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02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02
第200章 殺佛之刀(九)

天際雲霞湧動,翻織成網。將天際的陸天嵐當頭罩住,狠狠摔在山頭。

相距甚遠,再加上應飛揚所處在山腰位置,自下向上而望,山頂的情況看不分明,只能遠遠看到山頂塵煙飛揚,鬧騰不已。

未幾,山體震盪,一道黑氣沖霄而起,直上雲天,彷彿烏雲再度壓頂,暴雨重新降臨,煞氣滔天,林中飛鳥驚飛,連應飛揚都止不住心頭狂跳。

但隨後,山頂金華綻放,佛光沛然,若一輪金日從山頂升起,照耀人心,驅逐黑暗。

光與暗,極端對壘,相互衝突,竟在龍門山頂形成晝夜同天的景象!顯然是兩股氣勁至際交鋒。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貧僧在來洛陽路上,途徑泰山時,聽一年青士子吟出此句,當時只覺此句精妙絕倫,道盡泰山巍峨雄渾,想不到此時用在這龍門山,竟也同樣應景。」

景緻越奇,越是凶險異常,可釋初心只是讚歎,面上卻無絲毫緊張神色。

應飛揚則心頭一陣震驚,「能以自身氣息化現出此等奇景,陸天嵐也倒罷了,那優曇淨宗的天女凌心竟也有此等實力?」

想到天女凌心的名頭,不禁對她分外好奇,向釋初心探問道:「大師倒是絲毫不擔心,對天女凌心真有這般信任?」

釋初心道:「大師不敢當,但小僧對天女確實信心十足,陸天嵐連戰數場本就有傷在身,在九剎梵音陣中更是消耗不少,天女以逸待勞,更兼有龍門山願力相助,可說勝券在握。」

話音方落,隨後便見金色佛輝越來越盛,而黑氣如被佛光燙到一般不住後縮,最後竟是煙霧一般散作無形。

山頂只餘佛光,光耀萬丈,好似佛陀腦後的金輪,而龍門山便是那頂天立地的大佛。

「看吧,勝負分曉了。」釋初心道,眸中卻有遮不住的神采。

「勝了?」應飛揚心中又是一驚:「竟然真能將陸天嵐擒住,天女代代相承,千年累積下,到底培養出了什麼怪胎!」

釋初心顧不得應飛揚的驚異,雙掌合十道:「陸天嵐已經被擒下,劍神,此番多謝您出手相助。」

宇文鋒道:「不謝,沒你告知,我也找不到他們。」

「此番目的已成,小僧也該告辭,與素宗主她們匯合,劍神,應施主,有緣再會。」釋初心與他們道了聲告辭,便轉身優雅離而去。

宇文鋒望著龍門山的方向道:「根基有了,但境界不夠,可惜!」

「嗯?」應飛揚本以為宇文鋒是與他說話,,但隨即明白他指得是天女凌心。

「受前人影響越深,越難走出自己的道,莫看她現在站的比你高,或許她要走的路,比你更長……」宇文鋒意味深長道。

----------------------------------------------------------------------

龍門山頂,幾名曼妙女佛修如眾星般將一個面容平凡的女子拱衛中間,為她護法,中間女子面容平平無奇,此時盤膝而坐正在調息,女子前頭倒插一口纏繞鎖鏈的黑刀,黑刀失去了刃上煞氣的纏繞,顯得造型厚重駑鈍,若鄉下鐵匠的平庸之作,任誰也想不出它便是方才大放邪威的殺佛之刀。

就像任誰也想不到,中間那名相貌平凡,毫無特點的女子,就是當今佛門的頂梁支柱、優曇淨宗宗主——素妙音。

素妙音被稱作佛門首智,和聖佛尊各自作為佛修一脈智與力的象徵,雖不像聖佛尊那般有自隋亂之戰積攢起來的百餘年威望,但最近數十年風頭卻極為強勁。

素妙音成名是在武後之亂,六道惡滅趁勢再起時,昔時天道之主帝凌天一統六道,再造輪迴,威勢無兩,儼然是六道惡滅的再興之主,更趁佛心禪院聖佛尊閉關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圍困優曇淨宗,意欲趁優曇淨宗孤立無援之際,將其一舉殲滅,以重振舊時聲威。

但昔時方出任宗主的素妙音巧施妙計,不費一兵一卒,引得餓鬼道和地獄道兩方內鬥,自相殘殺,六道惡滅合圍之勢登時破解,素妙音趁勢捨棄優曇淨宗,孤身一人脫出重圍,帝凌天在通往佛心禪院的道路上一路設下關卡阻截,以防止她向佛心禪院求援,哪知她卻反其道而行,兜了一大圈後直奔萬象天宮,領來了『道扇』衛無雙等一干修者殺回,最後更是隔絕戰場,孤立帝凌天,給了衛無雙單殺天道之主的機會。

帝凌天雖是被衛無雙所殺,但若論功勞,素妙音卻不比衛無雙少上半分,自那之後,素妙音名揚天下,佛門中的威望只在聖佛尊一人之下。

素妙音面色虛白,頗有幾分運功過度的樣子,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釋初心一步一步,登上山頂,環顧四周後,雙掌合十行禮道:「怎只素宗主在此,不知天女何在?」

釋初心年歲雖輕,但作為聖佛尊弟子,輩分上與素妙音相同,所以持的是平輩之禮,素妙音恰巧調息完畢,起身微微頷首,算作回禮道:「天女擒下陸天嵐,自身也受了傷,我且令弟子送她回去安歇了。」

釋初心面上難掩關切,問道:「受傷?傷得如何?可有大礙?」

素妙音道:「小傷而已,只是佛道大會眼看將至,怕這幾日都需靜養,才能不大會上的影響發揮。」

聽到需得靜養,釋初心神色微微一黯。素妙音敏銳察覺,道:「怎得,心疼你妹子了。」

釋初心糾正道:「素宗主,現下她已不是我妹子釋靈心,而是優曇淨宗的天女凌心。」

素妙音道:「有何不同?雖然你與她自幼便被佛心禪院和優曇淨宗分別收養,十數年來聚少離多,但血脈親緣豈能斬斷,若她從今以後只有天女凌心一個身份,那豈不是相當於我將那名喚作釋靈心的少女,你的親妹子抹殺了?優曇淨宗乃屬佛門,可不敢造此殺業。」

釋初心既不爭辯也不承認,只是輕搖搖頭道:「終是不同的……」

素妙音見狀,變換話題道:「莫說她了,倒是你,孤身攔阻師我誰,可曾受傷?」

釋初心道:「一切皆如素宗主所料,我按素宗主的意思將話說出,師我誰果然退去,雖然最後又暗幫了陸天嵐一把,但並未越過那底線,。」

素妙音皺眉道:「他不動手,我反倒更加心憂,陸天嵐,以及殺佛之刀,這般香餌他都不肯張嘴,北龍天沉潛多年,雷打不動,究竟在籌劃什麼?」

隨後眼神一厲,帶出幾分殺意道:「只恨這次人手不足,準備匆忙,否則定趁此時機,便是硬殺,也要將師我誰與陸天嵐一併除卻,到時三尊缺二,縱然北龍天有所圖謀,斷了雙臂,看他有有何顛覆天地的能耐。」

釋初心方才說佛門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其實內中亦有虛實之計的成份,陸天嵐行蹤飄逸難測,豈是那般容易掌握?也不過是陸天嵐要大鬧公主婚禮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後,佛門才把握住他的蹤跡,所以時間短促,能調用的人手終究不多。

而師我誰未必沒有留下後路,所以對素妙音來說,此番沒與北龍天撕破臉,非是不欲,而是不能。

釋初心知曉素妙音對佛門與北龍天相互無犯的狀態頗有不滿,此時苦笑道:「如今四海靖平,得來不易,若是輕啟戰端,只怕又是蒼生遭劫!」

素妙音道:「所有人都知北龍天有所謀劃,但所有人都不知北龍天究竟在謀劃什麼,這戰端遲早開啟,與其等北龍天出手,倒不如我佛門先下手為強,這才是以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

釋初心默然不語,不予答話,畢竟與北龍天的和平狀態是在聖佛尊默認下達成的,他實在無開口的立場。

素妙音見狀嘆了一聲,揭開這一話題,道:「罷了,說回這殺佛之刀吧,達摩初祖將此刀封印在香山寺,借助龍門石窟萬佛造像之力鎮壓。但時過境遷,香山寺早已沒落,擔不起鎮壓此刀的大任,而龍門石窟佛像近來也總有崩現裂痕之態,怕是佛氣也漸漸壓不住此刀,更兼兩片佛輪機緣巧合下都在妖族手中,繼續留在此處極為危險。所以我才設計利用陸天嵐取出此刀,改換其他地方鎮壓,只是此等重任,又要勞煩聖佛尊了。」

釋初心雙掌合十道:「佛劫一事,與天下佛脈皆慼慼相關,又何談勞煩呢?師尊已有回話,沉淪佛獄之中,以為此刀留下了位置。」

素妙音點頭道:「如此甚好,我已借助此地佛氣,將殺誡刀壓制住,但穩妥起見,便由你再施展『明王六罡字』多加一層封印吧。」

「這是當然。」釋初心口誦法咒,步步向前,金色的咒字從他口中源源不斷湧出,如同一道道佛鏈,將殺誡刀鎖住,殺誡刀如受感應,八條嗡嗡顫鳴不已,八條黑鐵鎖鏈亦是狂舞,似是要與佛鏈向抗衡,但抵抗之勢卻是越來越薄弱。

釋初心已走至殺誡刀之前,口誦法咒最後一音,隨後高舉手掌,掌心一個卍字法印旋轉,蓋向刀柄之處,似是給封條蓋上最後印章。

卻在接觸刀柄瞬間,神識一懵,陷入混沌。

萬千佛像殘肢斷首,千百寺宇皆成火宅,僧屍堆積,血流成海,而一副千佛遭劫的末法景象中,一道孤傲而不存於世的罪身緩緩踏向前方。

每行一步,便有冤魂低吟,彷彿是在宣洩不得輪迴之悲苦,邪芒迷濛的雙眼冷視著這片飽受烽火摧殘的土地,蘊藏罪無可赦業力的袈裟在風中飄蕩擺動,手中被染得赤豔的殺誡刀猶在流淌著未乾鮮血,堅定的步法卻是獨行無悔。

一雙眼冷望眾生湮滅,一口刀滌盡世間污穢,一對足踏出萬剎血途,一個人背負千秋罪愆。

幻像入心,釋初心如受電殛,連鬆開刀柄退了數步,猶驚魂未定的喘著粗氣。

素妙音見狀,蹙眉問道:「怎麼了?」

釋初心壓下洶湧心潮,喘出口濁氣道:「無事,只是方才這殺誡刀果然詭異,方才險些魔考擾心,不過總算將『明王六罡字』施展出了。」

殺誡刀表面無甚變化,但素妙音運氣與雙眼,再看過去,果然數道咒字虛影鏈條重重疊疊,將刀連著黑色煞氣盡數緊緊縛住。素妙音也鬆出一口氣,道:「既然如此,我即刻回返通天道,將此刀押送回佛心禪院,這佛道大會的事怕是顧及不上了。文鬥有你在我自然放心,但武鬥落在天女身上卻令人擔憂,她方承繼歷代天女之力,怕還一時不能收放自如,你且替我叮囑她一局,取勝便可,多留手幾分,莫讓道門輸得全無顏面。」

素妙音語中,取勝似乎毫無懸念,唯一顧慮的竟是讓對手莫輸得太慘,這等自信若被道門之人聽到,定然會氣得七竅生煙,可釋初心卻認同的點頭,道:「放心,我會讓她留力三分的!不過陸天嵐現在何處,你要將他一併帶往無間心獄鎮壓嗎?」

素妙音搖頭道:「既然得了殺誡刀,陸天嵐也再不重要,他的仇家到處是,覬覦他寶貝的人更數不勝數,佛門何必自找麻煩,今日陸天嵐更是得罪了皇帝,索性便給皇帝更面子,我已差人將陸天嵐交予皇室星天之人,便由他們對陸天嵐進行看管吧。」

----------------------------------------------------------

師我誰離了香山,大步疾行,前方卻步出兩道身影,後面的是一個年輕人,不言不語,謹慎的守衛著前方之人,而前方人影面色頹敗,在盛夏季節依然肩批裘衣,好似耐不住風寒一般,更有兩道霜染白眉,儼然是酒色過度,少年早衰貴家公子。

卻聽那公子笑嘻嘻道:「師叔,您老倒還真忍得住,那俊臉和尚故作狂態,刻意挑釁。我還真怕您恢復往日那如火烈性,一拳頭將那和尚的禿瓢腦袋砸開花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23
第201章 驚豔天下

「你倒先替老朽擔心了?老朽方才還憂心你呢,生怕你聽素妙音被捧為佛門首智,心生不滿,跳出來要與她比個高下。」

胡離不屑笑道:「哈,素妙音有她的綢繆,我們也有我們的算計,棋盤不同,哪來的勝負輸贏?」況且素妙音這女人又不是年輕漂亮的姑娘,本公子何必為了與她置氣暴露自己的行跡?若是換做她記名的徒弟天女凌心來,本公子或許真會忍不住好奇,為了一睹天女真容露上一面。」說著,胡離擺出一副心向神往的樣子道:「師老,你離得近些,可看到了天女凌心生得何等模樣?」

