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兇案伊始
廳內又只剩兩人,姬瑤玉將兩條長腿伸展,換了個舒適的坐姿,慵懶隨意中又顯風情萬種,正與慕紫軒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看似是閒話家常,所談的內容卻是波流暗湧。
「過往一直以為賀孤窮只是個莽夫,沒想到他竟還有這些心思,可惜仍遜你一籌,若我所料不差,你在凌霄劍宗的暗樁,應該不止應飛揚一個吧?」
慕紫軒道:「瑤玉果然是我知己,沒錯,我那師弟驚才豔豔,不管在哪都是引入注目的角色,用他作暗樁雖然能更快接近門派機要,但早晚有被人發現的一日。」
「所以還有另一個人,若你師弟是太陽一般光華絢爛,吸引了其他人懷疑的目光,那個人便如螢火蟲一般,在陽光下幾不可見,賀孤窮自以為得計,卻也讓你另一個暗子藏得更深。」
「可上清派的這局,還沒開始就被師叔擾亂了。」慕紫軒搖頭道。
「若無上清派這道門第一顯宗支持,你重建「皇室星天」的路定是難上加難,應飛揚那邊既然用不上,你可還有其他後手?「
「一個字,等。」慕紫軒道。「等?」姬瑤玉輕蹙柳眉,若有所思。
慕紫軒笑道:「佛道之爭日益激烈,而五年一屆的佛道大會也將在洛陽舉行,洛陽局勢現在就如澆了油的乾草一樣一點就著,而上清派定是首當其衝,只要等下去,總有一把火會燒到上清派頭上,到時我只要幫忙將火滅去,何愁得不到上清派支持。」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匆匆忙忙從廳門小跑著進入,赫然是那『十卦九不靈』的方士策天機,策天機面上泛紅,氣喘吁吁,輕掃了姬瑤玉一眼,便邊喘粗氣邊對慕紫軒道:「門主,最新消息,司馬承禎被殺了!」
「什麼?」慕紫軒和姬瑤玉同時失聲喊出,滿臉驚異的對望了一眼,異口同聲道:「是你做的?」
說完,又同時一笑,姬瑤玉眼光盈盈道:「不是你,不是我,那你猜會是誰?你要等的火,沒想到這麼快就燒起了,而起還是焚天大火。」
「哈,但願不會引火燒身。」慕紫軒豁然起身,雙目炯炯若有火光跳動。「策師叔,幫我準備一下,傳聖旨的應該馬上就來了!」
即使到了現在,應飛揚仍無法相信眼前所見景象,昨日還與他談笑風生的司馬承禎,如今竟被釘死在皇帝御賜匾額上,四肢無力的下垂,玉石般晶瑩的肌膚也成了乾枯的死灰,白色道袍的胸襟被鮮血浸透,半凝固的血流順著創口蜿蜒而下,若一條條暗紅的小蛇,張口吞噬著道袍上的星辰。簡直像一場荒誕離奇的夢境,直到杜如晦搖動他的肩膀,他才反應過來。
應飛揚回身望去,杜如晦,張守志,孫長機三人站立在他身後,杜如晦眼眶泛紅,雙目含淚,張守志眼神空洞,失魂落魄,而孫長機披頭散髮,朝司馬承禎方向跪倒,看不清面貌。
杜如晦聲音顫抖道:「聽道真說,是你第一個發現師傅身亡的?」
應飛揚點點頭
「那應師弟可還記得是什麼時候?」
應飛揚心知此時不是傷心的時刻,強提精神道:「我發現屍體時,正好報曉鼓敲響,應是五更二點。」
報曉鼓一響,便是新的一天的開始,宮門,城門,以及各市坊的坊門都在此刻次第開放,洛陽城內寺院道觀也都會在此時敲響晨鐘,應飛揚初見屍體時還在愣神,直到激昂跳動的鼓聲和深沉悠遠的鐘聲一道傳入他耳中時,他才如夢初醒般走出院落,拉住了一個路過的小道士,告訴了他裡面的情形。
杜如晦將目光瞥向孫長機道:「孫師弟,師傅向來早起,往往五更未到就已起床誦經,過往都是你侍奉他洗漱更衣的,可今次最早發現師傅遇害的人,為什麼不是你!那鐘響時你又在哪裡。」孫長機說道最後,目光已是明**人,大異往常唯唯諾諾的模樣。
孫長機是司馬承禎僕從出身,自幼就照顧司馬承禎起居,即便之後被收做弟子,身份地位提高,這點也依然未改,而司馬承禎亦早習慣他的侍奉,所以也不曾安排過其他道童代替他的工作。
孫長機猛一站起身子,道:「杜師兄,聽你口氣,是在懷疑我了?」孫長機俊臉上涕淚縱橫交錯,頗是狼狽,但眼中卻有著陰寒的冷芒。
「師傅死的蹊蹺,我自然不能放過任何異常之處。」
