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270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09
第二十五章 奇鋒劍奪
               
    「確實不用再廢話了,因為他們終於來了。」應飛揚望著湖面得意道。

    「你在拖延時間!」苗淼恍然覺醒,想要回頭看來者是誰,卻聽應飛揚阻止道:「往這看就行了,不要回頭。」應飛揚將劍橫於胸前,抽出一半,碧澄如鏡的劍身上映出湖面上一艘船,兩個人。

    「怎麼,來了幫手了。以為本姑娘就會怕了。」苗淼面色一寒,強硬道。應飛揚卻是搖頭道:「錯了,不是幫手,是敵手,不過他二人一來,姑娘就沒有必要再與我爭劍了。」苗淼疑惑道:「什麼意思?」

    「姑娘看清楚了,這兩位同舟共濟的是對同門師兄弟,感情好的不得了,那個拿劍的叫邢飛,另一個拿烏木劍湊數的叫章柳,他原本的劍正是我手中的這把,只是被我騙了過來。」

    「那也只證明他們是兩個不足為懼的蠢材,你是怎麼騙來的。」

    應飛揚將方才之事簡述一遍,隨後道:「這兩人出手時從來都是並肩齊上,也不像任九霄一樣懂的憐香惜玉,姑娘就算從我手中搶走劍,也只會立馬被他二人盯上,你有多少自信在二人合攻下保住劍?只失了劍還是小,若是受傷退賽可就得不償失了,我若是姑娘,現在一定會避開爭鬥,先把太陰之劍取了來。」

    苗淼目光閃爍,顯然心中正在權衡,接著氣鼓鼓的道:「好哇,你算計我,那我也不讓你好過,我這便拆穿你,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狠狠報復你一下。」

    應飛揚毫不在意的笑道:「算了吧,你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拆穿我,我的劍就落到他們手中,你沒有任何好處,若是姑娘保密,他們則對我仍有忌憚,我能靠虛張聲勢保住劍,其實也只是替姑娘保管,你若取了太陰之劍卻用著不趁手,想再奪走我的劍也有的是機會。」

    苗淼目光閃爍,嘴中卻強硬道:「怎麼沒好處,看你被他們打,姑娘我開心,這不就是好處。」

    應飛揚聞言也語帶威脅道:「既然姑娘執意要我難堪,我挨不住打,把太陰之劍的位置也說了出去,那你可不要怪我.」

    苗淼臉帶惱意,但隨後黑亮眼珠轉了幾轉,突然狡黠笑道:「好吧,那姑娘我就聽你的,順便好人做到底,再幫你一把。」苗淼突然手一揮,湖上之水被吸起,在苗淼手中凝成一把晶燦燦冰劍,隨後劍帶水波,若飛瀑倒捲一般襲嚮應飛揚,應飛揚一時錯愕,但天生劍覺催動下,已劍在意先,不自覺的舉劍相擋,雙劍交兵,發現苗淼之劍雖是聲勢不凡,勁力卻一觸即散,再見苗淼杏眼朝他一擠,應飛揚隨即心領神會。

    湖面上,章柳邢飛二人操船而來,他們二人乘一船,又皆是北人,不擅操舟,所以被應飛揚遠遠拋在後面,此時快到岸邊,水汽漸散,赫然現出兩道身影,而其中一條,正是讓他們恨得咬牙的應飛揚,另一個是個女子,背對著他們,看不清容貌,兩人似乎正在說些什麼,但離得尚遠,並聽不清,邢飛咬牙恨恨道:「冤家路窄啊,怎麼樣,要上嗎?」先前自己這方未戰先餒,一方面是確實是因為應飛揚在天榜題名時表現不凡,二人皆自知不如,一方面是因為當時應飛揚在船他們在岸,想要攻擊地形卻不佔利。如今地形因素已可無視,邢飛恨火上心,竟壓不下躍躍欲試的念頭。

    章柳一皺眉,道:「莫急,等等看,先靠近了再說。」二人繼續操舟,緩緩靠近,突然應飛揚將劍抽出一半,又對女子說了什麼,那女子竟然手凝水劍,大打出手。

    那女子看似使用的是冰水屬性的功體,此時在水邊,更是聲勢浩瀚,但見少女蹈波踏浪,若水中洛神一般,手中水劍舞動,每一劍都有奔潮疊濤之威,一浪浪的攻嚮應飛揚,「這女子竟還會水遁術。」章柳邢飛對望一眼同時道,能在湖面上如履平地,若非是修為高到極點,就是會些水遁術法,而這女子顯然屬於後者。術劍雙修,又皆是水法,二人自知,若在水邊單打獨鬥,皆不是這女子對手。

    但見應飛揚卻雙足紮根淺水中,身形不動,僅長劍挪移,劍式看似樸拙,卻每一劍皆似截江斷流,將女子的劍式後續的千潮萬浪生生截斷,整個人就如屹立水中的磐石一般,潮浪再急也是屹立不搖,交手不過片刻,女子已盡落下風。

    「喝!」應飛揚輕喝一聲,一個簡單直刺,女子竟似難承劍威一般,招式一斂,旋身向後翻去,平平落在水面上,隨後蓮足輕點,一手橫劍身側,一手拈動法決,竟是術劍同使之招。霎時湖面湧出一道水桶粗細的水柱,將女子托浮在半空,空中水霧皆受到牽引,匯入女子手中水劍,水劍竟又暴漲數倍,接著腳下水柱若靈蛇一般竄動,馱著女子攻嚮應飛揚。

    水蛇離應飛揚尚有數米,但見應飛揚手一揚,劍揮動,雖未觸及水蛇,水蛇卻如被無形劍罡斬斷,轟然碎裂,化作大雨滂沱而下。女子無力再維持術法,從天上墜入水中,摔得狼狽不堪。章柳邢飛二人看的目瞪口呆,方燃起的爭勝之心此時也似是被冷水澆滅。心中皆震驚道:「應飛揚這廝難道是打娘胎就練劍麼?竟有這等實力。」

    那邊應飛揚見戲已作足,收劍回鞘,挺拔而立,轉身向章柳邢飛二人灑然一招手算是打招呼。此時苗淼浮出水面,苗淼演戲演全套,所以落水時未在施展水遁,此時衣衫打濕,緊貼身上,勾勒出少女玲瓏身段,入夜涼風吹動下打起了冷顫,竟顯得楚楚可憐。

    應飛揚正在心裡暗讚苗淼演得認真入戲。忽然間苗淼睫毛上掛著水珠,眼中閃過戲謔的笑意,接著換成了一副傷心欲絕的眼神,紅著眼眶,手指應飛揚顫聲道:「應飛揚。。你。。。原來你說得那些都是在騙我,原來我再你眼中比不上一把劍,你。。。你不得好死!」

    「呃?」應飛揚被這臨場加戲弄的一陣錯愕,只覺自己真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一般,待反應過來,苗淼決然一個回頭,甩落睫毛上的水珠,化作晶瑩淚花,嗚嚥著離去,瘦小的肩頭猶在顫抖,直至湖波吞沒了她的身影。

    此時邢飛章柳二人靠近過來,邢飛道:「應飛揚,先前我們一直欽佩的是你的劍法。」章柳接口道:「現在不止了。」二人口稱欽佩,卻只用眼角看他,余光中有能看出濃烈的鄙視之意,分明是將他看做玩弄少女感情的人渣。

    應飛揚強忍揮劍砍人的衝動,道:「二位師兄,你們打算如何,想要聯手搶我的劍麼?」

    章柳哼了一聲道:「應飛揚,不要出言相激,我們知道不是你的對手,我們不打你的主意,你也莫來打擾我們,咱井水不犯河水。」

    「莫要誤會,我只是要提醒你,現在奪劍已經毫無意義了。」「什麼意思?」

    應飛揚長嘆一口氣道:「意思就是現在山頂湖心有任九霄把守,這廝打定主意要把所有劍都搶走,若不能敗他,就算從別處得了劍,也只是再將劍轉交到他手中。」

    邢飛不禁怒道:「任九霄是要做什麼,逼人太甚了!」應飛揚悠悠道:「沒辦法,人家親傳弟子的傲氣,就是看咱們外門不起。」

    章柳冷笑道:「別稱什麼咱們,任九霄看我們不起是真的,對你可是極看得起啊,這次參會就是衝你來的吧,應飛揚,你若是條漢子,跟他的恩怨就自己解決,別連累到我們。」

    應飛揚神色一餒,嘆道:「我也想啊,可惜我一人不是他對手,若要敗他,還得需要幫手。」接著目光灼灼的看著章柳邢飛道:「二位,既然我們有共同敵人,不如聯手吧?」

    章柳眼帶嘲意道:「你的話,本來我是不該信的,但你自承不及任九霄,這句我卻是確信無疑,他以一人戰我們全部,你卻想集我們全部戰他一人,只這點氣魄,你就不如他遠矣!」

    此語一出,無疑正中應飛揚痛處,他眼中怒意一閃,章柳毫無察覺,與邢飛商談幾句後,繼續說道:「你要合作,我們沒意見,只是你心機太多,我們不想與你同行,咱們先各行各路,明日午時,再在此處集合。」

    應飛揚雙手抱拳,強笑道:「那就恭送二位了。」指甲卻已刺入手心,帶起一陣連心的痛。

    看著二人遠去身影,應飛揚冷厲道:「氣魄麼?我就讓你們見識何為氣魄!」應飛揚回身踏足,竟是直向劍嶼最高峰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09
第二十六章 約戰而來
               
    劍嶼頂峰,洗劍寒潭。洗劍潭不過三丈見方,卻倒映出漫天星輝,似是天上繁星全落入了這小小潭中。寒潭前,一字並肩的排開七把利劍,皆是倒插於地,水光,星光,映出森然劍光。

    而眾劍之前,任九霄卓然而立,相貌俊俏,身形挺拔,眼睛微閉,渾身卻透出一股凌厲之氣,比背後的劍光更加冷冽。

    此時,一陣腳步聲,不疾不徐,卻走得堅定,在寂夜中猶顯響亮。任九霄耳聞腳步聲,雙眼忽睜,發出逼人戰意,背後劍光似也隨之一亮。

    「等你太久了,終於等到了!」任九霄手一招,背後一劍拔地而起,飛入掌中,「來!戰吧!」潭光一閃,星光一瞬,劍光換做劃空飛星,截斷天河。一瞬間,已刺向來人眉心。

    來人雙手負後,不擋不避,任劍鋒停在眉心,沁出一滴鮮紅血珠,森然劍光映出來者年輕英俊面容。

    「我來,不是要與你一戰。」應飛揚雙目卻如寒潭無波,一片平靜道:「且聽我一言。」

    「何必多言,你我之間,有話都應盡付劍上說!」任九霄劍勁一吐,應飛揚垂於額前的發絲盡數向後飄飛,眉心血珠由小而大,順著鼻側蜿蜒留下。應飛揚面不改色,平靜笑道:「我也早想與你一戰,可惜不能。」接著將一手平伸而出。

    任九霄面帶狐疑,也伸手對上應飛揚的手掌,甫一接掌,任九霄面色一變,清秀面孔竟因憤怒扭曲,怒道:「你的真氣?」

    應飛揚苦笑道:「吃錯東西了,這兩日內又用不了了。」「應飛揚!你!」任九霄怒意爆發,掌勁輕吐,便將應飛揚震飛數步。

    「既然不能與我一戰,把劍留下,你滾吧。」任九霄強壓怒氣,冷道。應飛揚嚥下喉間一口腥甜的血,道:「若是我能讓你戰到盡興呢?」任九霄劍眉一挑,似有所動,應飛揚繼續道:「你我恩怨,不該牽涉他人,外門弟子學劍不易,你又何必斷他們上升之路呢。」

    任九霄冷道:「資質不足,心性不定,根骨不佳,根本就不該操刀弄劍,早斷了他們的痴念,也省得他們自誤一生。你要是想靠他們勝我,不如趁早死心,非是我自誇,便是他們齊上,也決計傷不了我分毫。」

    應飛揚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信不信明日他們合戰你時,我出言指點幾句,就讓他們脫胎換骨,若你輸了一招半式,就不要為難,讓我們入亭,如何?」

    任九霄輕笑道:「聽著有趣,若他們真能讓我意外一次,我倒不介意放他們入亭。只是。。。」任九霄語鋒一轉,眼中嘲笑換做森然怒意,直視應飛揚,厲聲道:「你算什麼東西!他們雖是廢而無用,但與我刀劍相向,便是性命相搏,生死之賭,你呢?不過站在後面動動嘴皮子,就想出一張嘴下注這搏命之局?應飛揚,你丟了真氣,便連劍者傲氣也丟了麼!」

    應飛揚聞言雙目一寒,如劍目光直迎任九霄,氣勢竟是絲毫不弱道:「我要拿什麼下注,明日你自然知曉,到時定讓你見識,論劍者氣魄,我決不輸你半分!只問你今日敢應不敢應!」

    任九霄發出如夜梟般的冷笑,道:「罷了,等了兩年,也不介意在多等你一日,只是明日你莫再讓我失望。」接著目光一凝,玩味道:「原來還有人來,這個倒有幾分模樣。」

    應飛揚順他目光看去,一人穩步前行,出現在他眼前,面容蒼白,髮質枯黃,似有病態,身上卻纏著一層隱約火光,隨著他悠長的一呼一吸,身上火光也像鼓了風一般一明一滅,照亮得他的面容晦明不定,來者正是明燁。應飛揚輕笑道:「方才你看輕所有外門弟子,現在可以把此話收回了吧。」