師我誰搖頭道:「老朽也未能看見,不過聽聞釋初心那和尚與天女凌心是同時出生的龍鳳胎,釋初心生得已是俊秀的讓女子都嫉妒,那天女凌心若與他相似,相貌定然也不差。但看她展露的那一身修為,卻是在如今的你之上,若真見了面,只怕她順手便要將你除去了。」

說到天女凌心,師我誰眼中露出幾分憾恨之意,胡離極擅察言觀色,此時道:「師老,禍種計畫已到關鍵時期,為了顧全大局,只能任陸天嵐被天女凌心擒下,無法讓你顧及過往交情,還望你莫怪。」

師我誰搖頭道:「七凶過往之所以結交,便因為每個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強者。老朽是他舊友,不是照料他的老媽子,出手給他創造脫身機會已是仁至義盡,至於剩下的,只能讓他自求多福了。」

隨後信心十足道:「況且陸老五也非是輕易可以控制的,一貫雲天,出入蒼穹,除非殺了他,否則老朽還真想不出來,天下間,有誰能困鎖的住他那對翅膀。倒是殺佛之刀的出現,全然在意料之外,這次不能搶來,倒是可惜了。」

胡離道:「也無甚可惜,對殺佛之刀我等掌控信息太少,與佛門全然不對稱,貿然出手,只會如陸天嵐一般陷身局中。況且殺佛之刀此時出土,對我等利大於弊。為了再度封印殺佛之刀,十有八九是要交至佛心禪院的沉淪佛獄之中,由聖佛尊親自將它鎮壓,而將此刀從洛陽運送回佛心禪院,可謂任重道遠,非得素妙音親自出手押運不可,禍種計畫將至關鍵一步,能提前將素妙音這一隱憂引走,對計畫進行大為有利。」

師我誰感慨道:「也對,是老朽的格局小了,區區佛劫算什麼,我等將要播下的,可是動亂整個天下的種子。」

「引走了素妙音,現在變數隻剩一人了。」胡離望著將墜的夕陽,悠悠道:「棋局已盡收官,沉潛的暗子若再不出現,怕是就要成死棋了,慕紫軒,這亂世的序曲,你還趕得上嗎?」

---------------------------------------------------------

駙馬府上,觥籌交錯,往來俱歡。

每一賓客都不遺餘力的將笑意擠在臉上,彷彿出嫁的是自家女兒,迎親的是自己兒子,而陸天嵐的出現不過是一場娛性的鬧劇一般,鬧劇既過,便不必再多提。

可仍有人不停打量著高居首位的皇帝面色,熟知皇帝性情的臣子皆知,凡為天子,喜怒皆是不行於色,婚禮被陸天嵐這麼一鬧,雖公主並無損失,但卻仍傷了皇室顏面,皇帝現在笑盈盈的面容下,又藏了多少狂濤暗湧呢?

此時,一陣咒字傳到了飛赴寺玄敏和尚的眼前,玄敏和尚見狀,一陣大喜,起身道李隆基面前祝賀道:「恭喜陛下,仰賴陛下神威,陸天嵐那妖徒已被佛門擒下。」

其他一些修者看到玄敏恭敬的樣子都頗為不屑,倒是皇帝自己頗為受用,拍了下桌案喝彩道:「好!陸天嵐狂妄自大,自以為能挑釁天顏,可還是難逃朕和諸位佛者的掌控,不知是佛門哪位高僧將它擒下?」

玄敏和尚挺著胸道:「啟稟陛下,正是優曇淨宗天女出手,親自擒獲逆妖陸天嵐!」

「天女?」聽聞這個名號,李隆基眸中不快一閃而過,皇帝是天子,佛門之中卻有人自稱天女,豈不是無形之間便與他並駕齊驅?但這點芥蒂很快消散,李隆基身為帝國之尊,對修界之事也有所瞭解,他心內清楚,天女存世一脈相承千年,從無更改,而這千年間,天子的稱號卻換了不知多少不同姓氏繼承,真說起來,這天女倒比天子更恰如其分。

一點芥蒂既過,李隆基哈哈一笑道:「甚好,甚好,天女可在此處,快請她上來,朕可說過,擒獲陸天嵐者,可得國師之位。我大唐天下,今日又要多出一位女國師了。」

「這……天女她受了些小傷,怕是無法前來了。」玄敏和尚面露難色道。然而實情是,並非所有修者都覬覦國師之位,優曇淨宗是佛門數一數二的大派,又是走得出世的路線,這凡間的官爵在她們眼中怕只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紅塵。

李隆基不疑有他,遺憾道:「看來朕今日無緣見到天女真容了,罷了,這國師之位便與天女留著,待她痊癒後,隨時可以領取。」隨後,李隆基面色一沉,道:「那現在,先把陸天嵐押上吧,朕倒要看看,這七凶淪為階下囚時,是否還有過往的囂張氣焰。」

「可是……」玄敏面上又是一窘,陸天嵐凶名赫赫,說是被擒下,保不準又是想要藉機再生事端,他方才在陸天嵐手下吃了大虧,以至於現在仍是心有餘悸。

好在抱此想法的不止他一人,武惠妃也蹙起柳眉道:「陛下,陸天嵐將死之妖,此時帶他上來,豈不是沖淡了咸宜她的喜氣,況且他名頭再大,也不過是一毛賊,陛下日理萬機,若是個毛賊就要審上一番,哪還有心思管家國大事?」

武惠妃得寵多年,靠得自然非只美貌,而是每句話都能說到皇帝心坎裡,在勸阻同時悄無聲息的將皇帝捧高,這捧人的技巧,比玄敏實在不知高到哪去了。李隆基亦深以為然,道:「愛妃說得有理,策卿,便由你先將陸天嵐關押,擇日與一幫死囚一道問斬了吧。」李隆基語態改作輕描淡寫,心中是卻暗笑,對陸天嵐這般大妖而言,與其他凡人一道當街問斬,似乎才是最令他聲名掃地的處罰。

此時,一抹劍光自天而降,落在駙馬府中心,劍光散去,露出三道身影,卻是宇文鋒、應飛揚、和楊玉環。

自香山的好戲唱罷,宇文鋒便劍光一卷,帶著應飛揚他們離開,其中經過紅閣十二坊時將受傷的姬瑤月先放下安置,隨後便毫不停留的直落到駙馬府。

應飛揚看著駙馬府,竟有恍然隔世之感,他在佛庫走了一遭,又在迷離十方光鏡陣度過了一生,之後還有連番的激戰,總感覺過得很久很久,但實際上,公主的婚宴甚至都還沒散場。

三人來得突然,瞬間成了眾人焦點,一干護衛大驚小怪的拉出陣仗時,宇文鋒已不言不語,自行走到人群中,停在了公孫大娘不遠處。而玉真公主隨即道:「應飛揚,還好你回來了,本公主也算放心了?」玉真公主眉上還存著一抹未化開的憂色,關懷之色全無作偽。隨後斥責一干侍衛道:「陸天嵐來時躲得沒影,此時出來逞什麼威風,還不退下!」

應飛揚頷首道:「讓公主師姐擔憂了,在下無事,讓師姐擔憂了,還將咸宜公主的伴娘一併帶回了。」

眾人看著一身鮮豔禮服的楊玉環,隨即意識到她便是方才頂替公主的那名女子,連皇帝和武惠妃也向她看來,楊玉環忙低下頭顱,行禮道:「民女楊玉環,見過陛下和惠妃娘娘。」

本以為此女子被陸天嵐擄去多半凶多吉少,此刻見她回來,眾人皆是暗暗稱奇,而皇帝和武惠妃更是泛起些感激之情,若不是此女替換咸宜公主,只怕陷危的就是咸宜公主本人了,而皇家顏面也必然喪盡,如此算來,倒是欠此女一個不小人情。

李隆基應了一聲,道:「你能挺身而出,護佑公主,倒是忠心可嘉,朕定有嘉獎,嗯,你身上可曾有損?」

楊玉環倒不愧是身負天地大氣運之人,此次上天下地,走穴入水,更兼連番激戰,同行的三人一妖,哪個本事都勝過她不知凡幾,到最後卻是個個帶傷,唯獨這楊玉環,一介凡軀陷入強者之爭中,最後僅腳踝蹭破了些油皮,這等運道,倒是令應飛揚欣羨不已。

而此時,楊雲環已經懵了,她不過一破落家族的女子,此番因駙馬與她同出弘農楊氏一族,勉強算作親戚,便被家人當作結交攀附的機會,出力使她成為公主的伴娘。哪知陰差陽錯被選作公主替身,之後又被擄走,隨之經歷一連串匪夷所思之事,被大鳥帶到天上,被水鬼圍繞中間,被一拿刀的惡徒追殺,甚至還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夢中的她手拈荔枝淺淺一笑,便是山河破碎的圖景……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昏迷,但幾次醒來見到的景象,就足以令她頭腦一片空白。

此時又遇到皇帝親自關切的問她,楊玉環腦子一亂,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我,我有損,我的珠釵兒丟了,那是阿爹買與我的,很貴呢。」帶著小家碧玉的小氣勁,又帶幾分少女特有嬌憨,此話一出,竟是惹起滿堂大笑,連皇帝也笑得強仰後合,道:「你此番為了朕的女兒遭罪,朕豈會讓你吃虧受損,天下的珠釵,只要你看上了,朕盡數買來送你。」,

楊玉環此時醒悟過來,頓時臉如火燒,將頭低低沉下,她的釵子,自方被掠走時,就被應飛揚以劍擊落,所以一路上都是披頭散髮,此時低垂著頭,更是將臉完全遮住。

此時壽王李瑁笑道:「說來也巧,方才你被擄走時,恰有一釵子落在本王面前,本王便將它撿起,現在正好物歸原主。」

說罷,要從懷中取出一珠釵,正欲讓宮人遞迴,他母親武惠妃卻神色一動,掩唇笑道:「瑁兒,你倒是糊塗,既然有此緣分,當然該親自給姑娘家戴上了。」

一干王公貴族聞言紛紛起鬨,李瑁雖也大窘,但畢竟當朝民風開放,最後還是笑著向前,道:「姑娘莫動,我與你將它帶上。」

說罷,將楊玉環散亂的頭髮攏起,將珠釵兒輕輕插上她的發鬢。

楊玉環掃過那釵子,卻覺些許不對,釵子是她的無錯,但上頭的珠子卻似乎比往日的大了一些,也剔透了一些,只看一眼,便有一股讓人魂魄安寧的感覺,但她此時羞紅著臉,便只當自己看錯,並沒開口。

珠釵上的卻在此時,李瑁突然如胸前中了一拳般連退三步,面紅而赤,目瞪口呆盯著楊玉環的面容。

而本在哄笑的王公貴族們,此時也突然鴉雀無聲,心中只存一個念頭,「為何方才撿到金釵的人不是我。」連閱盡後宮佳麗的李隆基也是全然迷醉,腦中迴蕩的儘是『傾國傾城』四字。

長發攏起,閉月羞花的面容顯露人前。楊家有女初成長,養在深閨無人識,卻在此刻,驚豔了天下。

而武惠妃卻是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咬著皇帝的耳朵道:「陛下,你方才許諾天下釵子隨她挑選,那我自作主張,替她求取一枝釵子,你說,咱們留個瑁兒未來王妃的那隻釵子配她如何?」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23
第202章 無天絕地

婚宴還不知何時散去,但楊玉環已成了焦點,奪去了大多數人目光,武惠妃更是將她拉倒身邊,親切的問起話來。

應飛揚見諸事了結,心中記掛著姬瑤月的傷勢,便趁著沒人注意,離了駙馬府,直往紅閣十二坊而去。

多次出入紅閣,紅閣女子對他已是熟稔,便任由他出入。待敲門進了姬瑤玉房間中,發現姬瑤玉正守在她妹妹床前。

姬瑤玉愁眉深鎖,面冷如冰,只一進入房內,便覺一股寒意侵來,即便已是夏季,應飛揚仍不住打了個寒顫。

「瑤玉姐,她的傷勢如何了?」應飛揚小心探問道。

「命懸一線,岌岌可危。」姬瑤玉面露哀戚之色,咬著銀牙道。

「怎麼會?」應飛揚大吃一驚,姬瑤月強納地氣,身負重傷,但經由痴空兒幫助,脈息分明已經漸漸平穩下來,料想應並無大礙才是,哪知曉竟是這般嚴重。

「怎麼會?我還要問你呢,她一身氣息紊亂,經脈皆有破裂傾向,之後似乎受到外力幫助被強壓下來,但要盡數恢復也是麻煩,這些外傷也就罷了,但更重要的是,她的神識受了嚴重損傷,已幾近潰散邊緣,你們究竟遭遇了什麼,快點,一樁樁,一件件的與我說來!」姬瑤玉說道最後,已是聲色俱厲,向一隻隨時要撲上咬人的母豹子。

「神識受損?難道是!」應飛揚若有所悟,將事情從頭說來,說到陸天嵐將破宇劍和滅宙刀的器靈打入應飛揚和姬瑤月體內時,姬瑤玉眉頭一挑,帶出幾分煞氣,待說到痴空兒將天地靈氣注入姬瑤玉體內時,姬瑤玉猛然起身道:「便是因為此了!」

