶著一股與天雷一般,凌越眾生,責懲萬物的強橫劍意,這般道法自然之劍,儼然已是雷電的化身,才會令他一時認錯。

  「噌!」長劍將厲傀釘落在地,劍柄帶著餘音顫動不止,魂魄將散的厲傀不甘的轉過身子,只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使出如此驚豔的一劍。

  卻聽同樣一聲不甘的聲音傳來:「什麼嘛,原來就是補個尾刀。」應飛揚搖頭走來,好似對厲傀的羸弱頗不滿意,厲傀心頭一堵,什麼話都未來得及說出,便化作黑煙消散無形。

  應飛揚方才看電光叱咤,劃破長空,如天裁之劍威勢無匹,心中一時有所感悟,雷乃天地自然之象,他所學的凌霄劍道劍法中,有數種劍法都是模仿雷電之勢而成,如迅疾無匹的一字驚電劍,氣勢雄渾的大雷霆劍,以及《上清含象劍鑑圖》中記載的幾個以劍御雷的術劍法門,都隱隱與雷電之勢相合,觀摩天上雷電交轟,如應飛揚腦中也是雷光閃耀,驚電連連,將他所學所記的這幾種劍法一一擊碎,淬煉,提純,昇華,腦海中已隱隱有一劍將近成形,卻仍差了最後關鍵,一時不得其解。

  待到最後的赤雷降落時,應飛揚腦中混沌也被這一雷劈開,心裡登時一亮。

  是殺意,赤雷滅盡萬物的道意,與賀孤窮物盛當殺的殺意頗為類似。

  應飛揚從賀孤窮哪裡體悟了《殺神劍章》的殺意,但他本身並非是賀孤窮那般殺胚,也沒有殺人盈野的經歷,所以使他無從駕馭這種殺意,反而險些被殺意控制。但他三日前,劍鋒初次染血,斬殺了黑松道人,心境已有所變化,此時再觀摩雷霆之威,竟是豁然開朗。

  「邪行奸宄,天理難容,我雖無賀師叔物盛當殺,平衡天地的心境,但劍走中直,也不容張守志,黑松道人這般惡人走脫,有罪之人,天若不裁,我便以此劍代天裁之!」

  心念一通,腦中那一劍便已功成,若一字驚電劍,大雷霆劍等劍招成就了此劍的「形」,那這份殺意便化作了此劍的「神」。

  而此時,厲傀恰從他眼前飛過,使得此劍甫一悟出,便有了用武之地,應飛揚劍指一揚,星紀劍脫鞘而出,直衝雲霄,化作裁罪之雷,轟然降下!

  厲傀魂體本就不穩,此劍之下魂飛魄散,應飛揚覺得自己平白撿了個便宜,對厲傀這個試招對象頗為不滿,但對這一劍的威力倒是頗為讚許,自語道:「此招以劍生雷霆之威,為濟弱扶傾,裁罪誅惡而出,便喚作「天地不平怒雷霆」吧。」

  惡戰停歇,明燁,謝靈煙,苗淼三人也回返,李含光安頓好受傷弟子,便前來拜謝凌霄劍宗眾人,應飛揚對兩方之人皆是熟稔,便在中間相互介紹。

  之後一番互百,略去不表。商影望著司馬承禎的棺木,嘆道:「早就聽聞我師弟顧劍聲對司馬真人推崇有加,令我對司馬真人風采一直心嚮往之,想不到還未曾一見,司馬真人便已仙逝。」

  李含光道:「能與劍冠相交一場,也是師傅生平快事,可惜事出倉促,此地與凌霄劍道又相隔甚遠,未來得及通知劍冠前輩,不然也可讓我上清派年輕人開開眼,見識那冠絕天下的風采。」而一眾上清派門徒也個個雙眼放光,似乎對那絕世劍影的神采嚮往不已

  應飛揚見狀,在沒人注意的地方猛翻了幾個白眼,商影則忍下笑,正色道:「相見不如不見,省得他們理想破滅,不過,道長護棺回茅山,所行不過半日就受此埋伏,人員折損不少,不如回陽台觀整備一下,再重新出發。」

  李含光神色黯然,看向一干弟子,這些弟子幾乎個個帶傷,神色委頓,再看嚮應飛揚他們四人,苗淼修為略低暫且不提,而其他三人個個修為精深,神采照人,上清弟子同齡人中,竟無人能望其項背。

