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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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十八章 潛流湧未盡

  魏山那一封呈書本是為壯造物聲勢,闡明造物的作用,想當然的以為某個支持自己的廷執可用此為參證。

  可是他並沒有想到,這一封呈書反而加深了各方玄首對造物的警惕,雖然此刻並沒有對造物有什麼動作,可是許多玄首在心中卻是給造物設下了一條線。

  張御沒有去管外面的議論,天地運轉推動之下,那迎面而來的大勢並不是世間一二人的意志可以抗衡的。

  他只是盡可能處理好自身所掌的職司。

  他用了半月時日,差不多將都先前濁潮引發的較大異動都是撫定,其中還有一些瑣碎事機,則各地守正駐地都能處置得了,就無需他再繼續盯著了。

  但他清楚,這只是暫時的安穩,一旦濁潮又有泛動,就一定會再度引發諸多異變的,故是他也是趁著這段空餘時日加緊修持,若是什麼時候感得時機緣法到了,那麼就會持書前往面見五位執攝。

  虛空之中,朱鳳正乘坐著一駕星舟往虛空中行渡。

  她的案台前之前,一個玉勺柄正在那裡旋動著,偶爾會停下來指向某個方向,而後再是旋動起來。

  她此行是為清剿幽城最後餘孽。

  幽城在顯定道人脫離出去此世之後,這三年來,餘下飄蕩在外的幽城分城都是陸續歸附天夏了。

  可從各方面消息看,還有一位名喚艾伯高的玄尊一直不見動靜,其人仍是躲藏在虛空深處。

  只是此人一直沒什麼威脅,而且沒有了主城護持,能在虛空之中待的多久也很難說,說不定什麼時候熬不住了就會來投,所以天夏這邊始終沒去理會。

  可現在張御將外層諸事交給她處理,那麼她自是不能再放任這位在外了,到底是一個玄尊,也是對外層星宿有一定威脅的。

  而此時此刻,在勺柄所指的方向之上,正是飄蕩著一座幽城,城主艾伯高正坐在宮台上唉聲嘆氣。

  實則在知曉顯定道人走脫,其餘同道皆是投降天夏,他當初也是想投降,可是沒人來招降他啊。

  他也是要臉面的,不來招降,他不曾戴罪立功,便算過去了也比別人要在鎮獄之中多鎮壓幾年。

  他思來想去,索性就硬氣了一回,硬挺著在此不動,可沒了主城支應,虛空之中的外邪時時前擾,他是感覺有些撐不住了。

  正嘆氣之時,他目光之中忽然見到一個白衣童子從自己面前跑過去,面色頓時一沉。

  最近他已是多次看到這個童子了,但是無論用什麼手段,卻是接觸不到其人,並且每回都有一股穢亂之氣出現,他猜測這可能是邪神侵入進來的跡象。

  這也是為什麼進來心中動搖的緣由之一,因為他遇到了切實的威脅。

  正在轉念的時候,他倏然一驚,因為那個白衣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站在了他的面前,正仰著頭直愣愣的看著他,雙方距離不過半臂之遠。

  他神情沉下,道:「邪神?」

  白衣童子用力點頭。

  艾伯高神情有些意外,邪神多是混亂不堪,而這個居然是個能交流的,他意識到事機並不簡單,便謹慎道:「你想做什麼?」

  白衣童子道:「有東西給你。」

  艾伯高警惕道:「什麼東西?為什麼要給我?」

  說話之間,他發現白衣童子退到了丈許之外,而其原來所站之地,則是多了出來了一個丈許長的黑色玉匣,上面沒有特別的佈置,只有一個道箓封貼,一望而知時修道人的手段。

  他看了看那白衣童子,又看了看那玉匣,沉吟片刻,一揮袖,揭了那一封道箓封貼,匣蓋也是挪去了一邊,只見裡面擺有一根翠綠長枝。

  「這是……」

  他雙目不由睜大,反覆看了幾遍,便在身上佈了幾層護持之後,便伸手上去一拿,在拿起來的一瞬間,他頓感一股勃勃生機縈繞在身軀周圍。

  「果然是此物!」

  他精神一振,沒錯了,這一定是一根青靈天枝的枝節!他不由激動了起來,有了根青靈天枝,他就能長久存身於虛空之中,而不至於受到虛空外邪的侵襲了。

  他將此枝擺弄了一下,看向那白衣童子,問道:「這東西是誰的?」

  白衣童子道:「是他給我的。」

  「他是誰?」

  白衣童子將雙手一捧,將手中一封書帖往上一遞,道:「書信。」

  艾伯高小心接了過來,他意念一掃,心下一動,「贏沖?」

  贏沖他自是知曉的,上宸天之平常局面應該說都是由此人主持的,這書信上面言及,其人已是與三家一同離去,只是遲早有一日是會回來的,所以臨行之際,留下了一些東西,若是接到此之人答應替他們做接應。

  艾伯高瞇了咪眼,想要讓他做內應,只這些好處可是不夠,他心下琢磨,若是自己帶著這些東西去投奔天夏,你是不是可以以此換來更多好處呢?

  只是當他再往下看,書信上面說,這裡不止有上宸天派留下的物事,還有其餘三家一同留下的好物,若是他願意應下,那麼會由那白衣童子陸續送了過來的。

  他一時不禁有些心動,四家所留之物,那定然是不錯的,那自己是不是等上一等?

  他知道贏沖和背後之人這是有意吊著他,可是那又如何?

  據他判斷,此輩數百年都別想回來了,回來也不見得能打得過天夏。到時候他把這些宗派回來的消息再反手賣給天夏,那麼不但可得了好處,還能在天夏那裡立功,順勢免去過往罪責,說不定還能再另外得些褒獎。

  雖然他也猜到贏沖可能有反制的辦法,可是那又如何?其人又不在這片世域之中,只要他自己小心些,又能把他怎麼樣?

  故是故作考慮了一會兒,他道:「照此行事,倒是可行。」又問道:「那麼餘下的東西什麼時候拿來?」

  白衣童子道:「一年一給。」

  艾伯高有些詫異了,他本以為對面會拖個十年八載,沒想到一年一給。

  他琢磨了下,這做法其實很高明,因為等個幾年他怕是會不耐煩,可是一年一給,那他卻不會這麼輕易放棄了。

  只是有那麼多好物給他麼?還是四家認為自己很快就能回來?

  他想了想,自覺管不了那麼多,只有好處到手才是真的,而在轉念之間,他發現那白衣童子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不覺一皺眉。

  外間忽有急促腳步聲傳來,有一名弟子慌張走入殿中,對著他一個躬身,稟告道:「真人,我們設布在外側的法器見有一駕飛舟到來,疑似是天夏真人找到這裡來了。」

  艾伯高一怔,頓時有些糾結了起來。

  天夏之人若是早一點來,那他此刻說不定順勢投降了。可是現在他偏偏得了好處,又捨不得後續的東西。

  他忽然想到,疑似邪神的白衣童子在這個時候將東西給他,恐怕也是算準了時機的。

  他一咬牙,現在還不是投順天夏的好時機,唯有試著遁逃了,他伸手一按,將法力灌入天城陣樞之中,頓一有幽氣裹住了大城,就往虛空深處挪移而去。

  內層,東庭府洲,燕喙灣。

  萬明道人懸空飄立在灘塗之上,周身光芒隱隱,而他身旁還站著守正梅商,後者看著前方,道:「便是此物麼?」

  萬明道人點首道:「就是此物。」

  兩人的前方沙灘上,趴著一頭里許大小的神異生靈。此物形如蛟龍,但是身軀粗壯得多,有著十分堅實的鰭狀背甲,鼻吻細長,雙目聚堆於頂,錐齒埋於嘴中,四足剛健,長尾厚實有力,此刻看去生機已絕。

  此物半邊身軀還沉在沖湧到岸上的海水之中,自遠處看去讓人幾疑是一座小島。

  這些天過去,東庭與三上洲之間建立穹橋的事宜已是談過,故是萬明道人命人先是清理附近海域,可卻是發現了這個潛伏於海底的神異生靈。

  其脾性異常暴躁,一頭就撞擊到了海外島嶼之上,也幸好東庭外海每一座島嶼都是佈置有法陣的,故是不曾被其撞榻,反而自身被激起的陣法反震而亡。

  梅商看了看,道:「此物差一步就可以攀入上境了。」

  萬明道人道:「我已是請了洲中一些博物學者看過了,古畫之中亦有這生靈,似是上個紀歷外海之中氾濫著此物,乃是一群聚之種,過去以鳥魚及捕漁土著為食。」

  梅商緩緩道:「那麼說來,此物不止一頭。」

  萬明道人道:「不止一頭倒還好說,只是時否有達到更高層次的?若是有,有多少,會否因為濁潮再起變數,汪洋如此廣大,可是難以兼顧的過來。」

  梅商點頭,以往他們都是把目光投在陸地之上,海中很少去留意,因為近海同樣是有遮護的,威脅不到岸上,可現在看來還是多加注意,他道:「我會將此稟明廷執的。」

  萬明道人拱手一禮,道:「勞煩梅守正。」

  梅商回有一禮,身軀倏爾光散去。

  他走之後,一名弟子來,對著萬明一揖,指著那神異生靈道:「玄首,這東西如何處置?」

  萬明道人道:「給安代院主那裡送過去,或許他那裡有用。」

  只是他方才說完這句話後,卻是忽然神情一凝,抬頭看了一眼,因為就在方才,他感到又是一陣短暫的濁潮異動傳來,可又很快消息。他轉首凝視著安山方向,忖道:「看來果真被廷執說中了,東庭要再加強守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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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十九章 拂暗為心明