    「言之過早!」任九霄哼了一聲,又劍指遠處身側的山岩,朗聲道:「那邊的廢物,既然你戰又不戰,退又不退,那我可就要讓他先插隊了!」

    再看那邊山岩,竟是南八從山岩後的陰影走出,他氣質萎頓,頭低低垂下,臉上竟也似罩了一層火光一樣羞紅,拖著低沉的步伐走到應飛揚身邊。

    此時明燁已到身前,卻是無視眾人,順著石板路徑直向亭子走去,任九霄身形一晃,橫劍攔在明燁面前道:「給你兩條路,跟他下山,明天聚幾條敗犬合戰我。」任九霄指了下應飛揚。「或者,接住我十劍不倒。」任九霄手上之劍雀躍的顫抖,映得粼粼劍光在潭水上跳動。

    明燁身上火光漸盛,眼神卻依舊冷的嚇人,無視任九霄橫劍於前,又是一步踏在石板路上。「我眼前之路,只有一條。」

    就在二人劍拔弩張之際,應飛揚轉頭下山,南八愣了一愣隨即跟上,問道:「你不觀戰嗎?」應飛揚搖頭道:「結果明朗之戰,沒必要看下去,也省得任九霄說我趁機窺探他劍路。」應飛揚知道明燁暗藏實力,縱然仍遜色任九霄不少,但要接下十劍,也不是難事。

    「那個。。。你是真用不了真氣?」南八幾次欲言又止,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探問道。既然已被道破,也不必再隱瞞,況且應飛揚雖只與南八見過兩面,卻也看出他雖外表市儈油滑,實則十分仗義,定不會起什麼邪心,點頭道:「嗯,暫時用不了,大概過了明天才能恢復。」

    南八苦笑一聲,看著手中劍喃喃道:「這麼說來,這把劍真是我恃武強奪而來的,那還是還給你吧。」南八將手中劍遞給應飛揚,應飛揚一愣道:「你這是做什麼,能湊得天地雙玉也是你的機緣,況且我也有劍了。」

    南八搖頭,嘆道:「還是還給你吧,反正我也不想再用劍了。」應飛揚一驚:「此言何意?」

    「我見識到了任九霄的劍法。」南八抬起頭,眼中卻是空洞一片,彷彿失去靈魂一般,「早上我敢向你請戰,原以為我已有了劍者的覺悟,但見識到任九霄的劍法,我才知道,我的覺悟不過是出自無知者無畏。我看到他驚鴻一瞬間敗了另一個外門弟子,我才知道,有些人生下來就是專門為了學劍的,我便是練一輩子,也追不上他們的背影,所以我躲在了岩石後,想要挑戰他,但卻一步也邁不出。。。」

    南八頹然道:「你說的沒錯,鯤溟劍法是肆意磅礴,縱橫逍遙之劍,我這種畏首畏尾的人不該使用這種劍法,任九霄說得也沒錯,資質不足,心性不定,根骨不佳之人,根本就不該操刀弄劍,自誤一生。試劍大會,本來就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應飛揚默然一陣卻沒勸阻,反而道:「既然如此,那你將劍還我吧。」南八一怔,將劍平平遞出,卻怎麼也鬆不開劍柄,似乎是覺得掌中若空,那生命也變得空蕩蕩一般,此時,銳利如劍的目光,刺入了他空洞的雙眼,「你不甘願吧?」眼前應飛揚輕吐一語,卻似在他空蕩蕩的軀殼中迴蕩不停。

    「練劍便是練劍,哪管什麼資質資格?我練劍便是因為我喜歡劍,哪怕一輩子是個蹩腳劍客也無所謂。你呢,就因為可能無法達到頂峰,便放棄了劍道一途,你甘願嗎?」灼灼目光下,南八竟有些惶恐迷茫,想要逃離應飛揚的目光,應飛揚卻轉身前行,道:「明日我要幾個幫手共戰任九霄,你便算幫我一忙,繼續拿著劍幫我打一架,等你想明白了,再決定是否要劍還給我吧。」

    此時,山頂之戰也近尾聲,明燁身上多處受創,氣喘吁吁,雖盡落下風,卻是敗而不頹,眼神清冷一如平常。

    反倒是任九霄,雖仍是睥睨之姿,眼中卻多了一絲讚賞,眼前之人雖仍不及他,但在同齡之間也算是好手,甚至比一些親傳弟子還要勝出一籌。需知親傳弟子和外門弟子最大差距,便是劍道上的引路人不同,親傳弟子皆是由首座長老們教出,有這些名師指引,無疑是立在巨人肩上,而外門弟子的師傅,除了清苦這個琢磨不透的異數,其餘全是一些因不成器而被打發下山的庸才,這些庸才教起徒弟,只要不將路引偏就算是名師了。

    而明燁缺了名師指引,依然能將劍法練到這般境界,顯然心性根骨天賦皆是一流,所欠的只是機緣而已,若是讓他進了門牆之內,來日凌霄劍道定多出一個高手。想到此處,任九霄道:「九劍了,再接住一劍,就准你入亭。」

    明燁不言不語,淡漠的抹去唇邊血跡,拄劍於地,牽引地底火脈,地面上瞬間出現以二人為中心的火圈,此時明燁騰躍而起,劍指天際,地上火圈如受感召,匯於劍端,在空中凝成一個火球,竟是如日在天。

    「好招!」此招以純陽真火接引地氣,相當於威力提升數倍,任九霄也讚歎一聲,不敢託大,一手並指於前,一手捻劍於後,肅然殺氣皆凝劍尖,於竟擺出了一副拉弓射箭的架勢,正是那日天榜題名時所使的射日劍法,同時,明燁劍裹火球轟然降下,任九霄道了一聲:「開!」

    隨後手中之劍竟如被射出一般脫手而出,帶著呼嘯銳風迎向明燁,火球聲勢浩大,但射日劍法卻是氣集一線,長劍直插入火球之中,但聞「轟」得一聲爆響,火流四竄,豪光照眼後,明燁已頹然落地,肩上還顫巍巍的插著一劍。

    「可惜,你敗了。」任九霄輕嘆一聲,「未必。」明燁冷然一聲,突見天上火流竟是散而不消,由大化小,變作數十顆小火球如隕星般紛紛降下,火球看似繁雜,實則有序,暗合天象星斗之數,分明是敗中求勝之招。

    「大意了!」任九霄略感意外,心中暗道,因劍不在手,無法硬接,當即腳踩星斗,施展星羅奇步,玄奧流暢的身形挪移在火雨之中,火雨撞向地面,聲聲悶響後發出陣陣煙硝味,而火雨過後,卻見明燁已行至亭前,一把將肩頭之劍拔下,倒插於地上,同時踏步向前踩進亭內。

    「我要入亭,不需他人准許!」

    任九霄輕笑一聲,道:「你,留下名號。」

    「明燁。」明燁受傷不輕,連封肩上要穴後,旁若無人的盤膝坐下。

    「記得你了。」任九霄朗聲一語,記下了這個名號。

    ps:嘴遁那段好難寫,最覺得日漫氣息重了些,囧。。。。。。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09
第二十七章 以眾擊寡
               
    旭日初升,在湖面上鋪了一層金輝,應飛揚擋去射入眼中的陽光,睜開朦朧睡眼,島上皆是硬石,連處可以棲身的地方都沒,應飛揚便躺在船上躺了一宿,只是船上濕寒之氣太重,一夜都介於半睡半醒間,南八則以守夜之名,靠著岸邊岩石盤膝打坐一夜。

    應飛揚蹲在船頭,掬一把水洗去睡意,水面上突然浮現出一張人臉,應飛揚被嚇了一跳,跌入船中,但隨即反應過來,略帶羞惱的道:「小姑奶奶,你要不要這麼嚇唬人?」

    水面上浮出一條嬌小俏麗身影,正是苗淼,苗淼咯咯笑道:「怪我咯?誰知道你膽子這麼小?」應飛揚臉上羞紅一閃而過,見她腰間已懸了一劍,忙將話題轉移道:「太陰之劍取到手了嗎,給我看看。」

    苗淼一撇嘴,拔劍出鞘,劍方出鞘,一股寒意便撲面而來,隨後把劍往應飛揚脖子上一搭,應飛揚脖子上瞬間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想看是吧,來,讓你看個夠。」

    此時一聲激揚劍鳴,一條人影騰落到船的另一頭,隔開架在應飛揚喉頭前的劍,來者正是南八,南八見此情景,只道是苗淼有心襲擊,當下便大打出手,苗淼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隨即皓腕微抖,劍鋒輕轉,劍式若流水變幻無形,「潮信聽濤」之招憑藉太陰之劍加持,威力再提三分,劍如潮水般一浪接一浪直襲向南八,南八穩立船頭,鯤溟劍法攜磅礴氣勁沛然而出,鯤鵬本是北海霸主,自有伏波降浪的神通,鯤溟劍法對潮信聽濤之招也隱隱有克制之意,劍式揮灑間,任千潮萬浪皆一劍破之,一時不落下風。

    二人鬥得興起,只苦了夾在中間的應飛揚,劍鋒在他眉前、頭頂、喉間遊走,霍霍銳風割得他頭臉生疼,卻不敢絲毫動彈,生怕稍有不慎,就亡於劍鋒之下。好在小船難承三人之重,開始慢慢下沉,苗淼南八有感,劍招同時一滯,應飛揚抓住這一瞬空隙,喊停道:「別打了,都是自己人。」

    南八閃身退後,躍到礁石上站立,苗淼則是冷哼一聲:「哪個跟你是自己人啊!」「單靠你一人,打的過任九霄啊?別嘴硬了,任九霄還得我們一起才能對付。」苗淼覷眼,指了下南八道:「他倒是能算個幫手,你嘛,別忘了,你可是。。。。。。」苗淼說道此處,話鋒陡停,朝南八那邊擠擠眼,一副「我知道你的把柄」的神情。

    「我沒功力在身。」應飛揚接口道,「這不用遮掩,南兄也知道,只是無功力在身,未必就是幫不上忙。」苗淼一撇嘴,戲謔道:」你能幫上什麼忙,在一旁吶喊助威麼?」

    應飛揚自信道:「姑娘若是不信,不如在和南兄比鬥一場,就算是你們相互磨合一下吧,只是這次,姑娘三十招內必敗。」

    苗淼柳眉倒豎,氣道:「誇口!」方才她與南八小過幾招,自認為不落下風,況且她術劍雙修,方才只用了劍法,還有底牌未出,縱然不勝,也斷不可能三十招就敗。此次被人瞧輕,心中不由嗔怒。

    應飛揚卻是淡漠笑道:「一試便知。」

    日頭從甫出東方,到高掛中天,岸邊的比鬥聲卻仍間或的響起,苗淼蹲在地上,髮絲凌亂,臉帶紅雲,身上還有幾處灰跡,卻是毫不在意,手中拿著髮釵在地上劃撥這什麼,口中還唸唸有詞,竟有幾分瘋癲之態,突得若身子被點著了一般竄起,叫道:「我知道了,這次我第二十一招右手使『夢醒不知天在水』居高凌下一擊,同時左手用『水訣-瀟湘引』封住他退路,看他怎麼再敗我。」

    應飛揚望向南八嘆了口氣,手一攤,做出了一個『交給你了』的手勢。南八無奈道:「苗姑娘,這招你第十四次失敗時就使過了,你還是放棄吧,你現在已經不是思考破招之法,而是完全瞎猜拼運氣了。」

    苗淼叉腰如潑婦般喝道:「閉嘴,你個應聲蟲,這裡沒你說話的份,老娘我又不是輸給你,輪不到你指點我。」應飛揚道:「好了,苗姑娘,你現在也該承認我能幫得上忙了吧,我等的人也來了,就不要再比下去了,留著力氣對付任九霄吧。」應飛揚往另一方向指一指,正是章柳和邢飛依約而來.