「陸天嵐那廝將器靈打入我妹體內,便相當於是我妹一體之中,存在兩個靈魂,原本仍以月兒的靈魂為主,可她後遭重創,那痴空兒為保她性命,以天地元氣化作佛元為她療傷,佛元雖有治癒外傷之能,但滅宙刀也是佛家法寶,在佛元澆鑄下,自身器靈也是不斷壯大,以至於我妹的魂識反遭到擠壓侵佔,若是想不出解決方法,怕是,我妹……將變成滅宙刀的載體,再無自身意識存在!」姬瑤玉說道此處,聲音一顫,幾欲泣出。

應飛揚聞言,面色陡然慘白,幾乎站不穩身子。看著床榻上的姬瑤月,面色紅潤,呼吸均勻,儼然一個恬靜安詳的睡美人,誰能想她的鮮活生命即將失去,變成一個冷冰冰的人形兵刃。

「怎麼可以,這小娘雖然又冷又凶,動不動就拔刀,但怎麼,怎麼可以真變成一把人形的刀?」應飛揚心頭空落落的,「似被挖出一塊,怎麼可能任由她溫度慢慢變成刀一般冰冷,怎麼能讓她如花生命就此凋落?應飛揚雙目猛然一閃,綻出下定決心的神采道:「瑤玉姐,你可有辦法?」

姬瑤玉黯然道:「我只有一想法,佛門中有舍利佛珠,可吸納儲存人體內佛元,若能尋來一顆,將滅宙刀吸納來的佛元反吸回去,或許可解她危厄,只是,舍利佛珠皆是高僧骨骼火化後所得,每一顆皆是彌足珍貴,佛門,豈會拿它來救月兒?」

應飛揚亦是沉默,天華道的妖,雖不像血戮宗的妖那般被修者視為大敵,但關係仍遠稱不上融洽,能彼此間秋毫無犯已是最大善意,要讓佛者拿出一珍貴的舍利佛珠救一妖女,這根本是毫無可能,除非……。

姬瑤玉面色越來越陰沉,整個房間也溫度陡降,突然,應飛揚神色一動,道:「我或許有辦法尋來一顆,瑤玉姐,月兒姑娘還能支撐多久?」

姬瑤玉道:「由我元功撐持應還能撐上五天,五天之後,難說……」

應飛揚咬牙,鄭重其事的道:「那便將此事交我,瑤玉姐,你先在這穩住月兒姑娘傷勢,可千萬,千萬別衝動行事!」說罷,急衝沖的出了大門。

「衝動行事?」姬瑤玉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絕色面容上掛出一抹清冷得令人膽寒的笑容,「你倒是猜到了我的想法,沒錯,洛陽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和尚,雖然多數是些欺世盜名的偽佛,我若是個好姐姐,定然燒上他百十來個和尚,總也能燒出一兩粒舍利佛珠吧。」

========================================

離了紅閣十二坊,應飛揚急往司天台而行,心中暗自憂慮,姬瑤玉方才身上殺氣越來越濃,應是起了殺佛取珠的心思,若真任由她這般做了,那她從此與佛門,乃至天下人族都將再不相容,便是他自己,以後怕也再無法面對姬瑤玉,為今之計,只能期盼他在姬瑤玉走上極端前先行找到解法。

趕到司天台外圍,此時仍圍了一批軍漢,只是此時輪班似得換了一批,安祿山已不在其中,也再無人識得應飛揚,見到應飛揚來到,又不懷好意的圍上。

但隨後,就是哀嚎聲接連不斷響起,應飛揚此時心急如焚,遇上尋釁的軍漢自然隨手將他們打個七零八落,生生開出一條道路。

方到內院,便遇上迎面而來的策天機,策天機滔滔不絕道:「外面怎麼鬼叫聲不絕,你把那些軍漢打了?你這孩子真是添亂,都說了這幫人是得勝而歸的驕兵,又佔著個『理』字,門主不在時咱們能忍便忍,真鬧將起來,只暴露司天台的實力給凡人,還……」

策天機絮絮叨叨沒完,卻被應飛揚一把抓住,直拽著往內走,道:「那些都不重要,你回來了那就正好,快,帶我去牢獄中,我要見陸天嵐!」

「陸天嵐?」策天機吃了一驚,道:「你去找他作甚?你當他陸天嵐是什麼妖物,最好就將他仍在牢中發霉,否則但凡有他一點機會他都可能逃跑,你竟然還要去見他?」

應飛揚道:「不止見他,待會我還可能劫獄呢?」應飛揚腳步不停,將事情前後簡略一說,道:「師兄把事情都交你處理,你自己掂量吧,你若不同意,我大不了一路打殺進去。」

「打殺進去,你真當我司天台沒人啊。」策天機面色鐵青道,權衡一番後,終是道:「罷,姬小丫頭極可能是門主未來得小姨子,這個忙,該幫還是得幫,你隨我來吧!」

司天台主要對付的是些走上邪路的修者和殺人害命的妖物,修者間並無什麼明文的法律,所以遇上這些邪修血妖,司天台大多是殺了了事,但還有一些,因各種原因不能直接殺掉,便被囚禁在司天台的囚神牢中。此時的陸天嵐也方被投放至牢中。

策天機引應飛揚到洞天之中,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天象儀旁,天象儀同樣內有暗門,門外兩個修士嚴加把守。見策天機到來,又問道:「策師叔,你才來過,怎麼又來?莫不是在裡頭丟了錢袋子?」

策天機沒好氣道:「去去去,本大仙行事,還要向你知會,快將門與我讓開。」說著,手中拿著一個牌子擺了幾下。

那修者將牌子檢驗一番,笑道:「策師叔,得罪了,你也常來,規矩你都懂的。」說罷上前,將策天機身上搜了一番。

隨後,又把應飛揚也檢查一番,星紀劍和伏蛇絲竟都被扣下,之後才揮揮手,示意二人進入。

「這監管,似乎也算不上嚴密……」應飛揚低聲道,此處地處偏僻,且只兩個修士看管,修為也算不上精深,若真動起手來,應飛揚倒是有辦法將他二人制住,與他預料的五步一崗,森嚴戒備的景像似乎有些不同。

卻聽策天機不屑道:「你一會便知曉了。」二人進入渾天儀底座內部,卻是一個黃銅澆鑄成的暗室,但見策天機一擰旁邊把手,暗室就整個往下降落。

應飛揚方對這機關感到驚奇,隨即卻覺得,隨著暗室的下降,體內真氣急速流失,任他真元猛提,卻也毫無作用。

「這是怎麼一回事?」應飛揚驚詫道,隨即覺醒道:「這莫非是傳說中的『無天絕地』?」

「沒錯,你小子倒還有幾分見識,此處就是一處『無天絕地』。」

天地之大,自有玄奇。若洞天是天地靈氣所鍾的地方,那與之對應,無天絕地便是天地厭棄之所在,無論哪一路修者,大道雖有三千,但歸途卻只唯一,說到根底上,皆是以自身溝通天地,調動天地靈氣為己用,是以在靈氣充沛的洞天之內,往往修為進境更快,連所施用的招式法術,威力效果也比外界更強。

但天道守衡,有盈則有虧,相比靈氣充沛的洞天,無天絕地便是靈氣衰頹枯竭,萬物生機不存的死地,在此靈氣枯竭之地,少了天地靈氣之助,任何修者的實力都將大打折扣。無天絕地只藏於洞天中,與洞天並存,而且規模更小,所以也比洞天更是難尋,想不到此處竟有無天絕地,而起還是被改成了監獄。

此時「咯噔」一下,暗室到了底部,打開了一道暗門,便見一處黑漆漆的監獄牢籠。

監獄之中被分割成一個個單間,每一個房間都是由厚重的石板堆砌而成,上面還刻著各種符字,而走廊間,還有許多內息沉穩厚重的武人來回巡視。

「是武者?」應飛揚疑道。

「沒錯,修者修真元,武者修內力,在外面,修者可以以自身溝通天地,一個普通修者都可借助天地靈氣對付一大堆武者,但無天絕地中,勝負強弱就逆反過來,天地元氣無可施用,修煉真元的修者在此地,怕是連一個尋常武者都打不過。」

「那是你們這些法修器修,我是劍修,身子沒你們那般羸弱。」應飛揚不屑道。隨後又問:「那些磚石上的符咒,又是些什麼?」

策天機道:「自然是些禁絕的法陣了,現下毫無靈氣,所以法陣並無用處,但若有人從外面帶了些儲存靈氣的法寶,這些法陣變回派上用場,法陣可將靈氣劫掠為己用,在這無天絕地中再布下一層隔絕天地靈氣的禁制,所以雙層防護下,難有人能逃出生天,除此之外,犯人們還要每日服用化消修為的化功散,以確保他們無力反抗。天下間的禁獄,怕除了佛心禪院的沉淪佛獄外,就要數此牢獄,最令邪修膽寒。」

「說得倒是自信,你方才還不是擔憂陸天嵐會從獄中脫出?」

策天機搖頭道:「小心謹慎總是無錯,況且那陸天嵐凶名赫赫,非尋常修者能比擬,可算是囚神獄建成以來,關押的最大妖物,難保他有什麼超出常理的手段。所以他的牢獄被關在了最底層,把守最嚴之處。」

說到此處,策天機突然停步,轉身對向側旁牢獄道:「對了,這間房裡,倒是有一位你的故人,你不看上一看嗎?」

應飛揚也停下身子,從牢門上的狹小的通氣窗看去,幽暗牢中頹然坐著一人,頭臉低垂,志氣消沉,身上是一身髒穢道袍,左臂手肘以下還全數斷去,正是張守志。

張守志渾然如失了神魂一般,見有人來,卻頭也不抬,應飛揚看他這模樣,心中不由慨嘆一聲,卻是道:「我與他算不上什麼故人,況且現在另有要事,莫拖延了,快帶我去見陸天嵐。」

策天機搖搖頭,繼續帶他前行,終止最底間一處牢籠。

此牢房間倒是比其他房間大些,戒備卻更是森嚴,從窗口向內看去,便見陸天嵐正身在其中。

比起張守志,陸天嵐身上多了層層枷鎖,幾條腕粗的鎖鏈縛住他四肢,勾住他琵琶骨,將他牢牢鎖在牆上。

身陷牢籠,鎖鏈纏身,肩頭上還有血跡從琵琶骨流出,陸天嵐卻無半分衰頹之色,也無先前被殺誡刀所控時的瘋狂顛亂,反而目光清明,一副淡然從容模樣。

見到了應飛揚,陸天嵐如吆喝熟人一般打招呼道:「呦,小子,這麼快又見面了。」

應飛揚亦是笑道:「雖又見面,身份卻已顛倒,先前我為你所制,現下你成了階下囚,陸大盜,你在內中呆的可憋悶,要不要我將你劫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23
第203章 乾坤賭船

應飛揚一語既出,陸天嵐卻如聽聞笑話一般,道:「天下之大,都是任老子來去,小小囚籠,豈能困得住老子?老子歇夠了便走,何需你這小子來相助?」

應飛揚嗤笑道:「是是是,天下皆任你來去,達摩寶庫卻是例外,也不知先前是誰,借我與姬姑娘之助才開啟寶庫!」

陸天嵐被抓住痛腳,一時無法反駁,冷冷將話題轉開道:「小子,你找我來究竟要做什麼?」

應飛揚面上一副笑嘻嘻模樣道:「陸大盜,你之前借我們幫助開了佛庫之門,雖然忙活半天,結果只是給佛門做了嫁衣,但該幫的忙我們都幫了,破宇劍和滅宙刀皆是神兵法器,我和姬姑娘也不敢據為己有,不如你便將它們收回吧。」

陸天嵐哼道:「原來如此,不過怎只有你一個來了,姬家那小丫頭呢?」

應飛揚道:「這個便是麻煩的地方了,姬姑娘她情況有些變化。」

「有變化?莫不是身子變涼變僵硬?漸漸失去生機?那叫器化,你早晚也要走到這一步。」陸天嵐得意嘲笑道。

「什麼?」應飛揚本當是姬瑤玉在外力加催下才會有此異狀,哪知他竟然也難逃此厄,心頭一涼、一驚,隨後怒道:「原來你早有知曉!」

陸天嵐冷聲道:「老子自然知曉,本來打算你們將佛庫打開後,老子便將刀劍器靈收回,可姬家小姑娘偏生自作聰明,竟敢要老子以六妹的名義發毒誓,落得今日下場,也是她咎由自取,至於你小子,便當是被她連累了罷。」

應飛揚心頭冒火,道:「你許諾過,不傷我們性命,好歹也是一代大妖,竟然如此言而無信!」

「老子確實沒對你們下殺手,但也不會對你們施以援手,只需眼睜睜看著你們自取滅亡便可,這算哪門子違約?」陸天嵐得意洋洋道,卻在應飛揚將要發作之際,話鋒一轉,道:「不過,痴空兒那關,若不是姬家那小丫頭,老子怕是非死即傷,所以也算欠她一次情分,這便饒過你們一次,你聽仔細了,我傳你們一道口訣,可將那對兵刃的器靈祭煉,成為器靈之主,主從關係只要一確定,便不會在有器靈與你靈魂爭奪身體的情況了。」

說罷,陸天嵐小聲念出一段口訣,應飛揚忙記在心中,口訣並不長,更兼應飛揚聰慧過人,只一遍便已牢牢記住。

陸天嵐見他記住,道:「好了,記下了就滾吧,莫打擾老子休息。」

應飛揚卻苦笑道:「怕是已晚了,姬姑娘現在昏迷不醒,有了口訣怕也無用。」

陸天嵐神色一動,道:「昏迷不醒,怎會這麼快,對了,我還沒問,器靈化的特徵最起碼十天半個月後才會顯露,姬丫頭怎麼現在就已開始異變了?」

應飛揚隨即,將前因後果說出,陸天嵐也皺眉道:「被痴空兒那蠢貨灌入佛元,反而滋養了滅宙刀的器靈?那蠢貨,果然只會壞事,這下麻煩了。」

應飛揚道:「瑤玉姐推測,靠舍利佛珠吸納佛力,或許能讓滅宙刀器靈萎縮,陸大盜,你見多識廣,當知此法是否可行?」

陸天嵐權衡一番:「吸納佛力,此消彼長下,確實有復甦可能,這姬無悔的大女兒倒有幾分見識。」

應飛揚道:「若真可行,那就是我此行的另一目的了,陸大盜,救人救到底,我知曉你席捲佛寶無數,身上定有舍利佛珠,可否借上一顆與我用?」

陸天嵐大笑道:「這下你可猜錯了,老子的萬寶琉璃身雖是靠吞納寶物來修煉,但那舍利佛珠是些死人骨頭,老子胃口再好,也不想吞這些晦氣東西,所以盜來的舍利老子一顆都沒留!」

「這,怎會?」應飛揚心頭頓時涼了半截,他本認定陸天嵐身上必有舍利佛珠,本打算即便是拼著劫獄,也要讓他將舍利拿出,哪知陸天嵐倒是出乎意料的配合,但舍利佛珠卻是一顆也沒,若是如此,短短三天,讓他從何尋來一顆佛珠?

