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殺佛之刀(六)
「楊家小姐?她不應該是和你在一起嗎?」
師我誰面上一僵,略帶慚愧之意道:「方才老朽身陷洪流巨浪中,許是年紀大了,沒能將她抓穩,她便被水流捲走,不知去向了。」師我誰根基遠較應飛揚深厚,可同樣在水中照顧一女子,反是只有應飛揚保得姬瑤月安然,他卻讓楊玉環被沖走,此時自覺面上無光。
應飛揚倒也沒在乎此節,道:「既然如此,我們分頭找尋她吧,效率快些。」心中自然想的是一旦尋到了楊玉環,就獨自將她帶走,萬不能落入師我誰手中。
師我誰點頭道:「如此也好,那你便將天香谷的丫頭交老朽照料吧。」
「這個,似有不妥吧……」應飛揚遲疑道,明著說照顧,但怎麼想都是以她為人質,防止應飛揚尋到楊玉環後偷跑。
「怎麼不妥,天香谷是我等盟友,由我這老頭子照料她,也省卻你小子年輕氣盛,趁她昏迷,又做些偷香竊玉之舉。」師我誰口中帶著幾分調笑,一身血殺之氣卻是隱而待發,不容應飛揚拒絕。
應飛揚劍眉一挑,索性將話挑明道:「獅王,你也是前輩高人,對楊家小姐這一姑娘如此汲汲營營,究竟意欲何為?」
師我誰也冷道:「小子,你與楊家姑娘非親非故,這般維護她,又打得是什麼心思?」
「份所當為,哪需什麼心思?」應飛揚義正詞嚴道。
師我就誰嗤笑道:「何必矯飾呢?知好色則慕少艾,楊玉環和姬家小姑娘皆是絕色女子,她們陷危時,你自然挺身而出,可若換做尋常粗鄙男子,你還會如此嗎?」
應飛揚一時遲疑不應聲。他自信若遇不平,仍會出手,但卻未必會做到這般不畏死生,至於方才那施救之法,卻是萬萬不可能對男子使出。
「小子,你天生根骨極佳,又有名師指導,是萬里無一的天才,所以好言勸你一句,老朽活了數百歲,在天道一脈中見識到能稱上天才的人物早記不清多少了,但他們,如今安在?」師我誰如長者一般諄諄教誨道:「能殺死他們的,往往不是刀劍,而是『自信』二字,便因為他們是天地鐘秀的人物,所以使他們驕傲自大,自信到——不知道他們對抗的是何等龐大巨物。你也罷,慕紫軒也罷,皆是一時英才,但若擋在北龍天面前,最終只會被碾壓的灰都不剩!」
師我誰說罷,起身道:「所以將姬丫頭交我,你我分頭找尋!不要逼我動手」說話間,一時血腥氣似乎變成欲噬人而食的怪獸,絲毫不容抗逆,若應飛揚吐出半個不字,便會毫不留情的將他撕扯成碎片。
應飛揚咬咬牙,將姬瑤月交出,道:「望獅王說到做到,莫為難這天香谷的小姑娘。」
師我誰道:「你若能將楊玉環尋回,我自然將姬家小姑娘交於你。」
雖不甘心,但應飛揚心知不容拒絕,交了姬瑤月後,便話都不多說,轉身狠狠離去。
心中卻想:「若真尋到楊家小姐,難道我便要將她交出換回姬姑娘?這與親送她入火坑有何區別,可若不然,姬姑娘安危又難以保證。」兩個女子,放在同一天平上,棄誰保誰,一時竟是難以抉擇,最後也只得將念頭壓下,暗道:「想這麼多,也總要等楊家小姐被找到再說!」
沿中的水流尋了好久,卻無發現楊玉環的蹤跡,反而是在一堆被流水半淹沒的亂石間發現了星紀劍的身影。
方才大浪襲來,星紀劍脫手而出被水沖走,萬幸離得不遠,又在這被他尋回。
星紀劍似也感應到主人接近,在水上石間嗡嗡顫鳴。應飛揚見劍失而復得,才長喘口氣,暗自思索:「星紀劍雖是神兵利器,但終究不能與我融為一體,下次若再丟,未必能像今次這般輕易尋回,司馬真人的《上清含象鑑劍圖》中有幾門祭煉靈劍的法門,看來日後若有機會,要再好好研習一番,將星紀劍祭煉通靈後,便不再怕它丟失。」
應飛揚便想便走,行不多少步,突聞一聲「救命!」。聲音若黃鸝清脆,卻是帶著幾分顫音。
應飛揚神色一凜,急向聲源處而去,卻見山林中,一個衣衫濕透,身子豐盈的女子軟倒在地,一步步的向後挪著身子,而迎面一道戾氣沖霄的身影,手中拖著一把通體幽黑的凶刀,伴隨著鎖鏈晃動聲,步步向前,刀名殺誡刀,妖名陸天嵐。
但見陸天嵐雙目血紅,面容扭曲,殺誡刀上的八條鎖鏈,此時竟插在了他的肩上,臂上,背上,脊椎上,鎖鏈入肉連骨,分外駭人,陸天嵐刀鋒一舉,便要取女子性命。
間不容髮之際,應飛揚挺劍而來,劍氣呼嘯,一招藏千式,千式歸一招,起手便是融合破風斬雲劍法精要的強招——不知頃刻風雲改!