    二人略帶狼狽,看樣子是經過一場戰鬥,章柳的左袖更是被劃開,皮肉上還帶著一道血痕,但背上卻多了一口劍,應飛揚見狀,暗嘆一聲,顯然這兩人未聽進他的話,又奪了一把劍,此舉不但耗費力氣,還無形間損折了一位可拉攏的盟友,對上任九霄的勝算又減了幾分,可謂不智,但應飛揚並沒有說破,畢竟走一步算一步是常人心態,比起只將希望寄託在打敗任九霄上,還是先搶一劍在手,做雙重準備更令人踏實。

    應飛揚向二人頷首算作打招呼,道:「二位應該山頂查證過了,知道我所言非虛了吧。」邢飛有些灰心喪志,嘆了口氣道:「任九霄確實不是我們倆能對付的,我們願意與你聯手。」

    應飛揚道:「不是和我聯手,你們是和他倆聯手。」應飛揚指了指南八和苗淼,「我與你們修為相差太多,配合不了。」應飛揚此話說得挺高明,雖全是實情,但落到章柳邢飛二人耳中,卻是截然相反的意思。

    章柳以己度人,以為應飛揚是自負功力比他們高,與他們合作時只會被妨礙,所以打算先讓他們消耗任九霄氣力,再獨戰任九霄。章柳心中難免不忿,道:「哼,原來是想讓我們先上,然後你再撿漏嗎?」

    應飛揚也不解釋,灑然一笑道:「隨你想吧,總之你們先相互磨合一下,任九霄背對亭面向西南而站,等太陽再西邊移一些,陽光直射他雙眼時我們再出手,勝算會大些。」

    日過中天,已入未時,正是一日中溫度最高的時辰,再加上劍嶼地下火脈已然開始活躍,不過陽春三月,竟有一種入了夏的感覺。

    任九霄依然如劍般屹立亭外,算算時日,自昨日起,他已立了一個晝夜,**雖還未有絲毫疲態,但卻似有一股地火順著他紮根於地的雙足只燒到心頭。「你躁動了!」明燁在亭中依柱背向著任九霄而坐,臉色因昨日的失血更加頹白,但神情卻一如既往的冷漠,此時突然頭也不回道。

    「等得太久了,略感不耐而已。」任九霄拄劍答道,眼光卻逐漸明亮,好似火光閃動。「好在。。。終於不用再等下去了。」任九霄目光盡頭,出現五道人影,不疾不徐走來,一會便已來到面前。來者自然是應飛揚他們。

    任九霄長吐一口氣,吹去心中燥熱,足一點,挑劍而起,卻是看也不看應飛揚一眼,劍尖劃過章柳、邢飛、苗淼、南八四人道:「來,你們四個,齊上吧!」

    不必多說一句,戰局便已開啟,南八騰躍而起,又攜帶著剛猛雄渾之力凌空撲下,劍威赫赫,好似平地乍起風雷。

    任九霄不忙不亂,抬頭望去,強光之下,竟只能看到一道模糊黑影,「想借陽光擾我視線嗎,太小瞧我了。」任九霄橫劍於前,陽光如精靈般在劍上一個跳動,反照回南八雙眼,就在南八視線一花之際,任九霄動了。

    任九霄左手虛引若捻蛇,右手一劍平平遞出,及身的氣流竟是炸裂散開,威勢猶遠在南八之上,正是凌霄劍宗的絕藝,真武伏魔劍。相傳真武大帝金甲皂衣,披髮仗劍,手纏靈蛇,足踩玄龜,性情剛猛,嫉惡如仇,具有蕩魔誅邪的無上神通,真武伏魔劍顧名思義,劍式自然也是剛猛無匹,擋者披靡。

    雙劍交擊,一聲巨響,南八難承雄力,向後倒飛而去,此時苗淼和章柳亦從兩側掩至,苗淼身形變幻,如水不定,想要欺身任九霄側翼,劍光吞吐間卻發現眼前一空,任九霄飄飄乎一個旋身,就甩開她的糾纏,掠身直向章柳而去。

    章柳見任九霄轉眼已至,心神微慌,使出一招「楊柳依依」。楊柳依依出自《詩經》,表述對離人依依不捨之情,此招也招如其名,劍式若柳枝勾人,暗藏一股黏勁,一旦黏上就難以擺脫,是柳風劍法中最適合攔截的招式。

    章柳劍尖搭上任九霄劍身,卻無金鐵交擊之聲,只是黏住劍身,順著任九霄運劍方向一牽一引,便察覺任九霄在牽引之下重心不穩,隨即走劍劃圓,想要借力使力摔他個跟頭,哪知劍尖突然一輕,任九霄之身竟是輕若鴻毛,離地而起,附在他劍上任他在空中掄了一圈,堪堪避過苗淼追擊而來的劍光。

    章柳心知上當,急要撤去劍上黏勁,卻發現劍竟如紮了根一般與任九霄的劍緊緊相連,撤之不去,隨即又覺得劍上一重,竟是重如泰山,章柳雙臂發酸,難承其重,劍一走低,任九霄已是穩立地上。

    章柳還未來的及驚異,又覺劍上拉扯之力還未休止,雙足一鬆,竟是被拉扯得離地而起,「是太極纏絲劍!」章柳心頭恍然,認出任九霄劍招,但為時已晚,本是打算卸力使力卻反被對方借力,此刻他已是騎虎難下,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如流星錘一般被人甩了兩圈,隨後劍上黏勁一鬆,登時如肉彈一般被甩向了苗淼的方向。

    此時離開戰不過過了短短一瞬,己方合圍之勢尚未形成,便已被對方破去,任九霄以剛破剛,力壓鯤溟劍法,以柔制柔,擾亂柳風劍式,而身法靈動變幻,猶在苗淼之上,更難得的是,時機,勁力,戰術的把握皆是分毫不差,顯然任九霄不但劍法卓絕,連戰鬥經驗也遠在他們之上,三人心中皆是一餒,竟生出眼前之敵難以戰勝的念頭。

    此時傳來應飛揚清冷一聲,「磨劍照心。」尚未出手的邢飛動了,鏘然一聲,劍破劃空,劍光直射任九霄。

    「嗤」得一聲,衣衫劃破,劍鋒入肉,鮮血飛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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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以命相搏
               
    以少打多,最忌陷入合圍,所以任九霄才會趁對方合圍之勢未結起時,將他們逐個擊破,此時正欲乘勝追擊,卻聞應飛揚一聲「磨劍照心」,邢飛依聲使招.

    此招用得恰到好處,生生截斷任九霄的進擊之路,任九霄本想趁對方散亂之際以快招先破一人,行招自然倉促,此時遇上邢飛以逸待勞,當下不願貿進,攻勢一斂,身形避退,遊刃有餘避開邢飛一劍。

    此時卻見應飛揚再出驚人之舉,竟是手中之劍倒轉,直刺自身肩胛。

    「嗤」得一聲,衣衫劃破,劍鋒入肉,鮮血飛灑!

    在場眾人皆是錯愕,竟忘了戰鬥,齊望嚮應飛揚,連背對戰場,倚柱安歇的明燁也聞聲轉過身來。

    卻見應飛揚眉毛緊蹙,緩緩將劍拔出,清秀面容因痛苦而變得有些猙獰,劍撥出,血也跟著溢出,在衣襟上染出一片暗紅,應飛揚卻如若無覺,轉腕抖落劍上鮮血,劍尖直至任九霄。

    「任九霄,你問我憑什麼與你對賭?這便是我的回答!你們以命相搏,我便以血落注,我每出言指點一招,便自戕一劍,看是你先敗下來,還是我血先流盡,這樣下注,夠參賭了麼?」

    應飛揚雙目靜若深潭,瞳孔中卻隱隱有火光跳動,彷彿命火在灼燒,竟是冷靜與狂熱並存,應飛揚同伴四人,對上這眼神,心頭皆是一凜,竟似被目光灼燙到了一般將視線移開。

    任九霄與他對視,雙目卻被應飛揚目光點燃了一般,同樣燃起火光,竟是忘情大笑,「便該如此,你以命相搏,我才好傾盡全力,讓你敗得無尤。」長劍一挺,劍尖依次劃過章柳、邢飛、苗淼、南八四人,最終停在應飛揚身上道:「來,齊上吧!」

    「瓊台浪碎!」任九霄話音方落,應飛揚便眼也不眨的再往身上紮了一劍,「快!」一聲催促,苗淼如夢初醒,提氣運劍,週遭水汽氤氳,凝成水珠依附在太陰之劍劍身上,劍鋒化作白浪席捲而去。

    任九霄曉得此招劍式雖如浪一般來勢洶洶,精髓卻盡在一個「碎」字,只要兵刃一交接,劍上所藏勁力就會碎裂四散,撲面而來,當下也不硬借,再使太極纏絲劍,以柔勁帶歪長劍方向,隨後勁力一吐,太陰之劍上依附的水珠化作箭雨,向一旁南八射去。

    「水擊三千。」應飛揚劃過自己左臂,帶出一道血痕。南八飛身而起,不但避開箭雨,還踩踏著迎水珠騰躍空中,若蒼鷹掠水一般直下而去,任九霄本欲閃身迴避,突覺寒光照眼,驚見邢飛之劍已在退路上等待他,當下腳步急停,止住身形,向後一個鐵板橋,堪堪避開南八之劍,起身時再變換方向,向左側衝去,

    「分花拂柳。」應飛揚在胸前橫劃一劍。章柳還不知應飛揚已無功力在身,所以對應飛揚方才舉動,相比他人的驚異,他更多幾分莫名,但也不及細思,隨即織成一陣綿密劍網,盡封任九霄之路。

    任九霄身形一滯間,已陷入四人合圍,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一旦四方夾擊戰況立刻不同,任九霄若困獸一般困在四人之間,劍式自四面八方而來,無奈之下,只得以快破繁,使出一字驚電劍,一時劍光如驚電,聲響如急雷,爍人雙眼,聒人耳膜。

    而苗南章邢四人也依循來之前操練一般,各司其職,南八勢大力沉,縱橫開闊之劍主攻,章柳綿密柔長,化力卸力之招主守,苗淼水無常形,時而遊走外圍,時而一閃而過,做驚鴻一擊,邢飛則是靜心冷眼,任九霄幾次想要突圍,都被他生生截回。鏖戰了多時,四人默契漸成,越打越順,再加上有應飛揚不時指點,竟漸漸將任九霄壓制住。

    「哧啦」一聲,苗淼在章柳遮掩下一擊而中,劃破了任九霄的袖口,雖未見血,但四人皆是心頭一振,只感眼前之人也並非強不可撼,此時突聞任九霄冷然一語,「不錯,總算有些模樣了。」任九霄手一招,倒插於地的一排劍中竟有一把拔地而起,穿過劍網縫隙飛至他手中。

    任九霄雙劍交叉於後,「叮」的一聲,抵住南八刺來的劍尖,狂傲道:「一對五略有吃力,那便改做二對五吧。」語弗落,任九霄納氣振元,振開南八,同時雙劍輪舞,右手仍是一字驚電劍不變,左手卻使出傲寒劍訣。

    傲寒劍決是謝靈煙慣用的劍法,應飛揚向來熟悉,但同樣的劍招,在不同人手中使出,竟是迥然不同,謝靈煙內修冰羽寒月功,外使傲寒劍訣,劍所經行之處儘是冰華綻放,雪凝霜降,可謂是將「寒」字練到極致,而任九霄則是盡得「傲」之一字精髓。

    但見任九霄使出傲寒劍訣中的梅雪爭春,梅開五瓣,雪花六出,此招快不及眨眼,卻極盡變化繁瑣變化之能,劍尖劍鋒齊用,劍尖是雪點,劍鋒乃梅枝,劍出如漫天飛雪中夾雜數叢梅枝,於風華絢麗中盡顯勁節,非身有傲骨之人,訣計使不出這種冷豔清絕的劍招。

    一字驚電劍同為快劍,卻是簡潔凌厲,只一股威猛狠迅之力,驚電一般直攻對手必救之處,此時雙招同出,繁簡相補,霎時如夏電會冬雪,招中四季交替,陰陽調和,虛實變化近乎完美,劍網鋪天蓋地降下,劍擊之聲不絕於耳,一時竟分不清是四人困住了任九霄,還是任九霄困住了四人,方扳回的優勢轉眼消失無形。

    眼看戰況急轉直下,應飛揚「刷刷刷」連捅三劍,如炒豆般報出招名,「鵬摶九萬,星河流轉,楊柳長醉離人畔。」南八,苗淼,章柳三人本在劍網中苦苦掙扎,正是頭昏腦漲之際,聽得指點,也無暇思考,三劍同出,點向劍網空隙。

    但任九霄所使皆是快劍,時機稍縱即逝,從應飛揚出聲,到三人動手,已經慢了一瞬,只南八一人趕上時機,劍網雖殘,卻未被撕破。

    應飛揚卻是腳步虛浮,險些軟到在地,每次自戕傷痕雖淺,但積少成多,竟也在腳下匯成一片血窪,應飛揚只感腦中之血都流出了體外,大腦裡只餘下空蕩蕩的空白一片,思緒再也跟不上任九霄的劍速,眼皮也越來越沉,似逾千鈞之重。

    「再捅幾劍的話,怕是真要送命了吧。」應飛揚心裡想著,然後手起劍落又是一劍。冰冷劍尖刺入皮肉,應飛揚渾身打個激靈,借助疼痛帶來的刺激,精神一振道:「八載南牆未央柳。」

    「八載南牆未央柳」是柳風劍法中少有的進攻招式,而章柳一直司職防守,此時轉守為攻,心中難免一奇,但身體似乎全然信任應飛揚一般率先出招了,劍招雖然依舊輕揚柔緩如柳,劍意卻轉為凝重,彷彿劍尖上縈繞著綿綿幽思一般。「這下真成了他的扯線木偶了。」章柳心中自嘲道。手上的劍卻毫不含糊的黏上了任九霄。

    應飛揚因失血過多,眼神昏花,漸漸捕捉不到任九霄的劍影,若任由對方施展快劍,語速快不過劍速,怕是話音未落,時機就已逝去,所以才會讓章柳轉守為攻,意圖用輕柔遲緩的柳風劍法將任九霄的節奏帶慢。

    任九霄正欲補齊劍網,對上「八載南牆未央柳」之招,攻勢果然轉慢,但少了全力防守的章柳,局面也更危險,場上寒光閃閃,劍風霍霍,皆是有進無退,有攻無守之招,己方四人身上皆添了新傷。

    而任九霄的衣服也多了幾處襤褸,雖看上去只是略顯狼狽,而未見受傷,任九霄卻心知以一敵四,他的虛耗遠在對方之上,此時已近力竭,越是拖戰越是不利。

    但最辛苦的仍是應飛揚,應飛揚全身已無一塊好肉,好似剛從血水中拎出來一般,面色慘白毫無血色,瞳孔也是渙散失焦,唯有嘴唇微啟報出招名時雙瞳才煥發一閃而過的光彩。

    而他所受創傷也非僅在**,要出言指點,就需要縱觀全局,一心四用,鯤溟劍法、柳風劍法、弱水三千劍、明心劍法、真武伏魔劍、太極纏絲劍。。。。千招萬式,紛紛雜雜,錯綜繁複皆擠入他的腦中,任九霄所出何招,己方應由何人以何招應對,其他人又要如何配合,任九霄又會出何招反擊。。。。。。一層層算下來,引發的各種變化簡直達到一個天文數字,任他如何天賦異稟,長時間一心四用下,也覺心力交瘁,頭脹欲裂,驀地喉間一口腥甜,竟是一口心血嘔出。

    應飛揚混混沉沉間,只是本能的感覺自己的血不多了,又硬將溢到喉口的血嚥下,再出一聲:「濺珠泣玉。」突得地脈一陣躁動,地動山搖間眾人方意識到,他們已戰至日頭將落,鋒海劍會即將結束!