就在此時,陸天嵐卻又道:「我身上雖沒有,不過有一地方應該有。」

應飛揚精神一振,追問道:「何處?」

「便在洛水河口,乾坤賭船之上!

==========================================

洛水河口,水勢浩渺,帆檣林立,人潮熙攘。但見各地船隻進出港灣,川流不息,赤膊的船工在操著各種不同口音的商人吆喝指揮下,將一件件貨物運下船去,西域來的香料,高句麗的人參、從南方運來的稻米,瓜果,酒水,燕窩,乃至天竺、大食、波斯的種種珍寶,也都在此彙集,商船數目之眾,來往進出之繁,遠在想像之上,一時半刻裡怎麼數得盡,看得完。

隋煬帝建都洛陽,洛水正從城中穿過,後以洛陽為中心開鑿大運河,南達餘杭,北抵涿州。而這碧波蕩漾的洛水便是大運河發端。全國乃至海外,西域的物產經運河一路北上,最後在這洛水港口集中。毫無疑問,這洛水無疑便是整個大唐的大動脈。

也正因為此處貿易繁盛,所以,洛陽港上船隻泊位向來緊張,可謂一位難求,在此處停泊按日算錢,每日都得大把大把砸錢,尋常客商,哪一個都吃不起這等燒錢法,將貨物下盡,再填上新貨,便都匆匆離去。

卻有一艘船,在這港口上,一呆就是數年。

應飛揚眯著眼,看著眼前龍船,此船頭如藏龍,蓋頂堆花,船體五層樓高,九桅十二帆。精緻華美中,又顯大氣非凡,氣象磅礴。非是尋常商船可比。

「陸天嵐所指之處,就是在此了吧?」應飛揚自語道。

據陸天嵐所說,此船原為隋煬帝打造的最大的,號稱『五牙』的大戰艦,可載士兵八百,昔日隋煬帝便是靠此船劈浪南下,橫渡天險,將陳後主擒於井下,待天下平定後,此戰艦又被改作龍船,載著隋煬帝三下揚州,閱盡江南水月。

如今王霸迭移,樓船也換了主人,但此非凡之船,換了主人,新主也定非是尋常。

玲瓏珍閣,便是此船新主。

玲瓏珍閣,亦是修者中十大門派之一,而且是為數不多的器修門派,門派中珍寶之多,數不勝數,傳言將其他諸派寶物全數加上,也只能抵上玲瓏珍閣的一半。

只是此派衍生自於商門和匠門,所以比起門派,更像是商會和工坊的混合體,以至於派中各地方的長老執事,皆如商戶一般被稱作『掌櫃』。

所有能生錢的行當,皆有玲瓏珍閣的影子,而賭坊這一暴利行業自然也不例外,這乾坤賭船便是玲瓏珍閣名下,供人乾坤一擲的去處。

陸天嵐說過,他在不久之前確實盜了一顆舍利佛珠,卻嫌佛珠晦氣,便在這乾坤賭船上押注用了,結果果然是晦氣十足,輸得他一敗塗地,舍利佛珠被莊家迎走,若是運氣好,在船上或許能尋得,至於陸天嵐是玲瓏珍閣追緝的要犯,卻還敢堂而皇之的在此船賭錢,只能解釋為他藝高人大膽。而一聽聞此消息,應飛揚便急往這賭船前來。

順著紅毯鋪路的丈寬船舷,應飛揚直往上登船,卻在登船口,被一面容和氣的商人攔住道路。

商人拱手道:「這位小哥,看上去極為面熟,莫不是方才見過,不知怎麼稱呼?」

應飛揚打量他一下,也將他認出,此人確實剛見過,便是在咸宜公主婚禮上跟陸天嵐交過手的,換做張慣晴的玲瓏珍閣掌櫃。

張慣晴掌管此乾坤賭船,本想趁著陸天嵐出現洛陽,將他擒下立個大功,結果卻在陸天嵐手下吃了大虧,自覺毫無顏面,待聽聞陸天嵐被擒消息後,便偷偷溜出婚宴,所以恰巧在此與應飛揚遇上。

應飛揚道:「在下應飛揚,方才與張掌櫃在咸宜公主婚禮上見過。」

張慣晴一臉瞭然,隨後狐疑道:「原來如此,難怪眼熟,對了,先前見應少俠與皇世星天的策天機一道,不知應少俠可是皇世星天之人?」

應飛揚不明白為何有此問,道:「勉強算是!」

「那不知應少俠今日來此,為公還是為私?」張慣晴滿臉戒備道。

說到此處,應飛揚恍然覺醒,但凡賭坊,大都是黑白皆沾,除了是一擲千金的銷金窟,也是些銷贓的好去處,便如象徵佛門信仰的舍利佛珠,都被押在賭桌上賭個大小,若被佛門之人看到,還不氣的七佛生天。至於其他賭注,若細究來路,恐怕大多也都是來路不明,而皇世星天相當於修真派門中的衙門,衙門之人找上賭坊,多半沒什麼好事。也難怪張慣晴如此排斥。

應飛揚想通此節,笑道:「張掌櫃,在下只是一時手癢,想來此大殺四方,並非是為了公事。」

張慣晴面上戒備之色絲毫不減,畢竟多年老油條,怎麼可能別人怎麼說他就怎麼信,此時道:「應少俠來此,本賭船本該歡迎,但應少俠你是天道之人,定也知道,此船終究是與那些來者不拒的尋常賭坊不同,能上此船的,皆非凡俗之人。」

應飛揚道:「這個,在下自然知曉。」乾坤賭船,賭得非是金銀,而是修行者的法寶,秘笈,丹藥等,所以尋常之人,多數要被堵在門外。

張慣晴道:「應少俠若是為公事,我等自然該公事公辦,但若只是想賭上幾把,那就需按照我乾坤賭船的規矩了。」

應飛揚心頭本就急,見他阻攔,揚揚眉道:「哦,不知張掌櫃有何規矩?」

「能上此船者,只有兩種途徑,一者是靠此地熟客引薦,不知應少俠身上可有引薦信?」

「這個,並沒有。」

「那隻令一途徑了,一賭定輸贏,贏者上,輸者下,顯露出些本事,自然無人在阻攔。」

應飛揚笑道:「我既然來此,便是為賭而來,就選此條途徑了,張掌櫃,不知賭些什麼?又與誰對賭?」

張慣晴道:「不知公子骰子牌九擅長哪項?」

應飛揚面上一僵,道:「這些,我好像都不會。」應飛揚雖出身市井,身邊賭博的閒漢見過不少,但他一向專注於劍,習劍練劍便是最大娛樂,是以對這些賭術皆是一竅不通。

張慣晴面上疑色更甚,道:「這些都不會,應少俠還說要大殺四方?」

應飛揚赧笑道:「便是不會,所以才要增長見識,況且在下運道歷來不錯,雖然初學,未必就不能大殺四方。」

張慣晴掛著生意人的笑容道:「盡然少俠皆不會,那咱們便選最簡單的,擲銅板,猜正反,如何?」

應飛揚笑道:「這個確實簡單,就不知誰與我對賭?」

張慣晴笑容不減,道:「說來也巧,本人亦同覺手癢,不如便由我陪應少俠賭上一局。」

=============================================

靠船第一個房間。

一張方桌,二人分坐兩端,雖只是相賭,氣勢卻不亞於兩軍對壘。

一枚外圓內方,背面光滑,正面印著『開元通寶』四字的銅板在張慣晴指掌間靈活跳動,宛若精靈。

張慣晴一邊把玩銅板,一邊道:「應少俠,猜銅板的玩法雖然簡單,但仍需說個分明,也省卻有人因此賴賬,你我各選一面後,將銅板擲出,銅板落到桌面上後,誰猜中,便是誰贏,少俠可曾明白了?」

應飛揚笑道:「這玩法,還真是簡單明了啊。」

「因為只是試煉,未免傷和氣,此局就不落注了,少俠若贏,自是船上貴賓,若輸,那張某雖不情願,也只能請應少俠下船了,這點,應少俠可有異議?」

「自然是沒有。」應飛揚道。

「既然如此,那咱們也不多說,直接開賭,公子選擇哪一面,有字的的一面,還是無字的一面?」

應飛揚灑脫一笑道:「出入賭場,總要求個從無到有的綵頭,那在下便選無字的一面吧。」

「既然如此,張某便選有字一面,公子,留神了!」

張慣晴屈指一彈,銅板滴溜溜的反轉,直飛上天。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24
第204章 乾坤一擲 (一)

張慣晴是乾坤賭船的掌櫃,地位非同一般,過往雖也有藉著賭鬥來稱量來客本事的慣例,但大多都是底下學徒出手,像掌櫃親自上陣的,近年來還是頭一遭,手中無事的學徒荷官此時紛紛在旁觀摩,端看是何等人物,要勞煩掌櫃親自出手。

他們卻不知這是張慣晴擔憂應飛揚另有目的,有心攔阻,又怕手下人贏不過他,才會親自上陣。

「噌!」伴隨清越一聲,張慣晴屈指將銅板彈出,小小銅板翻轉上飛,牽動所有人的視線,待銅板飛到頂點,正欲下落的瞬間,便見兩道人影同時衝起,伸手向銅板遞去。

只一聽規則,應飛揚便知內中另有文章,修者對自身肌肉勁力把控入微,想要正面還是要反面都是一個念頭的事,在張慣晴彈出銅板的一瞬,是正是反就已經訣定。但既然是賭局,應飛揚也非全無機會,畢竟規矩只規定銅板落於桌上,卻沒說是自然掉落,還是被人按落,所以,此賭說是猜正反,倒不如說是各憑本事,爭奪這枚銅板,將自己選得一面朝上按在桌上。

張慣晴體態略顯發福,終不及應飛揚身形利落,雖是同時起身,但應飛揚快了一籌,一展猿臂,便要將銅板納入掌中。

張慣晴卻是一掌直打應飛揚胸口,此掌勢頭凌厲,攻敵必救,掌風卻一絲不見外露,端見精妙,只一掌,就落得滿堂喝彩。應飛揚見狀,收掌回救,豎掌切向張慣晴脈門。

張慣晴卻只將腕一抖,避開這一切擊,另一手則覷見時機,手掌一伸,一股無形吸力透掌而出,便要將銅板吸入掌心。

玲瓏珍閣雖是器修門派,但也有幾套震場子的拳腳功夫,張慣晴此時所使的就是《納寶妙手》中的一招「四方來財」,名字雖是俗氣,手段卻是非凡,此招若練到極致,可憑掌上吸力將他人的法寶吸入掌中,並在短短一瞬間將寶物與原主的神魂印記抹消,反將法寶納為己用,正是憑著這手功夫,所以玲瓏珍閣才能算做器修第一派,任誰想在玲瓏珍閣面前玩法寶,都得先掂量下自己本事。

張慣晴此招雖未練到精純,但用來吸納一個小小銅板也是綽綽有餘,眼看銅板將要被他吸取,卻聞應飛揚喊了聲「咄!」

一口精純真氣從口中爆射而出,氣勁凝成一股直將銅板射飛,銅板被撞到側牆之上,又被彈得向上翻飛,隨後滴溜溜再度落下。

傳聞劍道頂尖高手,練有『呼氣成劍』的本事,繡口一吐,便是劍氣飛縱,應飛揚雖非頂尖,但也對此心嚮往之,所以曾琢磨著模仿一下,將真氣匯聚口中,聲音聚集一線一道噴吐而出。

只是威力實在太小,距離又短,擋下射到身邊的暗器都是勉強,更遑論以聲為劍取人頭顱?所以也未派上過用場,卻在今日有了施展的餘地。

局面回歸原點,隨即再起新爭,二人足方點地,又再度躍起,同時手上過招緊密,雙手四掌如繁花錯落,交擊震盪,噼噼啪啪聲如爆竹一般響個不停,短短片刻,就已是數十招來回。

應飛揚與張慣晴一個劍修,一個器修,本事都不在拳腳之上,但數十招後也分出高下,張慣晴的《納寶妙手》雖沒練得精純,但這套掌法本就是上乘招式,經由張慣晴使來也是法度森嚴,氣象萬千。可應飛揚卻連拿得出手的拳掌功夫都沒有,只靠『破』字訣尋覓對方招式破綻並給與反擊,可謂無招無式,只憑『快而精準』四字。初始雖由能將對手哄住,但鬥上一會,便失了章法。

張慣晴抓住破綻,翻手一探逼嚮應飛揚左手脈門,應飛揚右手來救,卻見張慣晴招式一變,單爪扣住了應飛揚雙手,所餘的一手,已將銅板納入掌中,隨著下墜的身形,狠狠往桌上扣落!

