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18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1
第260章 情為何物(一)

「快滾!滾出我體內!」張守志神態癲亂,陰丹之力化作陰冷罡氣,狂潮一般洶湧而出,招式雖是雜亂無章,但勁力加持之下卻是威能無鑄,狐族之人不敢大意,當即收斂攻勢,只護住陣型不亂,而不再加進進逼。

所謂強不能久,狐族眾妖本以為張守志這麼毫無保留的宣洩真氣,必然有力盡之時,卻哪知戰上多時,張守志依然無止無休。

他們不曾預料,道門真氣本就是三教之中後勁最為綿長的,而陰丹之力更是生生不息,源源不絕。是以張守志仍毫不見衰微之象,舉手投足間,依然陰氣逼人。

反而狐族眾妖久守之下必有失,陰丹寒力逐漸加催,週遭竟成霜結冰覆之象,寒意刺骨下,狐族靈動身法竟也受到影響,凍結一般遲緩下來。一名狐族護衛身形一滯,已被陰風掃到,雖合眾妖之力,化消了衝擊力,勉強維持陣型不散,但陰丹寒勁卻入體侵脈,凍入骨髓。動作登時更顯僵硬,比其餘狐妖慢上一瞬。

僅僅一瞬,卻另渾然一體的陣勢生出一絲不諧,張守志心神雖狂,但豐富經驗鍛造出的本能,依然不曾多想,便本能將周身勁力凝成一股直襲受創之妖,所使手法,又是先前不經意使出,自己卻記不得的『玄陰天蠶手』。

玄陰天蠶手是借助陰丹之力才修成的絕學,威力自然不凡,只見真氣化作千絲萬線隨著這一掌飛射而出,眼見情況不妙,胡言欺身向前,胡言是『九尾竊天陣』的中樞、陣眼、同樣陣法的維繫者,一旦陣法除了疏漏,便由他順勢補位,此時鼓足妖元,雙掌聚攏橫擋在前,抵下這凶狠一擊。

饒是如此,陰丹之力仍難以卸盡,而玄陰天蠶手更是詭異非常,但見張守志掌雖被擋下,但真氣化成的絲線卻往復交纏起來,將胡言手臂牢牢縛住。而絲線猶在順著手臂不停向上蔓延,似是要包住胡言腦袋,將絲線從耳鼻口眼中鑽入才肯罷休。

危急之時,胡言雙眼猛睜,乍現碧芒,將整個房間照成一片幽綠,張守志神識頓陷凝滯之中,纏繞胡言的絲線也一時停下。

而此時,胡言開口再吐妖言,此言一出,便是電流組成的一個見所未見的詭異符字,隨後符字筆畫瘋狂竄湧,變作數條電蛇,直轟向張守志。

近在咫尺的攻擊,全然無法防禦的雷電,張守志無從避閃,硬生生被雷電之力轟退,幾乎能聞到肌肉焦糊之味,然而,痛入骨髓的電力讓他猛然覺醒,找到了疑問的答案,或者說找到了宣洩的方向。

「是了!我不可能修煉陰丹,也不可能做下錯事,定是這些妖魔加害於我!先擒殺這些妖魔再說!」念頭一通,張守志雙目泛紅,施展功法也再無顧忌。

身形倒飛之際,「玄陰天蠶手」連掐手決,陰丹之氣瞬間結氣成繭,包裹周身,剩餘的電蛇撞上氣繭,伴隨一聲輕爆,電蛇嗚咽一聲消散。

而氣繭也同時炸開,化作道道線形真氣射向四面八方的狐族,而繭子中乍現張守志身影,但見他焦黑的皮質開裂,露出新生嬰兒般的粉嫩肌膚,此時單手托天,仍散逸身上的電芒伴隨『噼啪』炸響匯入掌中,化作了一個電光叱咤的符字。

「區區妖物,敢在上清派面前施展雷法?」張守志眉目威凜,叱喝一聲,單掌前推,正是道門秘術掌心雷呼嘯而出。

道門素來尊崇雷電之力,認為雷電具有懲惡誅邪,降妖除鬼的天職,而上清派作為道門正宗,論起驅使雷電的法門,當世少有其他派門能及。所以雷電入體雖是痛楚難捱,但張守志御使御雷法門,隨即將雷霆之力轉移到掌心,轉作掌心雷擊出。而目標所指正是胡言。

「此妖年歲不大,但那雙眼睛邪乎的緊,再加上時而御火時而驅雷的術法,著實難纏,此時不除恐成大患!」

但聞一聲爆響,粗如蟒蛇般的雷光磅礴肆虐,便要吞噬胡言身形,胡言方才同時施展了邪眼和妖言兩大絕技,本以為能一舉除去張守志,哪知對方竟是如此韌命,此時正是後力不濟之際,雖運使狐遁向側旁避閃,但仍是慢了一瞬。

胡言胸膛被電芒掃到,登時帶著焦臭味撞倒在一旁,身子猶在抽搐不已,不知死活。而身後另有兩名狐族躲閃不及,慘嚎兩聲,當場喪命。

隨後轟然一響,連厚實牆壁也如紙糊一般被電芒撕裂出一個口子。夜風從裂開的口子中不斷灌入,吹得張守志發須狂舞,凜然生威。

餘下狐族侍衛見形勢不妙,互相交換眼色,為首的侍衛隨手指了兩妖,喝了聲:「你們兩個帶九公子去治療,其餘人隨我擋住他!」

依循指揮,立時有兩個護衛攜著胡言,從方才轟出的缺口脫出,餘下幾個護衛雖有心護守,但——

「就憑你們,可阻擋不了貧道腳步!」張守志自信道,『九尾竊天陣』已破,他也不受騷擾,有餘暇施展出拿手術法。

「天地五行,萬化轉靈,聽我招來,金甲神明!」隨著張守志口誦法訣,金甲神人應聲招出。丈餘雄軀昂立而起,直將房頂頂破,紅色眼瞳如巨靈神一般居高臨下掃視在場眾妖,令眾妖不禁膽寒。

而張守志則舍下眾妖,從樓中躍下,直追胡言而去。

哪知行不幾步,突然全身血液被抽乾一般,氣力一空,軟到在地,連方才新生的肌膚都毫無血色的乾枯、老化起來。

因失了部分記憶,此時的他卻不知曉,陰丹之力究其根源仍是生命之力,所以療愈效果驚人,才會讓他出其不意的勝了胡言,然而陰丹之所以生生不息,但那卻是取自於他的壽元。短期內借力超出一定界限,又沒有靠採補女子純陰命元及時補充,就將遭受反噬。

而今日這一戰,因忘卻了陰丹的這一特性,使得他肆無忌憚的使用了陰丹之力,雖戰力提升了不止一層,但對他來說,透支掉的生命力量早已太多。

張守志面露痛楚,面容極具老化,短短瞬間黑髮轉白,面上也多出縱橫交錯的皺紋,蒼老了不止十歲。

就在此時,縹緲甜香隱隱傳來,張守志前方走來了一個身姿窈窕,氣質高貴的絕美女子。霎時,張守志眼中露出遇到獵物一般的獸芒。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2
第261章 情為何物(二)

張守志陰丹之力反噬,面容極劇老化,正需吸取女子元陰之力,此時,街道盡頭,走來一名紅衣美人。

此女眉若春黛,膚若凝脂,一身薄羅繡金石榴裙,穿在她身上只顯高貴端莊,卻不見半分俗麗,竟是張守志生平僅見的絕色佳人。女子黑白分明的風眼中暗藏幾分急切之意,面上也略顯憔悴,但走來的步履卻沉穩泰然,還隱隱流露出對張守志的戒備。

而隨著她的步履,還有一股淡淡香氣瀰漫而來,隨是似有若無,卻總縈繞鼻端,好像永遠不會消失。

似乎感應到美人到來,張守志體內陰丹躁動,更肆無忌憚的抽取著他的命元。

而在陰丹影響下,張守志也如受到鼓動一般,雖不明所以,但呼吸卻漸漸急促,眼睛中的慾念也漸漸堆砌,腦中一個聲音,宛如惡魔的呢喃,催促他將眼前女子壓倒、揉碎、吸盡,將她元陰搾取的涓滴不剩,來補足急劇流失的命元……

正當張守志雙目泛出****的血紅,理智即將被****支配時,心中突然自省,隨即如一桶涼水灌頂澆下般,遍體透涼,心中道:「貧道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如此輕易就生出這等邪念,枉費多年清修!」

隨即閉目凝神,口誦司馬承禎所著《坐忘篇》,清心去念,斷情離欲,總算壓下心頭邪火,而陰丹的反噬也終於熬了過去,面容雖衰老不少,但好在修道之人原本就比常人壽命長,總算還吃得消。

此時,卻聽聞柔媚聲線傳來,「張道長?沒想到竟會在此處見面。」

張守志睜眼看去,那女子已走進,絕美容顏就在眼前,張守志不禁眉頭一皺,道:「貧道與姑娘見過麼?」

女子道:「道長或是忘了,上清派中,曾有一面之緣。」

張守志凝眉詳思,此等佳人,若是曾經見過,定是難以忘記,可此時他卻沒有半分印象。還在思考之際,女子就略顯急迫的問道:「方才見道長從司天台躍出,可是內中有什麼事情發生。」

張守志微微一愣,點頭道:「不錯,內中有妖魔暗行詭計,姑娘萬莫此時進入。」

女子追問道:「那道長有沒有看到我妹妹?嗯,她年歲不大,長得很漂亮靈秀。」

「你妹妹可是喚作姬瑤月?她卻是在內中,應飛揚應師弟正要將她救出,不知現下如何了。」張守志點頭道。

女子,也就是姬瑤玉聞言,長舒一口氣,帶著無法掩飾的喜悅道:「萬幸,果然有變數發生,為時未晚!」隨後也不再怕驚動內中之人,不顧風範的大叫道:「小妹,你聽到了嗎?你這傻妮子被人騙了,還不快與我滾出來。」

張守志搖頭道:「姑娘,據我觀測,司天台中設有結界,外人輕易進入不得,聲音更是傳不入,你這般喊叫只是徒勞無功。」

姬瑤玉聞言,氣凝雙眼,灌注真氣後,果然見司天台四周有著牆壁般的符文結界,隨後向張守志一拜,道:「多謝張道長告知,還有一事,小女子想請張道長相助。」

「姑娘還有何事?」張守志問道。

卻突得,姬瑤玉眼神一冷,玉手迅捷如電,直按向張守志頭頂,道:「竊取紅閣十二坊姑娘元陰所凝聚的陰丹,如今借我一用,也是應該!」

姬瑤玉五指如花瓣輕柔,卻是玄妙異常,張守志就算氣定神完時,想躲過這一手也需費心神,更遑論此時方經陰丹反噬,正是氣空力盡,心力交瘁,待他反應過來,姬瑤玉的手已按在他頭頂。

姬瑤玉掌心勞宮穴和張守志頭頂百會穴緊緊貼合一處,張守志霎時覺得腦殼上如生了株花木似得,源源不斷的吸取自己真氣作為養分。

原本真氣就已近乎枯竭,如今不過片刻就已被吸取涓滴不剩,但吸力卻無止無休,此時,陰丹感應對他真氣的需求,再有變化。

陰丹加速吸取張守志命元,轉做富有生命氣息的精純真氣,而方轉換成真氣,又順著經脈被吸到頭頂,匯入姬瑤玉體內。

張守志方停止的衰老,現在又開始加劇,頭上花白的發絲越來越多,面上也多出幾道縱橫交錯的皺紋,這片刻功夫,至少又損失三五年壽數,此時的他頭暈目眩,幾近昏厥。

而姬瑤玉原本略顯憔悴的面孔也恢復紅潤,她在上清派與狐族之妖一番惡戰,還獨自施展了需合力才能使出的『十步芳菲』之術,一身真氣損耗同樣甚多,雖趕到了司天台,但莫說對付內中師我誰這般強敵,便是破除眼前結界進入,怕都做不到,所以當機立斷,出手襲擊張守志,吸取了張守志的源源不斷的命元真氣作為療愈。

充滿生命力的真氣運轉幾週天后,姬瑤玉不但自身真氣恢復,連暗傷也好了七成,隨即撤手。張守志身體失去支撐,頓時軟倒在地,陷入半昏迷狀態。

而姬瑤玉冷冷望著張守志,鄙夷道:「取你幾年壽命為用,且先聊作利息,至於殺害紅閣姑娘性命的仇,嗯,便留與公孫大娘親手解決。」

隨後紅裙一轉,不再看張守志一眼,徑直步向司天台,司天台外界結界立生感應,符字向上飄飛,成了一堵阻隔前路的咒牆

姬瑤玉口誦法訣,催動真氣,瞬間,結界如布錦開裂一般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姬瑤玉毫不遲疑的沒身而入,結界蕩起一陣漣漪後,隨即恢復平靜,再也不見姬瑤玉身影。