    任九霄心有決斷,忽然一聲清嘯,所持雙劍劍光暴起綻放森森白芒,如白虹貫日一般,生出一股所擋著破,所見者靡的凌厲霸橫之氣,眾人凝神戒備間,任九霄卻是突作驚人之舉,左手右手雙劍竟是同時揮動,「鏘」得一聲互相交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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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勝負底定
               
    「嘭」,只一聲脆響,雙劍卻碎成數段,每一塊碎片皆如生眼一般,挾帶著利光向苗南章邢四人激射而去.此等奇招莫說是見過,連想也想不到,眾人驚異之下皆是本能的散開,躲避及身的碎塊,劍網登時告破.

    抓住空隙,任九霄如困獸出籠一般躍到潭邊,再取一劍入手,冷然道:「時間不多,最後一招。」

    但見任九霄一頓足,旋身而起,直上九霄,同時,潭前所餘之劍也悉數倒飛衝天,陳列在任九霄身前,凝滯半空。任九霄一凝力,手上長劍白芒再現,同時身形急旋,長劍拖曳出一陣絢麗奪眼的白光,若流星掃尾,割破天地,劃撥陰陽,幾聲脆響,任九霄身前之劍竟全被斬斷,破碎,開裂成無數碎塊。

    又見任九霄旋身仍不停,卻同時運劍如飛,撥,點,運,彈,刺,將碎塊一一擊出。

    每擊一塊碎片,碎片就如被白芒點燃一般,同樣光華閃爍,一時寒光漫天,如繁星滿佈,如暴雨傾瀉,而碎塊之間相互碰撞、交擊後,方位更是莫測,或從正面急射,或從空中墜下,或從身側包抄,互有虛實,詭譎難辨。

    圍攻四人見此神技,皆是目瞪口呆,待銳風臨身後才反應過來,皆是舞劍成圓,一時「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接招之際,才發覺碎片不但來勢極快,令人應接不暇,而且每一片皆是勁力大得驚人。稍不留神,劍就會反被碎片盪開,轉眼之間,四人已是多處受創。

    戰至終招,在場之人皆無餘力分出半點心神,唯有一人,冷觀全局。

    應飛揚鼻腔中流出兩道鼻血,顯出幾分滑稽,他卻毫無知覺。他的瞳孔急縮,縮成了一個詭異的小點,好像眼睛中所有黑色都在這小點上攢聚,漆黑幽亮得滲人,而在他眼中,時間凝滯了。。。。。。

    每一片細小碎片,角度,速度,力度都精微的映入了他的瞳孔中,甚至每一絲風,每一滴濺起的水花都在他的計算之中。每一片碎片,在他腦海中都延伸出一條細細的白線,碎片沿著白線標註的軌跡,延伸,碰撞重組,改變軌跡,引出一條新的白線,再繼續沿著軌跡運動。。。。

    複雜,繁密,重重交錯!

    卻有跡可循!

    應飛揚瞳孔再縮,鼻血從流淌變為噴湧而出,而在這一瞬,漫天白線已經不再變化,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漫天遍地的網。

    但這網是靜止的!

    靜止的網,那織的再密也能找到空隙!沒有時間指揮任何一人,沒有時間吐出一個字節,應飛揚甚至連思索的時間也無,本能的將手中的劍擲出,而在劍擲出的一瞬,凝聚的瞳孔散開,應飛揚仰天吐出口心血,時間恢復正常流速了。

    一劍,毫無真氣加持的一劍,綿軟無力,鬆鬆垮垮,飛向漫天的網,看似下一瞬間就會被碎片擊飛,但偏偏每一碎片都堪堪與它擦身而過,任由他繼續前進。

    就好似一個手持利刃的幼童,卻偏偏能穿過九重宮鑾,層層禁衛,去刺殺高坐在龍椅上的帝皇一樣。

    便是這麼不可思議,但劍確確實實已臨身,任九霄舉劍,帶著光華奪目的白芒,像拍蒼蠅一樣將這一劍擊落,劍打著旋,倒插在亭中。

    但這一個多餘的動作,漫天的網卻死了。

    越是精密的東西,越容不了意外,雖然是軟弱無力的一劍,但它襲來的角度卻出乎任九霄的預料。

    南八突然覺得漫天劍網已被方才那一劍殺死了,雖然威勢猶然駭人,但它已失去了那無窮的變幻,只是一堆散亂的碎片罷了。自己所要做的,不過是將落在附近的碎片擊開而已。

    此時輕輕一聲喚,傳入他的耳邊,「南八。」這二字是應飛揚擲劍時喊出,此時才傳入耳中。

    語調輕散愉悅,好似路邊偶遇的朋友隨便打個招呼,卻有這勾人魔力,讓南八不禁回頭望去,眼前應飛揚全身和鼻子下都染著血,可怖之下又有幾分好笑,渙散失焦的瞳孔卻依然望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從容恬淡,就好像二人初識時,他笑著炫耀葫蘆裡的三清酒一樣。

    可這笑容又在分明說著——

    「你甘願嗎?」

    便如方飲下了一壇三清酒,如今酒水突得被火點燃,南八隻覺一股熱流湧上頭頂,讓他忍不住想放聲大喊。

    「怎有可能甘願呢!」南八笑了,猛一頓足,若背生雙翼,帶著磅礴氣流一飛衝天,半空中,南八蜷縮成一團,以雙臂護住頭臉,網雖散,但餘威猶在,銳芒劃過南八身軀,轉眼已如千刀萬剮,南八燃火的銳眼卻只鎖定在任九霄一人。

    轉眼劍網已過,南八身形舒展,如鯤鵬振翼,再揚劍,劍光映出任九霄驚異的神情。

    半空中,劍聲呼嘯,血雨飛濺。

    隨後兩道黑影急墜而下,砸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再定睛,竟是南八一劍斬在了任九霄的肩胛,任九霄一劍洞穿了南八的臂膀。

    日影西沉,在漸漸沸騰的湖面上映出兩條對立的身影,畫面定格片刻後,雙方同時拔劍,各自灑血當場。

    任九霄打量了南八一樣,心中暗忖,前兩次與此人見面,都覺此人是個畏首畏尾的廢物,怎今次突然爆發出無畏無懼的氣勢。任九霄想著,又將視線移向渾身染血的應飛揚,「是因為你吧!」

    任九霄心中暗道,同時點穴封住了湧血的肩頭,冷然道:「你們,入亭吧。」說罷,提劍自行走入亭中。

    眾人一愣,喜悅還沒湧到心頭,此時,章柳和邢飛對望一眼,同時舉劍嚮應飛揚攻去!

    二人從開始就戰得莫名其妙,本以為只要消耗任九霄力氣,剩下的交給應飛揚便可。哪知局面變化如此,便是想罷戰,也已騎虎難下,抽身不得。

    二人心中雖然莫名,但見應飛揚已身受重傷,當即不願錯過機會,需知能從鋒海洗劍中脫圍而出,便可成為殿前弟子,但若要更進一步,成為首座長老們垂青的親傳弟子,還要再在接下來的試劍大會中取得優異名次。

    二人得隴望蜀,方有望從鋒海劍會中脫圍,就開始盤算試劍大會時的利益了,應飛揚驚才豔豔,在試劍大會上定是繞不開的強敵,所以便打定主意,趁此時將他淘汰。

    二人劍鋒轉眼臨身,突然平地上暴起一層水幕,如牆一般盪開雙劍,隨後如雨般散開,水牆後露出苗淼笑盈盈的面容,「方才還並肩作戰呢,這翻臉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二人一擊不成,又聞亭中任九霄冷哼一聲,眼帶不屑的向他們看來,當下遍體一涼,訥訥收劍轉身入亭。

    苗淼看應飛揚身形搖擺,想要扶他進入,又聞任九霄道:「不用扶他,這一程,得他自己走完。」苗淼聞言,沖任九霄扮個鬼臉,但還是聽了他的話,獨自走入亭中。

    於是,亭外只餘應飛揚一人,應飛揚頭腦混沉,好似宿醉方醒,竟記不起自己身在何處,記不清方才發生過什麼,只覺得手上空蕩蕩的,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自己丟出了。

    「對了,是我的劍,我的劍呢?」應飛揚想了起來,應飛揚費力睜開模糊的雙眼掃視,終於一抹劍光映入他的眼中,他的劍正倒插在亭中。

    「原來在那呢。」應飛揚想著,向他的劍走去。

    一步,方不再出血的創口再度炸裂開來。

    二步,血如飛霧一般從創口中噴灑而出。

    三步,苗淼竟不忍得再看將頭轉開。

    而應飛揚卻似毫無痛覺一般,腳步遲緩但卻堅定,一步一步,任皮開肉裂,鮮血飛濺,在地上拖出了一道血痕,朝著小亭中的劍筆直前行。

    太陽只餘最後一縷夕光還未被遠山遮掩,地底火脈也已似凶獸一般暴動,霞光一閃間,場中憑空出現了三個老者,兩側的分立的是李教長和鍛天閣長老玄離真人,而中間那位如嶽峙淵臨一般莊嚴肅穆的老者,正是凌霄劍宗當代掌門,道門中一等一的煊赫人物,清岳真人。

    場中眾人神色一凜,紛紛向掌門及長老行禮,唯獨應飛揚,全部心神皆在劍上,如餓得奄奄一息的小獸見到血食一般,拖曳著踉蹌的步伐,從掌門面前走過,進入了亭中。

    「鋒海劍會,到此結束,過關者,任九霄、明燁、苗淼、章柳、邢飛。。。。。。。。」

    李教長向前一步,高聲宣佈著,卻似是故意拖長了腔,等待著眼前執著的少年,十寸,五寸,四寸,三寸,應飛揚的手慢慢靠近,眼看就要搭上劍柄————

    「啪。」一聲脆響,劍攔腰折斷,倒落在地。

    原來方才任九霄的一劍包裹著切金斷玉的劍罡,而應飛揚的一劍卻是綿軟無力,便算是同出一爐的兵刃,也有了天壤之別,應飛揚之劍難承其威,已被生生斬斷。

    應飛揚伸手,卻抓了個空,彷彿沒有劍的扶持,就承受不住性命的重量一般,終於向前倒下,而在此時,一隻手扶住了他倒落的身軀,一個堅硬的,冰涼的劍柄塞入他手中,應飛揚本能抓住。

    「以及,應飛揚。」李教長一語落定,為鋒海劍會劃下句號。

    「你說過的,等我想明白了,再決定要不要將劍還給你,這就是我的回答。」南八的聲音傳入應飛揚耳中。

    這是他昏倒前,聽到的最後一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09
第二十九章 分道揚鑣(單身狗求抱團取暖)
               
    本來是想跟我胸大腰細,長腿翹臀的9分女友約會過七夕的,但我想到我還有雖然不多,但卻期待著我更新的讀者,意識到我有責任在身,毅然的丟下她從約會現場趕回來更新一章。。。。。。咦,為什麼寫著這段話,我竟哭了呢。

    鋒海洗劍會結束,眾人身上或多或少皆有傷在身,各自被帶下去療養,唯獨任九霄,此時恭謹的立在掌門真人身後,任九霄向來狂傲不羈,唯獨對自家掌門師尊又畏又敬,不敢稍踰矩。

    兩年才逢一次的地脈躍動,這種鑄劍的好時機,爐火自然不能只為幾個外門弟子而開,此時潭中已雜然陳列數十把劍,按周天星斗方位排布,森森然的劍光與潭光交融一體,冷冽清寒,如燥熱孤島上化不開的寒冰。

    而此時清岳真人的眼神,卻是比寒冰更森寒。

    「潭中所列之劍,每一把都彌足珍貴,皆由你玄離師叔祖親手打造。從選材,起火,冶煉,鑄造,磨光,劍上所凝聚的,皆是你師叔祖的心血,常人想求一把都是難如登天,你倒好,竟然一人,就毀了七把劍。」