  這一次濁潮的波蕩雖仍是較為短暫,可是天夏所有玄尊都能察覺出來,此比上次波瀾似乎延長了那麼一瞬。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要是濁潮這麼變化下去,那麼其延續的時間很可能會一次長過一次,到了後期,很可能就會掀動與上回一般的濁潮。

  可是慶幸的是,這濁潮不是一舉壓來,這便給了他們充裕應對的時間。

  如今外敵雖滅,可濁潮這個敵人卻是在時刻提醒著他們,天夏遠還未到可以大享安定之時。

  清玄道宮之內,張御正身在內殿閉關,而他的神氣分身則在外面署理值司。這一次濁潮與上回是不同的,他早早做好了準備。

  而此前巡查一番下來,現在各處守正駐地都可說是洲域之外最為堅固牢靠的地方,異動一出現,在紛紛出動平靖。

  從各地異象上來看,前一次出現問題的地方,這一次幾乎都是重再出現了,不過有了一次處置經驗,這次只憑各洲域自身的力量就不難將平復下去。

  可以看到,本土內疆之中,因為異神神怪在這百年來被著重清理了一遍,便還有殘餘存在,也只是小患。此回遭受衝擊較重的地方都在邊域,

  譬如涼川上洲之外,可見有鋪天蓋地如蝗蟲一般的蟲豸過來,十日十夜不絕,所過之處,生靈草木皆絕,只留下一片白地,其在洲域大陣和玄尊偉力的護持之下,也是被輕易化解了。

  類似情況還有幽原上洲與並雲上洲之間,那處發現了一個神國。

  這是屬於上紀歷的異神,他們就好像如琥珀一樣被凝固在了間層之中,濁潮一至,卻是從中回到了世間,可是沒有上層力量,在顯露出來的第一日就被並雲俞玄首一道分身直接鎮壓了。

  反倒是四大府洲倒是情形稍好一些,因為四大府洲這些年來一直向外開拓,偏重於軍事征伐,依靠著訓天道章的便利,許多哨點都是遠布到了萬里之外了,疆域之內更有重重壁壘,什麼事情都是提前解決在外面。

  此次情形最為值得注意之地荊丘上洲,有巡遊的甲士發現,從南方廣袤的林地之中鑽出了一種身軀臃腫,頭顱和軀幹連在一起,眼瞳長在腹部的巨大類人生靈,其數目成千上萬,其前進路線若是不變,那麼就是對著荊丘而來的。

  而且這些異類行走之間頗有章法,按這速度,大概十五天之後就能達到並雲洲域之中,現在荊丘上洲之南已然築起了一重重環壕壁壘,還有飛舟玄兵臨陣以待,準備將之盡可能消滅在洲域之外。

  張御倒不擔心這裡,目前出現的神異雖多,但層次都是不高,玄首出手就能鎮平,只是按此局面看,接下來幾月之內,可能類似情況會出現更多,而且難說會不會上層力量出現,守正宮是負責清剿內外之敵的,到時候不見得能應付得過來,卻還需要更多人手。

  他想了想,喚了一聲:「明周道友何在?」

  明周道人現身出來,道:「廷執有何吩咐?」

  張御將一封擬好的書信交託給他,道:「勞煩道友將此交由武廷執處。」

  他是希望能從鎮獄中借調出更多罪囚,特別是在對抗上宸天一戰中表現尚得算上妥當之人。

  這些人都是有心削減罪行的,與其困在那裡,那還不如放了出去,這事情就要和武廷執交流著來了,此輩眼下未必就要用到,但準備可以做在前面。

  明周道人接過書信,對他稽首一禮,便就化作流光不見。

  而在各地濁潮引發異變之際,東庭地陸深處,某地一陣地顫,而後一處火口驟然噴湧,黑煙灰塵噴湧到了天穹之上,將天光遮蔽,過去數個夏時,再是轟然崩塌下來,灼熱的氣浪和塵屑將周圍的密林盡數化為焦土。

  與火口相隔百里之處,本來裂開一處有狹長縫隙的山岩又崩塌下來了一塊,露出一個更大的豁口。

  而在山腹之內,兩個人形陶櫃正一左一右貼著岩壁豎在那裡,其中一具空空如也,表面陶蓋碎落了一地,而此刻窸窸窣窣得山石掉落下來,砸落在了右側那個陶櫃之上,其表面也是生出了裂紋。

  此裂紋越發擴大,最後崩裂成了一地碎礫,裡面顯露出一個身軀披著一層薄紗,容顏精緻秀麗的少女。

  她本來似是沉睡在那裡,這時似受驚動,如黑蛾般的長長睫毛顫動了一下,眼睛便睜了開來,露出一雙清澈純真的眸子。

  她試著動了下手腳,就自裡陶櫃之中走了出來,到了外間,可以看出她身形不高,胳膊纖細,看著只是十二三歲的年紀。

  她仰著頭看去,頂璧上面塗畫著這一個個身披短袖短裙的原始人,所描繪的場景都是在做著生活勞作,而在角落之中,則是有一塊塊殘破的石板,她走了過去,蹲下身好奇地看了一會兒,才又站了起來,看著外面的光芒。

  這時她見石壁之上掛著一件與壁畫之上相仿的衣物,便拿了下來,穿戴在了身上,而後帶著一份好奇從那岩石縫之中走了出去。

  半月之後,密林之中,矗立一座堅石砌築的東庭府洲駐地,方圓千里之內,大約有十處駐地,而這座駐守規模最大,駐守六百名披甲軍士,五艘鬥戰飛舟,並有十名以上的修道人負責維繫。

  甄綽站在大堂之地,看著牆壁之上描繪的地圖,除了駐地那一圈顯得十分清晰,其餘地方都還是空白一片。

  他原本是上宸天的修道人,贏沖座下弟子,這次是被流放到這偏僻駐地來,負責向外探明這一片地陸。

  這時他感到腳下劇烈震動了一下,整個駐地也晃動了一下,走到了突出壁壘的瞭望窗台邊上,看著遠處火光閃爍,這是這些天這火口第五次噴發了,至今還沒有停歇的跡象。

  這些天來,大約有千多個土著逃入了駐地之中,他們不得不停下探索腳步,將這些土著都是被收攏了起來,稍候準備將之送去洲中。

  而此刻收容土著的營地之內,一名女道正在此間行走,此是甄綽道侶趙柔,她也是一併被流放到了這裡。

  見到她走了過來,那些土著都是一個個跪伏在地,並把頭深深埋下,嘴裡似在念叨著什麼。

  趙柔眼中雖有一絲憐憫,可也沒有去阻止這些舉動。

  土著一向是敬拜神靈的,再他們眼裡,天夏就是神明,實則以往在上宸天,那些底層子民也並不比眼前這些土著好上多少。

  然而在這些土著之中,卻有一個小小人影與眾不同,仍是站在那裡。

  她看過去,見這是一個打扮和土著一般的少女,此刻正用純淨澄澈的眼睛看著她,她不禁有些訝異,這個女孩實在太乾淨了,與其他土著完全不一樣。

  那不是指身上的乾淨,而是由內而外透露出來的那一種純淨感,就像是一個新生兒,沒有沾染過半點的塵世污穢。

  她走了過去,凝神看了這少女幾眼,並伸手按在了後者的額頭之上。

  少女似是知道她沒有惡意,沒有半點躲閃,只是目光中多了些好奇,好像孩童在打量未知的一切。

  半晌,趙柔把手掌拿開,訝然道:「天夏人?」她從血脈感應上能得知,這並不是一個土著,而是一個天夏人,或許還帶了一點點混血。

  而天夏人是怎麼流落在外面的?莫非以前流落在外面的麼?

  她想了想,這是有可能的。因為東庭以往遭遇過什麼,她通過那一幕十分出名的盛劇已然瞭解到了。

  她語氣溫和道:「你能聽懂我說什麼麼?」

  少女看了看她,沒有說話。

  趙柔輕輕一嘆,輕輕拉起少女手腕,道:「跟我來。」

  她將這少女帶回了駐地內堂,命役從安排好食用,隨後便找到了甄綽,將少女的情形說了下。

  甄綽道:「此女來歷不明麼?」

  趙柔認真道:「是的,她的來歷可以慢慢查,可是不管怎麼說,她都有天夏的血脈,我們不應該將她留在那些土著那裡,應該教她讀書識字。」

  雖然這麼一個天夏少女流落在密林深處有些奇怪,可她也有自信,憑著他們的功行手段,可無需在意太多。

  甄綽想了想,道:「照看好她。」

  趙柔嗯了一聲,她知道只要不涉及根本的問題,甄綽一定會支持自己的。

  出來之後,她便給這個少女取了一名字叫「瑤璃」,而在接下來幾天,瑤璃給了她不少驚喜,後者飛快的學會了讀寫天夏文,並能與周圍人進行簡單的交流。

  得益於此,瑤璃也是充當了那些土著與天夏軍士之間溝通的橋樑,使得收攏土著的進度也是加快了不少。

  趙柔忍不住在甄綽面前稱讚道:「師兄,那真是塊璞玉。」

  甄綽道:「師妹想收她做弟子。」

  趙柔點了點頭,她的確有心將之收為弟子,可是他們現在還是待罪之身,並沒有這個權利。

  甄綽道:「這樣吧,崔守正過幾天當會來駐地一趟,此事我來和他說吧,看這位能不能通融一二,還有,瑤璃的來歷師妹一定要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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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二十章 執意本難消