  「只這幾人,就將我上清派弟子悉數比下,上清派與凌霄劍宗同為道門大宗,如今這年輕弟子怎會差了這麼遠?」李含光暗自搖頭,心裡卻知曉答案。

  上清弟子自入了京都之地,每一個都是錦衣玉食,受人追捧,而新入門的弟子,也多是些無法繼承爵位的貴族庶子,或是其他官宦子弟,入上清派來,能學得仙法最好,即便不能,如今皇帝崇道,也算得到了一條終南捷徑,日後混成個道宗,也不比出將入相來的差。是以,上清派自上而下都養成了一股驕縱之氣,而凌霄劍宗離世清修,弟子不受物慾紛擾,心無旁騖,專注於道,久而久之,差距自然分明。

  李含光看著身後弟子,暗自下定決心,此行雖有危險,但也是歷練的機會,或許經著一路血火洗禮,也能有幾個弟子嶄露頭角。但他自然也不明說,而是換個理由道:「還是不必了,陽人不走回頭路,陰人莫盼回頭人。歷來送靈的規矩如此,哪有半途折返的道理?只求商真人途徑上清派時替我們傳個消息便好,另外幾位來洛陽若缺住所,儘管住在上清派無妨。」

  商影道:「這怎好叨擾?」

  李含光道:「區區小事,又有何妨,且商真人此番來洛陽,應是代表凌霄劍宗參加佛道大會的吧,同為道門一脈,上清派本應盡地主之誼,只是今次因師尊亡故,無法參與佛道大會,更無暇款待諸位,還請莫怪。」

  商影搖頭道:「佛道局勢一觸即發,六道之人又死灰復燃,此番佛道大會暗潮湧動,上清派能躲過風波,也算省了麻煩,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此別過吧。」

  兩方人馬各自拱手告辭,應飛揚也緊跟在商影身後,但就在他從司馬承禎棺材旁擦肩而過時,異變陡生,一道黑氣從他劍上脫逸而出!

  那黑氣模模糊糊的組成人臉的模樣,有幾分黑松道人的模樣,又有幾分像厲傀,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竟是直往司馬承禎的棺木飄飛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8
第二十四章 螳螂捕蟬(一)

  李含光看著身後弟子,暗自下定決心,此行雖有危險,但也是歷練的機會,或許經著一路血火洗禮,也能有幾個弟子嶄露頭角。但他自然也不明說,而是換個理由道:「還是不必了,陽人不走回頭路,陰人莫盼回頭人。歷來送靈的規矩如此,哪有半途折返的道理?只求商真人途徑上清派時替我們傳個消息便好,另外幾位來洛陽若缺住所,儘管住在上清派無妨。」

  商影道:「這怎好叨擾?」

  李含光道:「區區小事,又有何妨,且商真人此番來洛陽,應是代表凌霄劍宗參加佛道大會的吧,同為道門一脈,上清派本應盡地主之誼,只是今次因師尊亡故,無法參與佛道大會,更無暇款待諸位,還請莫怪。」

  商影搖頭道:「佛道局勢一觸即發,六道之人又死灰復燃,此番佛道大會暗潮湧動,上清派能躲過風波,也算省了麻煩,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此別過吧。」

  兩方人馬各自拱手告辭,應飛揚也緊跟在商影身後,但就在他從司馬承禎棺材旁擦肩而過時,異變陡生,一道黑氣從他劍上脫逸而出!

  那黑氣模模糊糊的組成人臉的模樣,有幾分黑松道人的模樣,又有幾分像厲傀,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竟是直往司馬承禎的棺木飄飛而去。

  「不好!應飛揚突有感應,正欲阻止,那黑氣已沒入棺木之中,隨後一聲驚爆,棺材板被掀得飛起,司馬承禎的身體從棺木中騰躍而出。

  「哈哈哈哈」司馬承禎,不,應該說厲傀張狂大笑,太走運了,真是太走運了,他被應飛揚一劍所斬,本以為是必死無疑,但卻驚喜發現,應飛揚的星紀上剛染過血,劍上還留了一縷殘魂,而這殘魂原屬於一個修為不敵的修道者。