    任九霄低頭垂首道:「這些劍的珍貴,弟子自然知曉,只是既然劍鋒相向,弟子自然該當全力爭勝,劍雖珍貴,也不過是兵器,只有兵器護人,哪有人護兵器的道理。」

    清岳真人冷哼一聲:「這麼說來,你倒是做得應該了?」

    「事實便是如此,弟子自覺並無過錯。」任九霄執拗道。

    清岳掌門面色更寒,道:「那這樁事先按下,我再問你,你最後所使的決定勝負之招,可是春秋劍闕中的『白銀劍罡』?」

    「是!」任九霄聲一寒,將頭垂得更低了。

    「你舅舅越蒼穹倒是真不藏私,竟將春秋劍闕絕學都教給你了,但在我凌霄劍宗的劍會,你卻要用別派的招式求勝,可是覺得我凌霄劍宗的劍法,及不上春秋劍闕?」

    「弟子不敢。」任九霄不敢頂嘴,連忙低頭認錯,清岳此話說的可大可小,若是往大的說,說他是欺師滅祖也不為過。

    清岳甩袖冷道:「罰你試劍大會後,在麒麟洞中思過一年,你可心服?」

    「弟子心服口服。」任九霄叩頭長拜,直到額頭點地,清岳見愛徒這般恭謹,也不願再苛責他,道了一聲:「行了,起身吧。」哪知任九霄依然如若未聞,長跪不起,清岳眉頭一皺,問道:「你還有何事?」

    任九霄道:「弟子斗膽,想向師尊討十斤寒鐵星砂。」清岳方舒緩的臉色又森寒起來,厲聲道:「胡鬧,你可知寒鐵星砂是何等珍貴,竟然一開口,就要十斤,你以為是路邊沙土,容得你說討就討麼?」

    「弟子自然知道,劍嶼地質特殊,說它是島嶼,不如說是礦山,其中以寒鐵星砂最為珍貴,若借助地脈熱力,讓寒鐵星砂在兵刃上附上薄薄一層,便是尋常兵刃也可切金斷玉。只是寒鐵星砂材質至剛至硬,難以開採。唯有靠寒潭之水以柔力慢慢侵蝕積澱,是以一年中產數也不過三十斤。」

    「你既然知道,還敢獅子大開口。」

    任九霄道:「此次劍會兵刃被我損折七把,已湊不成七七之數,師尊只能退而求其次,取三十六天罡之數,劍擺天罡鎮魔之陣,接引地火煉劍,如此,寒鐵星砂當有剩餘。」

    清岳聞言,勃然大怒,指著任九霄道:「胡鬧!當真胡鬧!我知道你是為了重鑄嶙峋意,但嶙峋意劍魂已死,便是重鑄了,也定然大不及往昔,你若想要兵刃,師尊我自然不會吝惜,定會給你不下於嶙峋意的神兵,你竟然不知輕重,壞我門中鑄劍大事!」

    任九霄聞言,抬起頭顱,倔強道:「縱是天下神兵都放在我面前任我挑選,弟子也只要嶙峋骨一把,弟子之錯,弟子願意領罰,只請師尊恩准。」

    清岳臉色幾經變幻,終於化作長長一嘆,道:「罷了,准你了,時辰未至,自己入水去撈吧。」任九霄聞言,一向冷漠倨傲的臉竟是喜形於色,連叩了三個頭,縱身跳入水中。

    方一入水,便覺苦不堪言,潭中之水寒冷徹骨,他先前肩頭受傷,入水瞬間,滲出血液就結成了冰渣,彷彿千針萬刺刺入血管中一般,但偏生足下卻是奇熱難當,地底火脈烘烤著他的腳底板,如同在鐵鍋烈油中行走,腳下靴子鞋底都融化了黏在腳底,每行一步,都是深受酷刑。

    任九霄先前氣空力盡,受創不輕,此時冷熱之氣一激,險些昏過去,也是緊咬舌尖,勉強穩住心神,伏身撈砂,待他從水中爬上岸時,已是氣若游絲,面色頹敗,全無半分意氣風發的神采。

    清岳在一旁冷眼觀視,好似不在意一般隨口問道:「死不了吧?」

    任九霄嘴中吐出一口寒氣,顫聲道:「弟子無礙。」

    「既然無礙,那便領罰吧,你斷劍若是無心之過也倒罷了,但你既然是有心為之,那一年責罰就太輕了,改為麒麟洞中思過兩年。」

    任九霄低頭應了個諾,清岳又繼續道:「一少敵多,便要拉長戰線,以免陷入合圍,拋開你的機心,只論策略,以白銀劍罡碎劍破敵確實是好戰術,但你若是達到劍氣離體之境,情況又會如何?」

    任九霄聞言,眼睛一亮,若是方才之戰,他達到劍氣離體之境,便可傷人於十步之外,另對手連靠近一步都難,何必再碎劍借碎片傷敵,而且碎片終有形質,而劍氣卻是無形無相,決不會被應飛揚窺破關鍵,輕輕一劍破掉。

    「離試劍大會還有七天,莫讓人覺得我凌霄劍道的劍法不及春秋劍闕,做得到嗎?。」

    「七天,足夠了!」任九霄起身,傲然應道。

    太陽隱去最後一絲光彩,就在這由日轉夜,陰陽交替之刻,清岳真人道了一聲:「時辰到了。」輕描淡寫一句,聲音卻似黃鐘大呂震人耳膜,聲音方落,山下出現一道巨影,方一看,好似一隻巨龜爬動,定睛細看,原來是四個黃巾力士般的弟子,在扛著一個中空的爐蓋形巨鐵,四人皆是赤著上身,露出虯結的肌肉,每一落足都有千鈞之重,震得地動山搖,但腳步卻絲毫不見遲緩,轉眼已到眼前。

    四位弟子同時一聲大喝,將巨鐵向小潭砸來,任九霄頓覺頭頂黑壓壓的一片,彷彿泰山壓來,饒是他膽大包天,此刻也不禁心頭一緊,生怕此鐵勁力不足,直墜而下將他砸成肉泥,好在巨鐵並未在他頭頂停留,而是伴著一聲轟然巨響,墜入潭上,絲絲切合的將小潭倒扣住,整個小潭便成了一個巨爐,而潭中亭子剛好從爐蓋的中空處冒出,成了通氣的風口。

    此時一道劍光從天而降,直落在小亭尖頂,正是主管鍛造的玄離真人,玄離真人腳踏玄步,手捻法決,口中念道:「聚地火,引天光,道陣祭天,山河煉劍!」

    天地烘爐,開!

    應飛揚只感頭在下,腳在上,一直在往下沉,好像下面是一條深不見底的河流一般,記不清自己沉了多久,四週一片漆黑,也不知現在是個什麼時辰,他雙手摸索著,總覺得自己在尋找著什麼,卻渾渾噩噩,記不清楚,突然黑暗中現出了一抹光亮,是劍光!

    應飛揚突然想起,「是劍啊,我的劍,這就是我要找的東西。」應飛揚伸直手,捕捉著那抹劍光,好似在抓緊救命稻草。劍柄入手,卻是如羊脂般柔軟嫩滑。

    「應天命,你個死小賊,裝著昏迷藉機吃姐姐豆腐麼?」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應飛揚緩緩張開眼睛,四周黑暗散去,映在眼前的是一張蘊著紅霞的俏臉。

    應飛揚急忙把手甩開,道:「謝師姐,怎麼是你,我不是該在劍嶼麼?」

    謝靈煙抽出手叉腰,責備道:「劍嶼,都什麼時候的事了?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七天了,灑血求勝是吧,應大劍者好大魄力,可惜結果還是像死狗一樣躺在床上受我照顧。」

    「七天了?」應飛揚眼露迷茫,費力將腦中零星碎片拼湊起來,回憶當時情景,突然神情一變,急問道:「鋒海劍會結果呢?南八入圍了嗎?」

    謝靈煙面色一黯,道:「沒有,他把劍給了你,自己被淘汰了,現在養好了傷,就要離開了,方才還來看望過你呢,只是你還沒醒。」

    正說著呢,突然間應飛揚掀被而起,謝靈煙暗罵他一聲孟浪,轉過臉去,再回首時已不見應飛揚蹤跡。

    蜿蜒山路,盤旋而下,南八沿階而走,回望雲遮霧繞下的仙家樓閣,只覺這幾日經歷,便如眼前之景一般,縹緲美好到有幾分不實,心中雖早有決斷,但臨別時卻又有幾分不捨。

    正當南八停止回望,決定不再留戀之時,突然耳後傳來破風之聲,南八如背後生眼一般反手抄去,入手的卻是一個酒葫蘆。

    「說好要請你喝這三清酒的,怎麼我還沒請,你就先走了,怕我付不起帳麼?」雲霧中走出一條英挺灑逸身影,正是應飛揚。

    南八輕笑一聲,拔開酒塞,仰頭將酒灌下,一抹嘴,將葫蘆擲回應飛揚手中,道:「果然好酒,我是怕店家的酒不夠我一人喝!」

    應飛揚將葫蘆一掂量,發現內中酒水已被他一口下了大半,才知他之前所說的拿酒當奶喝不是大話,也拔塞喝了一口,嘆道:「一壺酒,換你一把劍,一次晉身之機怎麼看都是我值了。」

    南八咧嘴一笑道:「別跟我客氣了,那把劍本來就是你的,你若覺得有愧,就拿那把劍好好替我教訓任九霄這個眼高於頂的小子。」

    「這是自然,應飛揚此次誓奪魁首,決不另你的劍蒙羞。」應飛揚淡淡說著,卻自帶一股堅定和自信,隨手又將葫蘆擲回。

    南八接過葫蘆再飲,臉上鄭重道:「況且我也不喜歡呆在凌霄劍道,門規森嚴,等級分明,入了這山門,感覺連這雲霧都是重的,壓得人渾身不自在,你說過,鯤溟劍法意在恣意逍遙,無拘無束,鯤鵬能破開萬頃汪洋的羈絆,衝入青霄,我又怎能坐困凌霄劍宗一派,凌霄劍宗之外,還有更廣闊的天地山河,那才是我縱橫快意之所!」

    南八說道此處,面帶希冀,眼中光華閃爍,彷彿河山萬里已在腳下,應飛揚再看他,只覺與初見時已是判若二人,真的如鯤魚化鵬一般一飛衝天。

    南八被他看得不自在,道了聲:「看我作甚?我又不是照顧你的那漂亮小娘。」

    應飛揚道:「真是覺得南兄此言說得極有氣魄,另我刮目相看了。」

    「嘿嘿,這便刮目相看,等日後我闖出名堂時,你豈不是得得燒香膜拜了。」

    因應飛揚拱手道:「好,那我便靜待天地間,響徹南八大名之日!」

    南八哈哈大笑:「莫要叫我南八了,南八是我小名,因為筆畫夠少,天榜題名時能佔大便宜時我才用的,兄弟我大名南霽雲,你可記下了。」

    應飛揚默念幾遍,讚道:「南霽雲,抖身掀千層浪,振翅霽萬里雲,好名!」

    「確是好名,自當名動江湖!」南八,不,南霽雲將葫蘆中之酒一飲而盡,反手擲回,便再不回頭的大步下山,只餘他爽朗笑聲,在山階上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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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初試鋒芒
               
    觀雲頂,舞劍坪,人頭攢動,劍聲呼嘯。

    試劍大會,凌霄劍宗的真正盛會,凡適齡的殿前弟子,無不希望在此時機展露頭角,獲得門派首座長老們的垂青,成為親傳弟子,而親傳弟子們自然更是要借此機會,一舉成名,替他們師傅增光添彩。再加上參賽皆是少男少女,青春意氣,各懷情思,還有什麼比試劍大會,更能吸引心上人目光的時機,每次一場盛會下來,總能撮合幾對年輕情侶,所以參賽弟子無不磨拳擦掌翹首以待。

    至於其他未能參賽的弟子,亦是對試劍大會等待多時。此次劍會參賽者共有五十人,其中如任九霄,謝靈煙這樣的親傳弟子,可以作為種子選手,直接跳過首輪比賽,而殿前弟子和門外弟子,就少不得要一輪接一輪的打過,如此算下來,若要最終決出勝負,怎麼也要十數天時間,而這十天年輕弟子們都不必再做早晚功課,可以盡情的打著「觀摩他人劍法」的旗號玩樂。就算是偷偷開堂口賭錢,師長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以說是比過年還自在。

    舞劍坪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個大台,每一台周圍都圍得滿滿噹噹,而應飛揚所要比試的玄武台,人數竟然是最多,應飛揚經過時,眾人皆主動為他讓開一條通道,指點著他議論紛紛,他不知道的是,若論盤口賠率,這次最大的奪冠熱門自然是任九霄,緊隨其後的則是謝靈煙,而他一個外門弟子,憑藉著天榜提名和奇鋒劍奪中的出眾表現,已成為最大黑馬,在賠率上竟然直接殺到第五。

    應飛揚看向對面對手處,三五個青春靚麗的女弟子,圍繞一個臉紅噠噠的俏麗少女嬉笑調弄著,其中竟然還有謝靈煙,謝靈煙看到應飛揚望來,也不打招呼,反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咬著耳朵對中間那少女說了什麼,讓那少女臉更紅,頭垂得更低了。