眼看勝負將分,張慣晴卻見眼前一空,應飛揚一勾腳尖,竟將桌子向身側挪了三尺。張慣晴一掌按到空處,勁力難以收回,直迎到應飛揚腳尖上。

應飛揚一腳踢在他脈門,張慣晴手筋一麻,銅板脫手而出,再度飛起。應飛揚則趁機將雙手掙脫出,腳尖再挑,將倚在桌腳的星紀劍勾起,下一瞬,劍已出鞘。

一劍在手,應飛揚氣象立時不同,劍光揮灑,影芒交錯,雖只是在人群包裹的狹小空間交鋒,劍招變化卻極盡靈動,絲毫不落下風。

週遭學徒看掌櫃

佔不到便宜,紛紛幫腔道:「好賴皮的小子,賭不過就掀桌子。」

應飛揚仍頗有餘暇的回應道:「那個賴皮了,都說銅板落在桌子上在判定輸贏,桌子既然不在,那便是勝負未分!」

說話間,應飛揚一招「明心見性」,劍光三分,分襲張慣晴三處破綻,張慣晴身形略退,應飛揚隨即變招,一招太極纏絲劍劍出黏勁,將銅板牢牢黏在劍尖,就要將它點落桌上。

卻見張慣晴低喝一聲,向前欺身一步,雙掌毫不畏懼的直迎劍鋒而來,星紀劍銳利異常,但劍刃擊在掌上,卻是如擊倒空處,反而劍上黏勁被擊得七零八散。

此招是《納寶妙手》中的八方通財,精髓在於引氣卸力,將對方勁力散向八方,應飛揚黏力,張慣晴散力,勁力交匯之下,竟成彼此抵消的局面,隨後,張慣晴再度進逼,真氣順著刃傳來。

張慣晴終究是成名已久的人物,數十年的真氣穩在應飛揚之上,勁力一提,便是以真氣硬撼,應飛揚腳轉太極,退了半步卸力,但這半步間,銅板彈飛,落入張慣晴之手。

沒有絲毫遲疑,便是判定勝負的時刻,「啪!」得一聲渾厚聲響,張慣晴起手將銅板壓在桌上。

「掌櫃贏了!」「是掌櫃贏了!」「我就說嘛,耍賴的小子,怎麼可能贏過掌櫃。」學徒們紛紛揚聲喝彩道,對於張慣晴這種修者,只要銅板到手,讓自己選擇的一面朝上根本再容易不過,不必將手拿開,就知勝負如何。

可張慣晴的面容卻變得鐵青!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24
第205章 乾坤一擲(二)

銅板落定,勝負將現,玲瓏珍閣學徒弟子皆是興奮雀躍,張慣晴卻是面容鐵青。道:「應少俠好手段,在下佩服。」

說罷,手掌挪開,眾人矚目下,銅板赫然顯現,結果卻是另眾人驚異,銅板之上,空無一字。

「竟然無字,掌櫃輸了?這怎麼可能?」眾學徒個個瞪大眼睛盯著那枚銅板,皆覺不可思議。

應飛揚腕一抖,挽了個優雅劍花將星紀劍收歸鞘中,而隨著他抖劍的動作,一片薄如蟬翼的銅膜飄然而落。

幾個眼尖的學徒看到此處才恍然大悟,非是張慣晴分不清正反,而是應飛揚不知何時,以迅捷無匹的一劍將銅板正面削去一層,「開元通寶」四字被削去,有字也變成無字了!

「這,這奸猾小子又耍賴,掌櫃,這局不能作數!」幾個學徒在旁抱不平。

「住口!」張慣晴怒道:「開門做買賣的,就當以誠為本,一諾千金,敢賭,就要服輸,哪有翻悔的道理!」

隨後,張慣晴面色一換,恢復和藹的商人模樣,對應飛揚道:「手下不成材,讓應少俠見笑了,你劍法出神入化,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這也非是張慣晴褒獎,應飛揚那一劍卻有非凡之處,將不停翻轉越動銅板削去薄薄一層已是不易,要保證不擾亂銅板原本軌跡就更是困難,更遑論還要快得令張慣晴不及反應,需得迅捷無匹,舉重若輕的劍法方能做到,這等對勁力的拿捏,角度的把控,非是只靠天資便可達成,只此一劍,便可看出應飛揚在劍道一途所下的功夫。

「張掌櫃為何不使用法器,否則,在下未必能有此僥倖!」應飛揚謙和問道。

張慣晴一副肉疼模樣道:「莫提了,我的乾坤袋被陸天嵐那廝抹了神魂印記,若要祭煉回來,還需一段時間,既然輸了,這乾坤賭船便為應少俠放行,不過賭場忌諱多,為免應少俠出來乍到,不懂賭場規矩,與其他客人衝突,便由我來陪少俠一遊賭船如何?」

張慣晴這麼說,顯然還是提防著他,應飛揚心中暗笑他多心,口上卻道:「有掌櫃指導,自然再好不過。」

張慣晴引路,應飛揚緊隨其後,方一從側舷轉出,便聽聞一陣吆喝聲,循聲而去,卻見整個一層樓船,成了一個中空的大間。房屋之內,雕樑畫棟,金碧輝煌,應飛揚也不禁咋舌,暗道:「這哪是賭坊,分明是一個縮小的皇宮啊!」

漆紅的八角宮燈在廳內燃燒,現在天色雖已暗,但內中卻是流光溢彩,明暗相宜,波斯泊來的錦織紅毯鋪在地上,而紅毯之上,就是或大或小,造型各異的紫檀賭桌。

或是江湖豪客,或是四海散修,此時圍繞賭桌之旁,身邊堆放著各色珍寶,探長脖子紅著眼睛盯著盤蠱骰子,口中吆喝不停,似乎除了這些再無值得關心事務,連在旁邊那些身材惹火風流,穿著輕紗,露著白腿兒的美貌侍女都被這幫賭徒忽視。

應飛揚環顧一圈,卻並未見到舍利佛珠,亦同時發現此處所賭之物雖多半華飾精美,但品色只是一般,暗道:「修者,不論何等法門,總是從修心開始,這些賭客見利則眼紅,修心之關不過,想來也只是些二流角色,應沒有我要的舍利佛珠。」

張慣晴得意道:「應少俠,天下賭法,此處應有盡有,不知少俠打算從哪玩起?」

應飛揚搖頭道:「如我先前所說,骰子牌九我一概不會,不知可還有其他簡單玩法?」

張慣晴道:「少俠來得可正是時候,骰子牌九確實隨時可玩,但現下卻有一場賭局是幾年才有一次的,而且玩法簡單,便是初學者都能玩?」

應飛揚一揚眉道:「哦,是何新鮮玩意,還請掌櫃明示。」

張慣晴道:「少俠是修行之人,自然也當知曉,對天道修者來說,近期最熱鬧的事,便是兩日後的佛道大會,如今天下皆關注這佛道勝負,我等做生意的,自然也不例外,這賭局便是為佛道大會而開。」

「便是猜勝負,買輸贏嗎?這倒有幾分意思,掌櫃可否帶我一觀?」

張慣晴頷首道:「自是沒問題,不過公子是要公賭,還是私賭?」

應飛揚疑問道:「公賭,私賭?這又有何分別?」

「公子知曉,來此賭博著都是以法寶、丹藥之流做賭注,但與尋常金銀不同,這些卻物品沒無法精準計價,也無從進行分割,落起注來總是麻煩,所以由我們開設公賭,客人們將所帶的寶貝、法器、丹藥等賭注按照品級折成籌碼,而由我等開盤坐莊,開設堂口,計算賠率,客人落注後,再根據最終勝負情況,將輸家的物品用籌碼計價拍賣,供勝者購買想要的物品。」

「那私賭又是如何?」應飛揚道。

「私賭便簡單一些,由客人們自己坐莊,莊家將賭注亮出,閒家若對賭注心動,便也將自身的賭注也亮出,莊家和閒家只要對賭注協商一致,便可開始賭局,我等只做公證,拿些佣金做抽頭,並不參與私賭之中。」

「原來如此。」應飛揚心內瞭然,暗道:「公賭要將身上寶物換成籌碼,以籌碼對賭,再通過拍賣換得物品,所以是否有人拿舍利佛珠落注,不到勝負揭曉後的拍賣時刻根本不得而知,不像私賭,將賭註標明,看得更清楚明了,先到私賭那轉上一圈,若私賭無人以舍利佛珠落注,那便只能去公賭碰運氣了!」

應飛揚打定心思,對張慣晴道:「公賭看著似乎頗為麻煩,不如掌櫃先帶我去私賭觀摩一番吧。」

張慣晴似笑非笑道:「看來少俠是為了尋物而來。」

應飛揚挑挑眉道:「掌櫃何出此言?」

張慣晴道:「少俠對賭博一竅不通,卻直往賭場而來,又對其他賭法漠不關心,只選取賭注清楚明了的私賭,都已這麼明顯,我若再看不出來,以後做起生意來還不被人當豬崽子賣?」

應飛揚道:「哦,若真如此,掌櫃又當如何?」

張慣晴哈哈一笑道:「不如何,知道少俠所圖,我反而能鬆口氣,至少確定不是皇世星天來尋我晦氣了,那便助少俠賭運昌隆,能得到你所求之物,請!」

張慣晴手一引,將應飛揚引到樓梯處。燈光至此陡然轉暗,刷成金碧的牆,在橘黃昏暗的燈火照耀下,竟顯露成暗紅之色,而樓道口赫然貼著一副四字對聯。

「生死有命。」

「富貴在天。」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25
第206章 乾坤一擲(三)

張慣晴引著應飛揚登樓而上,便見樓船的二樓賭桌只有一處,桌子以隔板從中分開,如楚河漢界一般,左右各書「佛」「道」二字,不斷有修者將籌碼放到上頭。

旁邊還有賭場荷官,或拿著算盤計算賠率,或擺著桌子給人兌換籌碼,一副忙忙活活的模樣,顯然,二樓便是公賭的場所。

但此時公賭與應飛揚並無關係,所以他腳步不停留,直登上了三樓,比之一樓的喧鬧,二樓的忙碌,三樓倒清靜許多,樓層被分割成二三十個小房間,每一房間門口都有標註莊家的賭注,和向閒家索要的賭注,而賭注更是無奇不有,比如眼前就寫著:

「莊家:押注道

賭註:九龍玉璧

閒家:押注佛

賭註:北漠狼騎十三妖頭顱

拿頭押注,不予替換」

應飛揚見狀,皺眉道:「如此落注,豈不是與買兇殺人一般?」

張慣晴掛出生意人的笑容道:「私賭便是如此,說起來與做生意也沒什麼不同,只要雙方都能接受對方價碼便可,至於賭注是什麼便與我們無關,況且狼騎十三妖這等妖物,留著也是禍患,真有人拿他們頭顱參賭也算除了一害。當然,我們玲瓏珍閣終究是正道,講究和氣生財,太離譜的賭注也不會接受,便如前日有一邪人曾求童女元陰血這等傷人和的東西,便被我等嚴詞拒絕了!」

應飛揚將信將疑,卻也因另有要事不再多嘴,走馬觀花的看著小房間,卻也沒見到有人拿舍利佛珠押注,眼看房間不多,心中籠罩的陰影也正在一點點擴大,希望將落空之際,忽見一聲喝罵道:「你這廝當真有眼無珠,我這赤雲劍天外隕石為材料,以道家三味真火煉製七七四十九日,劍成之日,霞光沖雲,直將天上雲朵染成赤紅,所以得名為赤雲劍,川中十大神兵中,此劍排名第九,可謂削鐵如泥,吹髮立斷,是名副其實的神兵利器,你竟然說他不配落注!」

應飛揚循聲而去,卻見拐角又有一房間,上頭赫然寫著:

「莊家:押注佛

賭註:舍利佛珠一顆

閒家:押注道

賭註:上等兵器不限

可否落注,由我裁定」

「找到了!」應飛揚心頭一喜,再度看到希望,探頭向房中望去,卻見房內隔了一個屏風,只能隱約看到個人影,顯然莊家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這倒也是常情,應飛揚並未在意,卻在賭註上犯了難。