張守志眼睜睜看著姬瑤玉消失,卻是無可奈何,突然,大街又傳來了幾聲罵罵咧咧聲。

「剛才明明聽到了娘們的聲音,莫非是司天台的這幫渾丈玩意被咱們堵急了,叫花娘上門解解火?」

「分明是你聽錯了,今個可是鬼節,夜半三更的,怕不是女人,是女鬼吧!」

「女鬼也好,老子也憋了一肚子火,只要女鬼生的俊俏,老子也正好拿這身陽氣鎮壓幾個女鬼!」

幾個守著司天台的幽州軍人聽聞姬瑤玉方才喊聲走來,正調笑著,忽然見躺在街上的張守志。

「他娘的,怎麼只有個男人,老子要的女鬼呢!」幾人走進,不滿的踢了張守志兩腳,忽然神色一變。

「這人,莫不是咱家節度使的兄弟,也就咱家大老爺?」一人驚道。

「嗯?咱家大老爺可是仙人,我見過,那年歲可是比你們還顯年輕,怎有這麼蒼老?你是認錯了吧!」

「錯個屁,你看這眉,這眼,跟咱家節度使生得一模一樣!定是大老爺受了司天台折磨,快,快叫安祿山安統領過來!什麼?安統領不在,他奶奶的,往日他總守在這想討節度使歡心,偏偏今天不在,罷罷罷,你們直接傳訊節度使,告訴他老人家,他的兄弟被我們救出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2
第262章 情為何物(三)

雲天之上,滿月高懸,月色依然沉冷又孤寂,仿若活了億萬載的古神的張開眼眸,冷眼塵世間的紛斗。與亙古耀空的明月相比,一切爭鬥都如過眼雲煙,轉瞬幻滅。

但此時此刻,一道劃破雲海,開裂數百米的天痕,昭示著一場驚世之戰確實發生過。

陸天嵐左手摀住右肩,而整個右手則是無力的下垂,每一根毛孔中都滲出血污,而曾經引以為豪的鷹爪,此時更是扭曲成一塊筋肉虯結的爛肉,慘不忍睹。

陸天嵐卻出神的盯視著那道天痕,默然不語,雖然說高手對決,既可是百日之戰,亦可是一招勝負。但任他如何思索,也想不出如何閃避或抵擋那一拳的方法。

方才對決,陸天嵐以萬寶琉璃身掩護,佐以迅捷無匹身法,一瞬幻化萬千影,萬千身影同使大搜神爪,沒有一招是虛,每一爪都是凌厲無匹的殺招。

而面對萬千殺影掩天而來,師我誰只是直直一拳,簡單、平凡的近乎拙劣,招式與鄉間老農的莊稼把式半斤八兩,但拳上那股狂烈嗜血,似要與敵同亡的拳意卻使這招脫胎換骨,化作碾碎世間一切的凶獸。

風、雲、月光、法身、乃至空間、都被這一拳狠狠打出、砸爛、朝著陸天嵐垮壓而來,而他一貫信奉的「唯快不破」四字,也在這一拳之下被擊得粉碎。一切靈動身法都失去意義,便如任大鵬如何振翅,也躲不過天地的崩塌。

「好招!這招從沒見過,叫什麼名字?」陸天嵐問道,聲音卻有些沉悶,好像胸腔被大石頭壓著。只聽聲音,便知他的傷比看上去更嚴重。

「傾覆天下!」師我誰從容收拳,肩頭血霧炸開,現出兩道深可見骨的交錯爪痕,但師我誰卻面色如常,與陸天嵐相比,這不過算是些皮外傷。」

師我誰拳頭微收,那雄如山嶽的拳勢才消弭,陸天嵐勉力嗤笑道:「招是好招,名也是好名,可惜天下傾覆之後,卻是為他人做嫁衣,辱沒了嘯傲九州的獅王氣魄。」

「凡事不破不立,若老朽這雙拳頭真能砸爛天下,再由北龍天重塑山河,倒也不枉費此招!」師我誰全然聽不懂嘲諷一般,淡然道。

陸天嵐又是一笑,憤憤不平道:「那老龍現在藏身不出,卻要在瓜熟蒂落時坐享其成,老大,你是不是被那老龍灌了迷魂湯,才這般為他賣命?」

師我誰面上流露不易察覺的崇敬和欽佩之色,隨後一聲嘆息道:「坐享其成?你又知曉什麼?北龍天為了此局可是將所有都押上!其實你這半吊子可比?」說罷,師我誰身形一縮,變回佝僂老者,作勢欲離,全然視陸天嵐如無物。

陸天嵐面色一變,扯動傷口,面容帶幾分扭曲怒道:「莫走!半吊子?你說哪個是半吊子,當年舍下七凶基業半途而廢的,究竟是誰!」隨著勃發怒火,陸天嵐雙目如電,凜銳氣息再度沖霄。

「你先前若有這般認真,老朽又豈會只受此輕傷?還說不是半吊子?」師我誰輕輕一句,陸天嵐的氣勢便如火被澆滅一般。卻聽師我誰繼續道:「老五啊,百年過去了,卻只你還看不透……你若見識過北龍天的野心,就知道什麼七凶基業不過是場玩鬧罷了,雖得一時痛快,卻也只是氣量狹小的孩童把戲,玩夠了,就散場,這才是最好的結局。若把玩鬧當真那便真永遠是……半吊子。」

陸天嵐默然不語,面上陰晴不定,師我誰卻踩著雲層降落,毫無防備的將後心露出,道:「老朽可以為了計畫殺你,你能只為給北龍天使絆子而殺老朽嗎?若要再戰,便拿出與敵同毀的殺意,否則就走吧,莫忘了六妹還身陷佛獄之中等你營救。」

陸天嵐盯緊師我誰,爪子握緊又鬆,最終抬頭對著明月仰天一嘆,自語道:「一時的痛快不也是痛快麼?說我看不透,可你,又真看得分明了嗎?罷了,只論今日之戰,我確實是半吊子,不過你接下來的對手卻不同了,老大,獅子搏兔,也需全力以赴,你可莫學我這半吊子……」

說罷,陸天嵐蹬雲而起,將以支離破碎的黑雲踩落,化作不羈的黑影從潔白如盤的明月中閃逝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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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樓內,狐族侍衛由在與金甲神人撕斗,金甲神人身量極高,直將屋頂頂破了個窟窿後才伸展開來軀體,六臂各持不同武器,對上五名狐族侍衛,雖是穩身不動,但漫天而落的重擊卻將狐族侍衛皆困鎖住其中,令他們無從脫身。

金甲神人每一擊都如巨靈開山,勢大力沉,狐族侍衛擔心胡言情況,亦發了狠心,個個不要命一般撕斗,戰上片刻,侍衛中再折兩名,而金甲神人亦是只存兩條半的手臂,周身傷痕纍纍,幾近潰散。

僅存三名侍衛對視一眼,同時躍身而起,從三個方位同時夾擊而來,金甲神人當即舉起巨斧,將正前的一妖迎頭斬落,那妖身子被當頭剖成兩段,血光四濺,內臟嘩啦啦的留了一地,死的不能再死。

可他的犧牲,卻為剩餘兩妖爭取了一擊的機會,一妖化出一把血刀直斬金甲神人後腦,令一妖則手持從應飛揚那繳獲來的星紀劍,從側耳處一劍刺出,意欲將劍從金甲神人耳孔貫穿而入,直毀去支持它活動的核心符文。

然而,凌厲的攻擊卻刺了個空,金甲神人竟在他們還未攻來時,碎化作金粉消散無形。

而方才在「乾金鎖天關」之術下形成的,那堵將觀星台一分為二的鏈鎖金牆,此時鏈牆也如拆毛線般,每一根鏈條都收縮而回。

狐族二妖皆有疑慮,猶驚疑不定,他們卻不知,此時司天台外張守志先受反噬,又被吸功,氣空力盡下,所施放的術法自然消散。

但隨著鏈牆崩解,被隔絕的另半個房間映入狐族二妖眼簾,卻是一副觸目驚心的場景。

房間另側,應飛揚和姬瑤月刀劍互插入對方體內,竟是一副同歸於盡的景象!,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2
第263章 情為何物(四)

鏈鎖形成的幕牆消解,露出驚心駭目的一幕,應飛揚和姬瑤月一對刀劍互相刺入對方體內,竟是同歸於盡的景象!

狐族侍衛大駭,姬瑤月是計畫關鍵,若是輕易死了,便相當於之前所有佈置都盡數落空,當即上前觀視。

近身一刻,卻是再起變化,兩股無可名狀的浩瀚華光從應飛揚和姬瑤月身上洶湧而出,伴隨著各走極端的能量,以兩人為核心對撼在一起,沒有發生驚天動地的爆炸,反而呈現出一種瑰麗壯觀的奇妙景象。

只見整個房間都被濃稠到化為實質的光華充斥,彷彿融化的金水、銀液般的流光如潮四處蔓延奔湧,化為日月、天地、山海、星辰等各種波瀾壯闊、變幻莫測的扭曲圖案,彷彿世間萬象都在內中一一閃現,不斷變化,正是一個大千世界。

狐族二妖察覺有異,本能欲退,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縱然思維依然保持通常,身子卻如被時光釘住一般,無法挪動半分。

濃稠的光華如液體一般向四周擴散,將靜止的二妖淹沒其中,二妖融入斑斕圖景中,成為萬千景緻中的一員,與週遭融洽的分不清是幻是真,而下一瞬,舊景湮滅,再生新景,狐族二妖也被新的圖案取代,「咣當」一聲,星紀劍墜地,劍身猶折射著光怪離陸的光影,而二妖已消失無形,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

幻光之內,更是滄海桑田,偶爾有一閃而過的人影,也可看出他們衣著越來越古樸,宛若時間長河不停倒流,到了最後再無人蹤,幻光潮水褪去一般收攏,最後竟收做一卵形,將應飛揚與姬瑤月包裹其中,正是成大千世界未成時的宇宙原像……

被糟蹋的一片狼藉的觀星台終於又重歸平靜,只餘下光卵中兩道心跳聲,在靜謐氛圍下仿若生命的鼓點,更顯強健有力。

然而,沉寂只是短暫片刻,兩道身影同時出現!一道身著明豔紅衣,如紅雲一般從觀星樓破開的側壁飄飛而上,另一道則攜帶雷霆萬鈞之威,砸破頭頂磚瓦自天而降。

正是姬瑤玉和師我誰同時趕來,姬瑤玉和師我誰互視一眼,似乎對對方的出現並無太多驚異。隨後又同時看向中間光卵,異口同聲問向對方:「這,是怎麼回事?」

若要知曉是怎麼回事,還需稍稍將時間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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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鏘然刀劍鳴蕩之聲,劃開應飛揚與姬瑤月的對決,應飛揚接招之際,不由嘟囔道:「又是直接動刀子,我還以為你能稍微感動一下呢……」

告白換得刀刃臨頭,應飛揚也不由有幾分氣餒,好在他也不屬於什麼正常人,隨即笑道:「也是,若是這麼簡單就能勸阻你,那你的決意也太廉價了。」

「多嘴多舌!」姬瑤月柳眉一皺,雙刀席捲而來,鼓蕩刀風由帶幾分料峭,卻是生生不息,欲以刀風壓得應飛揚無暇開口。

「哈,春意盎然呢!」而應飛揚縱然身陷刀網,依然止不住嘴,姬瑤月刀法卻不由一僵,隨後面上閃過一抹紅茵。她方才所使的是最擅長的刀法——「二十四番信風刀」,此刀法取意於影響花開花落,萬物生長的二十四節氣,刀法分春夏秋冬四組,每組六招,各以節氣命名,方才所使的就是刀法起手式,二十四節氣中第一位的「立春」。

立春,東風解凍,萬物復甦。

刀風自是生生不息,才可催生後續無窮變化,說是「春意盎然」,可謂將刀意點評的再精準合適不過,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倒是多出幾分曖昧氛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姬瑤月面色殷紅一閃而逝,隨即生出幾分惱意,刀式一變,再凌厲之氣!

刀鳴鏘然,響若驚雷,刀光一瞬,快似驚電!

不及眨眼間,姬瑤月騰身而起,單刀高舉,刀上生出霍霍電芒,耀眼奪目,隨後刀勢一動,如引動雷電落地,在空中留下一道歪斜卻炫目的軌跡,正是雷動九天的「驚蟄」之招。

一招動,天下醒!「驚蟄」之招招式至簡,卻是兼具迅捷與威勢的一招,刀勁臨頭,應飛揚雙目如受電光點燃,粲然生輝,而心快手快劍更快,竟如較勁一般同時使出雷霆一劍。

一字驚電劍——驚雷電閃!