  修道者的魂魄,對地獄道之人來說是大補中的大補,厲傀毫不猶豫的吞噬了這個修道者的殘魂,將近潰散的魂體竟再度凝聚,隨後順勢而為,依附在星紀劍上,之後便是耐心等待。依附在劍上,便如置身在地獄刀山劍海,每時每刻都劍上逼人銳意刺痛靈魂,可謂痛苦難耐,但這番痛苦終於得到了回報,他終於抓住一瞬機會,潛入司馬承禎屍身之中。

  「妖邪!竟敢褻瀆我師傅法體!」杜如誨最先察覺異狀,搶先出手,赤色掌印在怒火加持下,竟有燎原之威,而商影亦有所動作,佩劍「朧月」再度出鞘,清冷劍光傾瀉而出。

  卻見厲傀左手如攬雀尾,卸下驚天炎掌,右手如分馬鬢,撥開清絕劍氣,隨後雙手攏合,懷抱太極,竟是使巧勁令冰火雙勁彼此消融。。

  「無極卦手!」李含光驚異的叫出,此招是司馬承禎絕學之一。竟有厲傀使出,怎能不令人訝異。

  厲傀小試牛刀後,心中甚是滿意,司馬承禎這幾近成仙的肉身,已瑧混元道體的境界,對厲傀來說是最完美的容器,以此至清道體,使出至邪的地獄道術法,將至正邪合一的混沌之境,威力何止倍增。

  更有甚者,司馬承禎的身體更是一個所藏豐厚的武庫,修行之人的經脈,在多年修煉下,會因自身功體而有不同變化,根據真氣運行經脈的不同,會體內留下了不同痕跡,就山洪暴發後留下滿地的瘡痍災禍,那些有見多識廣的人只要看到這些遺蹟,便可推測出山洪暴發的時間,暴發的源頭,以及流經的軌道。

  司馬承禎真氣何等雄厚,再加上厲傀這老不死百年的見識積累,故而從氣脈的痕跡中推出了司馬承禎生前的絕學,如此一來司馬承禎生前的招式也可由他再現,只需將魂體修養好,修為定會勝出以往。

  厲傀心中雖得意,卻也知現在並非囂張的時候,商影,李含光,杜如誨皆不好應付,再加上那幾個年輕人,若在停留此處,只怕再難脫身。厲傀心想至此,左手又順著另一道氣脈運氣,竟是宏大劍氣從指尖迸射而出,竟是上清派中「上清破山河」的劍招,右手則本身的「陰兵鬼符」之招,掌氣化作重重黑影,如百鬼夜行。

  兩招分襲眾人,同時意欲逃遁,卻在此時,發現自己竟半步也走不了!

  任他如何使力,雙足卻似被定身術定住一般,隨後,眉心一陣麻癢,竟有一個雞子大的寶珠從眉心浮出。就是寶珠上散發的幽幽之光,令他難以挪步。

  此時又見寶珠外圍,浮現一道朦朧身影,鶴髮蒼顏,道風仙骨,正是司馬承禎本人。

  「司馬老賊!怎會?」厲傀又驚又懼,卻見司馬承禎嘴未張開,便有聲音傳來,「貧道生前,斬妖諸邪,身死之後,豈容妖邪辱之,說罷,起手下拍,化作一個巨掌壓向他的肉身。

  ————————————————————————————————

  話分兩頭,厲傀另一半魂魄自脫出雷雲後,一路振翼奔逃,待確定無人追上之後潛身俯衝入山林,之後利用魂識間的感應,感受到另一半的魂體僥倖得存,正依附在劍上,準備伺機奪去司馬承禎肉身。厲傀心中衡量一番,便打算原路折回,也好接應另一半魂魄。

  正要轉身,突然前方突兀現出一人,面容英挺俊朗,氣宇軒昂,一身束腰紫袍,襯得身形更顯挺拔,年歲不大,卻有一股淵渟嶽峙的高手氣質,便是自己全盛時期也未必能輕勝,何況現在一身重創。

  厲傀滿心戒備,正揣測著對方來意,卻聽那年輕人搖頭道:「不是你!」

  「你什麼意思?」厲傀本能問道。

  那青年道:「我欲尋一個人,這人會是奪魂術的術法,且與胡離相勾結,原本最有嫌疑者,便是潛藏在洛陽往南五十里鬼哭陵,前地獄道兩大獄主之一的厲傀,也就是你,但現在看來並不是。」

