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06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01
第190章 達摩遺寶(五)

眼見陸天嵐不懷好意而來,應飛揚和姬瑤月同時戒備,「稍微一分神,就險些被你們兩個小鬼,看來要給你們些教訓了。」

應飛揚還未反應,忽然覺得劇痛再度襲來,頓時爛泥一般癱倒在地,用眼角撇去,發現姬瑤月同樣頹然在地,痛苦的抽搐。,若顫風之花,惹人憐愛。

陸天嵐不再理會他們,而是看著周天佛寶,目光上露出幾分貪婪之色,痴狂道:「好,好,達摩寶庫果真沒白來,憑此間法寶相助,老子定可與將萬寶琉璃身推到最高境界,到時何懼聖佛尊這老禿。」

狂語一落,陸天嵐雙臂環張,化出琉璃法相,週遭佛寶同生感應,失去重力一般浮在空中,隨後以陸天嵐為中心,生出一股漩渦般的吸力,佛寶紛紛打著旋向他身上匯聚。

「哈哈哈!」陸天嵐得償夙願,不禁張狂大笑,可笑聲突然戛然而止,化作一聲慘呼。

一隻手掌從背後貫入,他的心臟已被掏出!

血不要錢似得噴灑而出,陸天嵐用盡最後氣力回望,背後所立者,赫然是昔日的生死之交——狂獅嘯天師我誰。

「你竟然……」陸天嵐雙目燃著最後的靈魂之火,憤然說著,一句未完,眸中光彩就已熄滅。

而師我誰枯朽面上,如木石一般毫無波瀾,道:「我仔細想一下,這些寶物還是歸北龍天更好。」

說罷,手臂抽出,只給陸天嵐胸口留了個空蕩蕩的血洞。陸天嵐屍身失了支撐,重重摔倒在地。

陸天嵐一死,應飛揚和姬瑤月身上疼痛立消,此時掙紮著站起戒備的看著師我誰。

「你們也陪葬吧。」師我誰隨口道,接著起手就是一拳,彷彿眼前不過螻蟻,隨便就能抹殺。僅僅信手一拳,佛庫地面犁出一道觸目驚心的深溝,轉世碎屑盡被挾裹在拳勁中,空氣似完全被這拳擊出,幾近真空的壓迫下。拳勁未到,已令人呼吸困難。

一聲驚爆,引得氣流肆虐,被拳勁挾裹的磚石碎片瞬間被碾成齏粉,紛揚而下。應飛揚硬承此招,「蹭、蹭、蹭、」連退三步。

師我誰卻皺起了眉頭,「僅僅三步?」

照他預料,根基懸殊下,應飛揚不閃不避的接下這一拳。就算不死也要重傷,可他卻只退了區區三步。

拳風散盡,便見出端倪。

但見應飛揚左手持一把造型莊嚴質樸的法劍,右手結佛門轉輪印抵住劍身。佛光璀耀下,一個卍字法印不疾不徐的轉動,將師我誰的雄勁化消。

「嗯?」師我誰微微動容,應飛揚卻是比他更驚,便在陸天嵐身死之後,他突覺識海中的破宇劍如撕破禁制,破繭成蝶一般,無形無質的劍靈起了變化,化作一股金黃色的熱流,從識海湧向周身百骸,全身筋脈被這股力量打通,每一個毛孔都似學會了呼吸,不但貪婪的吸納天地元氣,還將寶室之內,寶物散發得濃郁佛氣一並吸入體內。

與此同時,手中星紀劍也受到影響,竟似溶解重鑄一般,變成了破宇劍的模樣。劍身上刻畫著無數金色的梵文花紋,帶著浩旱佛威,彷彿無窮奧秘,宇宙的運轉,盡在此劍之上。

還未來得及體會身上變化,師我誰的拳頭已在眼前,應飛揚未及反應,手卻幾乎是被劍帶著走一樣,鬼使神差得使出新學的達摩劍法——迎佛西天的招式。迎佛西天是達摩神劍中的唯一守招,劍氣交織凝而不發,形成高速旋轉的**氣旋,強如師我誰的一拳,也在這氣旋之下散去七八成。

應飛揚吐出口濁氣道:「雖然不知怎麼回事,但你先殺陸天嵐好像是個錯誤。」看來應飛揚之死,使得破宇劍和他合二為一了。

「未必!」師我誰不多言,又是一拳打出。同樣的霸道,不同的變化,拳勁呼嘯而出,帶著純粹無比,霸烈無鑄的強大,竟凝成一個巨大獅頭,發出震天怒吼,一股波紋形的音波肆虐散開,令人心神欲裂,此招「獅吼天闕」,赫然是拳勁和聲波的雙重攻擊。

但此招同時,應飛揚亦同時而動,一手結天鼓雷音印,一手運使破宇劍,劍如佛祖的問禪,簡單,直接,卻又直指人心!而劍上層層疊疊交纏的氣流,在高速運轉下發出聲聲碾碎空氣的音爆,如雷霆驚世,震耳欲聾,正是達摩神劍第四式——佛問伽藍!

劍氣並拳風,音波會音波,雙重交織的音波下,並未發出預想中的驚天巨爆,反而如相互抵消一般,竟是寂靜無聲。雙方竟是平分秋色

但這只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停歇,週遭佛氣源源不斷湧入應飛揚體內,應飛揚只覺真氣使之不盡用之不絕,昂身一嘯,破宇劍隨之嗡嗡震鳴,萬千劍氣透劍而出,無窮無盡,無邊無際,竟締造出一個由劍氣結成的『小三千世界』,將應飛揚和師我誰包裹在內,這小三千世界中,萬物皆虛,唯劍長存,每一劍都帶著天佛降魔之威壓向師我誰。

失傳已久的達摩神劍第八式——「佛法無邊」再現塵寰!

佛法無邊結成的小三千世界中,彷彿因果都要受劍氣操控,任師我誰如何發招抵禦,卻也如一妖對抗一世界一般,最終仍是,徒勞無功!不過片刻,身上也是多處受創。

眼看強如師我誰也只能任他宰割,應飛揚心中一陣震撼,達摩神劍威力之強,震驚寰宇,得了佛門的破宇劍,又有幸學得此劍法,假以時日,天下還有幾人能抗衡,問鼎登峰,也絕非難事,這可真是——

「真是拿我當傻子嗎?」應飛揚眼神一冷,竟是不管不顧身陷劍氣中的師我誰,舉劍向天,一股劍意衝天而起,似要裂碎地宮穹頂。應飛揚身形扶搖直上,沖霄而起,但那自然而然的威勢,卻令人覺得並非是他違背引力的沖上,而是整個天地都已經翻覆過來,他是從高高在上的地面,磅礴無匹的自上而下直墜降天!

達摩神劍——天佛降世!

一劍降天,地宮穹頂霎時崩毀,伴隨著碎裂之聲,無數磚石轟隆隆下墜,連帶這方世界也如倒塌的房子一般傾倒崩落。

應飛揚穿破穹頂,置身於一片虛空之中,看著崩壞的世界,長身直立,帶著幾分驕傲道:「劍之一道,寧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天下哪有天下無敵的劍法,哪有一蹴而就的頂峰,達摩祖師,若你以為,任誰憑藉你的一套達摩神劍便可敗盡世間劍者,那真是瞧不起這數百年間的劍界英雄了!」

方才情景,實則也在幻境之內。最初的幻境,應飛揚功成名就,美眷攜隨,位極人臣,享盡天倫,卻仍無法磨滅他的求劍之心,是以他不甘心沉迷其中,於是便有了第二層幻境。

應飛揚求劍,便讓他得劍,罕世的劍法達摩神劍,佐以佛氣灌體,佛兵相隨,讓他一躍成為足以擊敗師我誰,挑戰當世高手的頂尖劍者。心中所想,皆有所得,但應飛揚同樣沒有沉淪,而是在關鍵時刻清醒。

對他而言,求劍雖是為了登臨絕頂,但卻也離不開攀登的樂趣,一步而成的頂峰,注定只是空中樓閣,夢幻泡影。

話音方落,虛空中出現一個光線凝成的「白洞」,帶著莫名奧妙旋轉,將應飛揚吸裹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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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通八達的天然地**,流淌著萬年不息的地下水脈,隨著地形起伏變化,水流也時而湍急,時而舒緩,時而打旋成渦,時而直墜而下,耳中唯留水聲響動,似從亙古響動至今。

而六道水脈匯留一處,衝出了一片底下「平原」,平原上端坐著一老一少,躺著一女兩男,週遭各有幾個光鏡,閃爍流彩。仔細看去,那坐著的老者是師我誰,少者則是姬瑤月。

姬瑤月不動聲色的問道:「同行至今,總算抽得機會一問了,沒想陸天嵐的盜寶,最後竟是沖楊玉環而來,更沒想到背後竟是您在操縱,師老,瑤月心中想問,你們這次劫掠楊玉環,我姐可曾知情?」

師我誰道:「老朽是北龍天的下屬,又不是你天香谷的妖靈,為何事事都要讓你姐知情?」

姬瑤月挑眉道:「禍種計畫,是天香谷與北龍天共謀,我姐作為計畫關鍵,豈能置身事外?」

「可姬香主行事,也未曾與我等先商量過,比如,姬香主她自行加入了紅閣十二坊,對她,是增添一分助力,對我等,便是增添一分不可控的變數。誰知姬香主暗地打什麼主意。」

姬瑤月咬牙辯道:「我天香谷與你們綢繆多年,如今計畫已到最關鍵的時期,合則兩利,分則兩害,還請師老收起這些沒必要的猜疑。」

師我誰平淡道:「既然如此,姬小姑娘也該相信盟友,此次劫她出來,只是推她一把,送她一場富貴而已,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也可將她送回了,與你同行的那小子正可利用,我待會尋個機會,露出破綻,你再和他一起動手將人搶走,一切不就又歸於你們掌控之中?」

姬瑤月皺皺眉頭,道:「此處見聞,我會向姐姐說明的。」

師我誰笑道:「但說無妨,我等又沒做虧心事,本就沒必要隱瞞。」隨後,週遭鏡子陡然放華,師我誰神色一動,道:「看來又有人出來了,你我就說到此處為止吧。」

話音方落,一瞬亮光從鏡面脫出,直鑽入睡到的應飛揚體內,隨後,應飛揚敲敲腦袋,爬起了身來。環視了下四周道:「此處,還是幻境之中嗎?」

「放心,你已從迷離大千光鏡陣脫出,此處是現實。」師我誰道。

「怎麼證明?」應飛揚隨口問道。

「證明什麼證明,佛家總講大夢浮生,你過往自認的現實,或許也不過是另一處幻境,你覺得自己還在幻境中,自然也可隨你。」姬瑤月沒好氣道。

「嘿嘿,這種證明方式倒是正常多了,看來是現實無疑。」應飛揚古怪一笑,摸著手臂,手臂上牙印不存,但卻似乎隱約還能感受到那甜蜜的疼痛。

姬瑤月被他笑得無緣無故心頭髮毛,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而應飛揚又看了一看,追問道:「我在內中困了多久了?」應飛揚在第一重幻境中,度過了整整一生,此時回想起啦卻是恍如隔世,只記得只鱗片爪,其他卻一概朦朦朧朧。所以時間感已經與現實脫節,才會有此一問。

師我誰答道:「幻境之中,一念百年,你被困也不算久,最多片刻而已。」

應飛揚看著週遭有五面鏡子,卻有四個鏡面已經破裂,只一個上頭還閃著光彩,「五面鏡子,對應我們五個,還剩一面鏡子,是不是意味著現在還有一個沒出幻陣的?莫非是楊玉環還困在鏡子中?」

「哼,她可比你能耐多了,我們中,是她第一個出幻陣的!只是現在還在昏迷中而已!」姬瑤月嘲道。

「那現在的這鏡子?不就是陸天嵐的?」話音方落,鏡子中色彩陡然分明,露出一副動態圖景,陸天嵐正在一間農家小屋中,與一名輕衣女子,一對孩童其樂融融的用著晚餐。

應飛揚琢磨一下才明白,鏡中場景折射他們幻境中經歷,因為要在片刻間走完一生,所以場景大多模糊朦朧,並保持著高速快進,只有在記憶中關鍵點才會停留,時間也才會慢下來。

這就像人回顧過往一生一樣,真記得住的,或許百中不存一,但存留下的百分之一,卻往往比那些忘得九十九加起來還重要的多,憑著百分之一,就足以勾勒出人的一生。

看到此處,應飛揚突然想到,「若我能看陸天嵐的幻想,那我在幻境中經歷得事,不也被他們看下了?」

第一段幻境中,他那享盡齊人之福的荒唐事,若是被看到……應飛揚當即心跳飛快,小心探問道:「那個,你們是何時醒過來的?」

師我誰道:「我和姬家小姑娘兒差不多同時醒來,不過早你片刻。」

「那就好。也是,月兒姑娘應該沒有看到,若不然的話,早就一刀劈來了。」應飛揚想著,長長心舒了口氣

卻聽師我誰繼續把話補完道:「也就是你剛用達摩神劍痛打老朽的時候。」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01
第191章 達摩遺寶(六)

聽聞此言,應飛揚心頭一緊,生怕師我誰因為不快暴起傷人。此處非比幻界,師我誰若要殺他,他便絕無生機。

師我誰卻只是不快的哼了一句:「達摩神劍?若你真能讓最後失傳的兩招真能重現,老朽倒想領教一番。」

應飛揚嘆道:「不過幻境臆想罷了,不值一提。」達摩神劍,雖不能像幻境裡那般讓他突飛猛進,但也是罕世難見的劍法,結果到頭來只是一場空夢,應飛揚心頭也頗感失落,輕輕嘆了一聲。

忽然,應飛揚腦中靈光一閃,閃出個念頭。

幻境雖幻,卻非全無憑依,或者說恰恰相反,幻境中的景,人,物,可說是施術者和受困者的記憶,經歷,見聞糅雜編制而成。或許這些景,人,物因人的主觀原因,產生扭曲的呈現,但卻絕不可能是憑空造出的。

此處迷離十方光鏡陣若是達摩所布下,那《達摩神劍》的劍譜極有可能就是他記憶的留影,而這記憶的留影,又因應飛揚的介入而浮現,並在機緣巧合下被他讀到。

那便是說,雖然劍譜是虛幻的,但上面所記載的卻確確實實的是留存在達摩記憶中的,達摩神劍的功法內容!

想到此處,應飛揚心潮澎湃,每一根血管都似熱了起來雀躍的奔湧,方才《達摩神劍》的功法,可是完完全全,一字不漏的被他記在腦中了。那豈不是意味著,他真的將達摩神劍記下?

心頭雖是狂跳,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應飛揚試著回想著幻境中所學。

然而,令他大失所望,腦中竟是一片空濛,好似記憶被加上一層封印,任他絞盡腦汁,汗如雨下,也回憶不出一個字。

其實,幻境如夢,一些夢中記得清楚的事,醒來之後往往很難再想出。幻境之中也是類似,更何況應飛揚是在身處於第二層幻境時記下的劍譜,這便等同於夢中之夢,記憶又模糊了何止十倍,這種情況下想要將一本劍譜背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應飛揚的心剛興奮得如同沖上九天翱翔,不過片刻又狠狠摔落在地,這種企盼落空帶來的強烈落差感,難受的幾乎令他嘔血。早知如此,他倒寧願一開始就不抱任何希望。

幾番嘗試,依然一無所獲,應飛揚最終放棄,將視線盯向僅存的一面光鏡之中。

光鏡之內,陸天嵐依然在過著些家常裡短的瑣碎生活,此時正手持著鋤頭在地裡犁出一道灌溉用得溝渠,雖累得滿頭是汗,但臉上卻洋溢的幸福笑容,那種無憂無慮的滿足感,在現實中是絕對看不到的。

心情鬱卒的應飛揚,也只得在心中暗暗詛咒,「陸天嵐啊陸天嵐,你最好一輩子呆在裡面出不來,你過得舒服自在,小爺也省得受你折磨。」

陸天嵐揮鋤落下了最後一擊,「咔嚓」一聲鬆土聲,溝渠終於與河道連通,清澈河水順著溝渠緩緩流淌,灌溉整片農田。

應飛揚突然眼前一亮,心中又有所想。

人之經脈便如這溝渠,而真氣便如溝渠之中的水,那每次行招運氣,便都是水流順著溝渠流動。而流動之間,必然會留下浸透、沖刷的痕跡。且水流越大,痕跡就越明顯,短時間內就越難恢復。這與人的經脈真氣何等相似!