察覺有人襲來,陸天嵐刀鋒又縱劈改為橫掃,強勢一擊,蕩出一道彎月般的黑色刀罡。
一刀之間,平定千式,應飛揚所發劍氣在刀罡之下嗚嚥著盡數消散。
但應飛揚已在這間隙挺身到女子身前,微微一瞥,便見楊玉環那傾國絕世的面容,此時花容失色,沾著水的睫毛因恐懼一抖一抖,卻是更加惹人憐惜,儘管強敵當前,應飛揚見此美色,卻仍心頭一顫。
平息靜氣,強斂心神後,應飛揚斥道:「陸天嵐,你『一貫雲天』這麼大的名頭,竟然也要對一手無縛雞之力女子?」
陸天嵐桀桀怪笑道:「哈哈哈,此女天生禍國殃民之相,注定是亂世之胎,殺她一人,可救日後萬民,此乃大功德一件,足令貧僧脫出輪迴,早得正果。你若阻我,便是禍害幫凶,那便,也是該殺!」
說罷,陸天嵐舞刀而起,刀式狂亂,卻是快而兇猛,黑色刀刃狂劈亂斬轉眼已將應飛揚罩住。
聽聞此語,應飛揚心頭一疑,對佛門恨之入骨的陸天嵐,怎可能自稱貧僧,再看向陸天嵐,果然覺得他神情有異,如癲似狂。
「這傢伙,莫不是被鬼上了身?」心中想著,應飛揚腰一扭,縱身閃避,堪堪避開刀鋒,同時星紀劍若銀蛇一般,從密佈刀網中蜿蜒繞過,轉攻陸天嵐太陽穴。
其實應飛揚猜得沒錯,還在達摩寶庫中時,陸天嵐以殺親之痛衝破十方迷離光鏡陣的迷障,雖是破解幻境,但以此自傷七情之法脫出,心神也是受到重創。
此後與痴空兒交戰時,更是留下不少暗傷,當他內外傷勢交逼時,精氣神低到極點時,卻急不可待的握上殺誡刀,殊不知刀上積累百年未曾洩出的凶氣是何等逼人。
石蓮破封,殺誡刀再見天日後,百年凶氣肆虐而出,縱然陸天嵐一身修為不俗,卻也一時受到殺誡到影響,陷入天人交戰中。而再之後,洪水爆發,陸天嵐被水吞沒,在水中意識更是模糊,終為殺誡刀所侵佔。
如今陸天嵐刀非刀,妖非妖,佛非佛,招式狂亂無端,顛倒錯動,但經陸天嵐使出,一招一式都是快得驚人,配合刀上滔天凶氣,每一招成了直取人命的殺招。
應飛揚面臨強敵絞盡心神,奇招迭出,但根基差距下,仍是落居下風,稍一分神,便是黃泉去又返。
更有甚者,刀劍交鋒,星紀劍雖是凌霄劍宗精心打造的名鋒利器,但與這威懾佛門千百載的凶刀相比,仍是相去甚遠,短短片刻,劍上已多了數個豁口。
心知久戰必敗,應飛揚心中暗道:「好在他心神錯亂,沒有操縱我體內破宇劍的器靈對付我,否則我連一戰的機會都沒,既然神識錯亂,就該用天鼓雷音,讓他清醒。」
想到此處,應飛揚縱身後躍,飽運真氣,再施達摩神劍。
雖剛決定短期內達摩神劍不能再用,但眼下卻實在無更適用的招式,應飛揚不再猶豫,手結天鼓雷音印,扣印擊在劍柄之上,一聲若雷霆驚世,應飛揚連人帶劍化作一柄巨大氣劍,咆哮擊來。
氣劍外頭纏繞著螺旋氣流,氣流轉動下,發出陣陣震耳梵聲,若晨鐘暮鼓,洗滌人心,正是佛問伽藍之招。
巨劍臨頭,陸天嵐卻露出痛苦之色,一手持刀隨意一揮,另一手反手摀住頭顱,發出野獸般嘶吼。
「轟!」一聲氣勁爆破,化作巨大音波,宛若天雷之音。陸天嵐倉促應招,竟與應飛揚齊齊被被震退,而楊玉環受到波及,更是被音波掀飛。