孫長機冷笑道:「呵呵,師傅方死,你們便想方設法針對我了麼?也不怕告訴你,昨日我對呂師。。。呂知玄他施放了號神咒,你們應也知曉,號神咒這種東西極耗心神,我心力交瘁下,不知不覺就睡的沉了一點,知道鐘鳴時才醒。」
「什麼,你對賀師兄施放號神咒?賀師兄被逐出師門,果然與你有關,孫長機,待師傅之事瞭解,我定要你付出代價。」杜如晦厲聲道。
「得了吧,師傅死了,難道就輪到你發號施令了?」孫長機擦把鼻涕和眼淚,手指滿牆滿地的劍痕道:「你有功夫責備我,還不如去懷疑呂知玄,莫忘了師傅是死在劍下,指不准就是他因不滿師傅責罰,心生怨恨,趁夜回返上清派殺害師傅!」
杜如晦面色一變,但旋即否定道:「呂師兄一身本事都是從師傅,如何殺得了師傅?」
「賀孤窮,定是賀孤窮!」一直沉默的張守志此時忽地開口,聲音中帶著說不出的怨毒,「天下間能以劍法勝過師尊的人屈指可數,宇文鋒和顧劍聲這劍界兩大頂峰自然在內,僅在兩大頂峰之下的劍皇越天穹也算一個,但他們都與師傅無怨無仇,剩下的人物已實在不多,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賀孤窮了。」
此話一說,杜如晦和孫長機二人眼睛一亮,賀孤窮追殺公主,擊傷呂知玄和張守志,與上清派結下了梁子,之後追緝賀孤窮時,上清派出力最多,若論嫌疑確實是賀孤窮最大。
「不好!」應飛揚突得在心中叫道,就在此時,一名弟子來到,對杜如晦三人道:「三位師叔,我們方才在這位應。。。。。應小師叔院內的牆上,發現有人用刻下一首詩,我已抄錄下來。」
「念!」杜如晦簡單了當道。那弟子面露遲疑,囁嚅道:「這。。。。弟子念不出,還請師叔自行過目。」說著,弟子將一張紙遞到杜如晦手中。
孫長機和張守志也湊上頭,「賀孤窮到此一遊,白雲子難定去留。待閒暇故地重返,再取爾項上人頭。」挑釁的詩篇落入眼簾,三人齊齊色變,杜如晦一握掌,將紙張震成碎片,睚眥欲裂的仰天喝道:「賀孤窮!你該死!」聲若猛虎悲嚎,老猿啼血,肝腸寸斷的淒切下,又有一股攝人心魄的殺意。
而此時張守志看嚮應飛揚,面色陰沉道:「應師弟,這刻字留在你的院落,你難道毫無察覺嗎?」
應飛揚張口結舌,卻無法應答,他見到司馬承禎屍體後,心神劇震,神思恍惚,一時竟忘了賀孤窮留詩一事,直到方才提起賀孤窮的名號他才想起,而此時這首詩,卻已成坐實賀孤窮殺害司馬承禎的證據。
張守志追問道:「怎麼了,應師弟,看你目有血絲,眼眶虛腫,昨日應是沒睡好吧,不知你昨夜做了什麼?」
饒是應飛揚心思敏捷,此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若是坦誠以告,莫說賀孤窮由道入魔,又由魔入道的經歷太過詭異,難以取信於人,即便信了,賀孤窮刺殺公主的罪名也無法輕輕揭過,到時他定被指控與賀孤窮勾結作戲,上演苦肉計混入上清派中,圖謀不軌,若是不承認,但此時卻無法想出好的藉口,解釋張守志的問題。
見應飛揚不答,三人對望一眼,同時有了動作,杜如晦突發一掌,一個赤紅的大手印從他掌中發出,帶著灼人的高熱,直擊應飛揚,應飛揚匆忙之下未及反應,身子卻本能的抽劍,施展一招傲寒劍訣,霎時面前結出一蕊寒徹冰菊,層層綻放,但手印卻直將冰菊拍得粉碎,餘勁猶未止歇,應飛揚被轟得連退數步。
早有傳聞道杜如晦是豪俠出身,將早年武道經驗與仙法相結合,自創出一道「焚玉天衍印」,故入門雖晚,但在司馬承禎弟子中,修為只在李含光一人之下。這手印古樸質拙,卻如魏碑刻字一般入石盈寸,擊得應飛揚氣血翻湧,方止住退勢,他背後又憑空出現一個黃巾力士,一招背扣制住應飛揚臂膀,應飛揚手臂被制住,星紀劍卻脫手而出,在空中調轉個方向刺向黃巾力士面目。
卻在此時,一道人影欺身於前,孫長機手拈一張符紙,貼在了應飛揚身上,霎時符紙上碧光流映,無數枝蔓從符紙上長出,結作繩索將應飛揚緊緊捆住。
這三人每個修為都在應飛揚之上,如今突襲加聯手之下,不過眨眼功夫,就將應飛揚制住。
「住手!」就在此時,一道女聲從院外傳來,「他昨日是在我房中!」來人身姿豐麗,氣度威儀,正是玉真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