想到此節,應飛揚又閉目凝神,進入內審的狀態,內審狀態下,他的肉身變成透明,經絡骨骼清晰可見,此時潛身意識之中,審查自己經脈的變化情況。

「果然!」應飛揚大喜,幾乎拍著大腿跳起。雖然方才身處幻境之中,但與現實卻並非全無聯繫。

幻境之中的他使出達摩神劍的劍招,現實中昏迷的他也一脈相連,自然而然的催動體內真氣,按照達摩神劍的運氣法門行走。達摩劍法威能浩大,又剛使用過不久,所以真氣的流動在經脈內留下痕跡,一時間還沒有恢復。

換言之,他的腦子雖沒記住達摩劍法的口訣,體內經脈卻已將運氣的方法記住,而且是記憶猶新。

「方才我共使了八式達摩劍法的五式,先是試了一招佛光初現,與幻境中的師我誰動手時,又先後使了迎佛西天,佛問伽藍,佛法無邊,和天佛降世四招,那麼逆推過去,最初的佛光初現的運氣法門應該是這樣的……」應飛揚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經絡圖,經絡分為紅藍兩色,各自代表著真氣走過的經脈和未走過的經脈,此時他潛心定念,在腦中正推,逆推,再正推,再逆推,周身經絡也時而變藍,時而變紅,仿若活絡起來,終於被他推出了「佛光初現」的運氣法門。

應飛揚迫不及待的催動真元試驗,方一運氣,便覺丹田吸納著周身之氣,變成了一個不斷旋轉的,內涵無盡玄奧浩瀚之力小宇宙,隨後宇宙爆發,化作一股沛然劍氣湧出。

這種熟悉的感覺,卻是『佛光初現』之招無誤!

心中狂喜之際,師我誰察覺他體內真氣運動,微閉的雙眼一張,問道:「你在做什麼?」

應飛揚心頭一驚,隨即逆運體內玉虛納神真氣,丹田內的宇宙在瞬間內化成黑洞,將方噴湧而出的劍氣重新吸納入體內。

雖這一放一吸,強行中斷招式,令他氣血翻湧激盪,心幾乎難受得要嘔出來。面上卻是絲毫不變道:「沒什麼,只是閒著無事,趁機練練功罷了。」

師我誰不疑有他,不再理會,又將目光移到光鏡之上。

已經驗證過確實可行,應飛揚也不急著在此時再試驗剩下的四招。五式達摩劍法,其中還有兩招是失傳的絕式,雖然只知運氣的法門而不知劍招,但達摩神劍精要之處本就在發勁運力,招式反倒歸於簡單質樸,以運氣法門為基礎,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將劍招再重新創出。此番佛庫之旅,佛寶之類的雖還沒見到,但應飛揚無疑是已經提前撿到了寶。

此時,光鏡內也有了新的變化,陸天嵐正與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吃著晚餐,雖是粗茶淡飯,但一家人吃得卻很開心,恬淡安詳的樣子,與一般農夫村民全無不同,陸天嵐的大兒子約莫七八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扒完了第一碗飯後,嘴唇未抹乾淨,就又將碗遞到陸天嵐面前,道:「阿爹,我還要吃。再給我來一碗」

「好啊。」陸天嵐寵溺接過飯碗,突得神色一變,手一抖,「喀嗤」一聲,碗掉落在地,摔成碎片。

「夫君,你是不是又頭疼了?」陸天嵐的夫人,那個相貌清雅的女子見狀,關切問道。

「沒事,我這便將碎片收拾好。」陸天嵐笑著,撿起碎片,割開了兒子的脖頸。

毫無徵兆!突如其來!血霎時噴湧而出,漫天飛灑,將光鏡整個染成血紅。

而他的家人皆已愣住,呆傻傻的看著這一切,待一滴血落在陸天嵐的小女兒白嫩嫩的臉頰上,小女孩才被嚇壞一般,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但尖叫只喊出一半,便已再發不出,因為陸天嵐橫掌如刀,將女孩的頭顱自嘴巴為界,切成上下兩半。

「夫君,你瘋了?」女子驚得清雅面容幾近扭曲。

陸天嵐卻不再直視她道:「我應該是在佛門幻陣中吧,以心中夢想,快樂交織成幻境,只要想不通關竅,就會沉迷於**之中,終身不得脫,此陣卻是了得,縱然明知是夢,天下又有幾人願意脫出?」

「你在說什麼,真得瘋了嗎?」女子大喊著,但話語隨即被扼在喉嚨,陸天嵐一爪扣在他喉嚨,女子臉上青筋暴起,面色赤紅,卻講不出一字。

「欲破極樂欲,唯有苦痛楚。雖然只是幻影,但能與你共度七年,我心已得滿足,亦要多謝你,只是,輕衣,六妹,莫怪我,只有殺你,我才能救你。」陸天嵐手上勁力一吐,女子頸骨粉碎,頭顱軟軟垂到。

鏡外,師我誰見此情景,嘆了聲道:「你總算下得去手了。」

血越湧越多,將整個光鏡的塗抹成成鮮紅,佛光被這血光掩蓋,最後鏡面似承受不了這殺親戾氣,輕響一聲寸寸炸裂。

下一刻,陸天嵐已脫困而出,立身而起,身上帶著一股令人心寒徹骨的氣息,應飛揚和姬瑤月竟都情不自禁得向後挪了挪身子。

陸天嵐緩緩睜眼,眼中猶帶一絲迷茫,喃喃道:「果然,方才都是幻境麼?」

師我誰道:「不錯,老五,你終於也出來了。」

陸天嵐環顧一週,恢復正常神色,道:「看樣子,倒是我最後一個堪破幻境。」隨後又笑道:「你們竟然沒丟下我,先將佛寶取出,倒是頗有義氣。」

師我誰道:「非是不想,而是不敢擅動,老五,不管你有意也好,無心也罷,老朽在此處,是為了等問你一句話。」

「哦,你要問什麼?」

「既然老朽我被你拖下了水,你便告知老朽一句實話,你口口聲聲的佛寶,究竟是什麼?」

「老大,你此話是何意?」

「何必再裝,就我觀察,你萬寶琉璃身已趨近於瓶頸,佛門功法練到高處,若是不明悟在心,只借助外力想打破瓶頸可謂難之又難,便是佛門十大法器一級的佛寶,對你的功力的提升幫助亦是有限,豈值得你汲汲營營。」

「或許此處佛寶眾多,一兩件幫助雖不大,但積少成多,仍能有奇效。」陸天嵐解釋道。

師我誰搖頭道:「達摩又不是什麼王公貴族,若真有眾多佛寶,不拿去光耀佛門,反而將他們沉埋地下,難道是學著王公貴族,留這些佛寶做陪葬不成?」

「況且佛門想來主張慈悲為懷,留下這層層關卡,倒像是布下封印,阻止人將你所謂的『佛寶』取出。老五,老朽知曉你絕對不會一無所知就撞到此佛庫中,你不妨把話挑明,你所求的究竟是『佛寶』?還是『魔兵』?,亦或者——兩者皆是?」

「哈哈哈哈!」陸天嵐放聲大笑,笑聲在四通八達的地下往復迴蕩。「果然老大見多識廣,瞞不過你,沒錯,我所求的既是佛寶,也是魔兵,既是淨業之劍,也是殺禪之刀!」

師我誰雖早有預料,此時仍覺驚異,半閉雙目猛然一睜。

而姬瑤月更是驚駭得喊出:「太武殺佛之刀?」

「你又知道了?」剩下一無所知的應飛揚,酸溜溜的沖姬瑤月說了一句,接著問她道:「什麼太武殺佛之刀,說與我聽聽。」

姬瑤月撇撇嘴,道了聲:「無知!」,卻耐不住應飛揚追問,最終還是娓娓道來。

原來,相傳佛陀婆娑樹下得道後,遊歷天下廣傳佛法,東方一小國馬賊橫行,賊首嗜殺成狂,崇拜的是大黑天神,喜歡以一柄魔刀削人骨肉生祭大黑天,

佛陀聽聞後獨闖賊巢,慘見屍積如山,血流成河,靜如止水的佛心不禁燃起忿忿之火,從法體燒出,焦土焚天,屍山成灰淨化,怨氣升天。賊首受大黑天神一個分身的蠱惑,假意歸順佛法,卻以魔刀剖入佛陀法身。

但不想,佛心之火竟洗練魔刀血腥,變成了一般佛光粲然的寶劍,寶劍受佛祖驅使,殲滅大黑天的分身,斷絕禍世惡根。

魔刀濾盡魔性,變成從善之劍,但劍上殺性卻不減,所以便被佛陀作為裁罪定惡之兵,佛雖寬容,但遇邪魔妖穢,也唯有為護生開殺,而佛門之人,若犯下難以寬宥的罪責,也將在此劍下受戮,淨化自身罪業,所以此劍曾被稱為淨業之劍。

「既然是淨業之劍,那太武殺佛之刀的稱號又是何來?」應飛揚追問道。

「你連史書史書都未讀過嗎?北魏時期的『太武法難』也不知曉麼?」姬瑤月面上鄙夷之色更甚。

應飛揚面上一紅,道:「哪個不知道了,不就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燾滅佛之事麼,北魏太武馬踏柔然,一統北方,可謂雄才大略,只是晚年殺戮過重,興起滅佛之舉,焚燬天下一切經像,誅戮沙門僧眾數余萬。據說他的暴死,就是遭到報應。」

陸天嵐嗤道:「哼,什麼報應,我看他殺得極好,人族中若有老子瞧得上的人物,他北魏太武算一個,你既然知曉屠戮僧侶過萬,那可知拓跋燾殺盡僧侶時,所使得正是佛門淨業之劍?」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01
第192章 殺佛之刀(一)

不理會應飛揚詫異,陸天嵐繼續道:「北魏太武在屠戮沙門時得到淨業之劍,見之心喜,想要以它作為兵刃,可淨業之劍自有靈性,不斬無罪之人,拓跋燾是雄才大略之人,自然不容一把劍的忤逆,為了讓淨業劍折服,便先以兵兇殺伐之氣污劍上佛氣,又召集天下巧匠,燃屍油為火,重鍛淨業之劍,使得此劍再度回歸刀形,之後將此刀贈與手下將士,斬殺天下僧侶,以殺僧取業之法滋養刀魄,昔日的淨業之劍,最後佛性重被魔性遮掩,成為太武殺佛之刀,太武親自定其名為——『殺誡』。刀成之日,天降血雨,萬鬼同哭,此刀殺氣之重可見一斑。為太武晚年暴虐殘酷,動輒誅人全族,或許就是受到此殺誡刀影響。」

師我誰問道:「你所說的,世間早有流傳,可自從太武身死之後,此刀就下落不明,你又怎知到了此處?」

陸天嵐道:「我也是翻閱經典記載,才尋得些許線索,雖不能斷定,但若推測無誤,二祖慧可斷臂立雪的故事中,所用的斷臂之刀就是此殺誡刀。」

「哦?莫非斷臂立雪的故事中還內有玄機?」師我誰愕然道。

陸天嵐道:「沒錯,北魏太武身死之後,殺佛之刀幾經輾轉,落到達摩手上,達摩修煉的佛門六神通之術,其中的『宿命通』傳聞可以看盡過去未來,窺破宿命因果。達摩得刀之後,心血來潮,以宿命通的神力窺探此刀,卻驚覺此刀日後還會開啟一場末法佛劫,無數僧侶將亡於殺誡刀之下,為免除這場佛門血劫,達摩決心淨化此刀,但佛門有言,『神通不及業力』,噬盡萬千僧魂後,刀上凶氣滔天,業力難消。即便是以初祖不世修為也難以悉數化解。達摩苦頓之下,卻仍無法,而當時,法名還是神光和尚的二祖慧可感知他的苦惱,抽刀斷臂,血灑雪天,以自身佛血壓制殺誡刀上凶氣,鑑證求佛無悔之心,也因為此,才得達摩傳承衣缽,成為禪宗傳人。」

「斷臂之後,殺佛之刀暫時安穩,為防日後佛力減弱,慧可便將刀帶回早年學法的香山寺,在山體內開鑿了一個地宮,借助龍門石窟萬千諸佛造像凝聚的眾生願力,鎮壓住此刀凶性,化解刀上因果。而為防殺刀被後人帶走,達摩祖師也親身來此地宮布下陣法,這便是達摩寶庫的由來。」

「原來如此,殺誡刀殺佛無數,自不用多說,它的前身淨業劍,作為佛門斬罪裁惡之劍,亦是斬殺了不少佛門敗類,對佛門的眾多不壞護體神功倒是天生就有克制之力,可謂是兼具凶性和魔性為一體的兵刃,若你能以萬寶琉璃身煉化了此刀,非但能增進自身修為,還可練出破佛斬僧之力,更有甚者,或許還會將刀中因果業力一併吸納,成為為佛門開啟末法時代的應劫之妖!」師我誰初時還算平靜,但說到最後,語氣中再難掩激盪之色。

陸天嵐更是得意大笑道:「沒錯,到時我便要看看,聖佛尊那百年無損的『十方佛身』,能否擋得住這殺佛之刃。」

應飛揚心中則是暗自發毛:「此妖本就恨佛門入骨,若再得了此刀,還不知要造下多大殺戮。我若有機會,自當全力阻止。」

「原來如此。」師我誰頷首道:「不過既然老朽被你捲進來了,你得此佛兵,老朽又能得到什麼?」

陸天嵐眼神一冷,斥道:「怎麼,方才還一副對內中寶物全不上心的模樣,如今卻又要討一杯羹了?出爾反爾,獅王的名號,真被你丟了不成?」

「獅王名號?我早已丟了百年了,現在不過北龍天座下一員,自當竭力為他著想,名號之類,在實際利益前不值一提。」師我誰全不惱怒,淡然道。

陸天嵐見狀,心中更是憤怒,卻強壓怒火道:「你也不必坐地起價,我既然敢坦承告知你,便不怕你來搶奪,你也該知曉,北龍天這些年縮著不出,韜光養晦,只愛使些借力打力的手段,便是得了殺誡刀,他也不會與佛門正面交鋒。所以這刀在我手中,絕對比在你們手中用處更大,老大,老練世故如你,當知與其親手染血,不如借刀殺人,將刀交由我,我來殺聖佛尊,這才是對雙方都有利。」

師我誰沉思一聲,道:「也好,不過有一條件,老朽此次不與你搶奪,甚至會出手助你,但作為條件,換你日後供北龍天驅使一次。」

陸天嵐冷哼道:「你給自己脖子上套了韁繩,還不忘替我打造籠子?倒真不虧昔日七凶結義之情。」

師我誰嘆道:「天地也不過是個大些的囚籠,世間又有誰不在籠子中。」

陸天嵐咬咬牙,道:「好,我便應你這一次!不管得刀與否,都承你一情,日後定助北龍天一次。」

雙妖對視一眼,忽地同時抬手,默契十足的對了三掌。

「啪!啪!啪!」三掌連環,聲若驚雷,震得洞內顫動不已,三掌過後,二妖各自收手,正是一言為定,擊掌為誓。

既然已達成共識,二妖便不再拖延,即刻準備動身,陸天嵐催促應飛揚和姬瑤月道:「還等什麼,趕緊走!」

再度動身,這開闢前路的危險工作,自然又落到了應飛揚身上,地宮至此處,已少了人為雕琢的痕跡,四通八達是水道全是自然而成,錯綜複雜。

但水脈雖多,卻仍是有跡可循,順著水流流向一路向下,終于歸為一束地下河流,因河道寬闊,水流至此也趨於平緩,再往前不遠,便發現令人稱奇之景。

平靜的河道之上,赫然立著一個約莫一人高的巨大石蓮,石蓮雖是石頭雕刻而成,但細微精妙,纖毫畢現,每一片花瓣都似充滿柔美之感,每一處脈絡都隱約可見,雖然受流水的沖刷,竟沒有半點侵蝕的痕跡,除了顏色大小外,與真的蓮花也無甚不同。而此時,石蓮每一朵蓮瓣都緊緊閉合在一起,正做含苞待放之狀。蓮花週遭,還有幾個蓮葉,半貼著水面,上面足可立人。