一字驚電劍是凌霄劍宗快劍之最,雖出招略慢了一瞬,但劍光筆直成線,一閃而逝,剛好截下這一刀,刀劍相併,難分軒輊。而電芒則雖散逸刀風劍氣四射而出,觀星台週遭器物盡留下焦痕。

而姬瑤月身子卻不落地,反而借助交擊之力再度輕盈的騰身而起,刀光一轉,,雖是輕柔,卻如細雨綿綿,紛紛擾擾的落下,刀上更有莫名淒楚之意,正是天氣欲暖還寒、衰草乍榮還黃、紙錢青煙氤氳的斷魂「清明」。

清明時節,陰雨連綿,最是惹人愁思,而姬瑤月此時心中亦是藏著身不由己的悲愴,心與招合,招與意合,十成的刀法也發揮十二成的威力,綿密刀式之下,轉眼不知交擊多少回合,而應飛揚竟遭受壓制漸落下風。

「使得好!」應飛揚心中暗讚,他本來只是為了阻止姬瑤月,但交手片刻,已是沉溺於刀劍之爭,進入渾然忘我之景。

此時無意理會其他,應飛揚劍訣一掐,真氣順行陽脈,轉化純陽之氣,霎時劍上騰躍出耀眼金芒,如旭日日初升,和煦卻不顯酷烈,卻是正好克制『清明』刀意,金劍揮動下劍氣化作千道日光,頭頂淒雨愁雲盡數驅散。

清明之招被破,應飛揚還未稍喘出口氣,卻見姬瑤月刀式再變。雙刀一者行清明余招,一者引動純陽劍氣,竟而將陰雨刀招和旭日劍式融合為一,一時晦明變化,陰陽交匯,生出全然不同的變化

七月中,寒氣已至,暑氣未消,寒暑變化,陰陽並濟之招,便是——處暑。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2
第264章 情為何物(五)

此時正是七月中旬的處暑時節,姬瑤玉刀法下合陰陽,上應天時,竟而發揮最大威力。

處暑,二候,天地始肅!

雙刀交融,陰陽並濟,化作肅殺之氣侵襲而來,姬瑤玉身如飛鴻,仿若凌空一曲刀之舞,一時間只見青光白芒交錯,儘是秋風掃落葉之勢。

應飛揚心頭一凜,手腕一抖,已使出柳風劍法,長劍如新柳生芽,盪開輕柔綿密的劍圈,一圈一蕩,欲意化解刀勢,春柳與秋風交匯,結果卻是應飛揚遜了一籌。

姬瑤月雖感刀式被引,但隨即借勢沉腕一頓,雙刀轉作縱斬,寂寥刀意,似要宣告春柳雖綠卻不常在,萬物重將歸於凋零。

比之暗合天時人心的「處暑」之刀,柳風劍訣頓顯失了靈動生機,而雙刀則已狠狠壓在肩頭,應飛揚縱然橫劍格擋,卻依然被壓得幾乎膝地跪倒,肩胛更是多出兩道見骨刀痕。

「你輸了,還不滾開!」姬瑤月居高臨下睥睨道,刀上勁力加催,欲逼應飛揚跪倒。

「未必!」應飛揚不見羞惱,足下一踩,將姬瑤月勁力盡卸與地板之上。觀星樓已鐵杉木做梁,大理石鋪地,本是堅實牢固,但作為眾多高手交戰的戰場,在連番戰鬥下也早已出現裂痕,此時應飛揚藉著姬瑤月刀壓同時施力,地板擋不住這一人一妖合力施壓,破開了一個半丈大洞,二人身子同時跌落。

姬瑤月身子失重,刀勢頓時一輕,心驚之下本能的踩踏落石,欲向上掠飛,應飛揚卻早已預料,竟而棄了手中劍,右手化爪扣住姬瑤月的左手皓腕,趁著姬瑤月手腕挫痛,勁力一鬆之際,左手則一掌擊向姬瑤月刀柄。

應飛揚雖不善拳掌功夫,但這一擊蓄勢而發,出手時機恰到好處,姬瑤月拿捏不住,左手刀脫手而出,「蹭」得一聲釘在了牆上。

姬瑤月反應過來,雖慢了半瞬,但右手之刀卻也再度劈落,直向手無寸鐵的應飛揚。

應飛揚卻早有準備,只聞一聲劍鳴,方才撒手棄下的那柄劍如有靈性,化作一尾龍形劍光騰飛而起,截住姬瑤玉的當頭一刀,以氣御劍,正是上清派的御劍術。

下一瞬,應飛揚重新抄劍在手,真氣灌輸劍內,施展青龍轉生劍,霎時龍形劍氣張牙舞爪,咆哮而出,兔起鶻落間,應飛揚已扳回劣勢。姬瑤月雖失一刀,但此時沉穩下來,轉作單刀路數,絲毫不願落於下風。

二人以快打快,踩踏著墜落的磚石凌空變化身形,但聞刀劍交擊之聲鏘然不絕,身形下墜期間,就已對招百十回合。

交擊聲點綴下中,姬瑤月的聲音也顯得格外冷冽,「將戰場挪到這裡,是顧及楊玉環那妮子嗎?你倒懂是憐香惜玉!」

應飛揚朗笑還擊,道:「月兒姑娘倒是猜對了我的用意,不過對你,我可絕不會留手。」二人雙足落地,已是從觀星台頂層跌到了二層,應飛揚方穩住身子就仗劍急攻,劍上勁力再催三分,霎時劍氣四溢,在牆上地上留下道道溝壑。

「哼,誰需要你留手!還有,誰准你叫我月兒了!」,雖此時正在交鋒,但見應飛揚方才還說些情話,此刻出手卻是無情,這般差別對待,讓她心裡莫名酸溜溜的。心生惱恨,刀意也隨之冷徹起來。腕一翻,冷冽寒風吹拂,氣溫陡降,室內盡成飄雪之象。

小雪,初候,虹藏不見!

應飛揚滿不在意,劍引火元,化作振翼鳳火,朱雀振翼之劍直對漫天飄雪之招,「嗤!」的一聲水汽聲,冰火雙極之招彼此抵消,赤紅火星與潔白雪花同時飄飄揚揚灑落,紅白交映,如夢如幻。

「要憐香惜玉也需對方是********!」冰火同天下,應飛揚身不動,氣一振,火星和雪花都如浪一般向姬瑤月湧去,「月兒姑娘持刀在手,便如牡丹生刺,傲而不群,何時需仰賴他人憐惜?」

本是讚許的話語,此時聽來卻更像嘲諷,姬瑤月聞言神色一變,加緊催動刀招,不欲給應飛揚絲毫喘息之機,而應飛揚卻劍不停,嘴不停的繼續道:「下手這麼狠,是我說到痛處了吧,你既然像取代楊玉環將美色作為武器,現在為何還要以刀開路?何不學著做個********,對我撒嬌賣寵,看我是否會神蕩骨酥,露出破綻?」

「你住口!」姬瑤月怒上心頭,刀勢更寒更冷,雪亮刀光霍霍,如鵝毛大雪挾裹九天寒氣墜入凡塵。

「哈,好狠的刀,我說的沒錯吧,還是用刀更為痛快,生死勝負,盡在自己掌中,不必仰賴他人鼻息。月兒姑娘你雖也生得漂亮,但有些事是天性使然,就算自以為犧牲的勉強自己,可做不到的終究是做不到。」

「你!」姬瑤月氣得說不出話,一腔怨氣盡化凌厲之招,是氣應飛揚,更是氣自己。分明早已下定了決心,為何此時又再度遲疑,三言兩語間,就被他撩動心緒。

更難以原諒的是,她竟然真如應飛揚所說,揮刀橫劈縱砍,捭闔交錯間,心中竟生出酣暢淋漓的痛快之意。連日來的包裹在心頭的苦悶、抑鬱、悲慼,此時如被刀劃開一個口子一般,隨著刀招宣洩而出!她甚至感到一陣由衷的興奮。年幼之時,尚且懵懂的姬瑤月曾在她傷重垂死的父親姬無悔病榻前立誓,奶聲奶氣卻堅定異常的許諾著,要以手中的刀護佑天香谷的一切。

可刀法越練越高,刀卻越來越沉,人情世故、利害得失、還有那無時無刻不壓迫在天香谷北方的那片天,這世間有層層看得見、或看不見的網,將她刀糾纏、束縛住,再無法隨心所欲。

可現在,眼前一戰可能是她最後一次施展刀法,今夜過後,她極可能捨棄自己的身軀,捨棄這路驚天地泣鬼神的刀法走進困籠般的宮牆之中。應飛揚的出現,恰恰給了他一次出刀的機會,說是逃避也好,她只希望能盡情的戰下去,不必面臨抉擇,不必想此戰之後的事。

就這樣,與眼前之人,天長地久的廝殺下去……

「好美的刀光!」應飛揚眼神漸漸痴迷,既悲傷,又暢快,明明奪命追魂又讓人不捨得躲開身形,也許只有明知道自己以後再也無法痛快揮刀的人,才能夠傾注一切在刀刃之上,使出這樣瑰美絕倫的刀法。

穀雨、芒種、白露、霜降,二十四節在她刀下交相變化,鴻雁來、玄鳥歸、鶡旦不鳴、雷乃發聲,一刀一式,皆合自然萬象,不知不覺間,四季已在她刀下輪迴了不知多少春秋。

「這才像我喜歡的月兒姑娘!」應飛揚心中道,揚劍一振,卻是劍意蓋過情思,四相太王劍的絕式沛然而出,青、白、紅、黑四色劍氣交響呼應,縱橫連綿,四象對四季,正是棋逢對手。

肆無忌憚,毫無保留,刀光劍氣縱橫,觀星樓二層如颶風席捲過一般,儘是一片狼藉。

一人一妖戰得忘我,真氣卻漸漸枯竭,最精純的真氣被用盡,先前吸收舍利佛珠療傷雙修時殘餘的佛力也不知不覺間被用出。卻並沒有注意到,久戰之下,雙方所持兵刃竟有了細微變化,兵器泛起淡淡金色的安詳螢光。

每一次刀劍撞擊,兵器上的金光就濃郁一分,待到連形狀也發生變化時,一人一妖就算再遲鈍也終於反應過來。

應飛揚星紀劍被狐族之妖收去,現在手中的所持的劍是在無天絕地機關武庫中隨手拿用的,本是長身狹刃,鋒利異常,此時卻變得劍通體暗黃,厚重無鋒,劍身刻印著密密麻麻的梵文,古樸而又莊嚴。

姬瑤月青白雙刀中的青刀猶釘在牆上無暇取回,手上持的是白刀「景玉」,此時刀卻短了數寸,纖細了數分,白亮如玉的刀刃上鍍上一層金色蓮花,優雅而華貴。

這對刀劍的形狀他們只在識海中見過,卻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現形,正是佛門荼羅劍和曼舍麗刀,或者翻譯為漢話為,破宇劍、滅宙刀。

「這……怎麼回事?」雖未開口,他們卻從各自眼中看出驚異,但交鋒卻並未停止,不知何時起,已不是他們在御使兵器,而是兵器在御使他們。

一擊又一擊,每一次撞擊都引來一陣輕爆,聲音雖小,卻震入一人一妖神魂,

彷彿一個宇宙在他們刀鋒劍尖上被開闢而出,又隨後湮滅,想要阻止,卻有無法阻止,或者說根本不願阻止。

刀劍的撞擊並不帶一絲殺氣,反而顯得安寧祥和,不像是比鬥,更多如對舞一般,而每一次撞擊,刀劍上的顫抖都直從兵刃上傳到臂膀,心頭。這種抖動如按摩一般,讓身體說不出的舒暢,連心頭的煩惱也被抖落了一般,心中越發有出塵之感。

一人一妖在刀劍引動下越鬥越快,時空似乎也失去意義一般,二人身影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觀星樓內、亭子簷角頂,荷池蓮花上,渾天儀儀軌上,觀星樓方圓百米,都是他們乍隱乍現的身形。

倏爾,姬瑤月和應飛揚又被傳送到了觀星台頂層法陣旁,戰鬥初始的地點,應飛揚周身真氣陡然洩洪一般源源不斷的湧向劍上,此時他持劍如擎香,像個虔誠供奉佛祖的僧人,身子微微前屈。

這熟悉的動作,龐大的真氣流動,令應飛揚面色不由一變,隨著這個動作完成,這個招式現出了它的真容,先是一個散發著奪目光輝的璀璨光球,在起手的第一瞬間,便已如同護罩一般,將應飛揚籠罩在內。一股力量極具擴散,激起門戶開闔,金鎖鏈牆「鐺鐺」搖曳作響,連道具般擺放了許久的楊玉環都險些被氣壓掀飛,

下一刻,在應飛揚全副功力的推動之下,一人多高的光球猛地膨脹起來,金色的佛火憑空自燃,火舌赫然沿著光球外壁飛速騰升,火舌澎湃璀璨,卻不顯熾烈,反而如暗夜明燈一般照耀人心。祥和之餘,讓人不禁心生叩拜之心

一盞初燃的燈火,一招佛門絕式,正是達摩神劍第二式——金頂佛燈!