    應飛揚萬眾矚目下,心神不屬的上了擂台,只感腳步一陣虛浮,他與任九霄的一番賭鬥,弄的渾身皆是傷,險些因失血過多丟命,昨日才醒來下床,現在雖無已大礙,卻仍是氣短體虛,走在擂台上腳步都輕飄飄的,

    但他卻不只是體虛,更是心虛。一年多來他雖說遍讀各種劍法秘笈,對各種劍理已是爛熟於胸,但真正與人過招,這卻是頭一次。玄武台為何有這麼多人圍觀,看看圍觀之人希冀的目光,他便明白了,眾人皆是想一睹,這個能與任九霄針鋒相對的外門弟子,劍法究竟能高到何種地步?可這問題應飛揚也不知道,他心中希冀更勝過他們千萬倍,也比所有人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答案即將揭曉之刻,他卻是突然的心虛畏懼,「如果我的劍法沒我想像的那麼高怎麼辦?如果我真如任九霄所說,只能用嘴使劍怎麼辦?如果我這一年多的努力,換回的不過只是一場空夢又該怎麼辦?」千頭萬緒湧上心頭,應飛揚的手竟不自然的顫抖。

    心思浮動之際,那名紅著臉的女弟子已上了台,咬著嘴唇輕輕嬌怯怯的道:「應師兄好,我叫秦梅聲,能與你同台比試,,我很高興。」

    說道最後幾字時,秦梅聲的俏都紅的似要滴血一般。

    「哦,秦師妹,請指教。」應飛揚心神恍惚,也沒看對手一眼,隨口應了一聲,秦梅聲美目閃過一絲黯色,道了一聲指教,便拔劍而上。

    伴著一聲鳳鳴般的劍吟,秦梅聲一劍遞出,此招飄逸清絕,劍光卻是瑰麗照眼,映得應飛揚恍惚的雙瞳為之一亮,熟悉的文字登時在腦中浮現。

    「梧桐寂劍,有鳳來儀之招,劍行瑰麗,劍意卻是清寂,劍尖為喙,劍鋒為翼,一擊不中,翩然而逝。」只在劍光閃動一瞬,應飛揚腦中仍思索破招之法,手已先一步的一劍平遞,劍走恢弘磅礴,剛猛雄烈之勢,正是真武伏魔劍,真武者,北帝玄武神也,而鳳者,朱雀也,此招以雄渾沉穩制靈巧機變,正合北玄武克南朱雀之意,恰恰克制住有鳳來儀之招。

    此招一出,台下便有喝彩聲,秦梅聲劍式未展開,便已覺勁風臨頭,隨即旋身躲閃後退,卻見應飛揚並未乘勝追擊,只是略帶驚異的看著自己的手掌。

    應飛揚雙目痴迷,呆呆的看著自己手掌,似乎不敢相信剛才那招是他發,他手腕微抖,長劍歡快的在他掌心打了個轉,劍柄冰冷又粗糙的觸感,劍鋒劃過空氣時帶來的劍嘯聲,分分明的告訴他,這不是像以往一樣的深夜夢景,而是最真切最渴望的現實,他真又能用劍了!

    應飛揚感到渾身上下噴湧出一股鮮活熱動的生命力,彷彿禁錮多年的蝴蝶終於破繭而出,一種無邊無際的歡快由心頭而起蔓延全身,他興奮的吸口氣,玩耍一般將劍丟到左手,翻腕挽出一朵同樣明麗劍花,好似一個孩童剛剛找到了最心怡的玩具,應飛揚無邪的笑了。

    秦梅聲見他長劍換至左手,只道他有何怪招要出,隨即步踏輕塵,若月宮仙子一般飛身攻來,此招是月華明朔劍中的「盈虛有數」,劍光轉眼已如傾灑而至,如同月光流瀉。此劍看似嚴密,劍光中卻又留有一隙。而應飛揚運用左手如右手一般靈巧,只是輕輕一刺,此招無名無狀,卻是一劍刺入劍光空隙,似是要將劍光補滿一般。

    「盈虛有數」之招精髓盡在盈虛變化之間,劍光初如弦月,留有空隙,便是為了後續變化,待到變化之後,便如滿月映下,讓人無處可躲,應飛揚一劍將這空隙補滿,卻是封死了後面的變化,水滿則溢,月圓則缺,劍光圓滿之後,破綻隨即顯露。

    「好!」台下又是齊齊一片喝彩聲,此招看似簡單,但若想做到,便需在短短一瞬間看破劍光虛實,再無視臨頭的劍光,以更快的速度刺入空隙之處,眼力,勁頭,速度,乃至膽色都是不可或缺,只此一劍,便可看出應飛揚確實有被高看一眼的價值。

    秦梅聲劍法破綻已現,應飛揚再出一劍,點向秦梅聲肩井穴,招行一半,卻又生生止住。

    太快了!等了許久才得到出劍的機會,尚未能盡興,他怎麼忍心讓比賽結束。

    秦梅聲連退數步,驚魂甫定,發現臨身的劍被突然收回,遲疑了一下,咬唇再次攻上,卻是招招式式都被應飛揚克制。

    「秋水歸鴻」破「月華清輝」,「楚天雄闊」破「梧桐斷角」,「混沌兩儀變」破「鳳死桐枯」,這兩年間無數次在腦海中閃過的劍招,如今似是早已按捺不住,爭先恐後的湧到手上,在自己手中成長,成形,變化,劃出璀璨的劍光,交擊出歡快的聲響,應飛揚如同被灌下一股烈酒,如痴如醉,卻是越醉越不捨得停杯,每每要決定勝負時,卻是倏然停手。

    開始時,應飛揚每出一劍,都有人吶喊喝彩,慢慢的,吶喊聲停了,變成了紛紛議論,再然後,連議論聲也停了,全場只剩一片寂靜。

    戲弄!這已經不是比鬥了,而是在大庭廣眾下,**裸的戲弄!任誰都看得出應飛揚劍法遠在對手之上,可他卻遲遲不願取勝,非得如貓弄老鼠一般,一次次的給秦梅聲機會,再一次次將她擊潰。秦梅聲本就是薄面皮的女孩子,終於——

    「啪!」一聲脆響,秦梅聲擲劍於地,又羞又氣,梨花帶雨的喊道:「劍法好就了不起麼,太欺辱人了!」說罷,捂臉向台下奔去,女伴們欲圍上她,卻被她推開,消失在人群裡。

    「怎麼回事?」應飛揚此時才如夢初醒,不明所以的看向謝靈煙,卻見謝靈煙只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牽著幾個女伴離開。

    「哼,一個外門弟子竟然也這麼囂張!」

    「該勝不勝,要敗不敗,真拿別人當猴耍嗎?」

    「太過分了,枉費秦師妹這般可人兒,竟然瞎了眼。。。。」

    聽著其他人的紛紛議論,應飛揚恍然大悟,知曉自己方才的舉動大失分寸,想要道歉,卻發覺連對方什麼樣貌都不記得,只得在眾人鄙視下悻悻的離開擂台,而他背後,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噓聲。

    待回到住處,應飛揚站在竹林中,吐氣聚息,在他沉睡的時候,丹力就已被完全吸收,此時體內真氣再無一絲罣礙,隨心所欲在筋脈中流動,他腦中再次回到比劍時的場景。

    只差一點,方才他遲遲不願結束比賽,因為心中有感,只要擂台上多呆一會,他便能踏出這步。

    應飛揚想著,劍出,直刺,眼前竹林卻是全無反應。他毫不在意,收劍歸鞘,閉眼沉思一會。再次劍出,直刺,歸鞘。劍出,直刺,歸鞘。劍出,直刺,歸鞘。劍出,直刺,歸鞘。。。。。如不知疲憊一般,重複著單調的動作,刺了不知幾千劍,直練到晌午,整個人都被汗水浸濕,如剛從水中撈出一般。

    終於,「咔哧」一聲,應飛揚一劍刺出,距離他仍七步開外的竹子攔腰折斷,這一聲折斷聲成了應飛揚耳中最美的音符。

    他把身子擺成一個「大」字向直直後倒下,摔在鬆軟泥土上,嘴角掛著一抹得意的微笑安詳的閉上眼睛。

    終於踏出這步了。

    劍氣離體。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09
第三十一章 惡名遠颺
               
    翌日,清晨。應飛揚再次踏上舞劍坪,手還在敲打著痠疼的肩膀,本來就是重傷初癒,氣血兩虛,偏偏昨日又練劍練到脫力,倒在陰濕的林中便睡著了,而清苦道人從他面前,也全然視若無睹,任由他在外面睡了一夜。早晨睡醒時,只覺渾身濕寒酸楚,難受異常。

    此次他比試之地是白虎台,還未到擂台,便覺氣氛詭異。

    「那混蛋來了!」「沒錯,就是他,瞧他那輕慢的樣子!」一眾弟子圍在外圍,個個殺氣騰騰,惡狠狠的盯視著應飛揚,而最內一圈,更是圍了一圈膀大腰圓的男弟子,個個摩拳擦掌,好像街頭流氓一般只待一聲令下,就要上前圍毆他。

    再看擂台上,已經站著一個老熟人。

    應飛揚輕嘆一氣,信步上台,打招呼道:「喲,羅師兄,好久不見。」

    這次的對手就是羅中昊,好久不見,他又高壯了幾分,臉上又多了兩褶橫肉,顯得更加凶暴了,只隨便站在那,便如一座鐵塔矗立。卻見羅中昊聲如銅鑼的喝道:「應飛揚!我梅聲師妹和你何怨仇?你昨日要這麼羞辱她!」

    應飛揚一嘆道:「哪來的仇啊,我根本都不認識她。」

    此語一出,台下一片嘩然,「還不認識呢,瞎子都能看出秦師妹對他的情意。」「就是,哪有他這麼羞辱人的,真是人渣。」「秦師妹這麼好的人,怎麼會看上這個敗類。」一群弟子已是議論開來。

    「咳,你們有所不知,這應飛揚在奇鋒劍奪時就已經禍害一個姑娘了,當時為了一把劍,和愛慕他的苗淼師妹大打出手,苗淼師妹被他氣得都哭成淚人了。」人群中傳來熟悉的聲音,竟是章柳也在圍觀,應飛揚聞言,差點吐出血來。

    周圍弟子卻來了興致,紛紛探著腦袋,「到底是怎麼回事,給我們細說說吧。」

    章柳見眾人期待,隨即清了清嗓子,如說書先生一般,擺開架子道:「諸位有所不知,想那奇鋒劍奪。。。。。」

    眼看章柳添油加醋,說得唾沫飛濺,周圍人看應飛揚,眼中鄙視之色又重了幾分,恨得應飛揚只想跳下擂台,一劍刺死章柳個「長舌男」。

    羅中昊竟也全神灌注的聽章柳說完,輕抹去眼角的英雄淚道:「苗師妹也是至情至性的女子啊,可惜遇人不淑受人欺矇。」接著惡狠狠得瞪嚮應飛揚,道:「好啊,你個拿嘴使劍的傢伙,跟我搶我的謝師妹也就算了,為什麼連我的秦師妹和我的苗師妹也不放過,今天我便替天下好男兒,教訓你人渣!」

    應飛揚最恨別人說他拿嘴使劍,心中已有不快,更何況「什麼叫你的謝師妹、你的秦師妹、你的苗師妹啊,你當凌霄劍道所有女弟子都是你後院大白菜啊!」應飛揚在心中翻著白眼道。

    那邊羅中昊還未說夠,「對了,你個用嘴使劍的傢伙曾經誇口十三招就能敗我,今天我倒要看看,沒有謝師妹護著你,你又能在我手下走幾招。」

    「又一遍!」應飛揚感覺額頭上青筋都在跳動,心頭越怒面色反而越沉靜,恭謹的行禮道:「羅師兄說笑了,什麼十三招敗你,昔日是我目光淺薄,修為不濟,才會出此荒唐謬語,只是笑柄而已,還請羅師兄萬莫放在心上!」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羅中昊見應飛揚突然謙恭起來,竟也有幾分得意,胸膛高高挺起,但應飛揚接下來的話,卻出乎他的意料。

    「現在看來,何需十三招,要敗羅師兄,三招足矣!」應飛揚貌若謙遜道

    「你!竟然敢誇口!」羅中昊聞言大怒,當即大吼一聲,雙手持劍,直劈而來。招走雄渾霸道,劍帶凶厲殺氣,正是四相劍決中的白虎臨陣劍,白虎是西方靈獸,司戰爭,主殺伐,所以是四相劍決中殺意最盛的劍法,羅中昊盛怒出手,當真如凶獸一般威勢赫赫。

    卻見應飛揚氣定神閒,負手身後,在劍鋒臨頭時才向後一傾,以足跟為軸將身子轉了半圈,遊刃有餘的避過一劍,繞至羅中昊身後,悠然道:「這是第一招。」

    眼看應飛揚態度輕慢,連劍都未出,羅中昊怒氣更甚,回身旋斬,劃出半月形的劍光,劍風破空竟如猛虎呼嘯,應飛揚足一點,向後倒飛而去,羅中昊隨即化橫斬為直刺,若猛虎捕食,見血方休。