應飛揚等皆察覺到此花的與眾不同,陸天嵐一示意,指著應飛揚道:「你,過去看看。」

應飛揚又是暗罵一句,足下一點,騰身而起,落於石蓮的蓮葉之上,細細的審查每一處可疑之處,以手觸摸著蓮葉,花瓣時,似是隱約可覺內中有生命跳動的跡象,但沉下心欲追尋,卻又再找不到半點生命特徵。審視了半天,依然一無所獲。

眼見並無危險,姬瑤月,陸天嵐,師我誰三妖權衡一番,也一躍向前,各落在一朵蓮葉上。

「可有發現何異狀?」陸天嵐問道。

「自然是沒有了。」應飛揚沒好氣應道。

「我看你是根本未用心,怕是又想吃苦頭了。」陸天嵐凶狠道。

應飛揚不悅的頂撞道:「你一前輩高人,既然要尋刀,就莫老躲在身後,也不怕那什麼勞什子殺誡刀第一眼見我,就覺得與我投緣,直接認我為主了嗎?」

「若殺誡刀真是這種沒眼力的廢物,那老子不要也罷。」陸天嵐冷聲道,心中卻暗自警醒,許多神器確實如應飛揚所言,每次出世,皆如破殼的雛鳥一般,喜歡認第一個接觸之人為主。若真被應飛揚撿了便宜,那他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想到此節,陸天嵐也不再多言,親身俯下身子,探查是否有何機關樞紐,但找尋半天,依然一無所得,心下一惱,乾脆不管不問,打算以力破之。

但見陸天嵐浩勁一提,再現萬寶琉璃身,身後憑空出現一身坐白蓮台,頭戴寶金冠的千手菩薩法相,千手如孔雀開屏一般張開在身後,每一之手上都握有一件異寶,千寶閃耀,令人迷醉。

此時千手菩薩的一手陡然變得粗大,手持一個帶有半月護手,似刀非刀,似輪非輪的短刃,朝著石蓮轟然砸落。萬鈞之勢還未擊倒實處,水面已被這勁風斬斷。

但此時,石蓮上突然法光大作,一道氣形的蓮瓣憑空出現,直擋這威勢萬鈞的一擊。

但聞一聲碎爆,蓮瓣穩穩擋下這一擊,自身卻也被擊成粉碎,可蓮瓣雖碎,卻並不消散,反而是急速聚成一股,在石蓮上匯聚成了一個人形。

「好雄渾的佛力,佛緣者,是佛緣者來了嗎?」但見石蓮之上,出現一個怪模怪樣的人形,此怪身形胖大,通體白嫩,整個像一個發麵饅頭,穿著打扮更是奇怪,身上穿著孩童似的大紅肚兜,外面卻又罩了層半臂摺葉鑲寶袈裟,頭上還結著蓮花髻。看起來不倫不類,更有幾分童稚的滑稽可笑。

但此時卻無人笑得出,能夠擋下陸天嵐的一擊,此怪絕對非比尋常,在此時出現,身份更是引人遐想。

那怪看著陸天嵐,突然瞪著綠豆眼大驚小怪的叫道:「怎麼回事?你雖練得是佛法,怎麼骨子裡卻是妖怪,這豈不是和我一樣?難道佛緣者不是你?」

那怪又將目光轉嚮應飛揚和姬瑤月,笑嘻嘻道:「好一對俊俏又有靈性的娃兒,跟觀音像前的金童玉女似的,你們身上也有佛氣,看來佛緣者是你們了。不對!你們分明就是器靈,怎麼可能是佛緣者?」哪個是器靈了,應飛揚和姬瑤月都在心中暗翻白眼,猜想這應是破宇劍和滅宙刀造成他的誤判。

那怪最後又盯著師我誰道:「看你這老兒,一身血腥之氣拿水沖三天三夜也沖不淨,不用問自然也知道不會是你,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勸你趕緊拜我為師,懺悔前非,早得正果,阿彌陀佛!」說著,怪人雙手合十,擺出一副高僧模樣,但在他奇異外表之下,這姿態只顯分外可笑。

師我誰也不惱,道:「苦海,我倒是剛渡過,雖未回頭,卻也上了岸。」

「嗯?你渡過了苦海,也是,若無通過苦海,和迷離大千光鏡陣兩關,怎麼有可能來到此處,沒錯,你也可能是佛緣者,達摩祖師,痴空兒又被色相矇蔽,犯了以貌取人,啊,不對,以貌取妖的佛門大忌,還請祖師勿怪。」那怪人雙手合十,連連垂首,向著空處拜著,口中唸唸有詞,似在背誦經文。

「哦,痴空兒,原來就是他!」師我誰恍然大悟道。

「痴空兒?」這個名字連陸天嵐也頗為陌生,姬瑤月和應飛揚更是別提,陸天嵐問道:「你識得他?」

「聽聞過而已,幾百年前的一隻蓮妖,心性幼稚混沌,修為卻是精深,因在未化人形前,生長在寺廟中的荷塘內,日夜聽僧人講經誦法,所以對佛法頗為痴迷,最喜尋高僧論道辯法,只是他本身迷糊,講起佛法都是胡攪蠻纏,若是辯不過,又會發起小孩脾氣大打出手,更兼出手沒輕沒重,不少僧人都因為與他辯法而喪命,一時可謂佛門中令人避之不及的煞星,只是後來聽聞他尋上了達摩,之後便不見蹤影了。」

陸天嵐冷笑道:「數百年前的妖,還能存活至今?能不死不滅,看來定是將靈體分離,神識被鎖在了這石蓮之上,才會與石蓮共存。不消說,他應是被達摩哄騙,心甘情願在此做了數百年的看管者。果然但凡佛門大能,皆有坑蒙拐騙的本事。」

想通此節,陸天嵐喊道:「那傢伙,我便是你口中的佛緣者,你可是奉達摩之命看管殺誡刀?如今我來了,可以將刀交予我了。」

痴空兒聞言,停下唸經,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道:「怎有可能?便算過了前兩關,還需渡過我這一關考驗,才能讓你將刀取走。」

「殺誡刀果然在此。」陸天嵐心中猜想得到驗證,登時大喜。卻又在心中罵一句:「老子何等妖物,竟然在這跟一傻子套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陸天嵐吐了口痰,昂頭問道:「那你這最後一關的考驗,又是什麼。」

痴空兒雙手合十,呆傻的面上泛出聖潔虔誠的寶輝,莊嚴道:「簡單,解我疑惑,渡我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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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殺佛之刀(二)

「解你疑惑,渡你成佛?」

「沒錯,我向達摩師尊求佛,達摩師尊說,我機緣未至,他渡不得我,讓我在這地方看守那口刀,等上數百年,百年之後會有佛緣者來此,那時我便能得渡。這過了百年,你們果然來了,看來達摩師尊沒有騙我,你們便是渡我之人。」痴空兒一臉激動道。

「怎麼感覺你都是結結實實的被達摩初祖騙了,在這裡替他當了幾百年的看護……」應飛揚覷眼道。

「怎麼可能,達摩祖師說你們會來,你們確實也來了,都和他說的一樣,他哪裡騙我了?痴空兒一臉迷惑道。

陸天嵐卻暗道:「這傻子,既達摩能哄,我也能哄。」隨即道:「好,解你疑惑之後,便能將刀取走了吧,那你便說說,你疑惑究竟為何吧。」

痴空兒正色道:「我自修成人身後,也不知怎得一直不開心,再也笑不出來了,你們若讓我笑上一笑,便算是解我疑惑了。」

「生得閣下這副尊容,再加上這腦子,又孤零零被困在這數百年,會再開心才怪呢?不過把你逗笑,又與解你疑惑,渡你成佛有何關係。」陸天嵐道。

「這你都不懂?佛祖拈花一笑,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達摩師尊也曾傚法佛祖,在我面前拈花而笑,但我卻笑不出來,如此怎麼能堪破心中迷障,領會佛法,立地成佛?」痴空兒理直氣壯道。

陸天嵐笑罵道:「迦葉會笑,是因為心有領悟,但其中妙法難說,無需也不必宣之於口,所以同樣微笑以對,以示心領神會,以心傳心。分明是先領會才笑出,你卻好,竟本末倒置,竟以為笑出了就能領會!」

痴空兒道:「你又不是迦葉,怎麼知曉他是先領會再笑的,還是笑出後才領會的?」

「你這蠢貨,真是……」陸天嵐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竟被他問道,一時無以應對。

師我誰道:「看來傳言非假,這痴空兒雖生性混沌,但靠著生來一根筋,真胡攪蠻纏起來,連得道高僧也常常被他問倒,老五,你與他耍嘴皮子,大概還是差點。」

「哼!」陸天嵐冷哼一聲,不再言語,師我誰繼續道:「佛門之中有三學,分別是『戒、定、慧』。苦海一關,是要闖關者戒除惡行,悔過前非,而迷離光鏡陣一關,則需得定心去欲,不喜不悲者可脫出,各自暗合『戒』,『定』二字,看來這第三關,便是考來者是否打破迷障,直指人心的大智慧了。」

陸天嵐道:「哼,也罷,你既然說只要你笑出就能解除疑惑,修成佛身,那我讓笑出來,你便會將刀與我麼。」

痴空兒指著緊緊閉合的石蓮道:「對啊,那口刀就在這石蓮中,而這石蓮與我連為一體,我心花開,則蓮花開,殺誡刀便能再現出。」

陸天嵐道:「既然如此,我便與你講個笑話,你且聽好了,過去,有某地干旱,就不下雨,一農夫遂去問一江湖術士何時有雨,江湖術士掐了半天后,遞給農夫一摺疊好的紙條,並語:因為天機不可洩漏,只有等到下雨那天才能打開看。過了不久,果真下雨了,農夫遂把紙條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今日有雨,農夫一拍大腿,感嘆,真準!」陸天嵐講這個笑話,實則是藉機諷刺痴空兒,在此地等了數百年才等到他們,卻還覺得這一切都在達摩推定之中。說罷此笑話,心中大感暢快,陸天嵐自己先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了,眼淚都快出來了,但笑了好一陣,發現場上只他一妖在笑,應飛揚、姬瑤月和痴空兒皆是一臉木然,只師我誰勉強勾了勾嘴角,算作嘉獎,以維護他的顏面。

「怎麼,都不覺得好笑嗎?」陸天嵐驚異道。

「都多少年前的笑話了,老早就聽膩了,你就沒點新鮮的嗎?」應飛揚鄙夷道。

眼見連他們也逗不笑,更遑論痴空兒,陸天嵐惱道:「方才那個不算,我再講一個,卻說……」陸天嵐又講了幾個笑話,但他的笑點本來就低,再加上笑話皆是老套,讓他自己笑個不停的笑話,其他人倒是少有應和,痴空兒更不必說,一張胖臉上毫無半點笑意。

陸天嵐久而無功,只得放棄,求助師我誰,「老大,方才咱們可是擊掌的,你說會出手相助的!現在換你來講了。」

師我誰面上犯難:「這,老朽與你一般,肚子裡都是些陳腐的舊笑話,便算講出也是無用,還是交予這年輕人吧。」說著目光撇了撇應飛揚。

見到師我誰踢皮球,應飛揚無奈抖抖肩膀,道:「行了,知道了,又該我上了是吧。」

陸天嵐冷道:「你是聰明人,應該知曉這時該如何,可別抱著消極怠工,阻我拿刀的主意,若是講得笑話連我都覺得不好笑,後果你該知道。」

應飛揚隱隱帶著鄙夷的意味覷眼道:「把你逗笑麼,那也太容易了……」但見應飛揚輕輕嗓子,精神一振,聲色並茂道:「卻說城北老張見妻子與隔壁老王眉來眼去,懷疑二人有染,就與老王廝打起來,打得不可開交之際,忽見兒子拿起一木棒上前,道『爹,我來幫你』老張心中大喜,果然上陣還得父子兵,然後眼前一黑。」

應飛揚笑話至此戛然而止,幾妖只當笑話沒頭沒尾,但回味一下,陸天嵐和師我誰哈哈大笑,姬瑤月也是啐了一口後,掩著嘴笑起,可笑了半晌,痴空兒依然毫無反應。反是問道:「那江湖術士算得真靈,難道是與達摩師尊一般的高人?」

合著他這半天還沒將第一個笑話品出味呢。

幾人慢慢相覷,隨即應飛揚嘆了一聲,「原來這妖不笑,是根本捉不到笑點啊。」想通此節,應飛揚也不餒,又講了幾個淺顯易懂的笑話,應飛揚昔年雖清苦道人走街串巷,聽慣了市井鄉人的笑話,此刻雖只撿些淺顯的說,但他口才極佳,講起笑話來又是眉飛色舞,活靈活現,惹得幾妖笑個不停。

然而,任他講個口乾舌燥,在痴空兒面前依然徒勞無功,只得先停下喘口氣。

陸天嵐也笑夠,眼神開始陰冷起來,悄聲對師我誰道:「這妖倒是個全部開竅的木魚腦袋,老大,我們還是不要隨達摩老禿起舞了。」

「你的意思是?」

「如先前一樣,以力破之,你我聯手將他制服。」苦海,幻陣二關,二妖皆非因做到了「戒」、「定」二字才過得關,而是另闢他徑,此時陸天嵐無心再拖,便要動武。

師我誰自重身份,本不想聯手欺負一傻妖,但既已許諾相助,也只得點點頭。

得到首肯,陸天嵐趁痴空兒還在出神思索笑話,突然揚身而起,快愈閃電,探掌為爪便向痴空兒攻去。

師我誰輕嘆一聲,「得罪!」揚拳而起,一股雄渾氣壓充塞天地,盡封痴空兒逼退之路,二妖一者沉穩,一者快疾,雖久未聯手,但默契卻絲毫不減,這招使出,便是四大妖王也不敢怠慢。

痴空兒雖是數百年前有名的大妖,卻也無法與四大妖王相比,更兼分心之下,竟被陸天嵐一爪抓住頭顱。陸天嵐動作之快,以至於應飛揚連提醒的機會也無,痴空兒便已受制。

「蠢貨,將這石蓮與老子打開。」陸天嵐喝道。

「你,你要幹嘛,這石蓮並不是我說開便能開的。」痴空而胖臉上受了驚嚇似的委屈道。

陸天嵐帶著嗜血的笑意道:「你說心花開,蓮花開,那不知腦花開,蓮花開不開呢!」說罷,五指聚合,就要將痴空兒的腦子抓得粉碎。

卻見痴空兒的身軀化作一抹光,消散四周,隨後石蓮又綻放一朵氣形金蓮,蓮花綻開,痴空兒毫髮無損的坐在其中,怒道:「你們,下手這麼狠,果然不是什麼好妖!」

「你不也是,聽說你求法之路上,也因辯不過人殺過不少僧侶。」陸天嵐見痴空兒再生,似也沒有太大意外。

「我,我那不一樣,力證也是證法的一種方式,那些僧人打不過我,只能證明他們錯了!」痴空兒叫嚷道,隨後手一揚,拈起法指,乍見一朵金蓮在頭頂綻開,蓮開八瓣,光華耀眼,隨後化作花瓣如雨,飄向陸天嵐。

招式神聖莊嚴,美不勝收,全無半點殺氣,陸天嵐不禁讚道,「好傢伙,你這憨貨,竟也是妖佛雙修,倒與老子一樣!老大,我先上,你在旁邊替我摸摸他的底!」

陸天嵐凌空一抖身,萬寶琉璃法相再現,同時雙爪再出,使出自身絕學「大搜神爪」、左五右五,共十道指芒交織成網,當頭罩下,將漫天花雨紛紛挾裹網中。氣勁交並,竟是兩相抵消,不見高下。