而此時姬瑤玉也祭出了一招從未見過的刀招,無論武道天道,但凡刀法,多走凌厲酷烈一路,但姬瑤玉單刀高舉,卻不見半分殺意,原本就極美的姬瑤月在淡淡佛光縈繞下,變得更顯高潔,純淨,不可褻瀆。還多出了幾分慈悲救世之意。

應飛揚雖未曾親眼見過,但也聽說過這路刀法,除卻武道頂峰中「刀君」李長戚的「仁道之刀」,也只佛門的「觀自在恕世刀」能做到這般毫無殺氣。

但刀法沒殺氣,並不意味著刀不能殺人,一人一妖各自祭出佛門刀劍之招,氣勢同時聚積到頂點,隨後刀劍如受吸引一般,同時而動。

應飛揚劍帶光火,雖看上平平無奇,但磅礴真氣皆備內斂在佛火之中,如薪火相傳一般直向姬瑤月,而姬瑤月也人刀合一,做出捨身一擊之態貫刺而來。

眼見姬瑤月接近,毫無防備的胸口出現在破宇劍劍前,應飛揚心頭大駭,不顧真氣反噬,強行阻斷真氣運行,但一時遲疑,姬瑤月手中滅宙刀已刺入他體內。

「這就死了麼?」應飛揚腦子冒出一個念頭,但卻在將要閉眼之際,發現一個令他比死更難受的現實,他雖強行收攏金頂佛燈之招,將劍刃偏斜半尺,但姬瑤月卻似沒有看到一般,自顧自的撞向劍尖,劍刃隨即穿胸而過。

然而,刀刃穿體,痛覺卻遲遲未來,應飛揚錯愕之餘,卻覺一陣熟悉中透著幾分親切的妖氣傳來,而自己的真氣也順著劍身留出,互相刺透的刀劍此刻成了橋樑,讓他與姬瑤月氣息相連,隨後醞生出了一股玄奇力量。

應飛揚只覺流光溢彩,五顏六色的瑰麗光流從他和姬瑤月傷口處流出,下一瞬,已到了光怪陸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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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情為何物(六)

觀星樓內,師我誰和姬瑤玉同時到來,卻是皆晚了一步,看著中間那團虛實莫測的光卵,同時驚異的看向對方:「這是怎麼回事!」

卻皆從對方眼中看到無法遮掩的疑惑不解,知曉對方也沒答案。

光卵流光溢彩,但卻流露出玄奧莫測的神秘之力,好似連接未知境界的黑洞一般,令人不敢輕易接近,但血脈相連的感應卻讓姬瑤玉本能感應到,她的妹妹,就在這光卵之中。

師我誰見姬瑤玉來此,亦問道:「姬香主,你怎麼回來到這裡?」

姬瑤玉面上急切道:「計畫,計畫失敗了!胡二公子的調虎離山之計沒有奏效,上清派的人不知從何處聽到消息,都趕回上清派了,而其他佛道修者也皆前來助拳,說是要誅殺妖邪,胡公子與我分頭逃離,但我最後看見他時,他已被優曇淨宗的宗主素妙音和天女凌心圍住!」

「素妙音?那女人不是護送殺佛之刀回佛心禪院了嗎?怎麼還在洛陽?」聽聞佛門首智的名號,師我誰面色一變。

「怕是她早已窺破了我們計畫,假意離開,卻暗布殺陣,二公子對我說若能脫困便來司天台求援,我本以為他是讓我找尋慕紫軒庇佑,怎麼卻是獅王你在此處?」姬瑤玉一臉疑惑道。

師我誰不答,轉而問道:「公子逃往哪個方向了?」

姬瑤玉手一指道:「西南方!」

師我誰頭一點,便欲前往支援,足下一點,飛身而去。

「啪!」

一聲掌擊聲突兀響起,勁風激盪,罡氣四溢!

二妖在擦身而過的瞬間,竟同時反手一掌擊向對方。成了雙掌相隔的姿態。

姬瑤玉面上狼狽惶急之色不見,反掛起一抹冷笑,道:「都說人老成精,想不到妖也如此,獅王一向以勇猛狂霸聞名,何時有了此等心機!」

師我誰面上淡然道:「姬香主過譽了,老朽雖不是上智之人,但年紀大了,總是會變得事事小心,更何況胡二小子百般叮囑我,說姬香主非是輕易可以掌控之人,若是在司天台見你,多半是計畫生變!」

「呵,胡公子倒真看得起瑤玉!」姬瑤玉幽幽嘆道。

「所以,胡二他們現在在哪裡了!」師我誰沉聲問道,說話間,勁力一吐,姬瑤玉被震得後退,一步一坑,連退三步才穩住身形。

姬瑤玉站穩之後,款款收身,不見絲毫窘態,信口虛張聲勢道:「獅王既猜到計畫生變,那還用多問嗎?二公子,七姑娘,以及豹額將軍皆已被慕紫軒擒住,現在正羈押在上清派。」

師我誰眉頭一挑,收攏攻勢,斥問道:「那你想要如何?」

「只想與獅王做個交易,現在既然撕破面皮,禍種計畫也無法進行,那我拿胡離他們三個換我妹妹一個,不知這交易,是否能做?」

「你妹妹,大概在這光卵中了,是死是活可不一定,你未必帶得走她。」師我誰指著光卵道。

姬瑤玉面上閃過一絲怒容,又瞬間面色如常道:「只需獅王點頭,如何帶走我妹,就不勞費心了。」

師我誰沉吟片刻,道:「三換一,似乎對天香谷太不公平了。」話音方落,突然重拳出手,伴隨獅嘯般的拳風擊向姬瑤玉道:「不若把香主擒下,三換二,多少公平一些!」

姬瑤玉有所防備,纖腰一擰,回身閃避,同時玉掌翻揚,帶著陣陣香風還擊,威脅道:「獅王此舉,倒是看輕瑤玉了,瑤玉雖不能勝,但要從獅王手下脫身,仍自認不難,只是此等舉動,便算是獅王拒絕交易了嗎?那這之後,萬妖殿將連失智囊、奇兵、悍將,這等損失,萬妖殿可承受的起?」

師我誰聽聞此話,身形一滯,只一瞬間,姬瑤玉已一掌結結實實的印在了他胸膛,師我誰口中立時有鮮血溢出,姬瑤玉見狀反簇起眉頭,突然腕上一痛,手掌已被師我誰牢牢扣住。

「難道真是老朽今年年紀大了,脾氣好了,讓你們這些後輩忘卻老朽名號?」姬瑤玉急欲抽手,耳邊卻傳來師我誰冷寒聲音。

而眼前,師我誰再現極武之姿,身形一寸寸拔高,一分分變裝,轉眼從一個乾瘦枯朽的老頭變成一個獅鼻闊口,濃眉虯髯的軒昂巨漢。強大壓迫感更是如天垮塌,壓迫而來。

「你們這些孩子,老朽像你這麼大時,可是血戮九州,殺人盈野的狂獅啊!」

「不過幾條性命,老朽何曾放在眼中,為了禍種計畫,胡不歸已犧牲,那胡離、胡媚兒、豹額也可以犧牲,該犧牲誰,老朽就犧牲誰?要殺誰,老朽就殺誰!便是要殺老朽自己,老朽也絕不半分遲疑!」

師我誰咧開嘴,似要噬人而食,舌頭一舔將嘴角鮮血舔盡吞落,周身卻散發出濃烈十倍的血腥氣,令人作嘔,又攝人心魂!

姬瑤玉掌上急忙催力,妖力源源不絕灌注師我誰體內,師我誰口角再湧新血,然而雖是受創,卻依舊紋絲不動,大手如鐵索一般扣住姬瑤玉不放,森然道:「還有,你方才好像說從老朽手下脫身不難?那現在,再試試!」

未料師我誰打法竟如此悍勇,寧可拼著受傷,也不容姬瑤玉脫身,姬瑤玉潔白如玉的額頭不禁滲出了冷汗,

嘯天狂獅師我誰,不愧是最接近妖王的大妖,即便姬瑤玉自認沒有低估他,可他的難纏依然超出姬瑤玉想像。然而——

「獅王既然有賭命覺悟,瑤玉怎敢不奉陪!」姬瑤玉鳳目一寒,眸子宛若冰中燃火,儘是冷徹人心的瘋狂!隨後陰寒真氣爆發,竟是遠超她原本根基!幽暗陰氣從她孔竅中滲出,宛若九幽厲鬼。

這正是從張守志那強行吸來的陰丹之力,陰丹雖可療愈傷勢,但畢竟是道家內丹,與她妖族的功體相沖,而她不像陸天嵐那般修有佛門萬寶琉璃身,所以只能用以療傷,無法煉化丹力為己用。

但她此時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碎丹,碾碎體內陰丹,使陰丹之力流入四肢百骸,雖是經脈受創,但陰丹之力卻是洶湧而出,如潮如浪!師我誰足下竟開始鬆動!

「救出我妹之前,瑤玉不會脫身離去,獅王前輩,前方凶險莫測,還請與瑤玉同行!」姬瑤玉清冽一喝,妖氣和陰丹之力強行混流一起,雖是筋脈欲斷般的痛楚,但也在異種真氣衝突碰撞下迸發出龐大力量,師我誰終站不穩身子,連連向後退去。

而他身後,正是那光華耀眼的光卵!

光卵看似炫目,但以師我誰眼光閱歷,一眼便知那時一股扭曲時空的神秘力量,危險莫測,令他也忌憚不已,若是平時,他定會躲得遠遠的,但現在,卻是舍不由己的被姬瑤玉推入光卵之中!

「好丫頭!夠膽!」師我誰一聲讚歎,已與姬瑤玉一同進入光卵之中,兩道聲音瞬間消失,只有師我誰的聲音,猶在殘破不堪的觀星樓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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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飛揚和姬瑤月護刺一刀一劍,突然流光溢彩爆發,炫目非常,不由閉上眼睛,再睜眼,眼前已是一片綠地。

地勢平坦,一望無際,輕風一吹,便是層層碧浪翻湧。令人心胸不禁也隨之開闊。卻有一條白玉鋪就的道路直通一片樓閣玉宇,樓閣以金、銀、琉璃、水晶、硨磲、赤珠、瑪瑙七寶堆砌而成,富麗堂皇,又不顯絲毫世俗之氣,

白玉道路兩側各有一行排列得很整齊的色樹。所謂色樹,即由佛門七寶和合而成的色彩繽紛的樹。樹上還掛有金縷珍珠百千雜寶所結成的羅網,微風吹來,色樹上珍寶搖動,彼此碰撞,就如百千種樂器,同時演奏,奏起的儘是令人心曠神馳的佛音。

應飛揚看著景緻愣了片刻,突然驚醒,摸摸身子,方才中刀的地方竟無半分傷痕,隨即又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姬瑤月胸前,一眨不眨。

姬瑤月被他盯得面上一紅,雙手抱胸惡狠狠道:「你看什麼看!」

應飛揚卻面色慘白,失魂落魄道:「完了完了,傷口都不見了,我們果然是真死了!」

姬瑤月聞言,回想起方才相殺的記憶,面色亦是一白,卻兀自強聲道:「你才死了呢?瞎說什麼瘋話!」

應飛揚雙手一圈週遭景緻,惱道:「看到了沒?地勢平坦,氣候溫和,白玉為地。有色樹,有七寶樓閣,這與佛經裡記載的極樂淨土一般無二,咱們剛才有互相刺了對方,若是沒死,怎麼會到這裡?傷勢又完全消失了!」

說罷,應飛揚氣惱的蹲下身子,失魂落魄的嘟囔道:「竟然真死了,我無牽無掛死便死了,只可憐了我那倒霉師傅,想收個徒弟來養老,結果大徒弟跑了,小徒弟我英年早逝,讓他白發人送黑髮人了。還好我平時行俠仗義,沒幹什麼壞事,死後入了極樂淨土,沒下地獄,對了,我師傅是道士,怎麼到了佛家的極樂淨土,不會把我當成異教徒吧,阿彌陀佛,弟子應飛揚,以後法號就叫天命,願皈依佛法,誠心供奉我佛。阿彌陀佛……」

應飛揚心性在好,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此情此景下哪還能沉穩的了,腦子空蕩蕩的不知所措,嘴裡則絮絮叨叨個不停。

姬瑤月氣惱的踢了他一腳,道:「發什麼瘋,我才不會死呢,我還要和我阿姐一起玩,一起練刀,一起復興天香谷呢…………我才不會死呢!」可說著說著,竟是眼圈一紅哭了出來,一時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應飛揚見她一哭,反而漸漸沉穩下來,柔聲勸道:「莫哭,莫哭了,天地尚且有壽,人誰能不死呢,好歹有我陪你呢,也算是同命鴛鴦了……」應飛揚見她肩頭一抖一抖,生死都已經歷了,還怕此時麼?膽子一橫,已將姬瑤月肩頭摟住。