方才叫嚷的那人見有人過來,吵聲更甚,對應飛揚道:「這位少年人,你莫理會這廝,說是要兵器,卻件件都不入他的眼,活該開盤到今日也沒人跟注。」

應飛揚看吵嚷者,紫面虯髯的道士打扮,卻也是在咸宜公主婚宴上見過的,正是常道觀觀主飛雲子。

再看飛雲子手中端持著一把赤紅身子的狹長細劍,劍上鋒芒畢露,溫潤燭光照射在劍身上,折射出的卻是透骨寒光,顯然是一把一等一的好劍。

應飛揚看著心頭不由一沉,星紀劍雖也是利器,但只是凌霄劍宗制式兵器之一,遠遠稱不上絕佳,跟這赤雲劍比亦是相去甚遠。赤雲劍都不入莊家法眼,星紀劍看來更是無望。

卻聽內中莊家對飛雲子道:「我是莊家,規矩自然我定,你若覺得你手中的劍稀罕,便自己開莊做擂吧,何必在我這吃灰,還礙了我的事。」隨後,又對應飛揚道:「那小子,你賭不賭,若賭,便將你的佩劍解下給我觀視。」屏風後之人聲音蒼老嘶啞,如拉扯破洞風箱一般難聽。

應飛揚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既然來了,總需一試吧,沒準就矇混過去了」應飛揚頗不自信的暗道,同時將佩劍解下,星紀劍今日方與殺誡刀交鋒過,劍身上仍留有斑駁缺口,只看賣相,就比飛雲子的赤雲劍差了不止一籌,劍方解下,旁邊立時有一美貌侍女接過佩劍,遞到屏風之後。

屏風後之人方接過劍,就讚歎一聲,「好強的劍意!凌越天下,睥睨眾生,這卓絕劍意不是你能留下。」

「前輩好眼力!確實非我所留。」應飛揚誇讚道,星紀劍被宇文鋒借去使了兩招,劍上劍意自然乃宇文鋒所留,而能用『凌越天下,睥睨眾生』八字精準到位的概括劍上殘留劍意,內中莊家眼光毒辣,見識不凡,定也是非比尋常的人物。心中敬佩,再加上對方聲音蒼老,應飛揚已極為自覺的用出了前輩的稱謂。

「不光劍意,還有好凶的煞氣!此劍傷痕纍纍,卻皆是新創,缺口上凶戾之氣還未曾消退,應是最近剛遇上了一把凶威無上的魔兵了吧」

「不錯。」應飛揚點頭回應道,卻也不多嘴,以免將殺佛之刀的蹤跡外洩,引發不必要的紛爭。

內中之人沉吟一聲,道:「我以舍利佛珠一顆落注,賭佛門勝,你可要以此劍跟注!」

應飛揚本沒報什麼希望,聽這莊家一言,卻似認可了他的星紀劍,還未開口,就聽飛雲子不滿嚷道。「你這廝,專門與我作對不成?那把劍品相雖不差,比我的赤雲劍卻是相去甚遠,你放著赤雲劍不要,反而選他的?」

隨後又露出疑惑之色,「莫非是貧道看走了眼,其實那把劍是精華內斂,藏鋒不露?不成,那小子,你拿劍來,與我互砍幾下分個輸贏。」

莊家卻哼道:「你這道士,真會胡攪蠻纏,我便與你說了吧,劍便如人一般,也有潛力一說,你的赤雲劍材質珍奇,但火候和鍛造手法卻是差了一籌,天外隕鐵內中包夾了石芯,摻了雜質,若是由我動手,定然以先控制火候,只融外面隕鐵,不融內中石芯,使鐵與石分離,隔絕鐵上雜質。可此劍鑄造者卻直接以三味真火鍛燒,高溫之下致使鐵和石頭相互融為一體,再難分開,劍上雜質也難除,平白糟蹋了好材料,否則莫說川中十大神兵,就是天下十大神兵,也應有此赤雲劍一席之地,到底是哪個鑄劍師如此暴殄天物!」

莊家說到最後,話語間帶出幾分怒意,而飛雲子卻是啞了口,想要爭辯幾句,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最後面紅耳赤低頭不語,應飛揚暗道:「看他這份窘態,這劍恐怕就是他本人所鑄,這倒是啞巴吃黃連,有空說不出。」

內中莊家點評完赤雲劍,又講起了星紀劍:「再看此劍,一看便知是凌霄劍宗弟子的佩劍,凌霄劍宗每年鑄劍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最後鑄成的堪稱精品的怎麼也有十多二十柄,這只是其中之一,本也不算稀奇,但妙就妙在此劍經過凌霄劍宗洗劍寒潭的洗煉,有寒鐵星砂依附其上,便如人洗經伐脈一般,從此它脫胎換骨,潛力非凡,有此根底在,若能重鑄一番,定讓此劍再上幾個台階。」

莊家總結道:「你這赤雲劍便如你一般,此時雖仍強上一籌,但今生也至此而已,再也難有寸進,而那少年人的劍卻也同他一般潛力無窮,現在雖是不如,但竟有他人錘煉,便可有廣闊進步空間,所以我選他的劍而不選你的劍。少年人,你還沒回答我,要不要拿此劍與我賭?」

應飛揚面帶難色道:「這……此劍是故友所贈,拿來作賭,似乎是對故友不敬。」

「嗯……」內中之人一聲沉吟,似是暗藏幾分失落。

但應飛揚隨即話鋒一轉,道:「不過在下要舍利佛珠確實有急用,我那故友,想必也不會怪罪。」應飛揚在心中念道:「南八啊南八,別說我不拿你的劍當回事,這換做是你,有一水靈姑娘等你去救,你也肯定毫無遲疑的把劍拿去賭了,我至少還遲疑了這麼一瞬間吧。」念叨幾句後,重色輕友的負罪感頓時消散無形。

「好!既然雙方都說定了,那我作為公證,便將雙方賭注封存,待賭局結束之後,再將之移交勝者之手。」張慣晴見約定成功,也笑著公證道。

一拍手,便有侍女拿來契約書,契約上白紙黑字,將各項條款寫得分明,「通神契約?你們玲瓏珍閣真是財大氣粗。」飛雲子看著契約酸溜溜道。

張慣晴笑道:「哈哈,只是讓雙方客人都放心,我等也好收這中間費。」

通神契約,是以術力寫成,一旦雙方皆認定,就無從更改,應飛揚簽下名字,又印落指印,在指印按上瞬間,只覺一股冥冥莫測之力從指尖湧出,注入契約之中。此後契約由天地見證,不得違背,否則便是欺天之舉,定遭天地共棄。

簽完契約,星紀劍便被侍女收走儲存,應飛揚一向劍不離身,此時竟覺頗為不捨,待星紀劍被帶走,又問道:「張掌櫃,我雖知佛道大會,但具體規則究竟如何,卻一直不知詳細,還請告知一二?」

「還不知規則,你便已落注?道真是……率性而為啊?」張慣晴睜大眼睛道。

應飛揚笑道:「在下不是賭徒,賭局如何,自然不怎麼知情。」

張慣晴搖搖頭道:「也罷,其實也簡單,佛道大會每屆規矩都略有不同,但大體一直沒變,都是分為文武兩場,每場雙方都各出三人,文者論道講法,講得是天花亂墜,但在我等庸人聽來卻無趣的緊,而且其中貓膩又多,所以每次開賭,賭得都是武場。」

「武場擂台賽,或是車輪戰,還有雙方六人同時上場的混戰,雖具體如何比試仍到賽前才可知曉,但絕對比文場熱鬧的多,我還記得,上屆佛道大會是車輪戰,萬象天宮紀鳳鳴出場做先鋒,卻氣也不喘就將佛門三人盡數挑倒,當時那喝彩聲,真是能將天都掀翻,不過今次佛門有天女凌心出場,而紀鳳鳴又被年紀卡死無法參加,依我看來,應少俠你選道門一邊押注,勝算不大。」

飛雲子聞言,立馬呸道:「她天女凌心不過一小丫頭,能有天大的本事嗎?怎麼我道門勝算就不大了!那小子,你放心押注,你輸了,大不了貧道將赤雲劍借你用,若勝了,只要你將舍利佛珠借貧道當彈珠玩上兩天便可!」

飛雲子算是佛道之爭的難主,道觀被僧人侵佔,對佛門一直憋著一口氣,聽聞他要賭舍利佛珠竟是為了這等目的,應飛揚一時啼笑皆非,又問張慣晴道:「不知佛道兩門其他參加者又是誰?」

張慣晴道:「佛門天女凌心報過了名,肯定算一個,釋初心素有神僧之名,又得聖佛尊真傳,應也算作一個,至於剩下一人,倒一直沒有認定的人選,而道門倒是清楚明白多,萬象天宮的左飛櫻,凌霄劍宗的謝靈煙都已將名字報過,還剩一個名額歸屬龍虎山少天師張潤寧。」

應飛揚皺眉道:「謝靈煙?竟然被她佔去了,現在可還能換人?」

張慣晴搖頭道:「一旦報過名,就無法再更改,便是報名者無法參賽,也只算作棄權,而不會令換他人。天女凌心,謝靈煙和左飛櫻這三人已是鐵板釘釘的了。「

「那就是說,道門剩下的名額,只能從張潤寧那裡取了?」應飛揚正色道

張慣晴一驚,道:「應少俠,你是什麼意思?」

應飛揚不答,解下身上玉珮道:「張掌櫃,你看這玉珮品色如何?能換多少錢?」

張慣晴不解,卻仍是拿起端詳道:「玉質晶瑩剔透,毫無瑕疵,雕紋活靈活現,顯然是名家手筆,此玉珮比宮中之物都絲毫不差,至少能換五片金葉子!」

「張掌櫃眼力果然不凡,這確實是玉真公主所贈的宮中之物,在下只換一片金葉,越快越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25
第207章 氣貫龍虎(一)

時值夏日,日頭正烈,只有熱浪一浪接一浪的湧來,卻是連一絲兒細風都沒有,連知了兒都似被融化在樹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發出無力的蟬鳴。

這般悶熱的正午,本該是在家裡,在樹蔭下納涼午睡的時節,官道上卻有一行人馬冒著酷暑走來。

人馬約莫二三十人,皆是道士打扮,正中卻是一個八人抬的帷帳轎輿,轎後是兩道大旗,如今旗子沒精打采的耷拉在旗杆上,但仍能看出旗子上的圖案,左邊是一探爪弄雲的狂龍,右邊是一昂嘯生風的猛虎,左龍右虎,合起來便是一個威名赫赫的派門——

龍虎山,天師道!

若白馬寺是佛門源頭,龍虎山便是道門祖庭,自第一代天師張道陵得老君劍印符篆掃平百鬼,開門立派以後,道,才以教派的形式出現。張道陵化仙后,天師之位便代代相傳,歷代張天師均受到朝廷敕封,統領道教一切,位高權重。卻在當朝時,天師道走向衰落,反而是自天師道演化出的分支,茅山宗上清派後來居上,到上清派的司馬承禎入朝後,更是代替天師道掌管了天下道門的道籍,成了名副其實的道門第一大派。

轎輿之上,當代少天師張潤寧橫劍於膝,劍成一對,一長一短,長者三尺有七,刃身狹長暗黃,劍上紋路如蟠龍鱗,護手被雕成盤龍形狀,上刻篆字「龍荊」。短者二尺有六,通體幽黑,劍身寬闊,劍脊厚重,中間血槽已被浸染成洗刷不掉的暗紅色,劍柄做成猛虎咆哮的獸頭狀,柄上「虎裂」二字便是此劍名字。

龍虎雙劍,曾隨張道陵夜斬百鬼,千年傳承下來,已是天師道權利象徵。

劍上早已一塵不染,張潤寧卻依然拭劍不已,劍,越擦越寒,心越擦越熱!

天師道一脈,百年衰頹,前幾任天師皆是碌碌無為之輩,反是上清派英才輩出,三十四代宗主司馬承禎更是驚才豔豔的人物,以天人之姿統轄入世的道門,天師道反成了上清派的附庸,時人只聞上清派,不知天師道。

如今司馬承禎身死,籠罩在龍虎山上的陰影也似散去了,而天師道的少天師張潤寧,又被稱為龍虎山百年來第一英才,此番下山,正是要在佛道大會展露頭角,將屬於天師道的榮光奪回。

擦劍本為靜心,但張潤寧卻止不住的心潮澎湃,此時,卻聞外頭傳來隆隆馬蹄聲,放眼看去,但見視線盡處塵沙滾滾,寒光閃閃,竟似有大批人馬急襲而來。離得雖仍有段距離,但冷冽戰意卻已遠遠傳來,龍虎山眾人心頭一凜,暗道:「聽聞先前六道惡滅再現,還橫欄了上清派一干人眾,莫非現下又盯上了天師道?」天師道眾人如臨大敵,但待到馬蹄聲接近,卻發現來者只有一人,一騎!

騎士英姿勃發,騎著一頭四肢勻稱健美的高頭大馬,馬上還搭著兩罈酒水。端得人如虎馬如龍,而來人背後更背了整整一簍子寒芒閃爍的利劍,才給了龍虎山眾人帶來人數上的這種誤判。

馬速極快,如颶風飆過,轉眼已到眼前,馬上騎士一勒馬韁,奔馬被勒得脫力跪倒在地,而人已提著酒罈,背著簍子旋身而下。

「好熱的鬼天氣!」來人口中罵咧道,一拍壇上泥封,將酒罈高舉過頭,酒漿傾瀉而下,說是飲酒,更像是沖涼。背後長劍被酒水浸濕之後,更顯森寒。

「來者何人!攔路在此,意欲何為!」天師道一名祭酒道。

「在下應飛揚,欲一見龍虎山少天師!」應飛揚一抹嘴,豪氣道。

「應飛揚?」張潤寧撫開轎子前帷帳,卻見前頭端立一人,隨即神色一動,道:「你便是應飛揚,今次凌霄劍宗試劍大會上力壓任九霄得到頭名的那一個?」

應飛揚道:「頭名沒錯,力壓任九霄卻未必,你與任九霄認得?」

張潤寧點頭道:「天師道與凌霄劍宗同為道門一派,我幼時曾隨父親拜訪凌霄劍宗,互相交流,與任九霄也一起玩過一段時日,算得上朋友。」

應飛揚嗤笑道:「這便奇怪了,任九霄那小子一副鼻孔長天上的模樣,也會有朋友?」

張潤寧臉色一僵,卻是被他猜中,他說與任九霄玩過一段時日,其實倒真是他誇張了,任九霄打小就是一副倨傲模樣,而天師道一脈雖然沒落,骨子裡卻個個都有著道教源流的優越感,張潤寧自然也不例外,與任九霄一對上自然少不了爭鬥,怎可能玩得到一起去?