「好,你這蠢妖,竟能將蓮華聖功練到九品金蓮之境,當真羞煞那一干佛修禿驢!」陸天嵐又讚了一聲。

這痴空兒自未成妖前,便是生長在寺廟蓮塘之內,日夜受佛法熏陶,耳濡目染下,竟學得一身「蓮花聖功」這一佛門神功,他天性混沌單純,更兼本相又是蓮花,『蓮花聖功』對他而言是再合適不過的功法,所以雖是蠢笨,一身本事卻毫不含糊。

但陸天嵐也毫不懼他,身法越快越疾速,圍身攻上,身形之快,足留下千百道虛影。

那痴空兒穩坐石蓮之上,巍然不動,掌如蓮瓣,周身更是不斷綻出氣蓮,將陸天嵐的攻勢封住。

應飛揚,姬瑤月和師我誰皆在觀戰,此時應飛揚湊話道:「姬姑娘,以你觀之,二人誰更勝一籌。」

姬瑤月道:「目前是陸天嵐佔上風,痴空兒雖守得嚴密,但所謂久守必失,在陸天嵐快愈閃電身法下,露出破綻是遲早的事。」

「那依你看法,殺誡刀怕真要落入陸天嵐手中了?」

姬瑤月冷笑道:「怎有可能,達摩既然讓他作為最後守關者,豈能如此輕易就被破?」

果然如姬瑤月所言一般,痴空兒逐漸被逼得手忙腳亂,破綻連連,幾次險些中招,但躲過最初幾次後,破綻卻又再度減少,更從最初一味防守,轉作攻守兼備,逐漸扳回劣勢。

但眾人卻看得分明,不是痴空兒便強了,而是陸天嵐變弱了,二妖戰得久了,陸天嵐已顯後力不濟,但痴空兒真氣卻似取之不盡,源源不絕,金蓮一朵接一朵的綻放,竟將陸天嵐壓制住。

又過一陣,陸天嵐已顯出難支之象,數瓣金蓮從空隙打在他身上,雖被他已極快身法卸去大部分力道,但口角依然泛紅,離敗不遠也。

此時,師我誰開口道:「他的魂識附在石蓮之上,與地底地脈相連,真氣自然不絕,先將他與石蓮分離,才有勝機。」

師我誰眼光何等老道,更何況旁觀者清,觀察多時後,一開口就道破端倪。

陸天嵐昂神一喝,道:「多謝指點。」隨後在半空中一旋身,身子如陀螺一般高速轉動,速度之快,捲得罡風四溢,水流暴動,竟在這地下水道中,形成一道龍捲風。

「來,那傻子,接我這招『扶摶直上』!」扶摶直上之招,以身化作龍卷,勁力之強,令姬瑤月,應飛揚二人在龍卷之下幾乎立身不穩,而痴空兒正當龍卷籠罩,身子竟不自由的漂空。

但痴空兒也順勢變招,十指聚合,捏蓮花印,反借助吸力向上襲去,所使正是蓮花聖功中的攻勢最強的「蓮華聖光開雲路」。雙重之力加成下,痴空兒招式威能更甚,無數蓮瓣隨身而行,數道水柱被他勁力所引衝天而起,結成一朵巨大水蓮,之後水蓮閉合封鎖,遮住陸天嵐後路。

眼見強招當頭,陸天嵐沉喝一聲,「哪這麼簡單!」隨後身上寶光流轉,琉璃法身顯出,千手觀音千手同張,各持法器對漫天金蓮。

佛對佛,妖對妖,正是勝負判定之時!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02
第194章 殺佛之刀(三)

萬寶琉璃身、蓮華聖功,佛門至極兩大絕式,由兩位妖物手中使出卻是更顯震撼。

「轟轟轟轟」千蓮對千手,短短一瞬間就不知對撼多少次,只聞暴擊聲如炒豆一般連綿不絕。激盪氣波震得地下水道都不停震顫。

掌影,妖影,花影,漫天飛舞,令人眼花繚亂,卻在炫目的無法直視時,密集如雨的交擊聲突然停止,換做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無數掌在一瞬擊出,交擊聲疊加在一起轟然暴發,正是不加保留的極招衝擊。

炫目光影陡然消散,只餘陸天嵐和痴空兒爪掌相抵,定格在半空,似是難分上下,但下一瞬,陸天嵐身後的菩提像卻是寸寸瓦解,轟然崩碎。

而陸天嵐口角泛紅被痴空兒抵得向天倒飛,直撞向包裹在身後的水蓮,卻在此時,陸天嵐便掌為爪,扣住痴空兒手腕,嘴角邊湧血邊道:「蠢貨,抓住你了。」而身後破碎的菩提像,突然凝結成一串二十四珠的巨大佛珠,佛珠繞在二妖頭頂發出一道光圈,如牢籠一般將二妖罩在其中。

正是陸天嵐使用了異寶『定光珠』,此寶盜自海外三山的散修,二十四顆佛珠象徵佛門二十四諸天,而佛珠光圈內則像征諸天之外,一旦被光圈罩入,便與這方世界隔絕,想要脫身更是難上加難。

而對痴空兒這種以神識依附外物的妖靈來說,一旦與附體之物相互隔絕,便將立時陷入險境。少去石蓮提供的地脈之力,痴空兒後力不濟,被陸天嵐逼個覷準機會,一把抓住他頭頂蓮花髻,一膝蓋狠狠撞向他面門。

而少了痴空兒神識的保護,石蓮也不過是塊硬一點的石頭,師我誰此時也有動作,但見他叫扎馬步,橫拳於腰,擺出一個正拳的姿勢,之後,一拳直直擊出。

堂堂正正,毫無花巧,但此拳一出,石破天驚,方才痴空兒和陸天嵐的對擊算得上聲勢浩瀚,在此拳面前卻也都失了顏色。厚實堅硬的石蓮,此時也不過像個蛋殼,看起來一擊就碎。

卻在這時,聽痴空兒悲呼一聲,「你抓壞了我的髮型!」

陸天嵐突然面色一沉,只覺痴空兒似乎一瞬間多出一種令他也感覺危險的氣息,而且這危機感正在不斷變強,未免夜長夢多,陸天嵐當即下重手,大搜神爪一出,銳利之風直貫痴空兒太陽穴,卻見痴空兒不躲不閃,仰天一吼,隨後轟然一爆,化作無數蓮瓣炸散開來。

此招是蓮花聖功中同歸於盡的招式『萬蓮生滅』,將自身真氣壓縮成一點,以肉身崩毀為代價,化作蓮瓣爆破而出,這爆炸性的氣浪之下,難有人能抵禦。此招本是以命相換,然而痴空兒只有靈識,缺了肉身,所以用此招之後不會喪命,但也因此,沒有肉身崩散血肉加持的破壞力,難以發揮此招全力。所以過往只做脫困再生之用。

但此時使出,卻多了一股莫名威勢,一聲驚爆,肆虐氣流隨花雨散開,本應堅不可摧的定光珠的光牢應聲而破,陸天嵐也被氣流震得如斷線風箏一般,狠狠印在岩石上層!

另一方面,石蓮外層再綻一層氣蓮,至柔至嫩的蓮瓣,看似弱不禁風,但雄沉拳勁擊在上頭,卻是消弭無形。

痴空兒看著駑鈍,但這一招卻是受達摩交待過的,他的靈識依附在石蓮上,只需石蓮不毀,他便能反覆再生,所以一旦受制於人,即刻便施展『萬蓮生滅』,便可瞬間趕回石蓮,並借助重生之力,護住石蓮不遭破壞。

「嗯?」錯失機會,師我誰不見絲毫懊惱,面上反露出一絲凝重之色。

此時,風起了!

沉悶的地下水道,竟然平白起風,而且風勢極大,席捲而過,換做尋常人,怕根本站不穩腳跟。

「不對,這不是風!」應飛揚警覺到,「這是天地元氣在往一個方向聚攏!」

不久前,他曾目睹凌霄劍宗謝靈煙,苗淼,明燁三人,以三才歸元陣聚集天地元氣,助李含光擊敗地獄道厲傀。對著情景並不陌生,只是此次真氣的聚攏竟是比三才歸元快了十倍,多了十倍!

「這是……什麼陣法?」姬瑤月雙目圓睜,驚懼的看著眼前金蓮迅速膨脹。

「不對,這不是陣法,這是丹田,是這座山的丹田!達摩祖師,你果然了得!」師我誰高聲道,額上已不禁浮出豆大汗珠。

「丹田?」應飛揚和姬瑤月對望一眼,不解其意,卻忽然同時驚呼一聲。「丹田!」心中已是明白師我誰所言之意。

香山內空,若人之內府,而地下水道中共八條水脈,象徵著山的奇經八脈,那八脈交錯並流,匯聚成一股的此處,就是香山的丹田。原本山非是人,就算生的再像,但因為少了自主意識,也就無法像人一樣氣運丹田,聚集氣脈。

然而,達摩祖師在此栽下的一朵石蓮,卻使這一切成了可能。石蓮深扎百年,氣息已與地脈貫連一體,上頭又依附了痴空兒的靈識,痴空兒雖是愚鈍,但本事不差,只需憑他意識引動地脈之力,便如人運功聚力一般,將天地元氣順走八脈聚入丹田,使這香山瞬間活轉過來。

而以水道為山脈,以天地元氣為真力,聚集在一起的將是一股何等磅礴的力量,天下間,便是達摩祖師死而復生,也未必敢言能勝過這等力量,達摩以痴空兒作為最後的守關者,用意便是如此。

「你們,你們都是毀佛者,弄壞了我的蓮花髻,那可是我身上最有佛性的東西,毀佛者,便不是我等得佛緣者,數百年了,我等了數百年還是空等!那你們,都死吧!」

水道內,痴空兒形體全無,咆哮聲卻如洪鐘一般,震耳欲聾。磅礴之氣如潮浪散開,壓得應飛揚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想死,便出手,匯力一處,廢他丹田。」師我誰吼道。

師我誰將楊玉環扔遠,拳如狂獅出籠,直搗中宮,陸天嵐自上而下,如被插雙翼,迅疾而降,出爪贊功。

姬瑤月面色一冷,雙刀現出鋒芒,兩道交叉的刀芒成了一個大「十」字,分波破浪。而應飛揚沉嘆一聲,雖是被捲入,但若不出手,只怕自己也有危險,星紀劍一出鞘,便是化作一道凌厲氣柱,隨後劍鋒一沉,「斬」字訣轟然斬下!

然而一人三妖同時出手,所擊之處同為金蓮,然而卻是全然無功,擊在石蓮前的金色氣蓮上,竟是如泥牛入海,徒勞無功。而金色氣蓮卻是越開越盛,每一瓣花瓣上都蘊含無盡之力。而且更從最初的八瓣蓮花變成了十二瓣蓮花。

「這是,蓮華十二品,蓮花聖功最高層,聖佛尊才能達到的境界!」師我誰驚駭道。

下一瞬,蓮花綻開,蓮座上端坐一妖,身形胖大,正是痴空兒再生而出!

痴空兒心頭惱怒師我誰襲擊他寄體石蓮,此時一道氣掌遞出,直向師我誰而去,渾厚氣機下,這一掌似乎變得無限大,好似泰山壓頂而來。

「你們,退後。」師我誰真氣一吐,將應飛揚和姬瑤月震離石頭蓮葉,同時迎上巨掌,師我誰的拳,永遠是這麼簡單,只有直來直去,卻永遠摧枯拉朽般暴虐至極。

一聲交擊,獅拳直對佛掌,卻是師我誰力屈一籌,膝蓋微曲,幾乎跪倒在地,而陸天嵐亦趁機從背後掩至,鷹爪連環,再攻痴空兒毫無防備的後心,痴空兒單掌豎胸,氣勁卻是透體而出,在背後生出一層厚實光罩,陸天嵐擊在氣罩上,卻是發出金鐵交擊之聲,宛如金剛護體一般,隨後反震之力自氣罩上傳來。。

「好傢伙,這身護體氣勁,倒是比得上天佛尊的十方佛身了!」陸天嵐讚歎一聲道。同時借力化退,洩去反震之力。

「與我皇的真龍孽體相比,亦是不遑多讓。」被壓得幾乎折倒的師我誰,突得身形猛漲,霎時從一個佝僂老者變作一個氣宇軒昂,威風凜凜的八尺巨漢,口吐讚歎之語,卻是揮手將氣掌打散,同時雙手握拳,直衝上痴空兒的蓮台,狠狠砸落。

痴空兒雙手托天,方擋下這一拳,師我誰卻順勢雙足紮根蓮台之上,一拳接過一拳的不斷轟出,全無半分守招,每一拳都是竭盡心力。

「跟我比力氣嗎?比就比。」痴空兒仗著天地元氣加持,以掌封拳,招招硬撼,但此時陸天又身形如電,自身側擾戰而來合成夾攻之勢。

師我誰,陸天嵐,二妖一者霸道雄渾,一者迅捷無匹,兩相配合,默契無間,竟是一時與痴空兒抗衡。縱然痴空兒在天地元氣加持下,實力提升到一種可怕的層次,,但眼前二妖哪個是易與之輩,七凶威名,皆是千百場廝殺打出來的,比起當了數百年困在此地的痴空兒,戰鬥經驗的差距何止一星半點?所以過了最初的吃驚,二妖越趨近沉穩,先求不敗,再尋勝機

應飛揚和姬瑤月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神搖意馳,想要出手相助,卻發現自己全然無法插手這等規格的戰鬥。

陸天嵐身法極快,仗著師我誰為肉盾,見縫插針的連抓了痴空兒數爪,雖是無甚致命傷,但也讓痴空兒惱火,便見痴空兒再度聚攏元功,眉宇間泛出與面容頗不協調的凶氣,厲聲喝道:「既然不能渡我成佛,我留你們何用!都與我死吧!」

仰天一聲怒吼,痴空兒再使『萬蓮生滅』之招,胖大身形膨脹膨脹再膨脹,最後如滿了氣的氣球一般炸開,無數金色蓮瓣炸出,席捲週遭。

再次見到此招,陸天嵐心有防備叫了一聲「小心,快退!」話音快,身形更快,金蓮炸開瞬間,蓮瓣如暗器一般鋪天蓋地,卻沒有一瓣能趕得上陸天嵐的速度,陸天嵐幾個閃身,已在數百步之外

而師我誰卻是雙目一凜,叫道一聲:「不好!」足下一躍身形竟是炮彈般的向後閃退,速度比陸天嵐也慢不多少,卻是一下躍到楊玉環身前,

面對此招,師我誰真氣鼓蕩,在身前結出一道氣牆,霎時方圓之內,盡成堡壘,護住了睡倒的楊玉環。

而最苦不堪言的是應飛揚和姬瑤月,這一人一妖修為最差,本只能在外遠遠觀戰,此時被迫捲入戰局。正是苦不堪言。

蓮瓣片片都攜帶雄渾之力,更兼又多又密又疾,威力遠勝當世任何一種暗器,每接一片,都頗為吃力,何況是這麼多片?