  趙柔道:「這幾天我問了她,她說她也不知道自己來歷是什麼,叫什麼名字,都是記不得了,我也以氣機探過了,她並沒說謊。」

  甄綽沉吟道:「自己也不知過往麼?她還是天夏人血脈,這倒是有些奇異了。」

  趙柔堅持道:「可這並不是不能解釋。」

  甄綽道:「師妹就先按自己的意願做吧。」

  趙柔神情柔和下來,她上前握了一下甄綽之手,便走了出去。

  她雖然沒法收弟子,也沒法肆意傳授道法,可教一些粗淺的東西卻是不妨礙的,故是下來時日內,她傳授了瑤璃一些呼吸之法。

  結果同樣是讓她驚喜,只是幾天時間,瑤璃便就熟悉掌握了呼吸之法,不用她再刻意盯著了,不過要入門,那是早的很,在是天資出眾的人,也沒那麼快。

  只是在她內心深處,已是認定這是自己的弟子了,只等流放之期一過去,削去了刑罪,就將之收入門下。

  再是幾日過後,駐地之內忽然一陣緊張,飛舟亦是騰空而起,往四邊飛馳過去,一派警戒模樣。

  趙柔發現氣氛不對,尋到了甄綽,道:「師兄,可是有什麼事情?」

  甄綽道:「東庭府洲的班玄修來了,據說是海上出了一些變故,崔守正無暇來此,就請托班玄修先來此處例行查檢。」

  「班玄修麼……」

  這個人趙柔也是聽說過的,據說是守正駐地的人,修為功行也是不弱。

  她以往一直以為,同境界相比,真修當比玄修強上許多,可是到了天夏疆域之內,才是發現,玄修之中了得人物,也不見得就比他們這些真修差了。

  兩人等了有半日後,班嵐乘坐的飛舟進入了營地,待從泊舟台上下來,甄、趙二人也是主動上前見禮。

  他們明白,似自己這等被流放到此上宸天修道人,說是立功贖罪,其實還是在天夏監察之下的,所以姿態也是放的很低。

  班嵐如今奉張御之命在搜尋復神會的下落,他已經有了一些頭緒,正在往密林深處搜尋,正好這個駐地就在附近,所以受崔岳之托順道過來做一番查驗。

  見到兩人,他也是問詢起了駐地之事,他相貌極好,學識廣博,對面說話之間使人如沐春風,哪怕明知道這位是來負責監查他們的,甄、趙二人卻也是不由得放下了戒心,感到這是一位可交的道友。

  這時班嵐提出去看一看那些土著,這也沒什麼不可以的,甄綽親自帶著他到土著營地走了一圈,待看下來後,班嵐道:「所有人都在這裡了麼?」

  趙柔一抬頭,想說什麼,甄綽則是在她之前先一步說道:「都在這裡了。」

  班嵐笑了笑,道:「好,那我們回去吧。」

  待回到了正堂之內,他方才看向趙柔,道:「聽聞趙道友近來收了一個弟子?」

  甄綽這時卻如玄修般抬袖一拱手,道:「請班道友恕甄某方才不實之言,這個弟子因是看出是天夏血脈,並非土著,所以趙師妹將她帶在了身邊親自教授天夏文字,故是不曾將之與那些土著同列。」

  班嵐微笑言道:「我並沒有怪責兩位的意思,規矩禮序是崔玄正管束的,班某並不負責這些事情,只是受托檢驗是否有威脅到天夏的神異力量混入此中,所有外來之人都要查驗一遍,還請兩位道友體諒,兩位也不希望以後出得紕漏吧?」

  趙柔這時道:「師兄,我去把瑤璃找來。」

  甄綽點了下頭。

  趙柔轉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將瑤璃帶了進來。

  班嵐看了幾眼,微微一笑,點了下頭,道:「果是天夏血脈,也未見神異沾染。」

  趙柔心下鬆了口氣,就帶著瑤璃退下去了。

  班嵐這時道:「甄道友認為她是何來歷?」

  甄綽道:「我看過東庭過往記錄,洪河隘口一戰,有許多天夏人和天夏修道人都是陷落在外,瑤璃很可能是他們當中某一個的後人,但也可能是僻居在外的修道人的後代,只是意外流落到土著之中。」

  班嵐道:「這倒是都有可能,這女童兩位且先帶在身邊吧,若是有意收徒,也要過了駐期才是。」

  甄綽鄭重一禮,道:「既來天夏,自當遵守天夏禮序,甄某不會忘了此節。」

  班嵐另有職責在身,沒有在駐地內久留,只是一天之後,就駕飛舟離開了這裡。何禮這時上來道:「先生,那個女童身上疑點頗多,她被發現的時日,也與前日那些濁潮十分相近。」

  班嵐道:「先不必管,這一支駐地並不回到洲域之中,便有問題也無大礙,把今日所見如實報上去,此間就與我們無關了,我們只管做好守正交給我們的事。」

  何禮道:「先生說得是。」

  兩人乘飛舟在經過十多天的搜尋後,卻是來到了一個佔地頗大的盆地之外,只是有別於其他地界,這裡全都是赤紅色的泥土。

  何禮一見,卻是振奮起來,道:「先生,當就是此處了!」

  班嵐打量了兩眼後,卻是很謹慎道:「在外降下飛舟,下去看看。」

  而在此時,外層虛空之中,艾伯高正駕馭著幽城不斷往虛空深處退去。

  過去這數十天裡,朱鳳駕馭的那一駕星舟始終跟隨在他的後面,非但不曾被甩脫,且是距離他越來越近了。

  現在他根本不敢停下,雖說他也差不多弄清楚來人只有一個,是不可能攻破幽城大陣的。可是對面掌握著元都玄圖啊,只要一個人來到幽城之前,那麼就可以將更多人渡送過來,那他哪裡擋得住?只能盡可能躲開氣機的鎖拿了。

  只是一番擺弄下來,那星舟卻是愈發逼近,正焦頭爛額之際,忽然有所覺,轉頭一看,見那白衣童子又是出現在那裡。」

  他皺眉道:「你來做什麼?莫非又想送東西來麼?」

  白衣童子道:「可以幫你。」

  艾伯高神情變了幾變,忽然想到,對面既然是邪神,倒的確是可能幫到他的,只是邪神會這麼好心?

  他試著問道:「代價呢?」

  白衣童子認真道:「給你的東西,幫一次給一件。」

  艾伯高明白了,幫一次忙,邪神就拿走一件本該給他的東西,他不由有些肉疼,儘管那些東西還沒有到手,可他早已看作自己的東西了。

  但再是肉疼,也總比什麼都得不到來的好,他道:「你們能解決她?」

  白衣童子左右搖頭。

  艾伯高道:「那麼拖住她?你們拖住她多久?」

  白衣童子道:「三天。」

  艾伯高皺眉道:「太短了。」他伸出五指,「至少也要五天。」

  白衣童子呆了一會兒,才道:「五天。」

  艾伯高道:「好,就這麼定了。」

  在這句話說出之後,發現那白衣童子就此不見,隨即他再往外看去,卻是很快發現,那星舟似被引偏了,往另一個方向行駛而去。

  他心下微鬆,可是他也知道,此舉並沒有太大用處,既然天夏之人能於茫茫虛空中找到她,那定是掌握了尋找他的辦法,這次躲過了,下次一定還會來。

  要是每一次都求邪神幫忙,自己那些好物遲早要被騙光,他想了想,咬牙道:「你以為我就沒辦法了麼?」

  他站起身,走入了內室之中,坐定下來,隨後開始感應大混沌,他卻是在設法將自己渡化為渾章修士。

  半刻之後,他身上幽黑氣煙浮動出來,雙目也是變成了暗紅之色。

  他身為玄尊,本身又並沒有要破關破境,所以這一步很是容易就完成了,這個時候,他拿出了一枚玉符。

  這是渡入訓天道章的玉符,此前設法他拿到了幾枚,是為了讓底下弟子勾連訓天道章,以此瞭解內外情況的,只是顯定遁去後,他是不敢讓弟子再去牽扯訓天道章了,而現在他卻是準備自己拿來用。

  將玉符一化,頓時感到大道渾章之上多了一個章印,他連忙將意念駐入其中,下一刻,他便感覺到其中有數道強盛氣機存在,他卻是沒有躲避,而是主動迎上去。

  張御立刻感到了其人到來,不過他是訓天道章之主,不適合與其直接交流,便與風道人傳告了一聲,後者了然,上前喝問道:「來者何人?」

  艾伯高不知對面是誰,可明白一定是玄廷上層,忙是自報來歷道:「在下乃是幽城修士艾伯高,如今願意歸附天夏,只是眼下有一要事,卻不能立刻來投,貴方有玄尊不知究裡,追索在後,在下只能尋到了訓天道章中稟明詳情。」

  風道人道:「要事麼?尊駕可以一說緣故。」

  艾伯高便將白衣童子與自己所言大致說了,不過這其中隱瞞了一點,當初說好那些東西是一年一予,他嘴裡說出來就變成了五載一予。

  他道:「在下想著,連青靈天枝的枝節那邪神都能給,那麼剩下的東西一定不簡單,在下願意替天夏將這些東西盡數取來,只求貴方暫緩追攝,如此才好將東西一件件順利拿入手。」

  風道人謹慎道:「此事我需與同道商議,尊駕若是真心歸附,天夏下得降令之時,望尊駕即刻來投。」

  艾伯高忙是表態道:「不敢,貴方不論何時喚得在下,在下都是即可前來歸附。」

  待從訓天道章之中退出來後,他不由得意一笑,如此一來,只消拖個幾年,東西就能到手不少,而剩下的全都獻給玄廷,用來立功贖罪,如此既得了東西,又免了罪責,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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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二十一章 赤心見神形

  風道人在與艾伯高結束對言之後,就將此事與張御與道明瞭,並道:「張道友,是否要容此人在外?」

  張御卻是斷然言道:「一個尚且未曾投順我天夏的幽城修士,那便還是幽城修士,我又怎可信其一時之言?他今日說能來投我,來日也能轉投去別處。」

  風道人道:「風某也有這等考量,只是艾伯高此人本是真修,他現如今轉為渾章修士,便是想再回到原來所在,也是不再受人信任了,考慮到這一點,是否能說明其人果有投我之意?」