    眼看已臨擂台邊緣,退無可退之時,應飛揚連劍帶鞘,一點搭在羅中昊劍身之上,卻是不與硬接,反而以劍為支點,撐桿跳一般翻過羅中昊頭頂,穩穩落在他身後,「這是第二招。」反是羅中昊沖得太猛,險些衝下擂台。

    羅中昊剎住身子,又羞又怒下臉如染血般的紅,「小白臉,有種別逃!」只聞一聲狂吼,羅中昊龐大身子驟然斜著騰空,雙手持劍,若陀螺一般轉動,在空中捲起了一道螺旋氣流,劍光在他周身拖曳成一個圓環,輪鋸一般朝應飛揚壓下,雄沉劍光覆壓之下,竟是全無躲避之地。

    卻聞應飛揚自信一語,「如你所願!」應飛揚不閃不避,豁然起掌,竟是左手直向劍輪伸去,眾人只道他是失心瘋,竟敢只以肉掌接劍,眼看肉掌要被劍輪絞碎,卻聽「啪」的一身,結果出人意料,應飛揚一掌避開所有虛影,精準無誤拍在劍身之上,雄渾掌勁直將劍斜砸入地面。右手仍是握住劍鞘,卻是勁力微吐,將星紀劍從鞘中逼出半尺,橫架在了羅中昊的脖頸。「這是第三招。」

    應飛揚真的三招取勝,場下弟子無不動容,少數明眼人卻暗暗讚嘆,應飛揚能取勝,非但是他本身修為脫俗,更在於戰術得當。

    需知白虎臨陣劍既是兵陣殺伐之劍,自然也暗合兵法,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應飛揚前兩招看似輕慢,其實是為了避開鋒芒,順便激怒羅中昊,羅中昊盛怒出手,每一招皆是使出十二分力氣,待到第三招時,已是心浮氣動,外強中乾,才會被應飛揚輕易擊敗。

    其實羅中昊敗得也不冤,昔時應飛揚聲稱十三招能敗他,是以當時的眼光看待的,如今應飛揚突飛猛進,已達劍氣離體之境,再不可同日而語,便是捨去劍術戰法,純粹以力撼力,照樣能穩壓羅中昊一頭。

    「比劍結束,勝者應飛揚!」裁判弟子宣告結果。應飛揚將羅中昊一推,掛出氣死人不償命的笑容道:「羅師兄,承讓了,下次比試記得多帶些小弟齊上。」

    「哼!」羅中昊怒髮衝冠,卻也無可奈何,灰溜溜的離去,在場弟子見應飛揚獲勝,噓聲大起,應飛揚卻是全然無視,走到人群中抓住想要藏在人群裡離開章柳道:「章兄,好久不見,咱們來好好敘敘舊。」接著不由分說,把他拖到了沒人的地方。

    章柳是世家子弟愛惜面皮的性子,當眾不願與他拖曳撕扯,待到無人處,才一甩袖子,冷道:「有話說話,別拉拉扯扯。」

    應飛揚旋著劍,陰惻惻的說:「章兄,你倒真對得起我啊!」章柳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打敗任九霄後我們便對你出手,算是我們不地道,於情上我們虧了一分,但要是於理,比賽既未結束,我們也是對手,對你出劍有何不可,你想算賬我也不怕你?」

    應飛揚一揮手道:『誰跟你說這檔子事了。你說你也是個世家子弟,成天做什麼不好,非要學鄉野村婦一樣嚼舌根,我和苗淼可沒什麼關係,你這般瞎說,可不怕爛了舌頭!」

    哪知章柳正色,義正詞嚴的道:「應飛揚,你若行得正坐得端,又哪會有平白來的髒水,此事是我親眼所見,難道應飛揚做得,我說不得?我也好言奉勸一句,莫要學那些狂蜂浪蝶,拈花惹草卻又不敢承認,令人不齒!」

    應飛揚扶額頭痛苦道:「罷了,跟你說不清楚,對了,你今天怎麼有空看我比試,不要參賽嗎?」

    章柳顏色一餒,道:「明知故問,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能過關斬將,我已經被淘汰了。」應飛揚昨日全意全心破關,倒是忘了關心其他人戰況,此時好奇談問道:「那其他人呢?」

    「苗淼也被淘汰了,明燁和我師。。。和邢飛晉級下一輪,白虎台接下來便該邢飛比試了,他若是能贏了這場,下一次就該跟你比試了。

    「哦。。。。。」應飛揚拖著長腔,用劍鞘敲擊著手心,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章柳看著一陣惡寒,道:「你還有何事,若是無事,我要去看邢飛他的比試了。」

    「無事,走,咱們同去。」說著應飛揚勾著章柳肩膀,好哥倆一般的走回舞劍坪。

    接著,應飛揚如逛集會一般,四個擂台輪著逛,先是看見邢飛和一個殿前弟子大戰八百回合,終於憑藉體力優勢獲勝,方被評判弟子宣佈勝利後,就軟軟的倒在場上了。

    接著逛到了朱雀台,朱雀台被男弟子們圍得水洩不通,從人群中縫隙中,可看到謝靈煙和另一個同樣姿容秀麗的女弟子對招,兩個身姿曼妙的少女每過一招,都引起台下一干閒人們的怪叫。最後對陣的女子在謝靈煙輕靈飄逸的劍法下自覺取勝無望棄劍認輸了,在眾人口哨聲中,逃也似的離開了擂台,謝靈煙則落落大方的做了個四方揖,美眸掃到人群中的應飛揚時,又突得一寒,轉身而去。

    「這小妮子,我招她惹她了,又給我臉色看。」應飛揚嘟囔一聲,想要去找謝靈煙解釋清楚,卻是反被人潮擠走。

    一路被人群擠到青龍台,正逢明燁比試,與謝靈煙那場相比,這場的關注度簡直少的可憐,台前稀稀兩兩幾個觀眾,而明燁和他對手打得只能算中規中矩,並無什麼出彩之處,最後雖然贏了,但連個掌聲都沒有,也就應飛揚衝他豎個大拇指,明燁點點頭算是回應,便默然離場了。

    倒是沒看到任九霄,但眾人對他的議論不時傳入耳中,聽別人形容,才知他比應飛揚更先比試,只以驚鴻一擊便結束了戰鬥瀟灑而去。

    應飛揚走馬觀花的看了一日,確實是大開眼界,各位弟子劍法雖未必高過他,但也皆有可取之處,而活靈活現演繹出的劍法,也遠非死板的劍譜可以涵蓋。一天看下來,只覺受益匪淺。

    待到公佈明日賽程時,對手果然是邢飛,「真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啊!」應飛揚敲擊著劍柄輕聲道。應飛揚非是氣量狹窄之人,卻也絕不是毫無脾氣,與邢飛雖只是些小恩怨,但既然對上了,那就順便敲打下他吧。

    想著想著,不禁對明日的比賽有所期待了。。。。。。

    ps:感謝zzqas和燎宇鳳兩位兄弟支持,最近自感水平不足,老是心懷忐忑,若有意見還請隨意大膽的噴。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09
第三十二章 劍氣經空
               
    兩日後,又是交戰日,應飛揚早早來到擂台玄武台,等待著這次對手邢飛,台下人頭攢動,議論紛紛,自前兩戰後,應飛揚的名頭已是無人不知,在堂口中的賠率已經躍升到第三位,奪冠熱門程度僅在任九霄和謝靈煙之下,此時台下中人可說全是為觀視他比劍來的。

    應飛揚好整以暇的等待對手邢飛到來,結果日上三竿,邢飛卻仍然未到,應飛揚心生不耐之際,卻聽裁判弟子道:「邢飛超時未到,應飛揚勝。」本打算看場好戲的群眾齊聲一噓,一哄而散。

    原來邢飛前日一場交戰只是慘勝,損耗巨大,本就難以再戰,況且他的對手是應飛揚,參考應飛揚前兩戰,再想想他與應飛揚之間的嫌隙,輸是肯定的,而且九成九會想秦梅聲和羅中昊一樣輸的很難看。邢飛已極其僥倖的進了前八,成績已超乎他原本預料,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

    玄武台的好戲沒看成,卻有齊聲的喝彩聲從青龍台的方向傳來,台下眾人紛紛側目向青龍台望去,但人潮洶湧,看不清晰,反倒是應飛揚因站在高高擂台上視野開闊,看的清楚分明。

    青龍台上,一條俊逸身影騰空而起,雖然看不清形貌,但相隔甚遠猶能感到那人透骨的張狂,不是任九霄又是誰?

    但見任九霄一聲清嘯,手中之劍青光暴漲,竟從劍上射出一道匹練似的氣芒,帶著銳聲呼嘯直襲他的對手而去,那名對手橫劍接招,卻是難敵其威,雙腳站立不穩,被生生打下擂台,這是——

    「劍氣離體?!!」一時這四字此起彼伏,從眾人口中傳出,皆是又驚又疑,劍氣離體,看似只有區區四字,卻不知難倒過多少人,凌霄劍宗中有個默認的規則,若年過三十,仍不能達到劍氣離體的境界,便會被發派到派門外的道觀,眾門外弟子的師傅,大多都是這麼個出身。由此觀之,三十歲仍無法用出劍氣的人不在少數。

    其實能在二十歲前使出劍氣的,就已經是資質不凡了,而任九霄不過十六歲便已有此實力,達到了一些人窮極一生也無法到臨的境界,怎能不令人欣羨讚歎。

    讚歎聲未停歇,任九霄再做驚人之舉,身形滯留空中,劍光揮灑,竟是凌空又發出一道更加恢弘壯闊的劍氣,劍氣呼號奔嘯,若長河經天一般劃破天宇,從眾弟子頭頂飛過,而劍氣所向之處,竟是——

    「就這麼等不及炫耀嗎?」應飛揚凝視著激射而來的劍氣,絢麗劍光映得他雙目煜煜生輝,「那麼,應你邀約,還你此劍!」應飛揚手拍背後劍鞘,伴著鏘然一聲,劍做龍吟,直衝牛斗,應飛揚亦隨之躍起,凌空接劍,沛然光華在掌中綻放,化作一道凌厲劍氣,白虹一般直貫而去。

    眾人高昂著脖子,順著著任九霄的劍氣方向望向玄武台,眼中驚異之色還未曾稍減,陡然見一條人影從玄武台上拔地而起,起手劍竟同樣揮出一道犀利劍氣,兩道劍氣在人群上空架起一座橋,隨即一聲輕響,劍氣相撞,化作銳風四散。

    兩道遙遙對立的人影亦翩然落下,觀望的眾人這才回過神,「應飛揚!」,這三字一時此起彼伏,再次被眾人傳誦,只是眾人盯嚮應飛揚的眼光除了原有的驚異欣羨之外,還多了一層嫉妒。

    方才見到任九霄的劍氣,眾人初時雖是驚訝,但平靜過後,反而生出理所當然之感,凌霄劍道立派數百年,人才層出不窮,各領一代風騷,如任九霄這般年紀達到這種境界的,絕非是空前也未必是絕後,若反過來想,任九霄是掌門親傳愛徒,天資橫溢,隱隱是此代弟子中第一人,若是無這等修為,反而讓人覺得此代弟子人才寥落了。

    但應飛揚又不同了,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外門弟子,卻在短短幾日內流星掠空一般光華閃耀,聲名鵲起,如今竟又展現出能與任九霄分庭抗禮的實力,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眾人不禁心中暗道:「這小子定然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才能將劍法練到這種程度!」

    「任九霄,你方才做了什麼?」評判弟子待任九霄落回台上,才如夢初醒,意識到任九霄突然攻擊其他擂台的行為已屬違規,馬後炮的斥責一句,任九霄滿不在乎的道:「我做了什麼,你看不到嗎?」

    「攻擊其他選手,你這是違反規則!」

    「他和我比賽都已結束,算不上參賽選手了。」任九霄不屑道:「況且這劍哪算得上攻擊,只是戰書罷了!」說罷收劍回鞘,從眾人頭頂掠飛而去,只留裁判弟子在台上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紅。

    「裝腔作勢!」應飛揚向任九霄消失的方向比了比小指,暗罵了他一聲,其實他們二人剛達到劍氣離體之境,以二人此時的修為,劍氣只有在十米內才有威力,青龍玄武兩台相隔逾百米,劍氣經行百米,早已是有形無力。

    所以方才任九霄那一劍不是攻擊,而是示威挑釁,偏生應飛揚也是個驢子脾性,最經不起別人的挑釁,本來是準備留著做壓箱底絕技的劍氣,在挑釁之下提前自露底牌。

    「哎,我跟他較什麼勁」方才脾性上來了不管不顧,現在應飛揚又開始後悔了,「罷了,還是去看看別人的比賽嗎。」沒了底牌,應飛揚總覺得缺了底氣,剩下兩個擂台將決出最後兩個四強人選,雖仍不知結果,但能在眾多弟子中超群拔萃進入四強的,絕非庸手,沒了底牌,就該做到知己知彼。

    無視週遭人的指指點點,應飛揚徑直走向白虎台,對戰者是明燁和一名瀟灑俊朗的弟子,此弟子喚作嵇櫆,是謝靈煙之父謝康樂的弟子,與任九霄一樣,是年輕弟子中的領軍人物,劍法上雖稍遜於任九霄,人緣卻比他強了百倍,在盤口中,是第五奪冠熱門,如今場下弟子皆是為他加油,倒顯得明燁是孤軍奮戰了。