「哪個與你做同命鴛鴦……」姬瑤月嗚咽道,但連日來的悲苦,鬱悶,無力在此時悉數爆發,方才還拚殺的她,外表堅硬外殼終也隨之剝落,終於像小姑娘一般任應飛揚摟住,反把鼻涕眼淚抹在應飛揚衣襟上。

應飛揚********抱滿懷,面嫩雛兒的本質瞬間暴露無遺,口中只重複那幾句乾巴巴的無用安慰,眼神則不敢直視懷中佳人四處游移,待看到落在地上的那對刀劍,突然靈光一閃,游移不定道:「別哭了……我們……我們可能還沒死……」

姬瑤月哭聲嘎然而止,推開應飛揚,紅著鼻子道:「你……你說什麼?說清楚!」

「看到那刀劍沒,咱們打著打著就突然不能自已,被刀劍控制,而刀劍入體時,有沒痛楚之感,反而像在我們間架起兩道橋樑,那真氣交融的感覺,就跟……跟……」

應飛揚還在組織語言,姬瑤月已眼睛一亮,搶先道:「就跟前次我們雙修時一樣!」

「好吧,就跟雙修時一樣……」聽著雙修二字,應飛揚不禁皺皺眉毛,隨即繼續道:「先前我被困無天絕地內,為了從那鬼地方出來,需得借助破宇劍與滅宙刀之間相互感應,以破宇劍劃破空間,為了保證能發揮出全力,不出什麼紕漏,陸大盜把他與破宇劍和滅宙刀之間的靈契都抹消了,這對刀劍也就徹底認我們為主,能發揮出完全的威力了!」

姬瑤月橫他一眼,怒道:「你不早說!」隨後接續他思路說下去,「破宇劍和滅宙刀是佛門十大法器,傳說有開闢時空之能,你我相鬥時,將佛力灌注刀劍中,破宇劍滅宙刀的器靈也因為佛力,依附到咱們原本的刀劍上重生,而刀劍通過相撞彼此生了感應,將力量激發,運使出了傳說中的能力……

「也就是說,我們沒死,而是被帶到了另一個時空!」姬瑤月激動道。

「也未必,只是猜測……」應飛揚怕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提前潑了盆涼水。

姬瑤月卻急切道:「只是猜測的話,那快點找尋印證的辦法。」

既然被刀劍帶來,方法自該由刀劍上尋,姬瑤月撿起刀,卻覺刀尖輕移,指著一個方向輕輕鳴顫,好似在催促她過去,而滅宙刀所指方向,正是白玉道盡頭,玉宇樓閣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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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情為何物(七)

應飛揚與姬瑤月沿著白玉通道一路向建築方向前行,越是走進,越覺得此地建築高大華貴,恢宏壯闊,不似人間手筆。

待走近,卻先見一佛塔突兀而立,佛塔的建造風格與週遭華美的建築格格不入,看那樸質莊嚴的風格,有著濃郁的隋唐建築氣息,倒像是建造不久。

佛塔下立有一碑,上書:「興大功德,造大殺業,佛門三十六高僧佛元盡燃,只餘衣冠於此,以證殺戮慈悲。」

佛塔本是安置高僧骨灰舍利,只有屍骨無存時才會將衣冠焚了供奉,雖不知過了多久,但碑上筆畫猶有悲憫之意透字而出,字裡行間,更有一種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的決然,令人心中不禁生起崇敬之意,,應飛揚感受筆意,不禁拜了兩拜,卻聽姬瑤月驚呼,「竟然是……這裡竟然淨天祭壇!」

應飛揚循聲看去,姬瑤月此時已在建築的正中心,杏眼圓睜,捂著嘴巴,滿臉儘是不可思議之色。

在她面前,一座白玉為台,鑲金為柱的高大祭台赫然聳立,階前門樓上,赫然書著兩個碧玉嵌成的大字-----「淨天」

應飛揚走過去,仰頭看了看祭台,問道:「什麼淨天祭壇啊,至於你這麼大驚小怪?」

姬瑤月聞言,鄙夷的看著應飛揚道:「我大驚小怪?分明是你無知者無畏,六道惡滅總知曉吧,聽好了,淨天祭壇就是六道惡滅的聖地!」

姬瑤月話音一頓,似是等著什麼,果不其然,應飛揚一反應過來,也跟著驚異叫道。「六道惡滅?六道惡滅的聖地怎麼會出現在此?」

照他設想,通過佛門的破宇劍、滅宙刀而到達的神秘境域,怎麼說也應該是佛門寶地才對,不知怎麼,竟成了六道惡滅的聖地。

姬瑤月也接續道:「更奇得是,世人相傳淨天祭壇應在百年前就被毀去,怎麼還有留存?」

「那個……月兒姑娘,你說我無知我便認了,你就把你知道的說與我聽聽唄,想要出去,估計還得從這方面下手,沒準我還能給你做個參考……」應飛揚訕訕笑道。

姬瑤月白了他一眼,卻默認了『月兒姑娘』這個稱呼,道:「這便要從六道惡滅說起了,六道惡滅存世千年,分天、人、修羅,地獄,惡鬼,畜生六道,雖修行方法,處事原則不盡相同,但每一道行事都或是殘暴,或是陰險,或是邪毒,莫說與你們人族三教水火不容,便是和妖族之間,也屢有衝突。」

「六道與三教相爭百年,彼此互有勝負,但三教縱然佔盡優勢時,也難以將六道惡滅之人盡數剷除。便是因為六道惡滅的根據地在一處喚作忉利天的地方。」

「忉利天?聞所未聞,聽這名號莫非是世外洞天?」應飛揚問道。

姬瑤月點頭道:「沒錯,確實是洞天,此處洞天得天獨厚,自發現此洞天起,內中便有建築,且建築近似神蹟,高大宏偉,易守難攻,建築間又有天然法陣,變化莫測。而這淨天祭壇,就是整個忉利天的靈氣樞紐!六道最核心的聖地!六道惡滅縱然勢弱,只需退守忉利天,便再無懼三教之人,過往曾有三教集結十數倍的人力攻擊忉利天,卻也只落得死傷慘重,狼狽而逃的下場。」

應飛揚插話道:「那看現如今六道惡滅一蹶不振的慘樣,下面的故事不用說,忉利天肯定是被攻陷了!」

姬瑤月嗤了聲道:「何止被攻陷,是整個忉利天徹底覆滅,就此不存了!」

應飛揚又是一驚,卻聽姬瑤月繼續道:「那是六道惡滅的最大挫敗,嗯,按你們人族的說法,應該是發生在隋朝時期,人皇隋文帝出生在尼姑廟,生來哭鬧不已,忽有一喚作『智仙』的比丘尼無因而至,他便立時止住了哭聲,說是與此孩子有緣,並替小兒取一乳名——那羅延,梵語即為含金剛不壞之義。之後這位比丘尼又出言欲撫養這那羅延。但那羅延的父母與這智仙尼師素不相識,如何願意?可是那羅延小兒也是古怪,他看見尼師就不哭。一離開神尼就啼哭不休,使得他們全家無法止兒啼,後來無奈,只有割出自家一片宅院為尼寺,將小兒由智仙神尼帶去撫養,因此文帝在襁褓之際,就與神尼過著出家生活,吃齋奉佛,有十三年之久。」說罷姬瑤月話鋒一停,挑起眉看著應飛揚考較道:「聽出什麼門道了沒?」

應飛揚略一思考,隨即瞭然,推測道:「這,該不會是佛門之人佈置,想要借助人皇之力振興佛教吧?」

姬瑤月隨即點頭道:「猜得沒錯,利用皇朝之力,向來是你們人族慣用手段,自從周武二度滅佛後,佛教元氣大傷,所以才將佛教興旺壓在了人族新皇之上,而那位這智仙神尼,就是前任優曇淨宗宗主的化名!」

「隋文帝受佛教影響,供佛虔誠,智仙神尼曾對他言『兒當大貴,從東國來,佛法當滅,由兒興之』,隋文帝后成就大業,也是以為是天佛庇佑,所以大建佛塔,重興佛教,佛門因此再入黃金時期。但眼見佛門興盛,日益壯大,佛門的死敵六道惡滅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竟然與皇子楊廣暗中接觸,欲意扶持他,楊廣亦是虎狼之輩,與他們一拍即合,楊廣更接了六道惡滅傳承,成了統轄六道的天道之主,之後弒父殺兄,奪得皇位,六道惡滅至此算是扳回一城。」

「但楊廣驕狂自大,六道之人更是殘暴,使得民怨沸騰,眾多反王揭竿而起,甚至北龍天也趁機想要分羹,妖禍席捲天下。這就是百年前的那場大戰了,然而長年相爭,最終結果是北龍天和六道皆潰敗,北龍天還好,保住了大部分實力,退守北域再度蟄伏,但六道惡滅這次可是損傷慘重,幾近滅亡!便是因為忉利天之戰!」

「終於說到正題了!忉利天是怎麼被覆滅的?」應飛揚問道。

姬瑤月卻只搖搖頭,道:「這,無人知曉,當年之戰成了一樁懸案。楊廣被殺之後,六道惡滅也失了勢,幾次慘虧後,又退守忉利天,忉利天是洞天,而它的靈氣樞紐就在淨天祭壇,便有人提議毀去淨天祭壇,讓忉利天靈氣潰散,靈氣一失,洞天瓦解,六道惡滅自破,但說來簡單,做起來又豈是輕易?淨天祭壇作為六道聖地,防衛森嚴,又有陣法護持,過往雖也曾有三教欲毀淨天祭壇,但數百高手同時出手,整整一刻,也沒有損及淨天祭壇分毫。六道惡滅本以為佛門也是以卵擊石,但這次,佛門卻做到了。」

應飛揚眼睛一亮,問道:「多少人,多久?」

姬瑤月道:「據倖存者說,智仙神尼領三十六高僧潛入淨天祭壇,不過片刻,祭壇便被夷為平地!祭壇一毀,忉利天靈氣流散,急速崩毀,忉利天內六道之人將近萬人,隨即遭遇時空亂流,逃出者不過一成,連帶那三十六高僧,也是無一生還!佛門僅智仙神尼一人脫出,但對忉利天之戰也是諱莫如深,天下平定後不久,便將優曇淨宗宗主之位傳於素妙音,坐化升天了,所以當年如何攻破淨天祭台,已是無人知曉。六道惡滅據點覆滅,人員損失慘重,遭此巨難,一敗塗地。後雖有帝凌天野心勃勃,意圖重振六道惡滅,但失了根本的六道惡滅已不成氣候,帝凌天之亂,也終在素妙音與衛無雙聯手下被迅速弭平。」

姬瑤月雖說得平淡,但應飛揚聽著卻是瞋目結舌,天地崩裂下,近萬修者,竟然也如蟲豸一般瞬息而亡,風一吹動,應飛揚甚至覺得能聞到鼻端泛起血腥之氣。

澀聲道:「不過現在看來,當年發生何事似乎有眉目了……」

姬瑤月皺眉自語道:「莫非你想說此處是忉利天?不對,此處只有祭壇和週遭零星建築,無險可守,不是傳說中的無可攻陷的忉利天……難道!」

姬瑤月眼前一亮,面露驚詫,一時驚得說不出話,應飛揚心領神會,替她說到:「沒錯,三教數百高手欲毀淨天祭台,整整一刻,也沒有損之分毫,區區三十六僧人,如何能在片刻間將它夷為平地,而若真淨天祭壇被夷為平地,我們眼前看到的又是什麼?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淨天祭壇不是被毀,而是被移走,被那三十六僧燃盡自身佛元,靠著破宇劍、滅宙刀之力,被移到了這裡!」應飛揚揚手一指身後佛塔,斬釘截鐵道。

佛塔似有感應,隱隱生輝,風吹塔身,陣陣梵音與血腥味一起傳來,彌久不散。

燃盡己身,殺盡萬人,興大殺戮,顯大慈悲,這就是佛門殺生護世的霹靂手段!