  張御道:「若其人是真心投我,那我如今要他來歸順,他也應當及時應從才是,不然就是作以假言,為謀後圖。」

  風道人想了想,道:「此人捉了回來倒是不難,但是其人所言邪神掌握不少法器,應該不是假話,若是投了過來,這些法器怕就是流落在邪神手中了,這怕是會留下後患。」

  張御道:「修道人之器在邪神手中,難以發揮其能,這必然要借托修士來用,要不然也不用來尋艾伯高,我不知此事也罷了,既然知曉,自然要追索到底。」

  在與風道人說完之後,他立刻就尋到了艾伯高名印之所在,艾伯高見訓天道章之中有動靜傳來,馬上注意過去,卻發現不是方才與自己說話之人,但他也不敢怠慢,放低姿態道:「敢問這位上尊有何吩咐?」

  張御道:「尊駕可是有心歸附我天夏麼?」

  艾伯高忙是表態道:「正是。」

  張御道:「那好,你可停下幽城,稍候自有人來尋你,引你歸我天夏。」

  艾伯高頓時支吾起來,「這……」

  張御道:「你不用擔心自家會被罰過,光你帶來的消息,還有你手中的青靈天枝,此都是大功一件,只要你以往不曾侵害過天夏修道人,我可在廷上呈言此事,盡力削去你過往逃亡之罪責。」

  艾伯高心思轉動起來,要是立刻歸附天夏,那不就什麼好處都拿不到了麼?而且就手中這麼一件東西和這個消息就能削過麼?他怎麼信對方之言呢?

  不過聽張御說能在玄廷之上呈說,他感覺到對方可能是某一位廷執,於是謹慎問道:「敢問上尊名諱?」

  張御淡聲道:「我是張御。」

  艾伯高神情一震,本來他是坐在那裡的,可現在卻是一下直起身來,語氣自然變得恭敬了幾分,「原來是張上尊!艾某失禮了。」

  在與上宸天這一戰中,幽城全程旁觀,雖未加入戰局,可是他也同樣看到見到了張御堵住了寰陽、神昭二派之進襲,更是接連殺滅了兩派數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

  對於這一位。他是心存敬畏的,此刻得知自己竟是與這一位對言,他立刻表示道:「在下願意聽從張上尊的吩咐,這就歸返天夏。」

  張御點首道:「艾道修,既是應下,那麼可等待朱守正來尋你,只你自己小心邪神了。」

  艾伯高狀作感激道:「是是,在下會小心的,多謝張上尊提醒。」

  等到他說完之後,發現張御意念已去,不由嘆了一聲,雖然拿不到東西有些可惜,可卸脫罪責,歸返天夏,卻是一件好事了。

  以往幽城還有一眾道友可以互為依靠,頂上還有大能照拂,現在他一人也是獨木難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捉拿回去,還不如主動早些歸附了。

  而另一邊,朱鳳雖然方才雖被引偏了道路,可是她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也是在盡力轉回正道。

  這時一個女弟子過來,拿了一封拓書,道:「老師,廷執傳報。」

  朱鳳接來一看,眼前一亮,在確認拓書無錯之後,她立刻催動星舟,加速往那一座幽城方向尋去。

  內層,東庭地陸深處。

  班嵐二人在下了飛舟之後,站在遠處感應了片刻,見前方那片盆地死寂一片,裡面似乎早已沒有人了,可假如裡面也有神異力量遮護的話,那麼有些東西並不是都能感應到的。

  班嵐示意了一下,何禮馬上放出了一隻看去十分機靈的灰色小豹出去,這是一隻他們在伏州用心豢養的神異生靈,十分通人性,戰鬥力也不弱,能夠為他們先一步探明情形。

  耐心等了一個多夏時後,小灰豹安然歸來,並且衝他們叫了兩聲。

  何禮稍稍抬了下下巴,這小東西立刻貼地一翻身,露出四爪,他看了眼,見其腳掌下面有一層層薄薄的紅色泥壤,他回頭道:「先生,應該就是這裡了。」

  班嵐看了眼,朝前看去,道:「走吧。」兩人一邁步,小灰豹立刻翻身起來,當前往前靈活的竄了出去。

  兩人跟著這小東西的行途路徑往前去,腳下很快出現了一條寬闊的石板路,上面還有車轍痕跡,沿此而行,便來到了盆地的邊緣處。

  站在高處往下去,視線之中幾乎全是赤紅色的泥壤,有些地方則呈現出深褐色,中心部位還有一個個規整坑洞,顯示出被挖掘的痕跡。

  班嵐伸手一拿,捉了一塊紅色泥壤上來,在手指上搓了搓,點頭道:「是這裡。」

  張御令他找尋復神會,他並不是胡亂尋找的,而是根據張御給予的線索,還有結合東庭之前的一些發現,他梳理出來了一個容易被忽略過去但卻又十分關鍵的線索。

  那就是那些塑造復神會的陶人的陶土。

  這些土不是隨隨便便挖的,其中是會用到一種很獨特的赤泥,這是在別處是根本見不到的。

  他覺得這是一個突破口,通過查閱大量文獻,還有到土著部落之中親自問詢,最後大略圈定了範圍,並一路尋到了這裡。

  而腳下的泥土,可謂與之來源一致。

  何禮這時主動下去查看,過了許久,他轉回來道:「先生,底下早是無人,我查看了幾個坑洞,有一處還有一些殘留。」

  班嵐道:「過去看一看。」

  他隨何禮進入了那一處坑洞,這裡面還擺著一些未曾塑成的陶人,多數都是頭身肢體等部分,而那些紅泥則被捏成一塊塊的堆在一旁,且都是塑成了一個形狀。

  何禮道:「先生,我看了下,最近的痕跡是在三年之前,這裡應該被廢棄了,看去此輩走得還有些匆忙,很多東西都是扔下了。」

  班嵐道:「三年前,正是崔玄正打擊復神會最盛之時,我看過記載,最後一次與復神會的衝突距離這裡並不太遠,應該是復神會怕崔玄正循著線索找到這裡,所以急急忙忙撤離了。

  何禮看了看周圍,有些可惜道:「走得雖是匆忙,可是留下的痕跡卻不多。」

  班嵐道:「這卻未必,他們為什麼非要挖掘這些泥土?」

  何禮道:「因為只有在這裡這種赤土啊。」隨即他也是反映過來,「先生是說,這些泥土對復神會有著獨特意義?」

  班嵐道:「出去看看。」

  他來到坑洞之外後,足尖一點,霎時騰空而起,來到了天穹之上,何禮也是跟著上來,此刻他往下看去,到了高度,這個盤地望來只有拳頭大小一團了。

  要是在濁潮十分濃盛的時候,這個高度那是根本無法望見下面情形的,可是現在濁潮卻是淺淡了一些,卻是隱隱約約望見下方。

  班嵐這時道:「你看這像是什麼?」

  「像什麼?」

  何禮得他這麼一提醒,仔細分辨了下,忽然心頭一震,他發現,假若將視界放大,而不是盯著一處,那麼大地赫然是一個人形圖案,而那一團鮮紅的盆地恰好位於人心的位置之上!

  而這個人形則是兩手抬起,看那形象,似乎在盡力往上舉托著什麼,只是那一部分,就被大片密林遮住了。

  他頓時興奮起來,指著道:「先生,這果然有痕跡!」

  班嵐往那雙手托舉的方向看去,道:「我們去那裡看看。」

  何禮道一聲是。

  兩人再度落了下來,這一次是直接來到了那片密林之中,而眼前的一幕讓何禮呼吸一滯。

  下方有著一大片光滑的玉石地面,純白之色,鋪開數里地界,呈現出工整的圓盤狀,而在更遠處,還有更小的圓盤玉石,像是一枚枚白色棋子扣在大地上,只是棋子龐大,數目又多,看著更如天上形星辰。

  他道:「先生,這是何物?」

  班嵐判斷道:「應該是某種祭儀,只我不是博物學者,不然或許憑藉這些東西認出些許來歷。」

  何禮道:「那先生,不如待將這些拓下來回去辨認?」

  班嵐道:「先不急,到別處再看一看,或還有收穫。」

  兩人又去了這個人形的其他地方走了一圈,果然有不同發現,在這人形的足部乃至腰腹等地方都是著獨特的圖案,何禮將此一一拓下了來,又道:「可惜周圍無有人蹤,難見此輩去往何處。」

  班嵐道:「不見得。周圍雖無人蹤,可這些陶人豈會憑空出來?定然是有人負責捏造的,多半是一些土著工匠,也有些許可能是此輩也是陶人。」

  何禮立刻道:「若是我,定然將這些人處理了。」不過他反應也快,隨即覺察到一個可能,神情一動,看向班嵐道:「先生?」

  班嵐道:「此輩退得匆忙,既然處理這些工匠,那極可能會留下痕跡,下一條線索許可能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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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二十二章 追神尋異源

  班嵐和何禮二人交談了幾句,先是留下了一些造物蟲豸在此,而後並沿著當初工匠撤離的痕跡尋過去。

  看得出來這些人乃是一群凡人,並且沒有得到太多神異力量的幫助,所以一路之上的行跡很明顯。

  從這點上看,這些人結局已然注定了,因為真心帶他們離去的話,那根本不會讓他們自己走,更有可能的是,令他們自行到達某一個地方,然而再設法處理掉。

  接下來的發現證實了他們的猜測,在相距此間大概一百多里的地界,在一處湖潭附近,發現了大量人類的屍骨遺骸,時間也恰好是在三年前。

  班嵐二人檢查了一下,大約有三百餘人,都是毫無反抗能力的被殺,且都是死在了一瞬間,還是死在了某種神異力量之下,以至於這數年內沒有任何野獸過來拖拽屍身,任其在這邊腐爛,不過這反倒方便了他們查看。