「嗤!嗤!嗤!」應飛揚在短短瞬間,就不知舞了多少劍,卻仍守不嚴密,數道花瓣從劍網滲入,留下深可見骨的傷痕。

此時,忽聞姬瑤月驚呼一聲,應飛揚分心看去,便見姬瑤月左手那青色的一刀已被被花瓣磕飛,刀刃插在牆上嗡嗡顫鳴不已。雙刀失一,姬瑤月刀網當即被破,一瞬間,半邊身子已多處受創,鮮血淋漓而下,而白淨如璧玉的額頭上,竟也多出一道令人憐惜的傷痕。

姬瑤月心亂之下,另一刀竟也脫手而出。

「姐姐,對不起,又要惹你傷心了。」蓮瓣洶湧,斷魂索命,雙刀已失,姬瑤月反歸於平靜,心中默念一句,閉目待死。

但預想而來的花雨並未到,反而是一攤熱乎乎的液體落在她面上,姬瑤月睜眼一看,一道身影立在她眼前。一身是血,處處帶紅,更有幾個猙獰的創口,皮肉翻飛,森然白骨隱約可見,但那仍略顯單薄的少年身軀,卻如山石一般偉岸屹立。

「別說我不知憐香惜玉,別怕,躲在我身後便好。」應飛揚舞劍成圓,頭也不回道,

看著眼前賣力守護她的少年,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蔓延姬瑤月心頭,一瞬間,竟覺飄散花雨竟是令人迷醉,然而,不過片刻,,應飛揚怪叫道:「壞了,壞了,撐不住了,沒法逞威風了,姬瑤月你個傻小娘,別真愣著不動,搭把手給我!」

一瞬間的柔色消退,姬瑤月俏臉附上一層冰霜,雙目卻要噴火,一掌,狠狠嚮應飛揚背心擊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02
第195章 殺佛之刀(四)

姬瑤月一掌擊嚮應飛揚後心,勁力卻是由重返輕,真氣源源不斷灌注入應飛揚體內,意欲助他一臂之力。

但勁力方吐,便覺應飛揚體內有個無形漩渦,貪婪的抽取著她的真氣,不過半個周天,她的真氣就如決堤一般,瘋狂的湧入應飛揚體內,心中暗驚道,不知應飛揚要出什麼招式,竟索取了這麼多真氣。

真氣入體,應飛揚沉喝一聲,運轉玉虛納神真氣,姬瑤月的妖力,和他自身的道家真氣順著經脈遊走一圈後,截然不同的兩股氣勁完美融為一體,向劍上奔湧而去。

頃刻之間,佛光湧動,應飛揚左手捻佛家轉輪印,右手前伸做相迎狀,星紀劍便在手心前旋轉成輪,帶出的光暈儼然成了一個高速旋轉的卍字,正是達摩神劍——迎佛西天。

初次使出的招式,卻是圓融自如,旋轉的卍字成了一個圓形氣盾,漫天蓮瓣被氣盾分化,散逸到週遭。

應飛揚依循身體經脈的『記憶』,佐以姬瑤月聯手合力,終於勉力擋下「萬蓮生滅」的餘波。

應飛揚雙足一軟,幾乎摔倒,招雖擋下,但他受創非輕,虎口震得開裂,渾身氣血翻騰,一身真氣更去得七七八八。

更有甚者,全無試招的機會,初次使出此招便是全力施為,雖真氣的大體運行無錯,但行招走式間仍難免瑕疵,應飛揚能第一次使招便將這迎佛西天使得有模有樣,便在於達摩神劍真意在真氣運轉而不在劍招,所以真氣運轉總容不得差錯,這一點點瑕疵,被放到無限大,他全身經脈都是火辣辣的疼,沒走火入魔都是奇蹟。

「達摩神劍耗功甚大,而且我只知大體的運氣方式,細節之處仍需日後推敲,此次能順利使出實乃僥倖至極,看來短期內,非到危急關頭,此劍法不宜輕出!」應飛揚暗忖道。

爆破終止,只留滿地瘡痍。以石蓮為中心河流被炸得斷流,水面上多出一個觸目驚心的坑洞。

只是受到波及,便是豁盡全力才能應對,那若正面受到衝擊,又當如何?

爆破的煙塵散去,卻見前頭昂然立著一妖,神威凜凜,氣態軒昂,以他身後為界,便是一道扇形的無傷區域,區域之內連一道裂紋都沒有留下,而楊玉環睡倒在這扇形區域中,安詳恬然,一塵不染,仿若與戰火無緣的仙子。

正自讚嘆,那妖昂然身形如縮了水般,從八尺壯漢變成乾癟癟的小老頭,又回到了師我誰的樣貌,師我誰嘔出一大灘血,道:「達摩老祖,果然非同小可,老朽敗得心服。」

痴空兒本事雖不俗,但師我誰仍有必勝的把握,可在此處,在達摩佈置下,與痴空兒斗,倒不如說與這方天地斗。師我誰自保或許不難,但要保護楊玉環不受波及,卻需得付出代價。

此時,石蓮之上再綻金蓮,蓮中痴空兒已然再生,身為靈體,痴空兒行動受限,被禁錮在以石蓮為中心的百米方圓之內,但在這百米之內,只需天地元氣充足,便可不斷再生。

若是其他地方,天地元氣經不起幾次復生的耗用便會近臨枯竭,一時難以恢復,可在此處,天地元氣卻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痴空兒也因此,幾近擁有不死不滅之身。

痴空兒見眾人隨傷,卻無一人身死,面色上露出狠戾之色,道:「不能解我疑惑,不能渡我成佛,你們都得死。」

說罷,身形再度膨脹,竟是再施萬蓮生滅之招,仗著不死不滅使出這般無賴打法,卻實在令人難以抗衡,除卻陸天嵐,此時幾人都有傷在身,逃之不及,擋之不下,此次怕是難以倖免。

應飛揚心頭不禁泛出絕望的味道。卻突然聽姬瑤月道:「我有辦法,替我拖延他片刻!」

說罷,竟是點足向前,頭也不回,一個猛子扎入水中。

「原來如此!老五,控制住他左手!」師我誰似乎明白,大聲喊道,同時衝向痴空兒。

痴空兒身子膨脹個不停,右掌擊向師我誰,師我誰卻是不閃不避,硬受一掌,骨骼登時被擊得咔嚓作響,但卻是雙臂擒抱,控鎖住痴空兒的右臂。

而陸天嵐瞬間閃身逼近,五指曲張,控住痴空兒左臂。

師我誰喊道:「那小子,別愣著,想活命就刺他中胸!」

應飛揚一愣,隨即挺身向前,劍若驚虹,直刺痴空兒胸前。

痴空兒本像是一個不斷脹大的氣球,但應飛揚當胸一劍,便如同給氣球開了個洞,濃郁的天地元氣從洞中不斷噴湧出,膨脹竟漸漸緩了下來。

但濃郁的幾成液態的天地元氣噴射,所產生的威力不亞於高手掌氣,痴空兒瘋狂扭動,揮舞著手臂,陸天嵐和師我誰幾乎再控制不住他,而正面受到天地元氣衝擊的應飛揚,更是如被一道道掌氣夯在身上,幾乎要被吹得倒飛。

就應飛揚難以支持之際,突然,痴空兒胸前噴湧的靈氣減弱。

下一瞬,一多巨大的牡丹緊挨著石蓮透水而出,花開千瓣,沾水帶露,顏色鮮紅豔麗,宛若一把赤火燃燒在水面上,瑰美得令人心醉。

「這是?」應飛揚見狀驚疑道。

「莫分心,快殺了他!」師我誰喝道。

應飛揚卻恍然大悟,香山如人,內有八脈,此處八脈彙集,正像人的丹田。而石蓮深扎地脈,借助自身之力影響地脈之氣,再經由地脈之氣進而操縱整個香山,便如人調動筋脈,氣沉丹田一般,可以將整個香山的天地元氣集中在痴空兒身上。

但姬瑤月是牡丹花妖,同為植物,現出本相後也可紮根於地,影響地脈運作。姬瑤月此時,正是與痴空兒爭奪天地元氣。

姬瑤月紮根更深,天地元氣源源不斷的湧入牡丹之內,而此消彼長下,痴空兒登時後力不濟。

知曉要殺他,此時是唯一機會,應飛揚挺身再刺,直將痴空兒胸口開了個洞,靈氣如漏氣一般從洞中瀉出。

陸天嵐背後現出一個白玉瓷瓶,正不斷吸取痴空兒的靈體,而師我誰更是凶狠,雙手仍保持抱住痴空兒手臂的狀態,大口卻是一張,大口大口的吞嚥著痴空兒的肩頭。

眼見痴空兒形體越來越小,最後靈體就要被吸入陸天嵐的瓶中,眾人心知勝機將至,卻在此時,牡丹花上迸出一層血霧!

血霧在牡丹上迸出,好似牡丹重瓣起樓,又開出一層新瓣,層層疊疊,美不勝收。應飛揚卻是心頭一咯噔。

之後但見那朵巨大牡丹急速縮小,再度沒入水下。

而痴空兒似是恢復精神,怪叫一聲,氣一震,雄力四散,將應飛揚三人掙脫,應飛揚功力最淺,腳下一鬆,跌入了水中。而痴空兒的身形又開始繼續擴大!萬蓮生滅之招繼續,此刻又有誰人能阻?

其實姬瑤月的策略或是無誤,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試想一山的天地元氣何等龐大澎湃,豈是肉軀可以承受?想要搶奪天地元氣,就難逃被洶湧的天地元氣灌到爆體的命運。

也是因為此,達摩才會令痴空兒捨棄肉軀原型,寄託在石蓮之上,便是因為奇石雕刻而成的蓮花,才能承受的住如此巨量的天地元氣。

「不能解我疑惑,不能渡我成佛,你們都得死。」痴空兒又喊了一聲,已漲到臨界邊緣,下一瞬,便是驚天震爆再度爆發,還有誰能阻止他?

此時,水面泛起波紋,血水將水面染紅,隨後,應飛揚摟著昏死過去的姬瑤月浮出水面,姬瑤月長發黏在臉上,身上每個毛孔都有血水透出,整個人不知死活,而應飛揚雙目冒火,怒道:「那呆子,我再講個笑話於你,逗你一笑如何?」跌入水中的應飛揚,看著姬瑤月受到這等重創,只存了一口氣息在,心中悲痛交加,竟有幾分空落落的感覺。

痴空兒膨脹速度一滯,但隨後厲聲道:「再講也沒有用,不用浪費我的時間了。」說罷,不再理會應飛揚。

卻在此時,應飛揚舌綻春雷,沉聲道:「有一蓮妖,捨棄根本在前,固步自閉於後,想悟佛法,卻不求於己,反求於人,想要成佛,卻不能自渡,反要他人渡,你說可笑不可笑?」

應飛揚一聲,如春雷驚世,痴空兒瞬間雙目痴迷,喃喃道:「捨棄根本?固步自閉?不求於己?反求於人?不能自渡?反要他人渡?」隨後雙手抱頭,如顛似狂,身形也隨之萎靡下來。

應飛揚摔入水中,看著水中的石蓮,恍惚間竟大膽的猜到了痴空兒天生痴愚的原因。

蓮妖皆生有藕節,藕有七竅,所以本該是天生靈慧的妖物,但痴空兒卻是蓮妖的異類,只因他仰慕佛法,卻嫌棄自身出於淤泥,無法做到不垢不淨,所以成妖之時,便捨棄了作為根本的蓮藕,以至於少了心竅。

而固步自封,則是指痴空兒求法,卻不容其他高僧與他意見相左,甚至因為強辯不過將辯法者殺害,面上雖是開誠布公的論法,實際便如他緊閉的花瓣一般,固持己見,固步自封,只活在自己世界裡。

應飛揚對佛法算不上精通,全無把握下,走投無路般的喊出一嗓子,卻是佛性暗藏,頗得禪宗真髓。痴空兒迷亂之後,竟是哈哈大笑,笑聲震得本就破碎的石窟上,隨後秫秫的下落!

「捨棄根本!固步自閉!不求於己!反求於人!不能自渡!反要他人渡!天下間怎會有這等蠢妖,可笑,可笑,確實可笑!」痴空兒邊笑邊道,雙目卻是逐漸明亮,變得前所未有的透澈,仿若碧潭深井,隱含智慧光芒。

痴空兒雙手合十,對應飛揚道:「多謝小居士開解。」看來小居士確實是佛緣之人。」

隨後看著重傷垂死的姬瑤月道:「我端得看走了眼,她不是器靈,而是花妖,算起來倒與我同出一脈,既然因我受傷,我出手助他,才算了卻因果!」痴空兒語氣條理分明,且風輕雲淡,再無半分喊打喊殺的凶氣。與先前模樣判若兩人,但見痴空兒手一引,天地元氣化作乳白佛光,照耀姬瑤月的身子,她身上血氣瞬間被止住,只是傷勢過重,一時半會怕仍無法恢復。

應飛揚亦鬆一口氣道:「恭賀大師得悟,不過佛緣者之說,只無稽之談,大師若著眼於此,便又著相了。」

「施主能渡戒定慧三關,看來確實是有大智慧大毅力之人,這口刀歸你保管,我也放心。」

「保管?教我?」應飛揚瞄了虎視眈眈的陸天嵐,心中道:「你放哪門子心,都說了不是什麼佛緣者了,你把刀給我,我也保不住啊!」隨即探問道:「大師,你難道不繼續保管他嗎?」

痴空兒道:「我一夕得悟,使命已達,如今當入輪迴重修,將殺誡刀交與正確之人,也是功德一件,或許能抵我過往罪愆。」

隨後搖搖頭道:「我曾聽達摩師尊預言,數百年後,殺誡刀將再起佛劫,但卻仍有一線生機,會有一行走在無間的佛者,帶著殺戮的慈悲,用鮮血鋪出一條無悔佛途,讓此殺誡刀得以淨化,重新變回淨業之劍。而我便是要等到那人出現,不過,你似乎並不是和尚,與預言有幾分出入,莫非你以後會出家?」

「出家?」應飛揚一愣。面上泛出虛汗,道:「怎有可能,都說了那人不會是我。」

痴空兒搖頭道:「也罷,達摩師尊近佛修為,尚且看不通透,我又能推論出什麼,還是了卻前塵,早入輪迴吧,哈哈!」隨著痴空兒的朗笑,他的身形逐漸變得空濛,最後化作點點螢光,消散天地。

而他的身形消散的同時,石蓮也緩緩綻放開來,伴隨著「吱吱喳喳」石頭刺耳的摩擦聲,一股強橫無匹的凶氣散逸而出,肆意蔓延,滔天殺業,令人不寒而慄。

但見石蓮正中心的,倒插這一把透寒如幽夜的——殺佛之刀!

這星期忙,幾章寫得都急,最後寫出來的總覺的少了點味道,感覺我是被全勤綁架……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02
第196章 殺佛之刀(五)

石蓮綻放,露出一把戮佛之刀,瞬間神佛噤聲,仍散逸在四周的佛氣瞬間被刀上煞氣沖的蕩然無存。

應飛揚看向那刀,刀通體幽黑厚重,刃口卻是斑駁的暗紅,宛若百年來的乾涸的僧血仍依附在刀刃上,散發著妖異的血光。

而更奇的刀上纏繞著八根腕粗的鎖鏈,鎖鏈另一端皆釘在八瓣蓮花的花瓣上,好似困鎖住一頭凶獸一般將刀牢牢束縛住

「好重的煞氣!好強的血腥!」相距甚遠,猶能感覺逼人寒意,應飛揚不禁心頭一悸。

此時卻聞一聲朗笑,陸天嵐掠飛道石蓮之上,狂笑道:「哈哈哈,好凶好狂,殺誡刀,果然是人間凶器,能以此刀大開殺誡,血戮佛心禪院,這將是何等的痛快。」

說罷,一隻手已搭上了刀柄。霎時,一股黑氣從刀柄向陸天嵐晚上蔓延,激得他髮絲獵獵飛舞,面容更是在黑氣之下陰晴不定。

應飛揚無能阻止,卻聽嗤嗤幾聲,鎖鏈從花瓣上掙脫,殺誡刀已被拔出!

「好刀!好刀!」陸天嵐拔刀舉天,戾氣沖霄,八條鎖鏈黑蛇一般肆意狂舞。狂風無端生起,劃過刀刃帶出陣陣尖利風哨,宛若萬佛同聲悲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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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與香山隔江對立的龍門山,萬千造像的龍門石窟所在地,一尊巨大阿彌陀佛端坐在須彌台上,面頤豐滿,神情睿智,給人以靜穆慈祥之感,而一名清雅的白衣女子正對著巨佛,雙手合十虔誠供奉。

突然風起雲變,天上烏雲聚湧,壓在龍門山山頭,黑暗沉重的烏雲帶著不詳之氣,化作傾盆大雨磅礴而下。

雨水打在諸天佛像之上,遞出的佛目被雨水打濕,這一刻,萬佛泣淚!

白衣女子衣衫瞬間被雨水澆透,緊貼在身上,單薄身形宛若雨中蓮花,惹人憐愛。可她卻是抬頭望天,道:「嗯,煞氣凝雲,上干天和?難道真如宗主所料,凶兵出世,佛劫將至?」

話音方落,一道驚電劈下,便聞轟然一響,正擊在阿彌陀佛頭部,阿彌陀佛頭像登時被炸碎,巨佛斷首!