  「你是什麼人,要做什麼?」來人非但道出他的姓名,更一語揭破他數十年來隱匿之所,顯然來者非善,厲傀心頭髮毛,聲色俱厲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48
第二十五章 螳螂捕蟬(二)

  對待厲傀的發問,來人倒是坦承:「在下慕紫軒,來自司天台,來此目的方才也說了,只是想尋出那個與胡離合作,對張守志使用奪魂術的人。本來懷疑獄主,現在看來並不是!獄主只稱得上狡詐陰險,卻也非是上智之人,以有心算無心,守株待兔之下,仍然不能搶得司馬承禎遺骨,反而落得如敗犬一般亡命奔逃,可見臨場變化有餘,但沉穩佈局不足。」

  慕紫軒口中奚落,面色卻一片坦然,彷彿他不過是陳述事實一般,厲傀面色越來越難看,卻始終不見發作,而慕紫軒繼續道:「而我要找的那人,不出手則矣,一擊則必中,能從我手下取利,只此看來,就勝獄主十倍不止,」

  「既然不是來找我,那公子可以放行了嗎?」厲傀知曉生死盡在對方一念之間,此時低垂著身子,恭順的像質樸無害的鄉農一般,卻是暗暗運動真氣。

  慕紫軒搖頭道:「獄主躲藏了這麼些年,司天台其實對獄主藏身之處一直一清二楚,只是以來獄主甘做縮頭烏龜,過得倒也安分,二來獄主修為卻是難對付,所以我也就懶得去敲碎你的殼子,可如今獄主既然耐不住寂寞,又露出了腦袋,那我便趁你病要你命,將獄主收拾了吧,也算盡一盡司天台的責任。」慕紫軒說著,一隻手輕輕探上前,厲傀卻感覺這手變得無限大,足以像捏蟲子一般捏死他。

  厲傀心頭大駭,勉力運氣的真氣隨著勇氣在掌壓下潰散,盡興不起反抗的念頭,待掌到頭頂,掙扎般的喊道:「且慢,你既然是司天台的人,那我有一個秘密,可換我一命!」

  慕紫軒停手,疑道:「什麼秘密?你確定值你一命?」

  厲傀見他停手,長喘一口氣,由此可見,慕紫軒對殺他的心思並不強烈,這便大有可為之機,道:「這個秘密何止值我一條殘命,簡直值千千萬萬人的性命,若是讓你知悉,至少可讓司天台免去一場災劫!」

  「哦,說來聽聽?」慕紫軒挑挑眉道。

  厲傀卻是閉口不答,直勾勾的看著慕紫軒,慕紫軒看破他用心,冷笑道:「一字未說,就想我先立誓不殺你?獄主未免將我想得太輕易!」說罷,便又要動手。

  「帝凌天未死!」厲傀突道,慕紫軒手一停,隨後見厲傀面露奸笑道:「這消息可換得我一條殘命?」

  帝凌天,六道惡滅中天道之主,數十年前驚才豔豔的神秘人物,一身修為不下於當今的十大頂峰,曾孤身闖入崑崙山頂萬象天宮,殺二十三位宮中長老,取其鮮血在白璧岩上抄錄一冊《道德經》。也曾協眾結六道大陣圍困儒門修行聖地「書函學院」十五日夜,一百七十七名孔聖門徒水斷糧絕,盡成相食餓鬼,書函學院就此淪亡。

  本已沒落的六道惡滅因他的出現再有復興之象,卻也因他的死亡而徹底分崩離析,從此天道斷絕。

  「帝凌天喪命於道扇衛無雙之手,此時天下皆知,佛門聖佛尊,儒門耄耋佬,都曾親自查驗過他的屍身,他便是假死,難道能瞞得過這些人的眼睛?」慕紫軒質疑道。

  「天地不衰,六道不滅,往復輪迴,無盡災劫。確切的說,帝凌天非是未死,而是死後復活了!」厲傀說到此處,戛然而止。

  慕紫軒心領神會,冷笑道:「罷,說個清楚,我便饒你不死!」

  「你可知我為何會在出現,非是因為司馬承禎這對頭死了,而是因為帝凌天重出,再統六道,而我也是在三日前被他尋上,正是由他告知我司馬承禎身亡的消息。」

  「死人復生,實在匪夷所思,你可確認是他本人,而不是他人假扮?比如使用天狐如意法之類的易容術?」

  「這我自然也有所懷疑,但很快就被打消疑問,因為他使出了天道絕學——天人五衰功,此套功法靠血脈傳承,非天道一脈之人絕無可能練。」厲傀篤定道,隨後嘿嘿笑道:「六道惡滅中早有傳聞,將天人五衰功練到極致,身死之後可重歸六道,經由六道輪迴,輪迴一週後,便能重歸天道,起死回生,想不到傳聞竟是真的。帝凌天起死回生,天下必然再陷亂局,司天台號稱監管天下修道之人,那這等大消息,難道還值不得我小小殘命?。」