  在建檢驗了一番之後,何禮拿出了一枚守正宮駐地賜下的秘煉法符,將一絲絲殘餘的神異氣機收入進來。

  在收妥之後,他慶幸道:「先生,還好這些人沒有徹底毀屍滅跡,時間間隔也不長,不然我們查驗起來也是一樁麻煩。」

  班嵐道:「這些人掌握不了多少太多的秘密,復神會應該只是處於謹慎才殺了他們。只是為了不污染自己認可的神地,所以才把人拉到這裡來殺,可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天夏還有收取神異氣機的手段。」

  何禮振奮道:「這次回去之後,做一番法儀,當就能憑此尋到此輩行蹤了。」

  班嵐卻仍是很冷靜,他環顧了下四周,在確認沒有遺漏後,又在四周留下了一些佈置,才道:「找到了這線索,也不見得就是找到了復神會,且先回去看看結果。」

  兩人很快回到飛舟之上,並往東庭府洲回返,而在半途之中,何禮將那拓錄下來的巨人圖形通過訓天道章先一步送去東庭府洲,並請守正駐地之內的玄修去尋一些博物專學的人,分辨下這到底何種異神。

  守正駐地的修道人受到了傳告,動作也是迅速,立刻將拓好的圖形送到了泰陽學宮這裡尋求幫助。

  泰陽學宮之中博物學者,以辛瑤、朱安世和柳光這三人在這一代最為出眾,只是辛瑤一直是修道人,所以只是在學宮中掛個名,唯有剩下朱、柳二人是最通此道的,故最後拓畫圖形也就送到了他們這裡。

  只是在看過之後,兩人雖然都都有見解,但意見卻是不一。

  朱安世認為,這個圖像就是東庭這裡土著文獻中記載的「昇人」,一個已是消失的遠古神明種族,其曾經應該是伊帕爾神族的對手。

  復神會很可能是崇拜這一支神族的土著,更可能是這支神族的後期,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復神會毫不客氣的把遠古神明的腦顱拿來用,雖是試圖將安神「復活」,但對其卻是沒有絲毫的恭敬。

  復神會的真正目的,很是可能為了復活「昇人」。

  柳光卻不同意他的看法,他認為這個圖形來歷不應該從上個紀歷去找,若是方向錯了,那麼結論也可能是錯的。

  他還給出了自己的理由:「復神會致力於復活過往的神明,他們似乎熟悉上一個紀歷大多數的異神,這些異神分佈在各個地陸角落中,連天夏本土之上都有見到復神會的蹤跡。

  可別說那些已然覆亡的神祇,就算還是存在著的,被部落土著所膜拜的異神,考證起來也是極難。

  但是復神會不但能與之建立溝通,還能將之復甦,甚至連遠古神明都是可以插手復活,這說明了什麼?」

  他直接說出自己判斷,「這說明復神會背後的那個存在不定曾經統御過這些異神、包括那些緣遠古神明!

  復神會存世的時間恐怕比我等之前所想還要古老,而從各方面跡象來看,復神會復活異神的舉動,很可能在我天夏到來之前就已是在做了。」

  朱安世想了想,謹慎問道:「如何證明?」

  柳光道:「有一個證據,此輩在濁潮時期最為活躍,朱師教,你應該還記得,復神會多次復活異神來攻我東庭。而查驗文獻便可看到,過去濁潮衝擊之下,所有生靈和種群都是混亂了一陣之後才是恢復過來,唯獨復神上來便是有條不紊,並且有著詳細周到的計劃,這極可能是他們早有應對濁潮的經驗了。」

  朱安世看著他道:「柳師教認為復神會背後的存在更為古老,那麼柳師教認為那會是什麼?」

  柳光道:「我天夏將過去分作六個紀歷,最早一二紀歷暫無可考,也或許是我們還不夠資格知曉,暫且不提。有人認為第六紀歷本該泰博神怪為主宰,但已為我天夏所阻,而第五紀歷時,地陸之上曾遍佈著異神。

  那些被復活得的異神便是來源於此。不過根據考證,此輩可能在四紀歷可能便就存在了,而第四紀歷的主宰乃是遠古神明,如今隨著伊帕爾神族的揭露,這段時日反而清晰了一些。

  但從復神會針對遠古神明的手段上看,我推斷至少也應當是在第三紀歷時便就出現了,假設此推論為真,那麼其背後或許立著一個過去曾經存在的天地主宰。」

  朱安世道:「柳師教是想說『鼉人』?」

  柳光搖了搖頭,道:「第三紀歷的文獻記載很少,只有石碑壁畫可見一斑,可鼉人雖然興盛一時,但其載述多是在偏遠地帶,故我一直認為,它們應該是被某些強盛的種族或是生靈驅趕至那裡的,它們也並非真正的天地主宰。」

  朱安世認真想了下,才道:「可是從張玄首過去拿來的文獻看,伊帕爾神族自稱是擊敗了鼉人才是成為主宰的,和柳師教這說法顯然不符。」

  柳光道:「可是朱師教,你應該也留意到了,伊帕爾關於鼉人的記載少之又少,而擊敗其他遠古神明的部族的記載反而比鼉人多得多,試問它們若是從鼉人手中奪取天地權柄,又怎麼會不大書特書呢?」

  他看著朱安世在思索,加重語聲道:「所以我認為,不是伊帕爾神族崛起之際那個主宰已然覆亡了,就是伊帕爾神族在害怕或者畏懼什麼,是故刻意掩蓋。」

  朱安世神情微微嚴肅,道:「可是柳師教,這仍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實證,而我說其是『昇人』,那是因為那人形圖畫與『昇人』有著七成以上的相似,並連尺幅間距都是一般,這已是相當實在的證據了。」

  柳光道:「可這也有可能是兩者之間本有淵源,我認為有個辦法或能進行判斷。」

  他指了指那個圖案上雙手托舉的一枚枚玉星,「看一看這個,這可能是某個星象,若是能在過去對應的天時中看到,那麼就能證明其身處哪個紀歷了。」

  朱安世搖頭道:「每回濁潮過後,都是天地大變,如何能尋到準確天象?」

  柳光卻道:「為何不試一試呢?上修之能非我所能揣測,我輩凡人見不得,未必大能見不到。」

  朱安世想了想,點了下頭,他也願意試一試,雖然他有自己的堅持,可只要柳光提出的想法有道理,他也不會去肆意否定。

  兩人定下之後,就將此圖影呈送到了管事項淳處,並附上了自己的建言,項淳又將此送遞到了玄首萬明道人這裡。

  因此事涉及到復神會和守正駐地,萬明道人沒有忽略過去,立刻將此通過訓天道章報到了張御這裡。

  張御的神氣分身在收到呈報後,看了看兩人的判斷,他心中也有著自己的想法。

  只是他並沒有輕易下結論,而是立刻傳令各洲守正駐地,令其等尋到一十三洲各個學宮的博物及古物學者。

  諭令一下之後,只是在半天之內,天夏疆域之內,幾乎所有博物、古物學者都是被喚到了案前,並以訓天道章為溝通渠道,讓他們可作交流。

  張御直接拿出那畫影和柳光、朱安世二人的結論讓他們進行辨討。同時他還令各守正駐地取出過往的記述載冊與這番此進行比對對照。

  這東西一拋出,著實引發了一場爭辯,來自一三十洲的百多名學者大致分出了十餘個觀點,不過最多的分作兩派,一部分人認可是柳光所言,而另一部分則支持朱安世之言。

  其中認可柳光判斷的人最多,因為無論從哪裡看,過去『鼉人』發現都很少,且都是邊角之地,這撐不起一個天地主宰的地位。

  並且他們還列了出來一張圖,可以從中看到,凡有鼉人記載之地,全都是在如今天夏所佔據的地陸之外。

  天夏疆域好像是其等刻意留出來的一塊空地。

  這情形很不正常。應該並不只是地陸膨脹變化的因由,還有可能是鼉人被某種力量或者某個族群所阻止,到不了這裡。

  至於為什麼天夏地陸這裡不曾發現過有關這個力量或族群的蹤跡,則眾學者又有著各自的說法。

  張御也較為認同這個判斷,那麼假如這個力量或族群存在,會是在哪裡呢?

  他也有一個猜想。

  「間層」!

  伊帕爾神族當初佔據內穹,外穹及間穹,對間層的重視程度與內外層界是一致的,所以若是大膽推論一下,不定這股力量現在還在天夏這片疆域之上,並與他們之間僅僅是隔著一層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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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二十三章 間空遠深藏

  張御心中知曉,如今間層雖已然是一個支離破碎的界域了,可在過去卻未必是這樣,而為什麼間層如此破碎也值得商榷。

  而這一切似乎是伊帕爾神族早期發生的,對於自身族群早期的事情說得並不清楚,第一代神王至今下落不明,那不定就是與此事有關。

  他想到這裡,看向拓影圖上的那些疑似星象的部分,目注片刻後,便抬頭往上空看去,眸中有神光閃爍。

  因為天地大變,濁潮易勢,天穹上端更是曾經被伊帕爾神族曾經佔據過,期間毀滅了無數星辰,已是不可能分辨清楚,便是他有目印,幾乎也沒可能憑著一副簡單的拓圖就找到與之相對應的星辰。

  但是好在過去星象芒光會映照在內外層界的天壁之上,這裡是會有殘痕留下的,那恰是濁潮傳遞的最薄弱之處,他卻是可以用目印看上一看。

  這等痕跡並不是他最早發現的,當初天夏將過去分作六個紀歷,除了文獻,還有各方面的驗證,其中一個佐證,就是從濁潮變動過後星象映照痕跡上分辨,並大致發現了六個疊層,以此梳理之後,結合其餘才得出了結論。

  柳光認為那個圖形可以追溯到第三紀歷,多數學者討論下來也是如此認為,這和他的判斷也相近,故他是也採信這個看法,直接從這數層交疊的星象之中尋到那代表著第三紀歷的那一層。

  在經過一番仔細找尋之後,結果令他微覺意外,並不是沒有發現,而是發現了數個相似之處。

  也此已是可以證實,那一幅圖的確是與第三紀歷的天象有一定關係。

  在確認之後,他並沒有盯得太久,而是很快收回目光。

  因為玄尊觀望過多,就會導致這些過往映照消退,看一次就會少一點,這些東西還是有用的,需盡量讓其維持下去。

  如今間層雖然破碎了,可是未必不會重新聚合起來,而且他懷疑間層之中的破碎,只是能接觸到的地方破碎,也許深層並非如此。

  這就像是兩個屋宇之間本來存在一堵牆,但兩間屋子裡的人可以打通牆壁往來,但是現在這面牆坍塌斷裂了,並還將通路堵住了。可是斷裂了未必不會重新連通,特別是現在濁潮頻頻異變的情形之下。

  那麼再往深入想,復神會真正的目的會不會就是聚合間穹呢?