「真是……如此嗎?」姬瑤月眉頭緊皺,忽然遍體生寒,她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若是以相同手段對付天香谷,天香谷又當如何抵禦?但隨即又釋然道,像忉利天那般,有明顯的靈氣樞紐的洞天只是少數,而天香谷靈氣是均勻分散,此法對付的了忉利天,卻無法損及天香谷。

應飛揚篤定道:「八九不離十,破宇劍、滅宙刀傳說能開闢宇宙,雖然多半是誇大,但燃盡眾高僧之力,將這片空間移走多半還能做到,對了,現在想來,這對刀劍既然號稱佛門十大神器,怎麼就輕易被陸天嵐盜走,之後也沒有誰要將刀劍奪回?依我看,佛門多半是怕日後再有風聲走漏,六道之人為了奪回他們的聖地,必然會竭力搶奪神器,到時必然又是一番腥風血雨,所以便任由陸天嵐將這刀劍搶走,陸天嵐這吃貨練有萬寶琉璃身,定會直接將這刀劍囫圇吃了,六道之人想搶也無法搶,而陸天嵐自身一人,無法發揮宇、宙兩股截然不同的雙極之力,自然也不用擔心此處被他發現。只是佛門應也料不到,這對刀劍形體雖滅,但器靈卻被陸天嵐轉交給我們,陰差陽錯下,竟然將此處境域開啟。」

「可說了這麼多,我們要怎麼從此處出去,就像進來時一樣,繼續再打一場嗎?」姬瑤月說著,眼一眯,按上了刀柄,確定這裡不是極樂世界後,她便急著出去繼續未完成之事。

應飛揚連連擺手,道:「也不急在這一時,既然來了,便往祭壇上看看吧,祭壇既然號稱六道惡滅聖地,或許有其他收穫也不一定,就算一無所獲,靈氣樞紐處靈氣必是充裕,你我現在剩餘真氣不多,未必能在劃開時空,就是最後仍要動手,在哪裡交手也可借用靈氣,增加成功的機會。」

姬瑤月想了一想,一鬆刀柄,自顧自的登階而上,應飛揚嘆了口氣,隨即快步跟上。

靈氣樞紐果然名不虛傳,應飛揚只走在階梯上,就覺得濃郁靈氣往毛孔裡鑽,渾身舒泰的不行,連耗損的真氣也在運行周天后迅速回覆。

祭壇只兩層台階,登頂之後,卻見正中只一方花壇,花壇正中卻是一株曇花,曇花未放,花瓣蜷縮一團,瓣瓣皆如白玉雕琢而成,睡美人一般惹人憐愛。出此之外,卻再無他物。

應飛揚環顧四周,本以為能從這六道惡滅聖地撈得些許好處,對這聖地不屑道:「什麼嘛,不也過就只是一朵花嗎?」

姬瑤月挑挑秀眉,語調毫無波瀾道:「哦?不也過就是一朵花嗎?」

波瀾不驚的語調,卻發著一股寒意,這一重複,應飛揚頓時想起,眼前這千嬌百媚的小姑娘,說到底,也過就只是一朵花,當即知曉說錯話了,忙辯解道:「不是不是,雖只是一朵花,但這花生得非同一般,我從未見過這麼清麗脫俗的花,定然非是尋常……」

姬瑤月又是一挑眉,同樣語氣道:「哦,你從來沒見過?」

應飛揚一愣,驚覺自己情急之下又失言,恨不得抽自己嘴。

可他再看向花時,忽然面色一變,好像受到冥冥中的感應一般,徑直走向曇花,伸出了一根指,觸碰著曇花的花瓣。

頓時,光華大作,再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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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情為何物(八)

應飛揚只覺眼前曇花又莫名吸引力,便鬼使神差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和花瓣的交匯處亮起一點純淨潔白的白光,而光點也慢慢變大,蔓延,隨著光暈擴大,原本含羞待放的曇花,此刻每一朵花瓣都像燃起螢光一般,逐漸舒展開來。

應飛揚正驚異之際,卻見姬瑤月猛然將他一推,手指與花分離,異象登時消失,曇花再度收攏花瓣,應飛揚被推的踉蹌幾步,帶著幾分惱意的看向姬瑤月道:「你做什麼?」

姬瑤月沒好氣道:「我才要問你,你做什麼?這可是六道惡滅的聖地啊,能留在這的花豈會是尋常之物?虧你也敢亂碰!」

應飛揚一恍惚,回想了剛才情況,心中頓時後怕,自知理虧,訕訕道:「我只是覺得這花漂亮,想摘來給你戴上,就不自覺就摸上去了……」又看了看四周道,「不過就開了一下,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沒準這是個寶物,要不把它摘了帶走?」

姬瑤月看確實沒什麼異動,也就放下心來,隨後想了想,也探出一根芊芊玉指,小心翼翼的觸向那朵花,但結果卻令她大失所望,花瓣溫潤綿軟,在指尖的觸感好似最上等的絲綢,但姬瑤月摸上去時,卻並無一絲異動。

應飛揚見她動了心,笑道:「你還是差了點,不像我這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看我來。」隨後也不敢大意的再將手指伸向哪朵曇花,可這次曇花再無什麼反應。不由窘道:「怎麼這次不開了?」

姬瑤月翻翻白眼,道:「應該是巧了吧.曇花開花只一瞬,方才正好被你趕上了!」

應飛揚本抱著尋寶的心思來,以為既然是六道惡滅聖地,總能撿到些奇珍異寶,神兵利器之類吧,結果除卻一朵古怪的花,便再無其他事物,而這花又琢磨不出有什麼奇效,但隨即又想到,「是了,這裡既然被佛教攻佔了,就算真有什麼寶物,也被佛門之人搬走了,哪會留下?這般和尚,所到之處果然如他們頭髮一樣,寸草不生!」應飛揚心中腹誹道。

「沒有寶物留下也無妨!」姬瑤月琢磨了這朵曇花一會同樣無果,手一翻,刀從袖子中滑出,道:「這裡雖不是祭壇正中心,但靈氣也挺充裕,咱們再戰上一場試試,看能否再度引動刀劍之力,從這出去!」

應飛揚卻一動不動,雙目燁燁直視著姬瑤月道:「若是能從這裡出去,你不是又要繼續進行那勞什子術法麼?」

姬瑤月面色一黯,但卻堅定道:「姬氏一脈作為天香谷之主,有責任護佑天香谷的妖眾,阿姐才幹勝我十倍,她留下領導天香谷才是最好,那移花接木,自然得由我進行!」

應飛揚面露不屑,嗤道:「天香谷就無其他妖可用了嗎?偌大一個谷,竟要你和瑤玉姐兩個女子撐持,若天香谷非得靠女子犧牲才能苟延殘喘,那不如趁早亡了好!」

姬瑤月聞言大怒,雙頰赤紅道:「住口!你又懂得什麼!你不是天香谷之妖,沒見過天香谷被武則天焚燒後,百花盡焦,寸草不生的慘象,才能將亡谷兩字說得如此輕易!我卻見過,天香谷已被人帝焚燒一番,經不起妖皇的第二次戰火。」

應飛揚也冷笑道:「我是不懂,你也是天香谷的妖眾,難道你自己就不在自己的保護之列?但我卻知曉此處好山好水,又暗藏玄秘,我又何必來去匆匆,在這裡呆上幾日,玩膩了後再走不遲!」說罷,手一負後,站在祭壇上居高臨下,眺望眼前風景,全無動手的意圖。

他若不出手,自然談不上靠刀劍之力破開時空。

「你!」姬瑤月氣結,反手揮出一道迅捷刀氣,刀氣吹得應飛揚髮絲倒飛,應飛揚卻泰然不動,直到刀氣臨頭時才足下一點,身子平平向側旁移了數分,動作瀟灑流暢,如行雲流水一般。

「你竟然還敢用我的『花間游』!」姬瑤月見這眼熟的身法,更是雙目冒火,這逝如輕煙,飄若游蝶的身法,她交予應飛揚的『花間游』!

應飛揚笑道:「用得不好,月兒姑娘若覺得在這無聊,不妨抽時間指正一下,不過拔劍相殺這種煞風景的事,在下就不奉陪了!」

「這可由不得你!不出劍,我看你能躲得幾時!」姬瑤月寒聲道,旋刀一轉,便化萬千刀光,傾瀉而來。

但應飛揚置身刀雨,卻只是騰挪躲閃,避而不擊。

只見他忽然腳踏罡斗,時而穿花戲蝶,星羅棋布和花間游兩相搭配,相得益彰,初時雖仍是險象環生,但漸漸步法越加圓融,遊走刀雨之間,竟是遊刃有餘。

論身法,他雖不比姬瑤月精妙,但祭壇四周開闊本就便於躲閃,再加他只專注避招,不思反擊,一時間,姬瑤月也奈何不得他。

按說這一人一妖功力相差不多,應飛揚一味躲閃的話,終也支撐不了多久,但時間卻對姬瑤月不利。

洞天之中不知歲月,與外界的時間流速也未必同軌,若是出去時天時已失,那這番計畫就是徹底失敗了!想到此處,姬瑤月心緒更是焦躁繁亂,刀法空隙更多。

眼見一時間奈何不得他,姬瑤月心一狠,喝道:「好,你既然不願接刀,那這刀便換我自己接!」說罷,一刀抹向自己玉頸抹去。

「你瘋了!」應飛揚見狀,大驚失色,雖然明知多半是計,但以姬瑤月那決然個性,若不阻止她,假戲真做了也說不定,應飛揚半分也賭不起,劍身一抖,便是一道劍氣劃過。

「叮!」的一聲,劍氣已正中刀身,姬瑤月刀被盪開,但她順勢一翻腕,再刺向自己心口。

這時應飛揚已欺身而至,一劍橫擋抵住此刀,狠狠道:「你這瘋女人還沒完了,信不信我真不管你了!」

「我敢賭,你敢嗎?」姬瑤月嘴角輕揚,似是嘲弄,卻又帶著一股罕見的甜蜜笑意,笑吟吟道:「下一刀,破腹!」,話音方落,姬瑤月手一橫,轉刀捅向自己小腹。

應飛揚只好挺劍再擋,一人一妖竟成了一個一心傷己,一個全力來救的局面,刀劍交擊鏘然不絕。儘是一副古怪圖景。

交擊片刻,刀劍依然沉靜,並無先前無異象,忽而,一聲巨響自空中傳來,整個洞天都一陣搖動。

應飛揚眼疾手快,趁著姬瑤月腳步鬆動,上前一步扣住她的秀腕,心中卻仍疑疑惑,「怎麼回事,這麼快就開啟了?這次分明還沒什麼感覺呢!」

上次開啟時,耗費時間更長,而且開啟前也有那種與姬瑤月氣機相同的奇異感覺,而這次卻是全然無感,應飛揚只覺得不對,抬頭望去,卻見驚駭之景。

但見天幕之外,一赤一黑兩道巨大光影相互衝撞,一如紅霞漫天,一如黑雲掩日,各自覆壓千里,綿延不知邊際。

而黑雲紅霞如敵一般狠狠相撞,每一次撞擊都是天地驚動,日月失色。

又撞了幾次,便見黑雲翻湧,化作九首巨獸,九個頭顱大小皆如山嶽,猙獰可怖,又帶無上威儀,洞天中的日頭霎時被巨獸吞沒,天地漆黑,儘是末日之景。

「這等威勢,難道是傳說域外天魔!」應飛揚心頭大寒,只感自己就像魚池中的魚一般,以為自己是一方天地主宰,卻不知外面的人隨手丟下一塊石頭,都能引起池塘中軒然大波。

九隻巨獸頭顱同時一揚,宛若嘶吼,隨後同做轟然一擊,一聲轟響,九個頭顱狠狠撞在紅霞之上,漫天紅霞一個震顫,竟然隨之墜落!

千里紅霞那直墜之勢,好像半邊天都著了火,轟然崩潰垮塌下來一般,天崩地陷,任你天大本事,也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這究竟是什麼?」應飛揚不知不覺得狠狠抓著姬瑤月腕子,直留下深紅的指印,同時也真切的感應到姬瑤月的顫慄,壓頂而來的壓迫感,只能使人慨嘆自身渺小,卻也無可奈何。

應飛揚心中突起一個念頭「若真與她同亡這片天地,倒也不錯!」心想間,似也不再害怕,扣住姬瑤月腕子的手輕輕鬆開,轉而握住她的柔胰。

就當一人一妖待死之際,卻是再生變化,天穹好似有一層薄膜,紅霞滲過著薄膜的部分就瞬間變小。轉眼間,壓頂紅霞不知縮了幾萬倍,變成了一個紅點,卻是一個人影。

「是阿姐!」姬瑤月眼尖,驚呼道。那墜落紅影分明是個身姿曼妙的女子,隱約可以辨認出形貌,正是姬瑤玉!姬瑤月心中既驚又喜,不知自家姐姐方才為何如此巨大,她卻不知,洞天之間大小,有著須彌芥子之差,此洞天不過刀劍中化出的一片婆娑世界,比之人間塵世不過滄海一粟,所以空間法則也不盡相同,姬瑤玉還在這洞天之外時,不受法則制約,所以身形巨大的根本無法看清,而一旦進入此界,便歸此界約束,自然也便成常人大小。

下一瞬那道黑雲也透過薄膜,追擊而來,黑雲縮小成一個妖氣凝結的氣雲,黑氣翻湧,張牙舞爪,雖是縮小了萬倍,但令人膽寒的威勢卻是不減半分。

妖氣再化出九隻獸首,拖曳出長長的脖子,各自張著大口朝姬瑤玉吞噬而去。

赫赫獸威,森森獸牙,巨口一張,眼看姬瑤玉將在獸口之下重挫,卻見應飛揚和姬瑤月同時騰身而起!