白衣女子面色慘白,喃喃道:「天意如此?末世佛劫真的無法避免?」忽然,身形一震,面色竟是又蒼白了幾分,顫聲道:「不對,連龍氣也有所異變,不止是末世佛劫,更是一場遍及天下,席捲眾生的蒼生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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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之內,陸天嵐猶然狂笑不已,突得石蓮寸寸裂開,隨後,整個地下水道都隨之震顫不已。

還未弄清什麼狀況,水面上突然暴起一個巨大漩渦,漩渦中心昊光隱現,竟有一個銅鼎,沒有重量一般從漩渦中心漂浮而起。

銅鼎三足二耳,造型莊重古樸,不知沉埋了多少年月,綠色銅鏽沾滿鼎身,但透過銅鏽,隱約可見銅鼎上刻著日月江河,山川湖泊的繁飾花紋。一股恢宏浩瀚,蒼桑古樸的氣息從鼎上透出,竟將滔天煞氣也沖散幾分。

「這是……禹王鼎!」師我誰雙目圓睜,面色赤紅道。即便方才見到殺誡刀,師我誰都能面不改色,從容面對,但此時,卻是激動得高聲叫出,大異於他過往肅穆沉穩得風格,令人覺得幾分滑稽。

但應飛揚卻是半點笑不出,因為他的驚駭更甚,他對仙佛妖修的往事瞭解不多,但即便他再無知十倍,這禹王鼎的名字照樣如雷貫耳。

夏禹時期,水患肆虐,黎民遭劫,夏禹為消弭水禍,便聚九牧之鐵,鑄九隻巨大銅鼎,上繪日月江河,山川湖泊,命名為禹王九鼎。夏禹以九鼎鎮壓河脈,平定九州,水患終於平息。後九鼎便成鎮國寶器,國家政權的象徵。

後武王伐紂,得夏九鼎,而秦王滅周,鼎有歸入秦王之手,但之後卻是下落不明,有人說九鼎沉於泗水,但後世帝皇不乏有人,費勁人力想要從泗水中將鼎打撈出,卻皆是一無所得。

傳聞九鼎已順著水脈流走,並棲息在九州***鎮壓水脈地氣。而更有傳聞,九鼎依循龍脈,穩定地氣,平時沉潛水中不動,但故每逢改朝換代,或者國運發生大得變動時,九鼎也會隨水流動,變化不同的位置。

歷代君王,無人不想把握和穩固九鼎位置,是自家江山得以永久屹立,卻皆是徒勞無功,不想在此處竟是見到其中之一。

師我誰喃喃道:「九鼎移,龍脈起,妖族的機會,莫非在此?」說罷手伸出,顫顫巍巍隔空撫著銅鼎。

突然師我誰面色一變,道:「不對,是異寶相吸,水脈異變將起!」

應飛揚聽到後,也是大驚失色,傳聞異寶皆各自有靈,能夠相互吸引,並存而生。

達摩在此憑藉山勢布出丹田聚氣的格局,並將殺誡刀鎮壓在此地。那麼依循異寶相吸的原理,極有可能禹王鼎順著水脈遊走,行到此處,便被殺誡刀和此處濃郁的天地元氣所吸引,滯留此在了此地。

但如今,殺誡刀被拔出,石蓮崩毀,丹田聚氣的格局遭到破壞,禹王鼎再無留下的理由,自然也將隨之移動。而穩固水脈的禹王鼎若是移動,那將掀起何等巨浪狂濤!

果然,師我誰話音方落,忽聞耳邊喧囂轟鳴,如萬馬奔騰,震人耳膜。

隨後山崩地裂,怒濤咆哮,視野盡頭,暴漲的河水如狂暴的野獸一般,勢不可擋,洶湧奔來!

「快走!」師我誰急忙抱起楊玉環,應飛揚也扛著姬瑤月,意欲奔逃而出,行不數步,卻發現前頭亦有洪流肆虐奔來,雙方夾擊之下,竟是躲無可躲。

面對如牆壓來的巨浪,應飛揚頓生絕望之感,天地不仁,造化莫測,任你修為蓋世,智計絕頂,在此狂暴天地之威下,終會發覺自身不過血肉之軀,終究難以抗天!

陸天嵐仍在狂笑,對外界變化似是一無所知,但張狂笑聲隨即被無情湮沒在濤浪轟鳴中。

師我誰雙足紮根於地,但受創在前,又要分心保護楊玉環,嘯天的狂獅終於也難抗天威,足下一鬆,變成一個水中沉浮的石子,

而應飛揚被排天巨浪打在身上,只感覺連痴空兒方才的掌勁都比不過這一陣狂濤,一個浪頭後,便被衝入白浪之中。

應飛揚被浪頭砸得氣血翻湧,頭腦一陣陣眩暈,僅靠內心深處那一點不滅的意志才勉強控制住神志的清明。

姬姑娘情形如何?應飛揚逐漸昏沉的腦中劃過一絲牽掛,但旋即便更是黯然。在這恐怖的自然之力籠罩下,其他四感都幾近封閉,但觸感卻是變得分外敏銳,應飛揚清楚的感覺到,姬瑤月仍被他摟在懷中,猶有溫熱從她肌膚上傳來。但這溫熱卻是在逐漸減弱,甚至連她心跳的脈動也漸漸感觸不到。

姬瑤月方才已是重傷瀕死,雖被痴空兒及時救回,但也遠稱不上復原,如今再受水浪侵襲,竟又漸漸失去生機。

此番若是姬瑤月有所損傷,那實在是自己的責任!可是很快這個念頭也似要被水吞沒了。波浪一波波襲來,應飛揚只覺得頭越發沉重,真想立刻放棄,就此長睡。

不行!不能放棄!自己還拉著身受重傷、早已昏迷的姬瑤月!這場拚搏的結局並不只關乎自己的性命,還有她的生命,全都一併維繫在他這雙灌鉛一般的雙臂上——靠著這一點不滅的執念,一對少男少女就如此在這撕裂大地的洪流上隨波漂蕩!

也許是上天也不忍讓這對天地鐘秀的年輕人殞命在此。就在應飛揚覺得那堅韌的意志正一點點消失殆盡時,忽覺水勢壓力驟減,身子不由自主地隨著一股水浪騰空而起,下一瞬間,竟已摔在實地上!

不及喜悅,一股巨浪湧來,重重擊在應飛揚背上。應飛揚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出,緊接著便失去了知覺。

恍惚間不知多久,應飛揚悠悠醒轉,慢慢張開眼睛,卻見青天白雲,碧樹翠鳥,竟如人間仙境。

自己還活著?驚覺這個事實,應飛揚猛然想起些什麼,手臂一伸,摸到一條玲瓏嬌軀,應飛揚翻身而起。看到姬瑤月仍在自己身邊,心中才舒出一口氣。環顧四周,自己應仍在香山境內,卻見頭頂山體破開,竟多了一條懸空瀑布,水流正夾著泥石從瀑布噴出。

「原來如此,暴漲的水脈將山體衝開一個洞,我才僥倖脫出,若是真被捲入地下水脈中,在地底千百米處,那可是穩死無生了。」應飛揚正覺萬幸。

但隨即心有一沉,看向姬瑤月,但見姬瑤月面色蒼白,雙唇緊閉,氣若游絲,似乎喘不過氣來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應飛揚翻遍周身,也無半粒能救急的丹藥,此時,突然一個念頭湧上腦海,隨後這念頭生根,發芽,不斷膨脹,竟是佔據了他整個腦海!

「姬姑娘,事有輕重緩急,我這是為了救你,沒佔你便宜的意思,你可勿怪!」應飛揚向昏迷的姬瑤月致歉,卻更像是努力的說服著自己,但看到姬瑤月柔嫩秀氣又無血色的雙唇,看到她如雨後花蕊般惹人憐愛的嬌顏,竟是克制不住的面皮發燙,心如鹿跳。

「我是在救人,我是在救人……」應飛揚如唸佛號般不斷在心中重複著這幾句,卻是將頭低下,貼緊了姬瑤月雙唇,而手則向下移動,按在了她漲起的小腹上。應飛揚出身臨河水鎮,此等救人之法是清苦傳授,並告誡他若有漂亮女子溺水,便可用此法救之,若是粗鄙漢子溺水,便由他們自生自滅。但應飛揚一直無機會使用,不知是否有效,此時權且死馬當做活馬醫。

第一次與異性唇齒相接,坦白說,滋味算不上美妙,方接觸姬瑤月冰涼柔潤的嘴唇,便有一股土腥味從她口中傳來,隨著應飛揚按壓她小腹的動作,泥沙也從她口中湧到了應飛揚口中。但應飛揚仍是心猿意馬,心跳不已。

忙活片刻,姬瑤月呼吸逐漸平穩,應飛揚方鬆口氣,卻聞耳旁破風聲傳來,反手一抓,卻是一粒藥丸。

「這丫頭受傷非輕,快與她服下吧。」師我誰竟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

眼見應飛揚不動,師我誰皺眉道:「放心吧,不是毒藥,老朽與天香谷一脈是盟友,不會讓這丫頭送命的。」

應飛揚卻是跳起指著師我誰道:「你……你是何時來到的?」

師我誰道:「從你剛開始親這丫頭時便在了,老朽並沒刻意隱藏行跡,難道你沒察覺?」

「你!你!你一直都在,都看到了!」應飛揚全身血都漲到了面皮上,似要著火一般燙。「

師我誰皺眉道:「老朽本還詫異,都這檔口了,你們年輕人竟還有心思做那事,沒想到幾口下去,這丫頭氣息竟漸漸平穩,這救人方法卻是有奇效,否則,單憑這丹藥,也未必就得回她。」

應飛揚張開結舌,卻說不出話。師我誰搖頭道:「不是皆傳你是道門雙秀顧劍聲的徒弟嗎,這方面,怎無你師尊當年半分風采,罷了,老朽非是饒舌之人,在此所見之事,不會與任何人說起,你先替她服藥吧。」

應飛揚紅著臉,將姬瑤月小嘴再度扳開,放入藥丸,卻見姬瑤月無半分吞嚥動作,一時腦中又泛起遐思,是否要吹口氣助她一下?正想著,姬瑤月咕嘟一聲,已將藥丸吞下。

應飛揚心中又恍惚幾分失落,卻聽師我誰道:「她若暫脫危險,你便隨我一道,將楊玉環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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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殺佛之刀(六)

「楊家小姐?她不應該是和你在一起嗎?」

師我誰面上一僵,略帶慚愧之意道:「方才老朽身陷洪流巨浪中,許是年紀大了,沒能將她抓穩,她便被水流捲走,不知去向了。」師我誰根基遠較應飛揚深厚,可同樣在水中照顧一女子,反是只有應飛揚保得姬瑤月安然,他卻讓楊玉環被沖走,此時自覺面上無光。

應飛揚倒也沒在乎此節,道:「既然如此,我們分頭找尋她吧,效率快些。」心中自然想的是一旦尋到了楊玉環,就獨自將她帶走,萬不能落入師我誰手中。

師我誰點頭道:「如此也好,那你便將天香谷的丫頭交老朽照料吧。」

「這個,似有不妥吧……」應飛揚遲疑道,明著說照顧,但怎麼想都是以她為人質,防止應飛揚尋到楊玉環後偷跑。

「怎麼不妥,天香谷是我等盟友,由我這老頭子照料她,也省卻你小子年輕氣盛,趁她昏迷,又做些偷香竊玉之舉。」師我誰口中帶著幾分調笑,一身血殺之氣卻是隱而待發,不容應飛揚拒絕。

應飛揚劍眉一挑,索性將話挑明道:「獅王,你也是前輩高人,對楊家小姐這一姑娘如此汲汲營營,究竟意欲何為?」

師我誰也冷道:「小子,你與楊家姑娘非親非故,這般維護她,又打得是什麼心思?」

「份所當為,哪需什麼心思?」應飛揚義正詞嚴道。

師我就誰嗤笑道:「何必矯飾呢?知好色則慕少艾,楊玉環和姬家小姑娘皆是絕色女子,她們陷危時,你自然挺身而出,可若換做尋常粗鄙男子,你還會如此嗎?」

應飛揚一時遲疑不應聲。他自信若遇不平,仍會出手,但卻未必會做到這般不畏死生,至於方才那施救之法,卻是萬萬不可能對男子使出。

「小子,你天生根骨極佳,又有名師指導,是萬里無一的天才,所以好言勸你一句,老朽活了數百歲,在天道一脈中見識到能稱上天才的人物早記不清多少了,但他們,如今安在?」師我誰如長者一般諄諄教誨道:「能殺死他們的,往往不是刀劍,而是『自信』二字,便因為他們是天地鐘秀的人物,所以使他們驕傲自大,自信到——不知道他們對抗的是何等龐大巨物。你也罷,慕紫軒也罷,皆是一時英才,但若擋在北龍天面前,最終只會被碾壓的灰都不剩!」

師我誰說罷,起身道:「所以將姬丫頭交我,你我分頭找尋!不要逼我動手」說話間,一時血腥氣似乎變成欲噬人而食的怪獸,絲毫不容抗逆,若應飛揚吐出半個不字,便會毫不留情的將他撕扯成碎片。

應飛揚咬咬牙,將姬瑤月交出,道:「望獅王說到做到,莫為難這天香谷的小姑娘。」

師我誰道:「你若能將楊玉環尋回,我自然將姬家小姑娘交於你。」

雖不甘心,但應飛揚心知不容拒絕,交了姬瑤月後,便話都不多說,轉身狠狠離去。

心中卻想:「若真尋到楊家小姐,難道我便要將她交出換回姬姑娘?這與親送她入火坑有何區別,可若不然,姬姑娘安危又難以保證。」兩個女子,放在同一天平上,棄誰保誰,一時竟是難以抉擇,最後也只得將念頭壓下,暗道:「想這麼多,也總要等楊家小姐被找到再說!」

沿中的水流尋了好久,卻無發現楊玉環的蹤跡,反而是在一堆被流水半淹沒的亂石間發現了星紀劍的身影。

方才大浪襲來,星紀劍脫手而出被水沖走,萬幸離得不遠,又在這被他尋回。

星紀劍似也感應到主人接近,在水上石間嗡嗡顫鳴。應飛揚見劍失而復得,才長喘口氣,暗自思索:「星紀劍雖是神兵利器,但終究不能與我融為一體,下次若再丟,未必能像今次這般輕易尋回,司馬真人的《上清含象鑑劍圖》中有幾門祭煉靈劍的法門,看來日後若有機會,要再好好研習一番,將星紀劍祭煉通靈後,便不再怕它丟失。」

應飛揚便想便走,行不多少步,突聞一聲「救命!」。聲音若黃鸝清脆,卻是帶著幾分顫音。

應飛揚神色一凜,急向聲源處而去,卻見山林中,一個衣衫濕透,身子豐盈的女子軟倒在地,一步步的向後挪著身子,而迎面一道戾氣沖霄的身影,手中拖著一把通體幽黑的凶刀,伴隨著鎖鏈晃動聲,步步向前,刀名殺誡刀,妖名陸天嵐。

但見陸天嵐雙目血紅,面容扭曲,殺誡刀上的八條鎖鏈,此時竟插在了他的肩上,臂上,背上,脊椎上,鎖鏈入肉連骨,分外駭人,陸天嵐刀鋒一舉,便要取女子性命。

間不容髮之際,應飛揚挺劍而來,劍氣呼嘯,一招藏千式,千式歸一招,起手便是融合破風斬雲劍法精要的強招——不知頃刻風雲改!