  慕紫軒道:「此事是否當真,我自會查證,今日我便依先前所言,先饒過你吧。」

  說罷,慕紫軒氣勢盡斂,從厲傀身旁走過,厲傀方鬆一口氣,突聽慕紫軒又道:「不過她是不是會饒過你,我可就不知道了,幽凝,交由你了。」

  話音方落,一道窈窕身影,從慕紫軒長長的影子中浮現出,竟是一個黑衣籠面的女子,女子雖看不清全貌,但看玲瓏身姿和裸露在外的雙眼,應知是個極為美麗的女子。

  但落在厲傀眼中,卻覺此女簡直是由死寂和幽暗之氣組成,厲傀面如土色,顫聲道:「你,你也是鬼!」

  ——————————————————————————————————————

  上清派及凌霄劍宗之人皆是怔怔的看著眼前浮動的珠子,一時難以置信。

  便在方才,厲傀還佔據著司馬承禎的身軀,仗持著道邪合一的修為趾高氣昂,卻不想一粒珠子自司馬承禎的遺體上浮出,之後竟以珠子為媒介,化現出了司馬承禎的身影,而司馬承禎隨後一掌壓下,竟是將厲傀的魂魄打出他的身體外。

  厲傀心知不妙,急欲再度逃遁,但那珠子上發出一陣昊光,竟是將厲傀釘在光柱之內,而司馬承禎一掌結結實實將厲傀壓在地上,魂體被拍的七零八碎,只剩一抹散逸的黑氣,而這黑氣發出淒厲哀嚎,上衝下撞,急欲逃脫,當光柱卻似一個囚籠,將它困得死死,終於鬼呼一聲,徹底在昊光中消融。

  上清弟子目睹神蹟,紛紛跪倒向司馬承禎的身影磕頭,而那道身影卻是面色木然,打完就散,轉眼消失無形,李含光與杜如誨對視一眼道:「這是鎮魂珠?師尊竟然也有!」

  鎮魂珠傳說是東海玲瓏珍閣所煉製的法器,東海有鮫人,泣淚可成珠,而玲瓏珍閣便以鮫人眼淚製成鎮魂珠,此珠練成後,佩戴者便不懼勾魂奪魄之術,不畏鬼邪侵擾,更可以自身生氣滋養,化出一道護體靈,將近身的魂鬼盡數誅殺。,

  當時六道惡滅威脅正盛,地獄道鬼修橫行,而此珠可謂地獄鬼修的剋星,所以大受歡迎。

  以製器售器為生意的玲瓏珍閣自然不會放過這發財機會,暗中捕捉鮫人,以她們眼淚煉製了七七四十九顆鎮魂珠,準備開辦明珠大會,哪知卻因此惹怒了同為鮫人的四大妖王——東海鮫淚斛明珠,斛明珠殺上玲瓏珍閣,拆了他們半座閣樓,這七七四十九枚鎮魂珠除幾顆在樓毀之日掉入海中不知所蹤,其餘盡數被毀,沒想到司馬承禎這裡竟還有一顆,厲傀因為能佔據司馬承禎遺體,結果竟是自投羅網,灰飛煙滅。。

  眾人稱奇之時,鎮魂珠已漸漸失去光澤,正從空中降下。

  忽然!狂風大作,砂石四起,草木紛飛,一眾根基淺薄的弟子甚至被吹得東倒西歪,應飛揚也不得不側過頭,掩袖遮住直往頭臉上刮的狂風。

  應飛揚目不能直視之際,隱約可見一道人影一逝而過.俄而,風定,好似什麼都沒發生,卻見司馬承禎屍身已重落回棺木,而那鎮魂珠,已不見蹤跡。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