張潤寧比任九霄大上兩歲,當時已是小有根基,而任九霄卻是方習劍不久,兩人爭鬥初始自總是張潤寧贏,可任九霄進步飛快,沒過多久已能與他平分秋色,張潤寧雖被門人吹捧為龍虎山百年來天資第一,但對任九霄的資質,卻一直心有餘悸。

應飛揚自來之時,便頗為無禮,張潤寧此時也全無好氣道:「你說要見我,究竟是因為何事?」

應飛揚卻只他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若有實質,好像能將他看透一般,令張潤寧頗不自在,正欲發作之際,卻見應飛揚身子一轉,一言不發就要離去。

「站住!」張潤寧無由冒火,手攥劍柄道:「再問你一次,你要見我,究竟是因為何事!」

應飛揚冷笑道:「少天師弄差了,在下只是要見你而已,並沒說找你有事,現在見到了,自然該離開了。」

張潤寧森然道:「只為見我?我有什麼好看的?」

應飛揚回身,笑著解釋道:「少天師可曾見過鬥雞?這可是上到達官顯貴下到市井無賴都愛的遊戲,人們常讓兩雞相鬥為戲,並以此為賭落注,但鬥雞的賭徒若沒親眼看過鬥雞的模樣,誰敢下重注?」

張潤寧面色疑惑,道:「這與我有何關係?」

應飛揚哈哈笑道:「怎麼會無關,現下佛道大會沸沸揚揚,可比鬥雞熱鬧多了,上至仙佛子弟,下至市井閒漢都紛紛押注,賭徒已過萬人,而即便不算仙佛寶器,只論金錢就已過百萬貫,在下準備落重注,自然是要看上一眼才安心。」

張潤寧握著龍荊劍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幾乎克制不住拔劍砍人的衝動,寒聲道:「你是拿我當供你押注的鬥雞?」

但應飛揚在他幾欲殺人的目光下,卻是淡然自若道:「少天師錯了,在下並沒有打算在你身上押注?」言下之意,倒似是承認了將張潤寧當鬥雞。卻見應飛揚無視張潤寧面色侃侃而談道:「在下是道門之人,本來也該押注在道門之上,但佛門天女橫空出世,道門本就勝算不大,現在又有一寶貴名額被受祖上庇蔭之人佔去,勝算更低,若是道門不另換他人出賽,怕是此次佛道大會必輸無疑,所以雖是不願,但在下怕也只能將注押在佛門身上。」

祖上庇蔭之人,自然是靠血脈傳承接替少天師之位的張潤寧,恨極怒極,張潤寧反轉作冷厲,笑道:「那不知換成何人合適,你嗎?」

應飛揚卻毫不遲疑的一口應道:「不錯,若換做我,自然勝算確實大增,可惜在下沒有煊赫出身,縱然修為勝你一籌,仍搶不到此位。」

「好,亮你的兵刃,本天師倒要看看你如何敢誇口說修為勝我一籌。」說話間,張潤寧已將站起在轎輿之上,將龍虎雙劍交於身前。

應飛揚雙目隱含企盼,口中卻道:「在下不做無意義的爭鬥,你若要比,也行,便押上你的名額,在下贏了名額後,也好放心大膽的押注在道門之上。」應飛揚此句,暴露了他真正的意圖,他非是賭徒,而舍利佛珠對他來說又是至關重要,自然不會將希望寄託在他人之上,所以此番來此,便是要稱量張潤寧的能為,若張潤寧修為在他之上,他自然會退位讓賢,否則,這名額便該由能者得之。

這名額之爭茲事體大,張潤寧氣勢一斂,一時躊躇,卻聽旁邊一個祭酒怒道:「少天師,不必與他客氣,我們一起拿下這無禮小子,在去凌霄劍宗問罪!」

應飛揚眼神一亮,幾乎要抱著這祭酒說一聲:「多謝幫助!」

果然,張潤寧不再躊躇,怒道:「住口,本天師豈是以多為勝之輩?應飛揚,本天師就應了你,一對一比鬥,我若敗了,佛道大會便由你參加!「

「成了!」應飛揚心中叫道,來此之前,他提前向張慣晴打聽了張潤寧的性格脾性,如他所得知的一般,張潤寧與現下一些破落貴族頗為相似,一邊因祖上榮光而覺高人一等,一邊又因現在的破落而覺羞愧,可謂自卑與自大的矛盾結合體。對這種人,若是好言相求,他們只會端出上位者的姿態拿捏腔調,但若擺出一副看他們不起的樣子出言相激,又是絕對一戳就炸。

應飛揚往日雖有傲骨,卻非是盛氣凌人,咄咄相逼之輩,但此時為了姬瑤月也只能一反常態,心中對張潤寧道:「抱歉了,少天師,在下與你無怨無仇,不過為了那漂亮小娘,也就當回惡人了。」

張潤寧繼續道:「不過,你又要拿什麼跟本天師賭?」

「在下身無長物,方拿了片金葉子,卻很快用來買馬買酒買劍了,不知少天師能看上哪個?」

「那便用你的舌頭賭吧!你若敗了,以後怕是在也不能饒舌!」

應飛揚坦然一笑,道:「你倒是逼得我非勝不可了,舌頭就在我嘴上,少天師若要,便請全力以付!」

「好,此劍過後,看你還能否說話!」張潤寧早已按捺不住,從轎上高躍而下,狹長的「龍荊劍」劍隨意動,挾帶著一股奇特的氣勢當頭斬下。

那股氣勢不單助長張潤寧的劍招,連對面的應飛揚都感受得到,如像化成實物撲臉而來。他彷彿看見,張潤寧身後出現了一樣東西。

好像是某種兇猛的生物。

那種生物無人見過,卻無人不知。

正是騰躍九天之上的龍。

「來得好!」應飛揚不驚反喜,劍尖反挑直迎而上,鏘然一聲交擊,應飛揚只覺一股宛若來自洪荒的巨力從劍上傳來,足下竟似陷地三分。「有意思!」應飛揚心頭一震,對方劍上勁力雄渾,卻非是因為真氣深厚,而更像是來自肉體的蠻力。

有心試探,應飛揚劍走柔勁,柳風劍法一引一卸之間,將龍荊劍帶歪,隨後氣力由虛轉渾,便是雄沉剛猛的真武蕩魔劍直貫而下。

卻見張潤寧不顧臨頭之劍,反是一個疾進步,拉近了與應飛揚的距離,同時變招,以短劍「虎裂」,藉著近身之利,連環砍刺三劍。每發一劍,威勢懾人,旁人甚至像隱隱聽見一種撕裂空氣的鳴叫,正是虎嘯之音。

短距離發劍,本應重在迅疾靈巧,但在張潤寧手下,每一劍都如蓄滿了力道重重斬下一般。應飛揚手中之劍是從鐵匠鋪打來的凡劍,如何能抵擋天師道的龍虎雙劍,便聞一聲碎響,劍已折斷。

張潤寧得勢不饒人,龍荊劍又當頭壓來,應飛揚腳踩星羅,巧施奇步,身形憑空後退三丈,卻見張潤寧也不追擊,反而雙劍同舞,如書如畫,在空氣上留下一道道符咒般的裂痕,隨後風雲大變,天上竟有電芒竄動。

「天師引雷,神威動世。」張潤寧目光如電,面色肅然,口誦法訣,龍虎雙劍錚鳴不斷,引得天地異變,一道雷霆忽然閃現,從沉沉黑雲中落下,化為道道耀眼的藍色電光纏繞在龍虎雙劍之上。龍虎雙劍都變成了耀眼的淡藍色,龐大的雷霆威壓四處擴散,讓人心悸。

「不好!」應飛揚心頭一驚,龍虎山天師道號稱道界源流,自然包容廣博,除卻劍法,喚雷之術也是當世一流。

「神劍引雷,敕!」張潤寧陡然眉目大張,劍訣遙指應飛揚,手中的雙劍猛然從天空中斬下,帶著浩瀚雷霆,洶湧澎湃!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25
第208章 氣貫龍虎(二)

天師引雷,天降怒裁,道道驚雷自天貫下,不留生機。落地成坑,激起漫天塵浪。

應飛揚腳步挪移,巧轉變化,但天雷看似暴虐無序,卻暗藏道家五行八卦,玄奇變化,雷霆落擊連連,竟成八卦困網,將應飛揚困於其中,且困網越縮越小,應飛揚連連陷危。

然而應飛揚雖驚不亂,反是評估起張潤寧的招雷之術,暗道:「龍虎山不愧道門大宗,近擊之術有龍虎劍招,若拉遠距離,又有天師引雷術,兩相配合下,遠近皆無破綻。只是不知道雷威力如何,能否以強破之。」

心思打定,應飛揚不再避閃,竟使出大雷霆劍中的「驚雷電閃」迎著雷霆而上,劍光快如驚電,迅如雷霆,從地而起,與天雷交匯一處。一聲驚爆,應飛揚手中凡鐵難敵天威,竟是寸寸裂斷。

而應飛揚也被雷擊炸得離地而起,身形倒飛。引得張潤寧一聲冷笑,「嘴上了得,手上本事卻不過如此。」

卻見應飛揚被震擊到半空的身子突然凌空轉向,避過背後夾擊而來的另一道驚雷。口中渾若無事的朗聲道:「少天師的天雷,看著凶烈,也不過替我鬆鬆筋骨.」應飛揚方才看似硬撼天雷,實則是以玉虛真氣化出陰勁,佐以『驚雷電閃』之招便如同形成一股陰雷,而天雷剛猛辟易屬於陽雷,陰陽相和之下彼此抵消,看似凶險,實則只是讓應飛揚筋脈一麻,損傷並不大。

當然,也只應飛揚這等的劍痴,才敢做出這般凶險的舉動,一擊交匯後,應飛揚對對方實力已瞭然於心,心中暗道:「張潤寧根基終究差些,這天雷威力比張守志的掌心雷相差甚遠,便是與明燁的雷火之劍相比也略遜一籌。」

張潤寧見他渾然無事,面色更沉,道:「要誇口,也要先破我雷術再說!」手中龍虎雙劍再書雷符,急催雷霆之威,道道天雷震懾四野,逼得應飛揚不停躲閃。

卻見他看似逃竄,實則步法有序,天雷暗合八卦陣勢,而應飛揚卻是慢慢逃向乾天之位。張潤寧心中暗暗一驚,連招天雷阻擋前路,卻見應飛揚足下一點,身子陡然加速,間不容髮之際從阻路天雷的縫隙中穿梭而過,同時一個旋身,背後簍子中卻再出一劍,劍刃向天,半空之中旋轉不休,道:「在此地,憑此劍,破你雷術有何難矣!」

此劍一出,風捲雷鳴,如避雷針一般引得雷電毫不留情的擊在劍身之上,長劍之上青冥電火閃動,越轉越亮,如電龍翻飛。

「嚓嚓!」之聲不絕於耳,無數細小粉塵從劍上迸出,竟是劍上凡鐵雜質被雷電逼出,劍身被擊得越來越小,劍上氣芒卻越凝越多,轉眼化作一把巨劍衝破壓頂黑雲。

天雷至陽至剛,但剛不能久,所以為了增加雷術時效,歷代天師在這喚雷術中增添了五行八卦相生之道,以延長咒法時間。但也因此,使得天雷因所屬方位不同而有了強弱之分。如在「震位」的天雷無疑最強,算是雷陣的死門,而雷屬木,乾屬金,五行相剋下,乾金之位下雷霆之位遭受克制,便是生門。

一道金曦從黑雲破洞滲出,映照在應飛揚身上,應飛揚眸子似被陽光點亮,陡然生輝,劍訣一引,高誦一聲「斬」。

斬字訣出,雷雲在一劍之下被斬做兩段,劍勢不停,直往張潤寧頭頂壓來,張潤寧急拋出龍虎雙劍,劍做虎嘯龍吟,半空架住無形劍氣。但龍虎雙劍卻仍被壓得一寸寸下沉。

張潤寧面上迸出青筋,已是漸漸難支,卻在此時,一聲脆響,應飛揚的劍雷擊在前,承載龐大劍氣在後,終是再度崩解,化作齏粉,劍氣也隨之消散,消弭無形。

張潤寧方喘一口氣,卻覺心一寒,眼前乍現一道劍光,凝成一線直刺而來,正是應飛揚又抽出一劍,挺劍而至。

龍虎雙劍回防不及,卻見張潤寧喝了一聲「疾!」,眉心法紋中化出一枚方印,抵住這當頭而來的一劍。

同時龍虎雙劍從應飛揚背後夾擊而來,應飛揚一扭身子,若鷂子翻身般避開這一劍,驚異道「莫非這就是龍虎山天師印?」

張潤寧甫脫險關,也無力追擊,藉機吐出一口濁氣道:「是有如何?」

應飛揚道:「若是,對上龍虎雙劍加天師印,我只一把劍,似是不太夠用了。」說著,應飛揚從劍筐中再取兩劍,雙手各持一劍,又以氣御一劍,「三對三,才有看頭!」說罷,足下一點,再度欺身向前。一人同時三劍,三劍又皆是不同劍招。