好在佛問伽藍雖是音波攻擊,但卻是更注重於震懾人心,而不是聒人耳膜,所以聲音非只走一個「響」字,否則楊雲環怕是耳膜都要被震碎。
楊玉環被掀飛半空,還未落地,便被應飛揚接住,應飛揚保持著被震退的姿勢,也不轉身,足下一點,身形又是急速後掠。
應飛揚尚有自知,知曉雖是竭盡全力的一劍,但陸天嵐的根基,足以硬吃他全力一劍,況且方才佛問伽藍一招因也是初次使出,所以行招到最後,勁力卻偏偏不受控制的分散,無法將劍威發揮到極致。
陸天嵐受佛音震心,也不知是否能清醒,但不論如何,總是該先逃為上。
卻見陸天嵐狠狠摔落在一灘亂石之上,磕得石屑紛飛,但背方落地,陸天嵐就挺身拔地而起,變作以刀駐地的姿態,刀上煞氣竟是更凶更狂,直將他整個身子都罩在煞氣之中。
陸天嵐捂著頭,發出不屬於他的嗓音,聲音若金鐵交擊,異常尖銳刺耳「這劍法,是達摩!達摩,你困我數百年,今日既然再見,我便要飲你血,鑄我殺佛之刀的凶名。」此時的陸天嵐,儼然已是殺誡之刀的化身。
應飛揚聽聞,心中一凜,本意是以佛問之音喚醒陸天嵐神識,但結果卻是事與願違,達摩的招式,竟激起殺誡刀被達摩鎮壓百年的恨意,此時竟是凶威更甚。
但見陸天嵐半跪於地,腿上肌肉繃緊,好似一個怒張的弓,牢牢鎖定應飛揚,下一瞬,大地碎裂,陸天嵐如脫弓之箭,箭射而出。
「好快!」陸天嵐速度橫絕當世,此時全力施為,竟比應飛揚想像的還要快上三分,一個縱躍,便已追上了應飛揚。這念頭放起,下一刻,凶刀已橫在應飛揚頭頂,曠古爍今的凶戾之氣覆壓而下,便要將應飛揚和楊玉環一併切為兩段。
為刀上煞氣所驚懾,應飛揚心生絕望,楊玉環更是厲聲尖叫。正欲待死之際,忽然一張手從他身後探出,狠狠將刀鋒按下。
殺誡刀從應飛揚鼻尖擦過,站在地面上,地上立時多了一個筆直溝壑,所經之處,樹木絕倒。
刀上寒意猶驚得他心頭狂跳,卻看清眼前,一個痩小老者將殺誡按在地上,正是師我誰及時趕到。
應飛揚知曉師我誰離他不遠,所以使出佛問伽藍之招,就算不能使陸天嵐清醒,也可借助聲音,給師我誰傳訊。果然成功將師我誰引來。
此時又聞空中有聲傳來,抬眼一看,卻是姬瑤月的身子下落。
師我誰方才情急救人,竟直接將姬瑤月的身子拋向空中。應飛揚見狀,將掙扎中的楊玉環往左肩上一抗,隨後高高躍起,右手一撈,又將姬瑤月抗在了右肩,一肩扛一個美人,享盡齊人之福,若是有他人旁觀,定是會欣羨欲死。
師我誰活了數百歲,眼光見識自是卓絕,甫一接招,便覺陸天嵐大異往日,再略一審度,心中便已瞭然。
隨後一手保持按到姿態,另一手並如刀刃,切向陸天嵐持刀之手,喝道:「脫手!」
可陸天嵐硬挨次收刀,卻是恍若無痛,一爪向師我誰面門抓來。
此爪非是向之前那般雜亂無章的刀招,反而恢復了『大搜神爪』的莊嚴氣度。
師我誰不敢怠慢,不得不撤開握刀之手,而殺誡刀方一脫困,隨即化作綿密紛亂的刀網,將師我誰困鎖其中。
而此時,雙美在肩的應飛揚卻暗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