察覺有人襲來,陸天嵐刀鋒又縱劈改為橫掃,強勢一擊,蕩出一道彎月般的黑色刀罡。

一刀之間,平定千式,應飛揚所發劍氣在刀罡之下嗚嚥著盡數消散。

但應飛揚已在這間隙挺身到女子身前,微微一瞥,便見楊玉環那傾國絕世的面容,此時花容失色,沾著水的睫毛因恐懼一抖一抖,卻是更加惹人憐惜,儘管強敵當前,應飛揚見此美色,卻仍心頭一顫。

平息靜氣,強斂心神後,應飛揚斥道:「陸天嵐,你『一貫雲天』這麼大的名頭,竟然也要對一手無縛雞之力女子?」

陸天嵐桀桀怪笑道:「哈哈哈,此女天生禍國殃民之相,注定是亂世之胎,殺她一人,可救日後萬民,此乃大功德一件,足令貧僧脫出輪迴,早得正果。你若阻我,便是禍害幫凶,那便,也是該殺!」

說罷,陸天嵐舞刀而起,刀式狂亂,卻是快而兇猛,黑色刀刃狂劈亂斬轉眼已將應飛揚罩住。

聽聞此語,應飛揚心頭一疑,對佛門恨之入骨的陸天嵐,怎可能自稱貧僧,再看向陸天嵐,果然覺得他神情有異,如癲似狂。

「這傢伙,莫不是被鬼上了身?」心中想著,應飛揚腰一扭,縱身閃避,堪堪避開刀鋒,同時星紀劍若銀蛇一般,從密佈刀網中蜿蜒繞過,轉攻陸天嵐太陽穴。

其實應飛揚猜得沒錯,還在達摩寶庫中時,陸天嵐以殺親之痛衝破十方迷離光鏡陣的迷障,雖是破解幻境,但以此自傷七情之法脫出,心神也是受到重創。

此後與痴空兒交戰時,更是留下不少暗傷,當他內外傷勢交逼時,精氣神低到極點時,卻急不可待的握上殺誡刀,殊不知刀上積累百年未曾洩出的凶氣是何等逼人。

石蓮破封,殺誡刀再見天日後,百年凶氣肆虐而出,縱然陸天嵐一身修為不俗,卻也一時受到殺誡到影響,陷入天人交戰中。而再之後,洪水爆發,陸天嵐被水吞沒,在水中意識更是模糊,終為殺誡刀所侵佔。

如今陸天嵐刀非刀,妖非妖,佛非佛,招式狂亂無端,顛倒錯動,但經陸天嵐使出,一招一式都是快得驚人,配合刀上滔天凶氣,每一招成了直取人命的殺招。

應飛揚面臨強敵絞盡心神,奇招迭出,但根基差距下,仍是落居下風,稍一分神,便是黃泉去又返。

更有甚者,刀劍交鋒,星紀劍雖是凌霄劍宗精心打造的名鋒利器,但與這威懾佛門千百載的凶刀相比,仍是相去甚遠,短短片刻,劍上已多了數個豁口。

心知久戰必敗,應飛揚心中暗道:「好在他心神錯亂,沒有操縱我體內破宇劍的器靈對付我,否則我連一戰的機會都沒,既然神識錯亂,就該用天鼓雷音,讓他清醒。」

想到此處,應飛揚縱身後躍,飽運真氣,再施達摩神劍。

雖剛決定短期內達摩神劍不能再用,但眼下卻實在無更適用的招式,應飛揚不再猶豫,手結天鼓雷音印,扣印擊在劍柄之上,一聲若雷霆驚世,應飛揚連人帶劍化作一柄巨大氣劍,咆哮擊來。

氣劍外頭纏繞著螺旋氣流,氣流轉動下,發出陣陣震耳梵聲,若晨鐘暮鼓,洗滌人心,正是佛問伽藍之招。

巨劍臨頭,陸天嵐卻露出痛苦之色,一手持刀隨意一揮,另一手反手摀住頭顱,發出野獸般嘶吼。

「轟!」一聲氣勁爆破,化作巨大音波,宛若天雷之音。陸天嵐倉促應招,竟與應飛揚齊齊被被震退,而楊玉環受到波及,更是被音波掀飛。

好在佛問伽藍雖是音波攻擊,但卻是更注重於震懾人心,而不是聒人耳膜,所以聲音非只走一個「響」字,否則楊雲環怕是耳膜都要被震碎。

楊玉環被掀飛半空,還未落地,便被應飛揚接住,應飛揚保持著被震退的姿勢,也不轉身,足下一點,身形又是急速後掠。

應飛揚尚有自知,知曉雖是竭盡全力的一劍,但陸天嵐的根基,足以硬吃他全力一劍,況且方才佛問伽藍一招因也是初次使出,所以行招到最後,勁力卻偏偏不受控制的分散,無法將劍威發揮到極致。

陸天嵐受佛音震心,也不知是否能清醒,但不論如何,總是該先逃為上。

卻見陸天嵐狠狠摔落在一灘亂石之上,磕得石屑紛飛,但背方落地,陸天嵐就挺身拔地而起,變作以刀駐地的姿態,刀上煞氣竟是更凶更狂,直將他整個身子都罩在煞氣之中。

陸天嵐捂著頭,發出不屬於他的嗓音,聲音若金鐵交擊,異常尖銳刺耳「這劍法,是達摩!達摩,你困我數百年,今日既然再見,我便要飲你血,鑄我殺佛之刀的凶名。」此時的陸天嵐,儼然已是殺誡之刀的化身。

應飛揚聽聞,心中一凜,本意是以佛問之音喚醒陸天嵐神識,但結果卻是事與願違,達摩的招式,竟激起殺誡刀被達摩鎮壓百年的恨意,此時竟是凶威更甚。

但見陸天嵐半跪於地,腿上肌肉繃緊,好似一個怒張的弓,牢牢鎖定應飛揚,下一瞬,大地碎裂,陸天嵐如脫弓之箭,箭射而出。

「好快!」陸天嵐速度橫絕當世,此時全力施為,竟比應飛揚想像的還要快上三分,一個縱躍,便已追上了應飛揚。這念頭放起,下一刻,凶刀已橫在應飛揚頭頂,曠古爍今的凶戾之氣覆壓而下,便要將應飛揚和楊玉環一併切為兩段。

為刀上煞氣所驚懾,應飛揚心生絕望,楊玉環更是厲聲尖叫。正欲待死之際,忽然一張手從他身後探出,狠狠將刀鋒按下。

殺誡刀從應飛揚鼻尖擦過,站在地面上,地上立時多了一個筆直溝壑,所經之處,樹木絕倒。

刀上寒意猶驚得他心頭狂跳,卻看清眼前,一個痩小老者將殺誡按在地上,正是師我誰及時趕到。

應飛揚知曉師我誰離他不遠,所以使出佛問伽藍之招,就算不能使陸天嵐清醒,也可借助聲音,給師我誰傳訊。果然成功將師我誰引來。

此時又聞空中有聲傳來,抬眼一看,卻是姬瑤月的身子下落。

師我誰方才情急救人,竟直接將姬瑤月的身子拋向空中。應飛揚見狀,將掙扎中的楊玉環往左肩上一抗,隨後高高躍起,右手一撈,又將姬瑤月抗在了右肩,一肩扛一個美人,享盡齊人之福,若是有他人旁觀,定是會欣羨欲死。

師我誰活了數百歲,眼光見識自是卓絕,甫一接招,便覺陸天嵐大異往日,再略一審度,心中便已瞭然。

隨後一手保持按到姿態,另一手並如刀刃,切向陸天嵐持刀之手,喝道:「脫手!」

可陸天嵐硬挨次收刀,卻是恍若無痛,一爪向師我誰面門抓來。

此爪非是向之前那般雜亂無章的刀招,反而恢復了『大搜神爪』的莊嚴氣度。

師我誰不敢怠慢,不得不撤開握刀之手,而殺誡刀方一脫困,隨即化作綿密紛亂的刀網,將師我誰困鎖其中。

而此時,雙美在肩的應飛揚卻暗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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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殺佛之刀(七)

刀狂、妖更狂,陸天嵐一刀在手,宛若嗜血凶獸,殺誡刀縱橫捭闔,道道黑色刀氣爆射而出,摧枯拉朽,週遭樹木盡數齊齊折斷,一張密佈刀網籠罩四周,困鎖師我誰。

顧及過往情分,師我誰七分謹慎,三分留手,拳勁返虛入渾,竟是一絲勁力也不外洩,卻招招直往刀網空隙而去。

陸天嵐為刀所制,每一刀都是十二成力,凶悍之威,令人膽寒,在平凡人眼中看來,應是一刀網困鎖住獅王誰的陸天嵐大佔上風。

但在應飛揚眼中,勝負卻又不同,陸天嵐但勁力雖雄,招式卻是散亂,時而高妙,時而就只是仗著快捷無比的身手亂揮一通。

若是本事稍低一些,或許也會覺得棘手,但師我誰作為七凶之首,昔年咆哮九州的獅王,實力本就高他一籌,在師我誰眼中,這招式的缺陷便被放大無限大了。

但見師我誰雙拳直來直往,似拙實巧,每一拳都批亢搗虛,直中要害。可雖將陸天嵐壓制住,但要不傷他的情況下將他制住,也非是容易的事。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應飛揚見雙方僵持,打定主意,足下一點,便已飛縱而出,身背兩個女子,速度卻絲毫不慢。

「嗯?想走?」師我誰身陷刀網,卻仍有餘力,眼見應飛揚逃走,抽出空來一拳後擊,拳風咆哮而至,威勢凜凜,直襲應飛揚後心,卻見應飛揚早有預料,凌空一轉身,竟是將楊玉環擋在了身前當作掩護。

師我誰大吃一驚,急收拳勁,獅王拳素來是大開大闔,有進無退的招式,縱然他功力已超出原本拳風桎梏,達到收放自如的境界,但在此分心二用之時,也難以將勁力盡數收回。

拳風陡然一滯,拳勁收回八成,但仍有兩成收之不及。眼看就要將楊玉環花容月貌的小腦袋砸成碎西瓜,應飛揚卻是身子再轉半圈,改以自家後背承接此招。

雖只兩成餘力,但師我誰威烈拳勁砸在身上也絕非好受,好在應飛揚一早就有準備,將真氣集結於背心,雖被震得氣血翻湧,但總算安然擋下這一拳。更借助這一拳之力,讓逃離的速度更快了三分。

應飛揚知曉楊玉環對師我誰極為重要,猜到他必不會傷楊玉環分毫,便以她為盾,輕描淡寫的化解了這原本足以讓他五癆七傷的一拳。應變之快,策略之奇,饒是師我誰身經萬戰,此時也不禁讚了一聲「好!這樣讓她被人救回,應無人會再起疑心了!」

師我誰心中的好方叫出一半,卻見陸天嵐再有動作,「達摩,你往哪裡走!」被鎮壓百年的恨意驅使,陸天嵐竟是舍下了師我誰,一爪向前虛爪,所使的招式又偏偏變得極為精準,正是大搜神手中的「天下在握」。

天下風雲,盡在一掌之中,應飛揚正欲脫逃,忽覺背後一股巨大吸力傳來,好似長鯨吸水,滄海漩渦,竟使他前掠的身形轉作後飛,竟向著刀網衝去。

相隔十數丈,陸天嵐一爪仍能有此威力,縱然心神癲亂,所顯露的亦是大妖應有實力,未曾想到陸天嵐竟會舍下師我誰這般強敵,跟自己死磕到這種境地,應飛揚身子半空無處借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身子倒飛。

而此時,一道散逸的刀氣正迎頭而來,說是迎頭而來,倒也不算精準,因為是應飛揚被大力吸裹著向刀氣上湊去,倒像是乖乖的獻上自家大好頭顱。

刀氣臨身,肅殺罡氣激得頭臉生疼,亡魂大冒,萬分危急之際,應飛揚雙足空中虛踩,腰身一挺,竟如翩飛蝴蝶一般,靈活而不失優雅將身子憑空挪了三分,險而又險的避開開顱斷首的一刀。

「是天香谷『花間游』的身法!」師我誰驚異道,但卻突然,變作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避開其一,卻又有其他刀氣攔腰而來,應飛揚雙手皆背著人,卻是清嘯一聲,以氣御劍,星紀劍脫鞘而出!

正欲催動星紀劍,卻發覺他與劍的感應已經消失,反而一股憧憬,嚮往,尊敬,畏懼的情感交雜一起從劍上傳到心頭。

「好凶的刀,借劍一用.」

一聲輕落耳邊,還未知發生什麼,突然見漫天刀氣如潮水般倒退,陸天嵐全不在理會師我誰,眼中凶芒綻放,舉刀擎天,森森戾氣凝聚成鋒,在陸天嵐頭頂聚成一柄裁雲參天的巨大氣刀,肅殺之氣,天地動容。

隨後陸天嵐自上而下,帶著天地萬物,一刀兩段的氣魄,將這一刀轟然斬下,磅礴無匹,威勢萬鈞,週遭樹木,砂石都刀風絞得粉碎,此等威勢,比應飛揚的斬字訣強了何止十倍。

刀氣臨頭,應飛揚卻不閃不避,只有驚異,卻沒半分緊張,只因他看清了頭頂之人身影。「宇文劍神?!」

但見星紀劍歡快的繞了那人身遭一週,隨後雖那人劍指所指方向激射而出。

這一劍極為簡單。沒有任何變招,沒有任何蓄勢。甚至連一絲顫抖都沒有。就平直至極地刺了過去。

只是向前,只是刺出,只是這天地間最簡單,最中規正規的一劍。

因其簡單,因其直接,所以專注,所以強大。

星紀劍後發先至,未及反應下,陸天嵐肩頭已多了個血洞,鮮血噴湧而出而當頭壓來的一刀,因肩頭之傷發生歪斜,從那人以及應飛揚的身側擦過,在地上狠狠斬出一道觸目驚心的鴻溝。

刀氣激得那人衣襟獵獵翻飛,凌空而立,鬚髮飛舞,如劍身姿更加端然若神。

能以神劍之姿力壓殺佛之刀的,除卻劍神宇文鋒還有何人?

一劍敗敵,宇文鋒卻是眉頭輕皺,手一揚,將星紀劍召回身邊,道:「刀是好刀,妖也是好敵手,可合在一起,卻是不倫不類。」便如方才所說,妖為刀控,雖是更為狂暴凶悍,但在頂尖高手眼中,卻是破綻百出。

陸天嵐受傷染血,但身形卻是不動不搖,恍若無感,留出的血液順著肩頭入肉的鏈條,流淌到殺佛之刀上,殺誡刀如受鮮血供養髮出歡快低吟,沾血的刀口呈現妖異的血紅,黑脊紅刃,更添肅殺。

但見陸天嵐駐刀於地,緩緩將身形低伏,似要再出驚天動地之招,一身黑氣蔓延周身,若黑火在身上燃燒,隨著陸天嵐沉重的一呼一吸,黑火如拉風箱一般越燃越盛。

面對此等凶妖,宇文鋒也全無大意,身形立在空中,凜然劍氣隨之衝天而起,正在荒野之上,山林之間肆虐,數十丈之外的樹枝也被激盪得迎風搖擺,發出釘釘噹噹的脆響,彷彿無數把利劍在經特碰撞。而山中低垂的長長青草突然如劍聳立,忽然青草又被劍氣吸引,離地飛起,盤旋飛舞,好似萬劍陳列於前。

就在黑火燃到極限時,宇文鋒的劍意也已是摩天參雲,卻見陸天嵐足下一蹬,足下十丈內的土石碎裂開來,而陸天嵐卻是借助蹬力,反向後急飛而去。

殺誡之刀亦有靈性,雖是凶狂,但卻察覺到眼前之人說是人,不如說是一把無可撼動,無堅不摧,無往不至的神劍,出自兵器對更強兵器的本能畏懼,殺誡刀選擇了暫避鋒芒,逃離此地。

陸天嵐身法本就橫絕當世,在殺誡刀的摧使下更是快了三分,八條鎖鏈催動陸天嵐燃燒生命般的急飛,速度之快,兩側樹木都被他身上罡風捲得拔地而起向兩側傾倒,開出一道筆直路徑。

宇文鋒輕咦一聲,積累到頂點的劍意亦是沛然發出,盤旋身側的青草互相交錯拱疊,纏繞在星紀劍外圍,形成了一把匹練般的巨大劍形,勢如破竹,急射而出。

劍形所到之處,萬物披靡。卻唯獨站立一旁的師我誰突然不畏不懼急縱而上,雙手相鉗,掌心相距半尺,各自相對,如兩個獅子口,緊緊咬住了巨大劍形。

手和劍形並未有任何實質性的結出,但劍卻渾雄厚重的妖氣鉗住,師我誰的身形卻被劍帶得止不住的倒飛,同一路徑上,被陸天嵐身上罡風捲得傾倒的樹木,轉瞬間又被無形劍氣切割的體無完膚,樹屑漫天飛舞,一時蔚為壯觀!