一劍勢凶力沉,霸橫無鑄,是白虎臨陣劍。

一劍生生不息,矯健靈活,是蒼龍轉生劍。

一劍沉穩厚重,以守為攻,是玄武不動劍。

三招同使,攻守一體,剛柔並濟,劍招變化幾近完美,縱然張潤寧神兵寶器在手,竟也遭到壓制,漸感支拙,心中竟開始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論劍法,我這龍虎山百年資質第一人不如他!」

關係顏面一戰,縱然心有不甘,張潤寧也只得選擇最有勝算的方式,但見他虛放兩劍,抽身而退,將龍虎雙劍收回,改為全力催使天師印。

「天師法印,落!」

天師印迎風而漲,化作磨盤大小,直嚮應飛揚砸來。此招捨棄招式變化,純粹借助法寶之威以勢壓人,若在往日,這種勝之不武的手段他定不會用,但此刻也顧不得許多。

天師印旋轉而落,彌然下壓,將應飛揚罩在陰影之下,還未及身,應飛揚便覺身體重了十倍,被一股由上而下的巨力壓制的死死的,難以逃遁。週遭地面也被這磅礴雄力所壓,壓出一個方形的坑。

天師印在印類法器中,只在傳說中的翻天印之下,張潤寧雖限於年歲根基,發揮不了此印百分之一的威能,但饒是如此,威力仍是驚人。

應飛揚亦臉色一變,手一揮,三支劍同時飛出,蒼龍抖鱗,白虎嘶嘯,玄武撐天三招同出,死死抵住天師印,天師印雖緩下來,但仍是一寸寸下沉。

張潤寧雙目暴睜,眼眶幾乎裂開,功力也隨之提升到極限,應飛揚頓感難支,膝蓋一沉幾乎跪倒。

「死吧!」張潤寧看到機會,大吼一聲,全身氣力毫無保留的釋放出,比鬥至此,已不只是意氣之爭,而是生死之訣。天師印落勢再增三分,三柄凡劍幾乎要被壓斷。就在此時,伴隨一聲清冽鳳鳴,第四柄劍****而出!

一劍勢如燎原,氣焰焚天,是朱雀振翼劍。

應飛揚強使心力,催動第四把劍,貫天直上,四劍分作四方,抵住天師印的四角。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相齊聚,竟生諸天無極之變,劍納四方之靈,化作一股無匹雄力。

應飛揚心中一動,渾然忘了身在險境,又驚又喜道:「成了!是《四相太王劍》成了!」

也難怪他如此高興,凌霄劍宗六大劍訣中,《四相太王劍》不像《九陽昊天劍訣》那般耗損根基,但卻是六大劍訣中最易修也是最難修的。

只因這《四相太王劍》並沒有劍譜,或者說它的劍譜被一拆為四,變作了《蒼龍轉生劍》、《白虎臨陣劍》、《朱雀振翼劍》、《玄武不動劍》四套基礎劍法。若這四套劍法練得純熟精深之後,《四相太王劍》便可無師自通。

但說來簡單,做起來實屬不易,人因心性不同,所修劍法的「適性」也不同,便如莽撞躁進之人難修玄武不動劍,沉穩保守之人難修白虎臨陣劍,勢太盡,難修生生不息的蒼龍轉生劍,勢不盡,難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朱雀振翼劍。

四套劍法每一套都很簡單,但若同修卻是難之又難,所以多數人只從這四套劍法中選擇適合自己的一兩套劍法修煉,能同修三套已是罕見,能將四套同修並練到精深之處的更是少有,《四相太王劍》正是因為不需根基,也不講究悟性,只在乎「適性」,才被稱作最好練又最難練的劍法。

但應飛揚天生劍心通明,無塵無垢,性子雖偏屬跳脫飛揚的一類,但一旦進入劍境,便是渾然忘我,唯存劍意,所以與任何劍法都很「合拍」。此時四相劍訣同使,竟摸到了《四相太王劍》的門檻!

四相齊,太王出,四方之力加持,四把普通鐵劍仿若撐天支柱,竟與天師印相持。任天師印重達萬鈞,也難落下分毫。

然而片刻之後,「咔嚓咔嚓」幾聲碎響,四把劍同時現出裂紋。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25
第209章 氣貫龍虎(三)

四相太王劍硬拚天師印,四把劍若擎天四柱,擋下磨盤大的天師印。

但相持片刻,四把凡劍終於難以為繼,幾聲碎響,裂痕自劍端向後慢慢蔓延,隨後,四把劍同時碎裂,應飛揚也受真氣反噬倒退一步。

然而卻不見天師印當頭壓來,反是張潤寧腳步一虛,真氣不濟,再也難以催動天師印半分,天師印由大轉小,倒飛而回,沒入張潤寧的眉心之中。

天師印回體,張潤寧面色虛白,喉頭泛起腥甜,卻又怕在天師道門人面前丟了顏面硬生生將血嚥下。再看應飛揚一眼,但見他也是面色如漲血般通紅,心中驚異更甚:「以四把凡劍拼我天師道至寶,他怎看起來也只是氣血上湧,卻並無大礙,傷勢比我還輕幾分!」

張潤寧卻不知,應飛揚氣血上湧也只小部分因為傷勢,大部分卻是因為興奮。

自離了凌霄劍宗以來,他屢有奇遇,學了殺神劍章、天隱劍界、達摩神劍三種上乘劍法。其中殺神劍章乃賀孤窮根據凌霄劍宗六大劍式中的《心神念劍》創出,應飛揚雖能勉強模擬,但無賀孤窮那般殺意非是可以學來,所以模擬出的也只是空殼,且應飛揚也不願走賀孤窮那屠戮萬物的劍道,所以只待回返凌霄劍宗後,借來正版的《心神念劍》瞅上一瞅,以求歸本溯源,藉著對《殺神劍章》的理解幫助自己更快的修煉《心神念劍》。

而達摩神劍只得了行氣走脈的方式,卻仍未來得及推敲具體劍招,稍有不慎便可能走火入魔,且達摩神劍消耗真氣巨大,現在的他使出,一擊不中就只能任人宰割,還需日後慢慢推衍。

而天隱劍界更是可惜,因需開闢一個半虛半實的獨立劍界,所需消耗的真氣比達摩神劍更多,非如今的應飛揚所能使出,所以雖得了《上清含象劍鑑圖》,卻無緣其中最精深的劍法,總是讓他有一種入了寶山卻空手而回的感覺。

身負上等劍法卻無從使用,應飛揚心中的憋悶其實早已難以言喻。而那日隔山遠望,見天女凌心擒獲陸天嵐的,那如天網降下的一擊,無可抵禦,無法避閃,又令他心中震撼不已,知曉若再無突破,怕對上天女凌心毫無勝算,所以今日卯足了勁,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念頭,使出蒼老、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劍訣,只為能將劍法推衍到四相合一的太王之境。

好在應飛揚對這四套劍法研修已深,數個月來連番交戰下,無論劍術根基,還是經驗見識也都有大幅提升,基礎打得牢靠,此番突破也算是水到渠成。但功德圓滿,又怎能叫他怎能不喜。

但此時此地,非是得意忘形之處,應飛揚沉吸一口氣,恢復沉穩,再將真氣運轉一週天后,審視體內狀況後,又從背後抽出一劍道:「我剩的劍不多了,還要留下些對付佛門之人,不便與少天師久戰,少天師可敢與我一招定勝負?」

應飛揚的語氣似已認定了自己是勝者,此點更是讓張潤寧憤怒,只是他摧使天師印,消耗巨大,久戰之下對他無益,應飛揚的提議也順了他的心意,便厲聲道:「你既然急著尋死,那也好,今天就讓你見識龍虎劍法的至極之招,接我『氣貫龍虎』。」

聲音方落,張潤寧縱身上空,天師法袍一抖,「龍荊」「虎烈」兩口神兵交叉身後,凜然之氣散發而出,方圓百丈內皆隱隱有虎嘯龍吟。

剛烈陽霸之氣籠罩而下,應飛揚也神色一凝,飽提真氣以待。

神兵罡氣化為形體,竟在張潤寧身後形成左龍右虎,張牙舞爪,威勢凜凜。

蓄力只在瞬間完成,張潤寧隨即雙劍並行,凌空擊出,龍虎氣形與兵刃合為一體,似要吞噬眼前挑釁天師威嚴的小小頑逆。招出,龍騰虎躍,引得風雲變動,正是龍虎劍法的壓箱底絕招——氣貫龍虎。

應飛揚此時真氣也提到極致,凌冽如劍,見此奇招,雙目放光讚道:「好,龍從雲虎從風,果真非凡之招,可惜卻——不知頃刻風雲改!」

應飛揚身子驀然一動,身前暴起一團劍芒,劍出頃刻,風雲萬變。一道颶風從他身上湧起,

龍虎會風雲,天際一團爆響,以二人為中心掀起一陣颶風狂瀾,風力加成劍威,助他扶搖而上直纓龍虎之威。

半空之中,三劍相交,少天師雙劍架住應飛揚一劍,雄力相格,雖無餘力開口,卻在心中喝道「與我較勁,自尋死路!」

龍虎劍法勢凶招猛,勁大力沉,方交手時,便曾以力量一時將應飛揚壓制住,若論天下最威猛剛烈的劍法,非它莫屬。而能有此雄力,並不是因為張潤寧真氣雄渾,而是龍虎劍法中,暗藏一種喚作「神打」的法門。

人體之中皆是暗藏潛力,尋常婦孺在某些緊要關頭都能發揮力敵千鈞的意外力量,更遑論修行之人,而龍虎山初代天師張道陵為了發掘人體最大潛力,創下「神打」的法門與龍虎劍法融合一體,運使龍虎劍法的同時,以近似催眠的手段將自己想做巨龍猛虎,自然覺得身有九龍十虎之力,使之不盡用之不絕,只以肌肉之力,便可抵上修行多年的真氣雄力。

張潤寧雙眸一亮,左右瞳孔各有龍虎之相,顯然將「神打」之術催升極致,雄力奮起,便要將應飛揚擊潰。

然而,應飛揚卻並沒有他想像中的一擊即潰。

張潤寧只覺對方招雖只一招,勁力卻千回百轉,變化無窮,或牽、或引,或御、或化、龍虎之力竟如被磨一點點磨去,打散化消,勁力雖強,卻難以發揮全力。

張潤寧心中大驚,卻阻擋不了龍虎之力消減,心焦之下,反擊隨即而來。

數道劍氣反守為攻,源源不斷從應飛揚劍上襲來,迥異力道更是讓人難以防備,張潤寧隨即感覺手上筋脈如被劍刺痛,勁力一洩,竟被應飛揚一劍從空壓下。

應飛揚整個人儼然化作一把巨大氣劍。壓得對手身形急墜,同時落在天師轎輿之上,堅硬的紅木轎子瞬間龜裂道道裂紋,而應飛揚劍不停休,直往張潤寧中宮遞去。下一刻,少天師便要被開膛破胸。

眼看少天師將危,三道人影同時而至,合三才之位夾擊而來,一者抵住應飛揚脖頸,一者扣住應飛揚背心,一者擒住應飛揚手腕。看清來者,正是隨行的三位祭酒擔心天師安危,同時前來救駕。

三位祭酒皆是老練深沉的前輩,齊力出手,轉眼將應飛揚制住,幾人同時靜止,彷彿時間定格了,只張潤寧驚魂甫定的粗重喘息提示著時間流逝。卻見應飛揚面色如常,道:「三位,似乎是小題大做了。」話音方落,便見應飛揚長劍自劍端開始,慢慢化成渣粉,轉眼就只剩光禿禿的劍柄。

三位祭酒對看一眼,同時心驚,方才看似是三人制住應飛揚,實則在他們動手前,應飛揚就已停下腳步,此時再看此劍變化,三位祭酒心中瞭然,道:「我只怕他收勢不及傷了少天師,沒想到他根本還未盡全力,自然能收放自如,確實是我等多心了。」

應飛揚身子受制,卻渾若無事的對張潤寧道:「少天師,依你看,這勝負如何評定?」

「敗了,我竟然也會敗?」張潤寧眼神空茫,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壓了龍虎山多年的司馬承禎身死,而他這個龍虎山百年第一人方練成龍虎雙劍,功成出關,就遇上佛道大會這等盛事,一切似乎都有上天預定,給他提供大展拳腳,再現龍虎山天師道聲威的擂台,哪知還未輪到他登場,便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敗在此處。

多年期望盡成幻影,隨後一個念頭浮上心頭,「殺了他,他已經被制住,在這裡殺了他,就沒有人知曉我被他擊敗過!」

一個念頭方起,隨即迅速膨脹,張潤寧面色漲紅,變了幾變,突然眼神一狠下定決心。

昊光閃現,天師印再度從眉心化出,一印,結結實實的印在應飛揚額頭之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