  畢竟每一個達到一定層次的異神都會設法建立起自己的神國,並在此往上邁進,具體會到哪一步還不知曉,那無疑也是有著向高層次邁進的通道的。

  假設真是那樣,對天夏無疑就是一個威脅,而這回若是能搜尋到復神會高層,或許能由此得到一個答案。

  他思索過後,決定給予班嵐那邊更多支持,以確保此行能夠成功,於是他一揮袖,一道法符飛落了下去。

  而在此時,訓天道章之中論辯已是漸趨熱烈,來自諸洲的學者已然討論三個多夏時,但似乎沒有停下的跡象。

  他看了一眼,便令此議暫緩,讓各人去進食休息。

  眾學者雖然還有很多觀點亟待表達,可是訓天道章牽連一斷,他們也是無奈,只得去喝水進食,蓄養精神。

  只是過去沒多久,張御卻是發現訓天道章之中傳來消息,卻是這些學者之中有人向上請示,希望這樣的論辯是否每隔一段時間就可以舉行一次,而且能否讓更多人加入進來,因為這次只是涉及到內層學宮,還有不少人是在外層研究神裔的,這些人不在很可惜。

  而提出這個想法的不止一個人,並且還有人認為這應該推廣到其餘各個方面,甚至造物工匠也可以這麼交流,這將有利於促進各方面知識的交融和技藝的提升。

  張御思忖了一下,這個事情可以考慮,若是廷上允許,他倒是可以讓各洲域玄府牽頭進行溝通。

  不過別的專學可以這般做,天機院大概率是不願意的,因為如此一來,天機院的一切先進技藝和秘密都可能暴露在訓天道章之上。

  對於這個,天機總院一向是抗拒的。

  但是各地天機院的也並不是和總院一條心的,譬如技藝僅次於玉京的青陽上洲天機院迄今都在玄府管束之下,伊洛上洲的玄府則是完全是青陽天機院一力扶持起來的,所以青陽、東庭、伊洛這三洲的天機院肯定是不會拒絕此事的。

  不過眼下,先要應付可能近在咫尺的威脅。

  五天之後,班嵐、何禮二人返回了位於伏州境內東庭守正駐地。

  兩人到了駐地之內,先向駐地稟明瞭情形,而後立刻將那道箓拿了出來,擺在了法壇之上,準備舉行法儀。為了不出紕漏,他們還請動了那一根遮護駐地的益木,為己身提供上層力量進行幫助和遮護。

  這一次法儀過程很是順利,可見那收取來的氣機從道箓之中移了出來,並化作了一滴滴水液,落入到了法壇之上一個池水之中。

  隨著叮咚空靈之聲作響,那裡卻是浮起一個模糊的人影,似正在做著什麼事情,面目依稀可辨。

  何禮站在一邊試圖辨認,看著那蕩起的一圈圈水紋讓他沒法看清楚。

  但好在法儀並不靠這個尋人,在氣機沉降乾淨之後,從水池之中漂浮出來一枚微微泛著光芒的法符。

  何禮一見,回頭道:「先生,成了。」

  班嵐默念法訣,那法符便即飄落到了他的手中,有了此物,只要那個人還在這個世上,哪怕其已然亡故了,也能憑著這東西將之找到。

  他將這東西收起,道:「遲則生變,我等稍作準備就尋過去。」

  雖然有益木遮掩,可要是復神會背後有上層力量,難說會不會有什麼感應,若是去得遲了一點,很難說線索會不會就此中斷。

  何禮道:「先生,是否要向玄府請動支應?」

  班嵐搖頭道:「府洲如我這般修為的人也不多,都是要鎮守在要害之地,駐地內也需有人坐鎮,也抽調不出人來。」

  其實有訓天道章在,就算遇到他難以應付的對手,也可以立刻聯絡到張御,這才是他們最大的倚仗。

  不過該做得準備還是要做到的,他也沒想著憑著他們兩個人就解決此事。

  他拿取出了一封早已你好的書信,關照何禮道:「你去一趟天機工坊,以守正駐地的名義採買一些東西。」

  何禮接了過來,道:「我這便去。」

  天機工坊之內,安小郎經過了一夜忙碌,打坐調息了一會兒,便又是恢復過來。

  他帶著幾名師匠正準備再度返回工坊內,安山尋了過來,道:「小郎,洲府要求的那『茸丸』已經成了。」

  安小郎眼前一亮,道:「這麼快?」

  衛山道:「從玉京請來的那兩位大匠已然三天未睡了,一直在廢寢忘食做此事。」

  安小郎身邊一名師匠不無羨慕道:「他們怎麼能不賣力,洲府給他們的俸資可是原來的五倍。」

  安小郎卻不在意這個,若是能用一點點金元就能換到大匠出力,那怎麼都是划算的,他又問道:「試過了麼?」

  衛山道:「都按工坊規制試過了。」

  安小郎卻並不能完全放心,他道:「我待親自看過。」

  衛山立刻使人推了一輛小車過來,上面橫擺著一只三尺長的扁平玉匣,待把匣蓋打開後,裡面露出一個個圓滾滾,軟乎乎的小球,嫩白顏色,大約都似是拳頭大小,表面有著類似蓬鬆絨毛的長鬚。

  安小郎伸出一根手指,在某個小球一戳,這小東西立刻發出類似鳥鳴的啾啾之聲,而它這一叫,所有小球都是一起啾啾叫了起來。

  這是一種造物生靈,其對於外界的變化很是敏感,稍有波動就會有所反應,並且彼此間有著一種獨特的共情,哪怕隔著百多里遠,一個感受到,其餘所有的同類都會一起有所感受。

  近來在濁潮短暫泛動過後,東庭府洲海域之中出現了大量的神異生靈,往往會啃噬襲擊客船遊船,而這些造物生靈卻可以佈防在水域及深海之中,一旦遠處有意外變動發生,就能及時發出警訊並作防備,從而減少損失。

  這時外面役從走進來對著衛山說了幾句話,他便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他拿著一封單冊走了回來,道:「小郎,守正宮駐地要來採買一些東西。」

  安小郎頭也不抬道:「那就給他啊。」

  衛山道:「只是比較多。」

  安小郎直起身,將單冊拿了過來看過,見是那邊要二十枚玄兵,三頭造物蛟龍,還有各種造物生靈千數,這拿去打一場仗都夠了。

  不過他只掃了幾眼後,就直接在上面落名簽印,一把塞給衛山道:「守正駐地要,就先撥付給他們,可讓他們先從伏州府庫調取。」

  天機工坊現在是得到府洲的大力支持,大筆物資撥付過來,每天都在擴大打造規模,並且下來還要修築跨越三洲的穹橋,前期籌備使得大量人力物力往天機工坊流動起來,這一點耗用他還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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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二十四章 靈感動雲海

  班嵐本來以為至少一兩天才會有結果,可是沒想到,才不過一個夏時就等到了確切回覆。他知道這一切正是因為自己的守正駐地的人,所以才能得到如此大的支持。

  同時他也知道,自己今番必然是要查出一個結果出來的,若是不能將功折罪,那恐怕免不了囚牢之中走一遭。

  他鄭重關照何禮道:「快些把東西取到,準備好後我們立刻上路。」

  何禮也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肅容應了聲是,便立刻下去安排。

  因為所有東西都是直接從伏州府庫裡調用的,等於就地徵用,所以僅僅半個夏時,就全部準備了妥貼。

  班嵐沒再耽擱,當即帶著何禮乘動飛舟騰空飛去,並沿著那一枚法符的指引,往密林深處尋去。

  可以看到,法符所指引的方向與那天他們尋到的圖形所在幾乎是一致的,都是朝向東南方向,不過數日之後,法符突然發生了某種偏轉。

  何禮神情一凝,道:「先生,這是此人在挪動位置,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班嵐起身望了下四周,道:「未必,這裡濁潮比之前所在濃郁許多,我們感覺到了偏轉,並不見得是真的偏轉了。」

  濁潮濃郁之地,所有的感應都不見得是真實的,對方躲藏在這裡,也是合理的,因為不容易被發現。

  班嵐道:「是不是能找到,稍候便知結果。」

  在又是半日之後,法符忽然一頓,而後在原地打轉不已,沒有再進一步前進的舉動了。

  何禮看了看,判斷道:「先生,法符原地旋圈,這底下應該有一處類似神國的所在。」

  他們早就判斷過,復神會最可能躲藏的地方,可就是某些類似神國的地界之中,這種地界需要經過某種特殊的路線才能進去的,法符在鎖住了其人氣機後,只能相助他們找到這裡,但是並不能闖破阻礙,進入其中。