純陽劍訣——闢邪烈日!應飛揚劍上乍起一道昊光,隨後化作耀目光球,如日昇天。

二十四番信風刀——大暑!姬瑤月刀行熾烈,千百道刀光若三暑日光,普照天宇。

刀劍合璧,勁力加成,九個獸首在烈陽之下,「滋滋」哀鳴幾聲,就已盡刀光劍氣刺得千瘡百孔,盡數潰散,連一絲黑煙都不存。

姬瑤玉躲過這凶狂一擊,一口氣接續上來,隨即凌空洩勁,終於在砸落地面前穩住身形,輕盈落於祭壇之上,只是俏面先是一白,後是漲紅,顯然勁力並為盡數化去,硬吃了幾成。

而天上,刀劍勁力不衰,猶然直上,氣勁交並為一,融合成一輪光華萬丈的金日,直撞向那黑雲。

黑雲金日,相撞一處,宛若爭奪天空主宰權,然而結果卻是——

——高下立判!

黑雲壓頂之下,「金日」潰不成軍,光華盡掩!

合成一輪的今日崩壞,跌出兩個身影,應飛揚和姬瑤月各嘔一口血,頭下腳上的從空中墜落。

這般姿態若是摔實在了,還不將脖子整個摔斷,好在一人一妖墜落之時,感覺背後一股柔勁暗撫,穩住了氣流,正是先一步落地的姬瑤玉出手相助。

姬瑤月和應飛揚互有默契,對視一眼,便在空中對擊一掌,「啪!」一聲清脆響聲,一人一妖以相互之間掌擊化消直墜之勢,轉向兩側斜斜墜落,終於雙腿著地,踉蹌著退了數步才站穩身形。

他們兩個方站穩,卻是不約而同的同時看天,似要看清來敵是誰!竟能在一擊之下,輕易擊潰他們二人聯招。

而下一瞬,一聲轟響,黑雲狠狠的砸落在祭壇,像是摔爛的豆腐一般散開,而散開的黑雲中隱隱綽綽的現出一道身形。

隨後一聲綿綿不絕的悠長吸氣,散逸瀰漫半個祭壇的黑色妖氣受到牽引,被吸入一個大口之中,黑色妖氣越來越稀薄,現出那道身形的樣貌,獅鼻闊口,環眼虯髯,一副凶威莫犯的辟易姿態,與他們所預想的一樣,來敵正是獅王師我誰!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2
第268章 生死相離(一)

「阿姐,你無事吧,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姬瑤月方一落地,便攙向她姐姐,問道。

姬瑤玉見到妹妹,先是舒了口氣般展顏一笑,隨後一甩紅袖,甩脫姬瑤月的牽拉,嚴厲道:「蠢丫頭,擅作主張,被人利用了也渾然不知,還不與我滾到一邊去!」姬瑤月似是因遭到訓斥,神色一變,而姬瑤玉則不再理會一臉委屈的妹子,鳳眼直視眼前強敵。

淨天祭壇上,師我誰雄沉而立,衣衫早已被撐爆,赤膊的上身露出如精鐵打造出的結實肌肉,肌肉上儘是虯結猙獰的傷痕,有刀傷,又火灼,有槍痕,密密麻麻,每一道都是他身經百戰的證明。此時獅王身上又添了幾道新傷,但卻只使他顯得更凶,更狂!

師我誰略一巡視四周,看清週遭景色,略帶驚異道:「光卵之中竟然自有天地,稀奇!」隨即盯視著姬瑤玉,道:「姬香主雖奮力一搏,想要兩敗俱傷,可惜,這時空亂流也奈何不得老朽!勸香主還是束手就擒,莫要走上極端!」

先前姬瑤玉知曉師我誰難以應付,便將他推入光卵中,意圖藉著時空亂流之力對付師我誰,但師我誰比她設想的更難應對,非但能在時空亂流中自保,還有傷她的餘力。

而姬瑤玉此時鬢釵散亂,面色蒼白,顯然內傷沉重,楚楚風致,惹人憐惜,此時卻是冷笑道:「極端?分明是萬妖殿過線了,我已做出犧牲,你們卻仍不知足,定要吞盡整個天香谷才罷休,既然逼天香谷至此,姬瑤玉何懼一行極端!」

師我誰面容堅毅冷然道:「諸界萬妖,盡歸北帝,妖噬天下,擋者披靡。同為北域妖族,豈容天香谷分割一隅,不是北龍天臣屬,便當剷除,再無其他路途可選!」

姬瑤玉嗤笑道:「好個霸道的北龍天,既然一開始就打著皆殺的算盤,現在又何必假惺惺?」

師我誰也道:「姬香主又何嘗真心與我們合作過,入紅閣十二坊,結交司天台之主,籌劃的又是什麼?」

「既然如此,何必多說,要殺要擒,姬瑤玉恭候!」姬瑤玉說罷,撮掌成刀,氣勢隨著彌空刀意節節攀升。

「香主有請,老朽卻之不恭!」師我誰語音方落,身形瞬動,揮出強硬一拳,力道沉重雄厚,勢如雷霆怒嘯,拳未至,拳風已經將姬瑤玉方圓之地盡數壓碎,更似要將其身形壓住,叫她無法以身法躲避,唯有接招一途。

只一招,便令應飛揚心頭一震,心中道:「好威猛的一拳,這拳換做我決計無法避閃,唯有以柔勁化力,但……這萬鈞巨力,化得了嗎?」

然而應飛揚躲不過,不代表姬瑤玉做不到,只見姬瑤玉身形一輕,雙腳挪移,旋身而動,竟順著拳風翩然舞動,不可思議地從獅王雄拳的壓迫中竄出。

「好個『花間游』!這步法從瑤玉姐腳下使出,勝我何止十倍!」應飛揚驚嘆未止,姬瑤玉已反守為攻。只見她步伐輕盈,如飛花飄葉一般,化作一道紅霞繞到師我誰身後,而積蓄已久的刀氣,對準師我誰背門戳去。

師我誰怒目一瞪,猛然運勁,凶狂之力透體而出,形成一堵雄厚氣牆,直接封住掌刀。「身法雖妙,但姬香主氣息散亂,後力不足,憑你,想破我護身氣牆,怕是難矣!」師我誰頭也不回,真氣怒然一震化作洪濤怒流,磅礴而出!

姬瑤玉雖被震開,卻是借力化退,同時十指連動,每一指都是一道刀氣,刀氣如絲綿長,繁密而至,正是「穀雨」之招。

然而對連綿之招,師我誰只冷嗤一聲:「力分則弱,姬香主不懂麼?」說罷,再提妖力,凝成實質的妖元化作護身氣鎧,隨後師我誰不閃不避,直直撞向連綿刀雨,便如他所說,力分則弱,刀雨雖是眾,但卻徒勞無功,在師我誰護身氣鎧上不過蕩起一陣漣漪,便被妖氣吞噬。

而師我誰澎湃一拳隨後而至,這一次姬瑤玉已難以躲閃,雙掌交疊,同使『驚蟄』之招,硬接此拳之威,轟然一聲,激起千層氣浪,地面如蛛網一般裂開。

『驚蟄』雖是二十四番信風刀中稍有的迅猛之招,但與獅王雄渾拳力相比卻是仍是差距甚大,姬瑤玉喉頭一甜,幾欲嘔紅。

眼見對手勁力一擊即潰,師我誰正要加緊催力,卻在此時,師我誰忽感背後寒意逼人,一對刀劍不知何時悄然而至。

應飛揚所使破風斬雲劍訣中的「雲淡煙輕」,劍行如雲霧飄渺,不帶一絲風聲,而姬瑤月所使二十四刀的「春雨」,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同樣無聲無息。在方才拳掌交擊而引發轟響之時,姬瑤月和應飛揚同時出招,這時機拿捏的妙至毫顛,不但刀鳴劍嘯盡數被交擊的轟響聲掩蓋,連殺意也盡被遮掩,師我誰察覺之時,刀劍已然欺身。

應飛揚和姬瑤豈會置身事外,此時等到最佳時機,頓顯鋒芒。

曾經見識過破宇劍滅宙刀的玄奇,師我誰頗為忌憚應飛揚與姬瑤月的那對兵刃,此時不敢託大,背後妖氣湧動,化出兩隻獅子頭,獅頭如拳頭一般狠狠砸向二人。

師我誰練拳,修為到他這般境地,尋常武人常說的,「全身上下都能化出拳頭打人」至高境界對他而言已是輕而易舉。應飛揚和姬瑤月見突襲不成,也不躁進,各展身法避開兩隻獅頭。

而此時,卻聽姬瑤玉冷然道:「力分則弱,獅王也忘了嗎?」

師我誰心頭一凜,卻覺腕上一痛,姬瑤玉趁他分心之際,真氣化作凝練刀氣順著他經脈侵襲而入,師我誰急催妖元,將刀氣逼出。

二妖身形一晃,手掌分開各退一步,本應師我誰大佔上風的局勢被姬瑤玉扳回了平手,姬瑤玉秀眉一條,露出玩味之色,道:「獅王說我後力不足,原來你也同樣,真氣的消耗怕比我還多幾分。」

師我誰面色一黑,他方與陸天嵐戰過一輪,同為並肩齊名的七凶,他雖實力稍勝一籌,但也僅僅只勝一籌而已,擊敗陸天嵐,他真氣的消耗不比姬瑤玉少,所以方才看似毫無保留的外放真氣,實則不過是怕姬瑤玉看出虛實的掩蓋之舉。,但因應飛揚和姬瑤月的一刀一劍,終還是露了底,此時被戳破,師我誰也生起怒意,口中卻依然冷道:「敗你們幾個小輩,綽綽有餘!」

說罷,師我誰傾盡全力,不再保留,猛然化出九頭獅子妖相,這獅子妖相是由他獨門拳法「獅咬九拳」的拳意而生,每一頭都對應拳法中的一招,妖相一成,便如九拳同出,放眼天下也少有人能抗衡。

應飛揚獨鬥其中兩頭,頓感壓力,這獅拳雖無太多變化,但招式勢大力沉,再加上那股凶暴霸道的拳意,與之交手,簡直是精神和肉體上的雙層壓迫,只得轉使圓融劍式,三分化,七分避,不求有功,只求無過。

姬瑤月亦是對上兩頭,卻比應飛揚更加激進一些,似是要多替阿姐分擔一些壓力。而師我誰,此時自是將最大心力用在了修為最高的姬瑤玉身上。

滔天拳威一對驚豔之刀,姬瑤玉雙手化刀,同時對上五隻獅頭,便見身法游移靈動,如偏偏游蝶一般在五隻獸首下穿梭,雖以躲閃為主,但偶一出手,必是快如驚鴻,直中要害,雙方戰得朗聲動玄黃,勁激千層浪,一時難分上下。

應飛揚是第一次見識姬瑤玉盡顯修為,心中暗自驚嘆:「早聽說瑤玉姐修為深不可測,沒想到有傷在身,竟還能高到這境地,當真不可貌相啊」

姬瑤玉有意相激,道:「獅王說要收拾我們,結果也只有這樣嗎?」說罷,纖腰一扭,御風而上,幾計刀氣連環發出斬在獅子頭上。

獅子張開其中一口,傳出師我誰聲音憤然道:「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激怒老朽,你承受得起!」

「獅王要誇口,也需等破了我的刀再說!」姬瑤玉冷嘲道。

「你的刀破綻明顯,破之何難!」話音方止,卻見獅子九首同時高昂而起,隨之便是齊聲震天狂吼,聲如洪濤拍岸,雷鳴驚世,無形氣波隨著吼聲擴散而開,連空氣也被這一吼震出裂紋。

「獅子吼!」應飛揚知曉師我誰的這一絕技,雖早已防備,及時以真氣封住了聽覺,但此時覺得震耳欲聾,耳膜鼓蕩下更是令他一陣眩暈。

而此時,九首獅子妖相一收,復還回師我誰的形貌,卻見他足下一蹬,卻是以雷霆萬鈞之勢,欺身到了姬瑤月身前。

「不好!」應飛揚一聲驚呼,隨即明了師我誰先前話意,姬瑤玉的刀法本身沒有明顯破綻,而破綻卻在她妹妹身上,姬瑤月為了替姐姐分擔壓力,此時有些躁進,出手時欠缺凌厲有餘,沉穩不***戰已多時,想來已被師我誰看破了刀路,而一旦姬瑤月被擒,定令姬瑤玉也投鼠忌器!