而劍外纏繞的青草,在兩股巨力壓迫下,也是一分分的碎成粉末,終於星紀劍又露出鋒芒。

就在草劍潰散,星紀劍現芒時,師我誰止住退勢,一股無邊無量,卻又雄如山嶽的實質氣息正以師我誰為核心向外擴散,凝固了星紀劍,凝固了空氣,甚至凝固了滔滔不絕的劍意,似乎天地間,再無人能逼退他一步。

星紀劍劍勢走盡,倒飛而回,漫天劍意轉瞬煙消雲散,宇文鋒和師我誰二人同時緩緩落下,區別是宇文鋒神態自若,昂身而立,師我誰卻是身子一晃,吐出一大口鮮血。

「獅王有傷在身?」宇文鋒一挑眉。

師我誰虛弱道:「便是無傷,也難敵劍神神劍之威。」

「既知不敵,偏又以身相擋,獅王意欲何為?」

師我誰苦笑道:「七凶故舊,雖口上說恩消義泯,情分蕩然,但總不能讓他喪命在老朽面前。」

宇文鋒嘆了一聲,劍指一引,星紀劍回歸應飛揚鞘中,道:「你該感謝你這一身內傷,否則,我必以你證劍。只是,縱然獅王橫擋於前,陸天嵐卻未必能夠走脫。」

師我誰神色一動,道:「劍神所言何意?」

宇文鋒氣勢一斂,變成平凡僕從模樣道:「太複雜了,我記不住,小和尚,你出來說。」說罷,將視線轉向身側一片郁蔥林木間,師我誰此時微一動容,果然林木身處走來一人。

來人身穿僧袍,身量修長,面容晶瑩如玉,眉眼似乎過於柔美,但周身卻散發一股莊重,虔誠的氣息卻沖淡了這柔美之氣。此時雙掌合十道:「小僧釋初心,見過獅王!」

「嗯?是他?」應飛揚認出來人,正是曾在洛陽樓有過一面之緣的和尚。

師我誰也上下打量釋初心,道:「你是,佛心禪院聖佛尊的徒弟,那個久負盛名的小神僧?」

釋初心道:「小神僧不敢當,不過貧僧確實是聖佛尊之徒。」

「聖佛尊之徒,卻出現在老朽面前,老朽非是長於智慧之人,不過現在看來,應也是中了螳螂補蟬,黃雀在後的計策了吧。」

「螳螂補蟬,黃雀在後。」此話一出,應飛揚腦中隨即飛旋,推測道:「看這今天這架勢,佛門是針對陸天嵐有備而來,但就在數日之前,劍皇越蒼穹欲殺陸天嵐,還是這和尚出手勸阻,如此推算,前後變化如此之快,定是為了利用陸天嵐開啟佛庫。不錯,香山寺佛庫需三片佛輪打開,佛輪一片在陸天嵐身上,但陸天嵐修有萬寶琉璃身,可以自身收納寶物,若他不願意,便是殺了他也無法將佛輪取出,另一片在師我誰身上,但師我誰身為北龍天座下三尊,非但修為極高,更是妖王重將,非比獨來獨往的陸天嵐,想從他身上奪回佛輪更是困難,所以唯有放長線釣大魚,把握陸天嵐的行蹤,讓他湊齊所需要素,借助他將寶庫開啟!」

卻聽師我誰道:「老五為此事籌劃多年,卻依然在他人操縱之招,佛門之中,這等精於算計的,莫非是那自詡佛門首智的女人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02
第199章 殺佛之刀(八)

師我誰冷然道:「老五為此事籌劃多時,卻依然在他人操縱之中,佛門之中,這等精於算計的,莫非是素妙音那個自詡佛門首智的女人來了?」

釋初心淡然道:「非也。」

「哦,莫非老朽猜錯了?」師我誰挑眉道。

「獅王確實錯了,優曇淨宗素宗主智深如海舉世皆知,這佛門首智尊稱非是她自詡,而是名副其實,實至名歸,再或者……」釋初心謙和笑道:「把『佛門』二字改作『天下』似也未嘗不可。」

師我誰冷笑一聲:「天下?你們知道天下有多大嗎?說出這等井底之外的言論,才是真正貽笑天下!」

「天下雖大,不過寸土堆成,智者雖多,同樣也數得清,若是三尊中的『智流座』胡不歸猶在,小僧也未必敢出此狂語,但現在三尊缺一,『智流座』之位空懸,北龍天的萬妖殿中,不知有誰能與她抗衡?」

此時,遠遠傳來一聲鈴聲,聲音雖遠,傳入耳邊卻聽得真切,如明珠落入玉盤,清脆欲裂,回聲悠然。師我誰一聽之下,不由神色一動。

釋初心則是笑道:「九剎梵音陣啟動,素宗主的人馬看來已與陸天嵐交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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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天嵐在林中急急奔逃,頭也不回的掠飛直去,忽然,一陣鈴聲響動,如濺珠碎玉,卻令陸天嵐的內息不由一滯,身形稍緩,便見九道曼妙人影從天而降,將陸天嵐圍在中心。

來人竟是九個各負不同樂器的佛門女修。女修們項飾瓔珞,手帶環鐲,腰繫長裙,肩繞綵帶,分別佩著腰鼓、拍板、長笛、橫簫、蘆笙、琵琶、阮弦、箜篌、鈴鐺九種樂器,像極了畫上的飛天。

陸天嵐身受圍困,卻不看眾女一眼,反而高高抬起了頭,赤紅雙眼鎖定了第十個女佛修。

但見視線所向之處,一棵松樹頂尖盈盈站在一名女子,女子身著寬大素袍

,看上去有些年歲,面容平平凡凡,毫不出眾,但一雙眼睛卻是沉靜深邃,若古井深潭一般不可見底。

女子亦在看向陸天嵐,但淡漠神態,分明若視陸天嵐如無物,只淡然指揮道:「九剎梵音,進宮逆商,奏大往生曲!」

一語既出,九名女修隨之而動,邁著碎步,婷婷裊裊而來,手中樂器卻是不停,徐緩連綿,如古剎梵唱,又如空谷擊磐,令人心曠神怡。

陸天嵐竟怔住在當場,不與反擊,反而似是在聆聽音樂,身上煞氣都似被樂聲淨化,但九名女修接近時身邊三丈時,殺誡刀卻突起一聲妖異刀鳴,若鬼號厲嘯,直上雲霄,隨之而起的便是一道巨大刀氣。

陸天嵐突得持刀在手輪轉一週,肅殺的刀氣沖散恬靜樂音,向四面八方爆射而去,九名女子卻是綵帶飄飛,裙裾飛揚,飛天一般變化方位,避開這凶煞一刀。隨後樂聲陡轉,如黃鐘大呂般振聾發聵,令人血液為之澎湃。而無形無質的音波隨即化成利刃,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來!

「嗤!嗤!」音波擴散之處,週遭樹皮炸裂,留下平滑如刀割的痕跡,眼前已是一片看不見蹤跡的利刃樂網,陸天嵐輪刀而舞,舞得密不透風,刀刃,音刃相互撞擊,竟發出陣陣裂帛般的鏗鏘鳴聲,但這鏘鳴聲隨即被化作樂音,樂音更顯激揚,急急如萬馬奔騰,凌厲之氣驚天動地。

九剎梵音,以音為刃,以樂為困,敵人若不反擊,便會在恬靜祥和的樂音中失了鬥志,束手就縛,若是動手反擊,反擊之力越強,樂音就越強,終有在樂聲中力竭之時。

樂聲如潮如浪,四面八方湧來,陸天嵐空有一身驚世駭俗修為,但在九剎梵音陣中卻難以盡展,身子仿若無邊海洋中的一葉扁舟,無力而單薄。

陸天嵐雖受制於刀,但也本能反是更為敏銳,此刻亦察覺聲音是關鍵,而樂器之間彼此協調,只要破解其中一個,陣法就會被打破。

陸天嵐凶眼一橫,鎖定目標,奮不顧身的攻向一個拿琵琶的女修,衣衫被音刃劃破,甚至破體入肉,他卻不管不顧,揮刀直取眼前人。

正當那拿琵琶的女子花容失色之際,卻聽一聲:「角前楚後,宮商為翼,奏金剛法咒。」

一聽聲音,琵琶女子瞬間如吃了定心丸一般,不管臨頭刀刃,足下一點猛一撥弦,持腰鼓、拍板的女子同時接應而來,腰鼓、拍板皆是奏強音的樂器,此時三聲同響,若雷霆鳴蕩,金剛怒喝,在前頭凝出一道音牆,殺誡刀竟是被無形無質的音波擋下。

而一擊落空,隨後音波如潮如浪,便欲將陸天嵐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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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聲入耳,應飛揚渾身一激靈,隨後恬靜樂音遠遠傳來,輕靈縹緲,如霧如煙,竟是使他迷醉至渾然忘我的境界,幾番心潮澎湃,欲隨樂聲唱起來。卻聽一聲刀鳴,如一道長電在他腦中劃過,應飛揚陡然驚醒,心內道:「這聲音果然古怪,莫非就是釋初心口中的九剎梵音陣?」

覺察此點,應飛揚運功,初感神搖意動,但用了一會功,心神漸漸安寧,道最後心中一片空明,不見片塵。此時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道:「好玄妙的陣法,只是遠遠聽到,便讓我險些失控,若是真陷入陣中,又當如何?」

此時耳聞樂聲由輕轉重,由緩轉急,帶有鏗鏘尖銳之意,而樂聲中又隱約有刀聲與之相合。

應飛揚止不住心中好奇,又凝定心神,潛入樂聲之中。「樂聲急緩有度,刀聲卻越趨暴虐無序,看來陸天嵐已是身處下風了。」聲音相互激盪,一揚一抑,正與高手比鬥一般無異,只聽樂聲,便能知曉勝負強弱之變。

先前吃過暗虧,應飛揚心這時心無防備,身在局外,只靜聽雙方勝敗,樂音與他心靈已不起絲毫感應,但覺心中一片空明,諸般細微之處反而聽得更加明白。

五感交通,耳中聽得音斗,眼前就真仿若有數道身影在比拚一般。而在他眼前的虛像中,陸天嵐已近落敗之境。

此時,卻見師我誰雄沉向前踏出一步,如山一般的氣勢直壓向面前釋初心。

釋初心凜然不懼,橫亙於前道:「獅王若想助他,還需過我這一關。」

師我誰冷笑道:「佛門當真個個狂妄,稱素妙音天下首智也倒罷了,連你這小和尚都敢孤身一人,橫擋在老朽面前,老朽與聖佛尊打交道時,你曾祖父都還沒斷奶呢,老朽雖有傷在身,但,憑你,想要攔老朽,你至少還需苦修十年!」說罷一身氣勁爆發,如洪流一般湧向釋初心。

釋初心笑道:「小僧與獅王實力相差雲泥,此點心中自是瞭然,只是此場非是武決,而是——」

說罷,笑容一斂,竟在師我誰滔天氣勢下,迎著師我誰前進一步,足下用力,一道鴻溝分界線一般出現在他足前。

「——戰爭!」

「佛門與北龍天的萬妖殿自唐初一決後,雖矛盾從未止休,但總體已相互安然百餘年。便因北龍天與我師尊聖佛尊達成共識,佛有好生之德,萬物皆有存在必要,只要你們妖族願意收斂行徑,為求人世總體和平,佛與妖也非是不可並存。但是——」釋初心話鋒一轉,神態逼人道:「殺誡之刀是對佛門至關重要之物,陸天嵐也是佛門必擒之妖,若身為萬妖殿三尊的獅王此時越過此線半步,便等同於代表北龍天向我佛門宣戰,那今後佛門為求自保,也只得與萬妖殿再開一場新戰!獅王,你敢殺興起這戰端嗎?」

師我誰竟也一時為他所懾,隨即嗤笑道:「小和尚胡吹大氣,你一人竟也敢代表整個佛門?」

釋初心道:「獅王若不信,只管上前一步!坦白說,素宗主對師尊與妖世的協議一向頗有微詞,認為此舉養虎為患,獅王踏出此步,或許正中素宗主下懷」

師我誰道:「佛妖若真開戰,你定是第一個犧牲者,聖佛尊好不容易得一徒弟替他養老送終,折在這裡,豈不可惜。」

釋初心卻針鋒相對道:「未必,今次佛門早有準備,以逸待勞,或許獅王踏出一步,便是自陷牢籠,妖世三尊,今日要再去其一!」

師我誰陷入權衡之中,佛妖雙方,休戰已經百餘年,北龍天自隋末之亂兵戰落敗後,便蟄伏沉潛,磨礪爪牙。而佛門憐惜唐初亂世甫定,民生凋敝,也無力再起刀兵,所以聖佛尊與北龍天心照不宣的達成共識,底層的僧與妖如何矛盾相殺不管,但雙方高層皆是井水不犯河水,只因互相知曉各自底線。

陸天嵐獨來獨往,與萬妖殿並無瓜葛,佛門之人圍捕他,本就與萬妖殿無關,更何況他身上帶著殺誡刀這種重要之物。此時若是出手救他,毫無疑問便是踩到了佛門底線。

「殺佛之刀對佛門這麼重要?得到殺佛之刀,真如傳說一般能開啟一場佛劫?救得老五此次,又能否將他為助力?老五的性命,殺佛之刀,值得賭嗎?」

師我誰過往亦是一代大梟,自非躊躇難斷之輩,權衡不過片刻,師我誰已打定主意,道:「今次佛門既有大事處理,老朽便不再打擾!」

隨後又將視線投向楊玉環,楊玉環莫名一個哆嗦,宇文鋒卻在此時道:「我答應過,要將她帶回。」平淡一語,卻是不容忤逆。

師我誰搖頭道:「罷了罷了,劍神之話,自當作數。這番賠了夫人又折兵,當真是忙活半日,一無所得。」說罷,竟是哈哈大笑,轉身而去,轉瞬不見身影。

應飛揚心中暗自起疑:「這師我誰要楊玉環個小丫頭做什麼,此番離開,難道真是畏懼劍神之威?」

心中正自胡猜,突然神色一變,道:「嘯天狂獅,果真名非虛傳!」

方才師我誰離去時的大笑,初時並不算響,但卻如滾雷一般,傳得越遠,越是震耳欲聾,待一層層滾上陸天嵐激戰處的山頂,竟已成引得山體共振,松濤疊起,山谷迴蕩的儘是雄闊笑聲,九剎梵音陣的樂曲,在笑聲之下瞬間成了軟弱無力的靡靡之音。

應飛揚只聽聞一聲刀鳴,隨後香山山頂暴起一層土浪,下一瞬,土浪被勁風捲得七零八落,抬眼看去,一道身影迅如黑電,脫逸而出,正是陸天嵐!

而陸天嵐如背生雙翼,自天空掠飛,只從香山山頂,飛向隔河相望的龍門山山頂。

「師我誰沒踏過眼前之線,同樣可以出手相助,也不會再落佛門口實,而陸天嵐一旦脫逃,再難有人將他攔住,看來佛門功虧一簣了!」應飛揚小聲自語道。

應飛揚輕聲自語道,釋初心卻是聽到一般,微微一笑看向他道:「未必,素宗主早有佈置,圍三放一,表面是讓陸天嵐逃出生天,實則是將他趕向死地。」

陸天嵐在天空割除一道雲線,轉眼已到龍門山山頂,卻突見,雲濤成稠,彩霞成綾,化作一條綢帶織成的巨網,當頭罩下,陸天嵐不及躲閃,轉眼已如網中困鳥,被直直從雲頂壓下了山頭!

「優曇淨宗,天女凌心,早在龍門山窟參佛悟法,等候陸天嵐多時了。」釋初心俊美面容上帶著幾分驕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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