  班嵐看著下方,道:「能到這裡,已是足夠了。」

  何禮道:「先生,我們進去麼?」

  班嵐果斷道:「不,不用入內,直接投擲玄兵。」

  何禮一怔,猶疑道:「那會不會把我們要找之人一併轟爆於此?」

  班嵐淡淡道:「只是向下面打一個招呼而已,如果一枚威能不大的玄兵就把這裡給破開,或者把此人滅去了,那麼說明此人價值根本不大,找到了也沒什麼用。」

  何禮一拱手,片刻之後,飛舟下腹裂開一個隙口,便有一點星光落下。

  而在下面迷霧遮掩之地,與現世相隔離的間域之中,天地間是明耀的光芒,溫暖的河流之中,有戴著花冠的少男少女在嬉戲漂游,五顏六色的花瓣隨著河流飄灑著,獨木舟上堆滿了飽滿的果實,河畔之上是一座座風格宏大且不失精緻的宮殿。

  宮廊之下,是往來行走的神人,一個個都是身著古老的袍服,步伐輕鬆而矯健,充滿了祥和氣息。

  在宮殿內向外挑出的環廊上,一名頭戴黃金頭環,手持長杖,衣著華貴,身軀健壯的神人男子正與一名戴著半邊面具的人低聲交談著。

  神人男子道:「這話已是說過許多遍了,我很感謝上神的使者將我們從長眠中喚醒,但是現在我們需要更多支持,唯有把我們的王喚醒,我們才能做出決定。」

  戴面具的男子道:「我也說過了,那需要太多的祭獻了,唯有你們答應我們條件,我們才可以能給予更多的支持。」

  類似的談話之前進行過幾次了,但是神人男子今天願意就此再做一個突破的嘗試,他謹慎道:「可是我們也看到了那些神國的覆滅,連伊帕爾神族都是覆亡了,我們並不想和天夏神明對抗,是否可以換一個條件呢?」

  戴著面具的男子堅持道:「我喚醒了你們,是希望能得到需要的回報,只希望你們能公正的履行盟約。」

  神人男子嚴肅道:「災紀之前的盟約我們牢記,你雖然喚醒了我們,可是我們也同樣庇護了你。」

  戴面具的男子看了看他,道:「你們有什麼可怕的呢?至高之息又一次出現,古老神明必將歸來,你們的神王對此也早便有了預言留下,如今天空和大地都期盼新的主人,你們正該站出來了。」

  神人男子謹慎道:「至高之息雖然出現了,可是預言之中古老神明的人間之身卻還不見,沒有能寄托古老神明的身軀,古老神明不曾歸來,只靠我們是沒有用的,而且我們得知,你們在與天夏神明的爭鬥之中一直在失敗,從來沒有勝利過。

  現在天夏神明已經是主宰了,在祂們從主宰的位置上下來之前,我們反抗不了祂們,也不願意反抗祂們。」

  戴面具的男子冷笑道:「天夏神明一直在剷除諸位的信徒,推倒諸神的神廟,你們以為自己很安全,那只是他們現在沒有過來,但不等於他們以後不會過來,你們想看著自己的信眾和祭祀被剝奪麼?」

  神人男子道:「但是他們現在還沒有過來,所以我們不想這麼快做出決定。」

  這時他忽然臉色一變,把手中的權杖一舉,一道刺目的白色光亮閃爍出來,隨後就聽得一聲悶雷般的震響,整個神國都是因此震盪了起來。

  戴面具的人看了一眼,眼神之中滿是驚異震動。他眼神轉了幾轉,轉頭對著神人男子道:「這是天夏神明的神器,我早就說了,天夏神明不會放過你們的。」

  神人男子卻是狐疑的看了他幾眼,道:「可是天夏神明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的?」

  戴面具的男子剛要說話,神人男子一舉權杖,道:「這個問題我會問他們的,還請使者留在這裡。」

  聽得隆隆腳步聲,頓時兩個比二人高出半個身軀的神人侍衛上來,一左一右按住了戴面具的男子。他盯了神人男子片刻,見其眼神堅定,冷冷道:「你會後悔的。」

  神人男子沒再和他說話,示意一下,就將其帶了下去,而後身上金光一閃,變作了一隻頭頂金環白色貴鳥,它有著華麗的尾羽和鮮紅的翼邊,它一展翅,就衝出了這方界域,待它看到了那一艘飛舟,就斂翅降落了舟首前方的突出部上。

  何禮看著這頭神鳥,道:「先生,它們收到招呼了。」

  那白鳥謹慎言道:「尊敬的天夏神明,我們並沒有對貴方和貴方的信徒有任何傷害,你們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他此刻說得,完全就是天夏語。

  這些年東庭府洲由於一直和密林之中土著部族打交道,而且展現出了極大偉力,所以這些不管是土著還是土著神明,都是將天夏看作一個極端強盛的神國,一個新的天地主宰,天夏語也自然是他們這些異神所要學習的。

  班嵐看著白鳥,道:「我們需要一個人,他就在你們這裡,給了我們,我們就走。」

  白鳥想了想,搖頭道:「這不夠。」

  班嵐微微一笑,道:「那你要什麼?」

  白鳥謹慎道:「我們知道天夏神明的偉大,我們願意向主宰獻上忠誠,只希望主宰能賜給我們該有的地位。」

  何禮冷笑道:「你們有什麼資格和我們談條件?」

  白鳥沒有動怒,而是保持一種恭順且不卑微的姿態,它展了下翅翼,道:「我們可以給偉大大的主宰先獻上一個消息表明我們的誠意。」

  他眼神鄭重了一些,用靈性語言以半詠嘆的聲調說道:「古老的神明先從海中復甦,當祂踏上岸,太陽是祂的王冠,月光是祂的披衫,草原是祂的王毯,祂的陰影遮蔽山川……」

  而就在它說這個話的同時,東庭府洲的外海之上,湧來了無邊厚重烏雲,白晝驟然變成了無比昏暗,狂風推動著浪潮,一陣陣往岸上湧去。

  玄正崔岳正乘坐飛舟在海上巡弋,他看著變化的很是突然的天象,隱隱感覺到了一絲異常。

  可是當他仔細感應的時候,這一陣烏雲又是像來時一般很快散去了,天光重新投照了海面之上,海水也是緩緩恢復了平靜。

  只他覺得這情形極不正常。

  正思索間,有弟子走來,遞上一封文書,道:「玄正,天機工坊之前提供的那造物,各方的回報到了。」

  崔岳拿過文書翻了翻,見上面無論是士卒還是修士,都是一致認為天機工坊的東西很好用,有了這東西,海中的靈性生靈一旦靠近,他們立刻就能提前有所準備,而不必像之前那樣處處防備,但卻總有疏漏了。

  崔岳收起文書,放入袖中,道:「既然東西好,那樣分發到好處。」

  那弟子抱拳稱是。

  崔岳看向海面,雖然有了這東西大大減輕了守禦負擔,可他並不覺得就此物能鬆懈了,身為玄正,他從各地呈報上可以看到,海中正有越來越多的神異生靈出現。

  在遠海之上,有人見到了身長十餘里怪物,就當真像是海島一樣漂浮在水面上,游動之時,能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這些生靈對於海中駐地島嶼造成嚴重威脅,之所以這裡見不到,那是因為東庭天機院一連放了十數條造物蛟龍在海中,這才暫時遏制了勢頭。

  可是他覺得這只是開端,眼下這些還能應付,他最擔心的是出現具備上層力量的神怪,那樣如今正積極興造的海上通路可不見得能保住,若是再掀起一場強烈的濁潮,以至於隔絕諸洲,那東庭不定會重演孤離於海外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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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二十五章 離天散濁霧

  飛舟主艙之內,班嵐聽著對方念出來的那段靈性語言的一剎那,他便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似乎念出來的這一段話一定是會變成現實的。

  不僅僅是他,何禮聽著這聲音,心裡也泛出某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對方在說出來第一個靈性之語的時候立刻閉口不言,這一句話仍是會完整的進入自己意念之中,就似以一個字音就表達了所有。

  他是修道人,追逐的道,是世間的道理,可這句話中所蘊藏的力量卻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明顯更上層的層次裡了,這不是來源於對面這個神人本身,而是這句話,或是這句話所描述的對象的所獨有的力量。

  僅僅是描述就具備了這等神異麼?