想到此點,應飛揚劍一抖,使出一招風急雲亂,此招是破風斬雲劍中最快之招,數道劍氣撕風裂雲,呼嘯而至,姬瑤月獨對師我誰,也是面色煞白,不敢直纓其威,揮出幾道刀氣阻攔,便身形一躍,欲躍到她阿姐那裡。

前有刀氣阻攔,後有劍氣追擊,師我誰卻是全然不顧,筆直向前,他將全身真氣用於加快速度之上,連護體真氣也不張開,就硬生生撞散刀劍氣網,銳利刀劍使得師我誰身上頓時多了幾處傷痕,但他肉身千錘百煉,尋常外傷,根本不放在眼中,拖著一地淋漓鮮血,一把抓住了姬瑤月的腳踝。

姬瑤月身子方離地,卻被師我誰生生扯落,姬瑤月掙脫不開,隨即一刀斬向師我誰頭顱,欲逼使他撤手。

刀刃臨頭,師我誰凜然不懼,鼓蕩氣勁侵入姬瑤月周身要穴,姬瑤月登時周身一麻,失了氣力,被師我誰捏著腳腕,倒提小雞一般踢在手裡。

姬瑤玉本已來救,此時見狀登時收勢,怒道:「你要做什麼!」

師我誰冷笑道:「姬香主多次一問了,還是那句話,乖乖束手就擒,你們姐妹皆有用處,老朽不欲傷你們,但你若仍不知進退,老朽也只得下狠手了!」

姬瑤玉怒道:「堂堂獅王你,竟也使用這種脅迫婦孺的卑鄙手段,不覺無恥嗎?」

師我誰不屑笑道:「戰場之上,無所不用其極,老朽視你們如勁敵,你們卻以婦孺自居,天香谷姬氏一脈,何曾出過柔弱婦孺?若真自認是婦孺,便舍了刀劍,乖乖回去拿繡花針做女工,老朽也不必費心神在你們身上!」隨後又喝道,「兀那小子,不用再暗提真氣了,以為老朽感應不到?想從老朽手上救人,你,差得太遠!」

應飛揚被戳破用心,咬咬牙,將聚攏的真氣散去,心中暗自焦急,卻無可奈何,只得看向姬瑤玉,希望她有辦法。

「你,想不到你,竟然……竟然……」卻見姬瑤玉亦是神色慌亂,一雙剪水雙瞳滿是憂色,面皮卻氣得漲紅。

「竟然對我們這麼瞭解!」應飛揚突然覺得自己花了眼,方才還一臉憂色的姬瑤玉,轉瞬間換了張面具一般,臉上慌亂不見,儘是計畫得逞的成竹在胸。

「噌」姬瑤月雖受制,被師我誰倒提著,但此時,一道銳利無匹氣勁從姬瑤月胸前羶中穴激射而出。

出乎意料的攻擊,近在咫尺的距離,師我誰不曾防備,未及反應,胸前就被洞開了一個血洞!

「你說得不錯,天香谷姬氏一脈,何曾出過柔弱婦孺!」姬瑤玉輕輕一笑,將先前未說盡的話補全。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3
第269章 生死相離(二)

毫無防備的角度,盡在咫尺的攻擊,氣勁自姬瑤月檀中穴爆出,師我誰當即受創,一道血箭從胸前爆出。

同一時間,姬瑤玉身形瞬動,一手將妹妹奪回,另一掌凌厲一擊,狠狠擊在師我誰創口之處,師我誰再添新傷,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從祭壇跌落。

「存勁於體,姬香主好手段,好心機!」師我誰落地,勉強穩住身形後又嘔一口血,顫聲道。

「存勁於體?原來如此!」應飛揚本一頭霧水,經師我誰這麼一說,隨即恍然大悟。先前姬瑤月攙扶她姐姐時,卻被姬瑤玉一袖甩開,厲聲訓斥,而姬瑤月面色古怪,卻也是坦然受之,未發一語辯解。二姐妹的行事,都與過往風格不符。

大戰當前,他原本無心細思,但此刻見識這驚異一幕,回想起來,登時有了推測。

原來姬瑤玉方到此境,便已審時度勢的有了算計,算定若與師我誰交起手來,師我誰為求速戰速決,多半會擒下姬瑤月做人質,逼得她投鼠忌器,所以還未開戰時,姬瑤玉便藉著甩開妹妹攙扶,暗中將一道氣勁打入姬瑤月體內。

而姬瑤月也是聰慧,雖能不能完全理解阿姐用意,但也不動聲色,一邊忍住這一道氣勁一邊迎戰師我誰。隨著姬瑤玉的出言相激,果不其然,師我誰受到引導,搶先擒下了姬瑤月。

封住了姬瑤月的要穴,師我誰對她自然不再防備,卻未料姬瑤月體內還潛藏的氣勁突然爆發,意料之外,師我誰當即受創。

此舉說來看似簡單,卻是未發一語,全靠兩姐妹之間心意相通般的默契才得以實現,姬瑤玉要能準確的揣摩心理,引導局面,而姬瑤月則需一邊與師我誰交戰,一邊忍受氣勁入體的痛楚,而不露半分聲色。只看這兩姐妹,便知「天香谷姬氏一脈,從未有過柔弱婦孺」的評價真是恰如其分。

「比之北龍天的皆殺一局,瑤玉的這點小小心機根本不值一提!」姬瑤玉見師我誰還有說話餘力,口中冷言一聲,手下卻絲毫不拖延,玉手納天地靈氣,專做至極一掌,再度擊向師我誰。

師我誰身子方站穩,又被擊得倒飛數丈,血花飛濺,姬瑤玉卻是面色一變。

已受兩掌,師我誰血流如注,但卻仍是傷而不死,不禁讚道:「好個獅王,當真悍勇,再接這一掌如何!「

姬瑤玉單掌舉天,身子輕浮而起,妖元凝成牡丹花瓣形狀,自她周身燦爛綻放開,而她身形婀娜利於花芯,宛若牡丹仙子,豔光讓人無法直視!

牡丹盛放至極致,便是姬瑤玉蓄力完成之時,應飛揚只覺香風一拂,下一瞬,姬瑤玉瞬移一般出現在師我誰眼前,又一掌印在了師我誰身上。

而結果卻是,再起變化!

此掌決計不弱,玉掌擊在師我誰胸前,卻是連一絲風聲都沒激起,因為全部的掌力一點都不外洩的灌注到了師我誰體內,然而師我誰硬受這一掌,結果卻是不動不搖!

「嘎巴!嘎巴!」骨節摩擦聲戰鼓殷雷般沉悶宏大,震動一波又一波地不斷碾過四周,伴隨這聲響,師我誰全身肌肉如漲氣一般鼓起,每一次身形膨脹都撼得大地顫囘抖,本就高大魁梧的身軀,現在又了增了兩圈,師我誰整個就像化為一枚巨大而強勁的搏動心臟,帶動此間境界隨著他的身形擴漲的節奏而共鳴應和。

而雙目卻漸漸被染紅,變得猙獰無比,宛若狂獸一般,「胡二叮囑過老朽須得生擒你們,現在看來,老朽要食言了,放任你成長下去太危險了,北龍天大計,不容你破壞,對你,老朽唯有——」

師我誰雙目猛睜,天地宛若閃過一道血雷,吼出凶狂一字——「殺!」

「殺」字以獅子吼的法門吼出,此字一出,血腥殺戮之氣隨著聲波鋪天蓋地,洶湧澎湃,整個洞天似乎也被似也在殺氣之下畏懼的顫慄,震動!

姬瑤玉面色劇變,撤掌同時,翩躚身影急速後退,但音波之下,耳膜仍是幾欲破碎,而心中的震撼更甚。

「是《焚血屠神功》!原來他還會此功法!」姬瑤玉雙目圓睜,儘是不可思議。

《焚血屠神功》非是妖族功法,而是流傳於六道惡滅中修羅道的稀世絕學,說它稀世因為練習此功法的人,多半命數不長,才會因此斷了傳承。

此功法焚得是血,燃得是命,受傷越沉重,威力也就越大,便是要將命元焚燒殆盡,換取凶虐狂暴的力量。一旦使出此功法,便宣告理智終結,不知疲憊,不顧傷痛,除非屠盡面前最後一人,或是力竭命盡而死,否則便永遠不會停止。比起修羅道其他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功法,此《焚血屠神功》幾乎是稱得上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修習此功法的後果,連最不要命的修羅道修者也得再三掂量,卻不想使我誰竟然會使用此等功法。

但師我誰使出此功,震驚一過,反而顯得合情合理,師我誰年歲不過百餘,以師我誰的深厚修為,何以平時總是一副神衰氣朽的老者形象?此時答案已然明了,定是因為《焚血屠神功》使他命元幾近枯竭,才會在平時都以老者形象出現,以求減少命元損耗,只有在戰鬥時,才會現出真正形態。

知道是一回事,應對卻是另一回事,聲浪猶如音炮一般,震得人耳膜欲裂,姬瑤玉在音浪之下也覺頭腦發懵,此時唯有後退,但聲波未止,師我誰已有了動作。

曲步,沉氣,橫拳於腰,隨後,一拳擊出!

論架勢,只是鄉間老農也會的莊稼把式,論數量,也只揮出了區區一拳。

但師我誰此拳一出,至剛至猛一拳竟是化作千千萬萬,重重拳影如排山倒海,每一拳都爆發出猶如雷鳴霹靂般的轟然炸響,此起彼伏的得連一起,形成一種暴烈宏大到難以想像的毀滅性轟鳴聲。一時天地色變,鋪天蓋地的拳勢已將姬瑤玉整個人完全淹沒。充斥姬瑤玉視野的只有所向披靡的如山拳影,充斥耳畔的只有摧魂蕩魄的如海拳嘯,此外別無一物。

每一拳都是陽剛直截的拳勁,沒有半點虛招,拳勁拳勢已如滾雪球般積累到一種無比駭人的程度,一拳,伐撻山河,一拳,傾覆天下。

不久之前,強如「一貫雲天」陸天嵐也在此招之下飲敗,此時此刻,姬瑤玉亦同樣難以阻擋這招傾覆天下。

拳威之下根本無從避閃,姬瑤玉只得連施洩勁法訣,身如移花飄葉,步步後退,每退一步,都是踩出一個深坑,欲卸去拳力。然而萬鈞之力,能卸的去幾分?拳風依然如攻城巨錘一般,壓得姬瑤玉喘息不得。

「阿姐!」姬瑤月和應飛揚同時挺身欲救,但凝成實質的拳風,讓他們連插手的餘力也無,而姬瑤玉此時已退至祭壇牆體之前,退無可退之地。

拳風壓得她五臟六腑都移位一般,口中不停湧出血沫,一時竟是萬念俱灰,閉目待死,而正當傾覆天下之拳要將姬瑤玉和祭壇一同轟碎之際,祭壇突然浮現出法陣,一股柔和勁力擴散開來,浩蕩拳威頓時被法陣抵消。

原來,此處終究是六道惡滅無法攻破的聖地,師我誰拳威引動祭壇法陣的自我防衛,師我誰雖強,也無法將守護六道惡滅聖地的法陣摧毀,姬瑤玉因此撿回一條命,胸口一起一伏,驚魂未定的喘息,但本就有傷在身,此時肺腑更被拳威壓得五勞七傷,姬瑤玉傷勢終於爆發,吐出一口鮮血,終於靠著祭壇牆體軟倒,無力再戰。

「沒死?」師我誰銳眼鎖定姬瑤玉,沉步上前,正欲再下殺手,此時應飛揚和姬瑤月終於趕上,刀劍聯手,阻斷前路~

「傾覆天下「之招是將自身「精」、「氣」、「神」乃至一切都全數打出,全攻無守的絕殺之拳,本是消耗極大,若非靠著《焚血屠神功》以命力化拳勁,他也難以在不到一時辰內兩度使出此招,但此時,卻已無再打出第三拳的可能。

師我誰精氣神都被一拳打出,正是衰頹之際,應飛揚和姬瑤月同時從祭壇躍下,便是居高臨下一擊。

傲寒劍訣——飛雪冰天!

信風之刀——大寒!

應飛揚和姬瑤月看出師我誰此時氣血沸騰,未曾商量,就默契使然的同時使出至寒之招。

劍吐寒光,化作漫天飛雪,刀露冷芒,捲起徹骨寒風,刀劍攜裹九天寒氣而降,佔著居高臨下的優勢,使得招式得以盡展,如暴雪臨頭,飄灑而下。

焚燒沸騰的血液遭逢寒流,凌冽刺骨的刀風劍氣下師我誰狂態不由略微一收斂,但見他化氣為罡,一股渾厚妖元如護盾一般擋下刀劍合流,同時隨手一拳擊出。

拳勁一至,應飛揚頓感壓力,隨非傾覆天下那般狠招,只是尋常一拳,但獅王何等威能,舉手投足間都有萬鈞之勢,應飛揚施展太極纏絲劍,蕩出一個又一個渾圓施展太極圓融之力,卻仍難消拳威,靠得姬瑤月凌厲一斬,才擋下此拳,心中不由大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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