    應飛揚一定睛,竟從振臂吶喊的人群看到一個熟悉身影,應飛揚走近,拽了拽她袖子道:「好歹也都是外門弟子出身,你能拿到太陰之劍也少不得他幫忙,至於這麼胳膊肘往外拐嗎?」

    苗淼轉過頭,烏黑閃亮的大眼睛往應飛揚身上一掃,隨即轉回到擂台,似是片刻也不捨得離開。「你管我啊,誰讓明燁沒嵇師兄生得英俊呢?」

    應飛揚向台上看去,那嵇康生的唇紅齒白,目若流星,俊美異常,偏生又身材高大,體態修長,竟是集英俊與魁偉與一體,倒是像極了說書人口中的錦馬超,應飛揚雖也算是英俊少年,但比他仍遜了一籌,此時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

    「嗤,膚淺!」應飛揚嘲道,苗淼卻似全未聽到,攥著拳頭漲紅著小臉,眼睛裡閃著星星。應飛揚自討沒趣,也將視線挪向擂台。

    嵇康手中之劍恣意縱情,瀟灑快意,正是「名劍風流決」,劍與人相得益彰,人更顯俊逸灑脫,彷彿魏晉的名流,天上的飛仙一般。

    嵇康人劍如一,契合完美,劍光揮灑間,明燁已是左支右拙,盡落下風,劍下、身邊竄生的炎流,皆如羸弱的火蛇一般,畏懼的蜷縮著身子,最終卻仍是「嘶!」的哀鳴一聲,消散於無形。

    眼見根基,劍術皆是嵇櫆勝過一籌,苗淼雙目放光,揮舞著拳頭高呼道:「明燁要敗了,嵇師兄加把勁,把他打下台。」卻聞應飛揚冷哼一聲,酸溜溜的道了一句:「未必。」

    戰局發展就真如應飛揚所言,明燁雖是狼狽不堪,卻總是與千鈞一髮之際避開重創,劍鋒劃過,最多帶出一道輕痕,割破半邊衣襟而已,竟有相持了半個時辰,仍是未見勝敗。此時台下弟子已是心有不耐,噓聲大作,任誰都可看出明燁與嵇櫆之間不小的差距,若是愛惜顏面,早就該棄劍認輸了,畢竟外門弟子能走到這一步也是難得,可這明燁偏偏就要死纏爛打,自取其辱。

    「哧。」又一聲,明燁外袍再多一道豁口,此時衣衫襤褸,當真與乞兒無疑,「趕快認輸吧,不要死纏爛打了!」「下台下台,你不嫌丟人我都替你丟人了!」惡意的哄嘲聲鼎沸而起,明燁卻是雙目清冷如常,不見一絲羞怒,反倒是嵇櫆的劍法有了變化。

    底下看熱鬧的弟子都感厭煩了,那嵇櫆心中不耐自然要遠超他人,每一招都覺得能結束戰鬥,卻每一招都被對手堪堪避過,久而久之,竟生出一股無名火。需知「名劍風流決」劍意盡在「風流」二字,舉重若輕間談笑敗敵才見風流本色,而追打一隻敗犬哪還有半分風流之意。

    嵇櫆劍招也隨心意,生出了一絲變化,劍招上從容閒適之意稍退,平添了幾分戾氣,就在劍意變化的一瞬,「是時候了!」應飛揚在台下低聲一語。

    似是為了印證應飛揚的話語,在應飛揚說話的同時,明燁動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4 23:09
第三十三章 嚴師順徒
               
    明燁反手一抓,將已是破爛不堪的外袍扯下,手一揚,外袍鼓著風向嵇櫆罩去.

    「彫蟲小技!」嵇櫆只道他想要借外袍遮蔽視線,不由輕嗤一聲,勁力微吐,破爛外袍隨即徹底變成碎片,嵇櫆腳步絲毫不緩,從碎片中穿行而過,劍尖直指明燁。

    哪知碎片突然無火自燃,化作翩飛的火蝶,齊齊飛向嵇櫆,嵇櫆這才意識到方才外袍中暗藏炎勁,腳步一停,以劍駐地,浩蕩勁風從身上湧出,火蝶隨即被勁風吹得倒飛,嗚嚥著化作飛灰燃盡消散。

    就在嵇櫆變招同時,明燁身上陽炎大作,挺身縱劍,化作一條火龍朝嵇櫆奔襲而去,嵇櫆再欲變招,卻已晚了一瞬,索性不再防禦,以攻對攻。

    兩道身形交錯,轟然一響,炎流四射,隨後各自站定。

    「嗤!」鮮血噴湧,肩上已添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呼!」而嵇櫆的半邊袖子燃起烈焰,白皙皮膚被燒出幾個水泡,還帶著幾分焦灼味道。

    二人此招各有損傷,不見勝負,明燁旋劍便要再戰,嵇櫆卻是後退一步道:「算了,死纏爛打的,我怕了你了,這場比試算你贏了。」

    嵇櫆已是親傳弟子,試劍大會對他來說意義不大,而他又是極好面子之人,如今半隻手都焦灼的樣子,實在不成體統。樣子狼狽,心緒煩躁,出劍就再無名劍風流訣飄逸出塵的氣韻,方才一招看似他受傷較輕,其實人劍劍完美的契合已被打亂。再戰下去勝算只會越來越低,不如趁早認輸。

    裁判弟子一聲裁定,嵇櫆隨即優雅下台,向其他弟子借了一件外袍,罩住了裸露的手臂,翩然離去,其餘弟子也簇擁著他,嵇櫆一路與人談笑,似是全然未將勝負放在心上。

    而勝者,被孤零零的拋在了擂台上,風一緊,竟生出了幾分蕭瑟淒涼之感,明燁似是扛不住風吹,此時搖搖欲墜,「無事吧。」兩道聲音傳來,四隻手,同時扶住了明燁,接著是四隻眼睛對視。

    應飛揚道:「你怎麼還在這?不跟著你嵇櫆嵇師兄離開嗎?」

    苗淼一橫眼,道:「嵇櫆是哪個?我不認識啊?我可是一直在為明燁師兄加油的,我們都是外門弟子出身,我能拿到太陰之劍也少不得他幫忙,自然是該關心他了。」苗淼將應飛揚方才的話直接拿來套用,還說得理直氣壯,應飛揚當場氣結。

    此時「哇」的一聲,明燁吐出一口血,「你無事吧,我帶你下山。」

    「無妨,我自己能走。」明燁冷漠回道,卻聽聞苗淼道:「無妨你個頭,乖乖聽話,你住處在哪,我們送你回去。」二人不由分說,竟兀自把明燁架著離開。

    明燁冷漠雙眼上閃過一抹異色,最後嘆了口氣,對應飛揚道:「你我皆是進入前四,來日便是敵手,你又何必過問我?」

    「來日相爭來日再說,今日既然還不是敵手,我又豈會袖手旁觀,況且今日沒和邢飛戰成,已覺得手癢難耐,若是你再因治療不及時,而傷重難以出戰,那我豈不是要無聊死!」應飛揚毫不在意的答道。

    明燁一愣,又冷然道:「這次算我欠你,日後定當奉還,不過試劍大會我非奪得魁首不可,絕不會手下留情。」

    應飛揚聽得不喜,嗤道:「若需你手下留情才能勝,那我雖勝猶敗,你若傷重便不要開口,一開口就是你欠我我欠你的,算這麼清楚,真是好生無趣。」

    「無趣嗎?」明燁自嘲道:「此身恩未盡仇未了,束縛加身哪來趣味!」

    「好了好了,你身上還在滴血咧,乖乖指路吧。」苗淼嘟囔道。

    —————————————————————————————————

    齊雲鎮鎮中地多人少,每逢盛會,便會有閒置的民房外租,明燁住所便是其中之一,進入堂中,便見一黑鬚黑髮的道人盤膝而坐,道人面容冷厲,姿態威嚴,本正在閉目打坐,聽聞腳步聲傳來,猛一睜眼,便見到深受重傷的明燁,雙目中立時浮現一股怒意。

    「怎麼回事,竟然被傷成這樣?」道人起身,審視明燁的傷口問道。

    「明師兄這次對手是嵇櫆嵇師兄,他們兩人都很厲害的,所以也留不得手,嵇師兄不是故意要將明師兄傷得這麼重的。」苗淼見道人怒氣衝衝,只道這道人憐惜徒弟得一身傷痕,要怪罪嵇櫆下重手,忙出面解釋。

    哪知道人突然出手,竟是一掌擊在明燁創口上,明燁慘嚎一聲,倒飛著撞在牆上,再白牆之上拖出一道血痕,軟軟垂落在地,道人收掌森然道:「不過是第三輪,你便能傷成這樣!這般廢物,怎麼在下面兩輪中勝出,怎麼能奪得頭名?真是無用!。」

    意外之舉,令應飛揚和苗淼二人大為錯愕,道人餘怒仍未消,竟抓過幾上的熱水壺向明燁砸去,應飛揚及時反應,身形瞬動,連劍帶鞘平平遞出點向水壺,將水壺抵在了道人手上。道人眼中見他反應神速,眼中一疑,掌中隨即運力,壺中之水沖開壺蓋,激射而出,直逼應飛揚面門。

    應飛揚已感熱浪撲面,急忙撤劍後退,突然水浪凝在了空中,但見苗淼催動法決,水浪如游蛇一般,隨著她的指引,再向那道人衝去,道人不見慌亂,抄住壺底,壺口對水浪一引一納,茶水又復回到壺中,道人咧嘴一笑,沖明燁道:「原來是在外面交了朋友,死了沒,沒死就快過來,給你朋友到些水喝!」

    明燁掙紮著爬起,踉蹌走到几案前,倒了兩杯茶水給二人,舉案過頭恭謹道:「應兄,苗姑娘,有勞二位相送,我既然已回到住處,二位飲了茶水便離開吧。」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明兄療傷了。」應飛揚接過茶一飲而盡,隨後擲杯於地,狠狠瞪視那道人一眼,便轉身離去。苗淼看應飛揚這便走了,心中莫名,猶在猶豫,那道人有道:「客人可是嫌水涼了,明燁,還不快滾去給她再燒一壺。」

    「不必了!姑娘我只愛喝加了桂花蜜的烏梅漿,這水味道單薄,姑娘喝不慣!」苗淼怒道,將水傾倒後同樣擲杯於地,追嚮應飛揚。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應飛揚,你怎麼說走就走,不替明燁出頭,教訓那老混蛋!」苗淼變走邊嚷嚷,憤恨將腳邊的一顆小石踢飛。

    「算了吧,那人叫明燁給我們倒茶,你還看不出他的用意嗎,我們越是強出頭,他便越是要折辱明燁,我們早點走,明燁才能早點療傷。」

    「這明燁也真是的,他師傅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難怪我一直覺得他陰陰沉沉冰冰冷冷的,原來真是一點脾氣血性都沒有!」苗淼火氣不消,竟將矛頭轉向明燁身上,一直絮絮叨叨個不停。

    「人各有異,總不能每個都像姑娘這般天真活潑,率性爛漫,否則這世間不是太喧鬧了。」應飛揚聽她說了一路,終忍不住調侃道。

    「好哇,你變著法的說我吵是吧!」

    「誤會誤會,我是說姑娘也嘟囔了一路,方才又連杯水也沒喝,前面不遠就是我的住處,不如到我家裡,我替姑娘準備你愛喝的加了蜜的烏梅漿。」應飛揚的住所在凌霄鎮另一端,不知不覺已走到住所旁,隨口便邀請道。

    哪知苗淼警惕的後退兩步,手抱胸口道:「你想幹什麼?」

    「什麼幹什麼?」

    「明明認識沒兩天,便邀女孩子去你家中,你果然很老練啊,還說請我喝烏梅漿,誰知道你烏梅漿裡加的是桂花蜜還是其他喝了就會變得奇怪的湯湯粉粉。」苗淼覷眼道:「以為本姑娘會上你當?對不起,你在女弟子中的名號已經臭名昭著,人渣榜上榜首人物就是你應飛揚了。」

    應飛揚當場氣得氣血上湧:「我得名聲怎麼壞的,你還不知道麼,我還沒怪你呢,你倒是先倒打一耙了?」

    苗淼卻是張著無辜的大眼道:「我怎麼了啊?你為了一把劍對本姑娘耍心機使手段,本姑娘這麼纖細脆弱的女孩子被你氣哭了不是很正常嘛,至於別人怎麼想,幹我什麼事,再說無風不起浪,別人會往那方面想,證明你往日行為確實不端,應飛揚,希望你能自省啊!」說罷,還一臉鄭重的拍拍應飛揚肩膀。

    應飛揚往日也自覺辭鋒犀利,但對上此女偏生一點辦法也沒,只得狠狠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辭,苗姑娘一人小心,莫被垂涎你美色的人佔了便宜!」說著氣沖沖轉身離開。

    苗淼注視著應飛揚遠去身影,收起臉上玩味笑容,輕攏秀髮喃喃自語道:「說我天真,真正天真的人又是誰呢?真隨你去了,那酸酸甜甜烏梅漿,怕也只能品出苦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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