  他心中也是升起了忌憚。

  白鳥在說完之後,或者說是被動念完之後,似也是受到了那股力量的影響,過了一會兒才是恢復過來,他沉聲道:「兩位應該收到我的誠意了。」

  班嵐於心中琢磨了一下,他感覺自己能夠複述這句話,並且能夠準確無比的複述出來,因為這句話在聽到的那一刻便已然烙在意識之中了。

  可這也的確說明了對方給出了一個有著一定價值的東西。

  從這近乎預言詩的語句之中,他大致能猜出,有一個擁有偉力的神怪或是異神會在未來甦醒,而其甦醒的地點可能是海中,並最終來到地陸之上。

  這片地陸看起來或許就是東廷。

  其實不單單預言之中的話,這句預言本身就是值得探究及深入挖掘的,只是他自身層次還不足以看透,但這不妨礙他意識到其中的價值。

  班嵐道:「消息我們收到了,你的要求我可以報告給上面,但是我不能答應你們什麼,只能保證將你的話帶到,並保證會有回覆。」

  出乎意料,白鳥沒有強硬堅持下去,而是道:「我明白,上神的尊嚴不可褻瀆,也唯有上神能作出評判,是上神的權力,這不底下的神明能夠僭越的,有這句承諾便已足夠了,我可以將人交給你們,我等著你們的消息。」

  何禮詫異地看了忽然變得這般知趣的白鳥一眼,他細品了一下,覺得可能是在將這番預言說出後,對方就不得站在他們這邊了。

  白鳥這時扇動翅翼,回到了神國之中,不一會兒,就將兩個異神女子將一個羽毛織就的長舟推了出來,一個戴著半邊面具的人正半躺在裡面,他的身軀無法動彈,但是意識仍是清醒的,眼眸也在骨碌碌的動。

  班嵐往旁邊看了一眼,那原本一直在那裡轉圈的那一枚法符忽然停下了,而後直直的指向其人。很顯然,這個人就是今次他們所要找尋的目標了。

  何禮上去檢查了一下,回頭道:「先生,不是陶人。」

  班嵐並不說話,而是直接走了上去,拿出一枚符箓,按在了此人的額頭之上,這般就可確保其人無法用處任何神異力量,同時他皺了下眉,語聲放沉道:「回去。」

  就在方才那一刻,他忽然到了一股強烈的危險感,可同時又隱隱感到了興奮,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覺得自己這次可能捉到了關鍵人物,何禮感覺到了他語氣之中異狀,沒有絲毫的耽擱,飛舟一轉,就已最快速度往回。

  而在飛舟往回歸返之時,那個戴著面具的男子忽然出聲道:「你們走不掉的。」

  班嵐、何禮二人看了過去,那聲音雖然從此人身上出來,可這並不是其人在自己說話,而是另一個人通過其身軀發聲。

  何禮這時看了看周圍,道:「先生,不對勁。」

  班嵐進來的時候是跟著法符走的,回去的時候同樣有著通向洲域的引路之符的,雖然濁潮會造成各種各樣的感覺上的錯亂,可照理說他們不動用太大的力量就不會有事,這無疑是有外部力量插手進來了。

  而這時他忽然感覺哪裡不對,扭頭看了一眼時晷,眼瞳一縮,卻發現方才明明只是短短一瞬間,可時晷之上的顯示,卻竟然已是過去兩天了!

  他道:「何禮,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盯著時晷,視線不要離開。」

  何禮凜然道:「是。」

  他心中也是免不了緊張起來,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目光一離開時晷,那麼很可能就會遭遇如方才一樣的莫名情況。

  班嵐這時又看了眼那戴半邊面具的人,其人下半邊露出來的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並聲音發出道:「我說過,你們走不了的。」

  班嵐卻卻是微微一笑,對方展露出來的力量越多,越是說明他們這次找到的人很重要,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麼?

  他看向前方,不知什麼時候起,那裡全都是迷霧,已經分辨不清楚上下左右和方向了,他似是感受到了什麼,凝視著那裡,過了一會兒,煙霧之中有一隻純粹由氣霧和泥沙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伸了出來,向著飛舟抓來。

  這隻手極其龐大,飛舟與之對比就像是一隻蟲子。

  班嵐一按前方玉臣,飛舟腹部分開數道隙口,霎時點點亮光閃爍不已,卻是一枚枚玄兵閃爍而出,紛紛轟落在那大手之上,這些具備破壞神異力量的玄兵瞬時爆發出巨大而明亮的光芒,手掌頓時破散出一個個巨大的窟窿,飛舟則是從中迅速一穿而過。

  可是方才過去,又是一個手掌在前面出現,其姿勢、大小、方位都是與方才一般無二,好像就是方才那一幕的重演。

  班嵐選擇繼續放出玄兵,轟開一條出路,可是同樣,才出去一段路後,那隻手再次出現在那裡,依舊與方才別無二致。

  他頓時明白了,飛舟應該是陷入了某種神異漩流之中,只要沒有結果,那麼過程就會不斷循環下去。

  能破殺神異的,也唯有神異,他心光一放,透出飛舟之外,與那巨大手掌一撞,兩者擠壓一陣之後,大手轟然崩塌無數泥沙。

  他的心光不止如此到此,還向著更遠處延伸過去,將迷霧撥開了一層。

  縱然只是他一個暗間,可是實力卻是一點也不弱,早在數年之前就在為了破開束縛而找尋破境之路了,此刻的心光之勢可謂完全展現出了他的修行成果。

  何禮緊盯著那個時晷,不敢有絲毫分心,可是他此刻看到時晷卻是在跳躍晃動,好似眼花了一半,暗道不好,忙道:「先生,心光用過了!」

  雖然班嵐拍散了迷霧,可是他們此刻卻是陷在了濁潮濃郁之所在,運用的力量層次越高,則濁潮反侵之勢就越強。

  班嵐則是平靜道:「沒有關係。」

  他往上看去,一枚金色的法符從空落下了,在落下的途中,一切都彷彿靜止了,迷霧,煙塵,前方的大手都是凝固了起來,而後一股柔和的金光散發了出來,頃刻間灑遍了飛舟。

  一個恍惚之間,他們感覺周圍一切都是恢復了生機,並且出現在了一片茂密的密林之中。

  班嵐忽有所覺,轉頭往後看去,滾滾煙塵之中,一個巨大身影凝聚出來,難以分辨出具體的身影,唯有一雙巨大的幾乎頂天立地的空洞眼窩正看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只是看著那一雙空洞,就讓人心神戰慄。

  但是他隨即便看到一幕更為令人震撼的景象,天穹之中有白皙無暇的大手出現在那裡,輕輕按在了巨人身上,下一刻,大氣似是鼓脹了一下,好似山崩一樣的巨響聲中,那一個巨大的身影轟然崩塌了!

  那一隻手也是緩緩消散而去,化作了一縷縷雲流飄蕩在天空之中的雲流,明亮的光芒照落下來,透過雲隙,照落在那處已是成為一片白地的大地之上。

  班嵐凝視著這一幕,眼神之中俱是震撼嚮往,許久之後,他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旁邊,見那戴著面具的男子還好端端的在那裡,只是身上已是再沒有了那一股詭異古怪之感。

  他轉過頭,見何禮仍是死死盯著那一只時晷,伸手上去一拍,道:「走,回去了。早些把人帶回去。」

  何禮身軀一顫,隨後整個放鬆下來,看了看周圍,見是再也不見迷障和阻攔,他也不敢多問,振起精神,道:「是,先生。」

  東庭府洲之內,由於近來濁潮異動,一些古老的力量開始有所復甦,所以玄府向整個洲域發出了警訊。

  每日都有大量鬥戰飛舟在洲域上空巡弋,不斷飛來馳往。

  不過就算這般緊張,架設穹橋的籌備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為了確保周圍海域的安全,軍府開始配合玄府清剿周圍那些極具攻擊性的海中怪物,以至於每天都有海裡的神異生靈被拖上來。

  這些生靈只要是較為完整的,都是直接被送到了天機工坊中,作為造物的借鑒和可取用的材料,而一些較為碎爛的則是直接被作為上等食材放在洲中外售,靈性生靈的筋肉皮骨很有滋補元氣的作用,一向是受人追捧的。

  天機工坊之內,安小郎看著前面的琉璃板壁,看著上面描繪出來的五顏六色的示意圖譜,面上正露出苦惱之色。

  現在他又遇到了一個麻煩,在又一次拒絕了天機總院要求之後,雖然穹橋的建立依然繼續,畢竟此事是韋廷執溝通了諸位大攝後壓下來的,可是天機總院卻在另一個地方暗暗使了一個絆子。

  那就是藉口他不是大匠,所以不准他使用大匠才被允許使用的技藝及一些靈菌圖譜。

  現如今幾乎所有大匠技藝的使用權都在天機總院手中,你要是用了,天機總院就有藉口請動天工部來插手你洲中之事。

  東庭府洲天機工坊雖然名義上歸玉京天機院統屬,但是洲域地方上,幾乎都是玄首和洲牧作主,所以要是不聽他們的話他們也沒什麼辦法。

  可是天工部關於技藝的規制卻是抓得十分嚴,玉京對此也是十分重視,偶爾你偷偷摸摸做一些或許他們只當不曾看見,可是規模一大,那就勢必會引來玉京朝府的過問。朝府一旦過問,玄首是不能阻攔的,洲牧也是必須要聽的,這幾乎就是將他拿捏死了。

  東庭天機工坊之中雖然還有別的大匠,可安小郎若是將事機全部交託給了這些人,那此後就只能依賴外來的這些大匠了,不說這些人會不會走,光是他一些獨特的造物技藝無形中就會流失出去,這弄得他十分被動。

  安小郎也是不服輸,他暗暗咬牙道:「你們不讓我用,我就不用了!我要弄一套自己的靈菌圖譜,打造一套自己的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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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二十六章 入意見神形

  班嵐、何禮兩人在返歸途中,再也沒有遇到與之前相類似的攻擊,五天之後,他們順利把人帶回到了守正駐地之內。

  到了這裡,就不必再擔心有任何意外了。

  伏州本身就有陣禁守持,再加上益木枝節的遮護,就算玄尊出手一時也別想破開。更何況現在也不是濁潮彌湧之時了,對於超出一定層次的攻襲,玄廷一旦察覺到,那是立刻會落下支援的。

  在駐地一層層禁制轉運起來後,兩人將那個戴面具的男子押到了法壇之上,並以此間的道箓鎖鏈鎖住。

  他們並沒有去解開那個面具,這個人長什麼樣並不重要,關鍵是他們將這個人給帶回來了。

  到了此刻,就是需這個人身上追查出復神會的線索了。

  班嵐對著法壇之下的諸多駐地修士一點頭,下面修士便是一齊運轉法力,推動陣法,少許片刻,整個法壇上亮起了光芒,將那戴面具的男子籠罩在內。

  這是一種法儀,這是為了更好維持住此人的生機,而不至於在問話過程中突然出現什麼紕漏。

  待法儀完備之後,班嵐先令何禮先行退下,而後讓其餘人走開,待得周圍只剩他一人後,他走上前去,看著戴面具的男子,此人被抓拿之後,就一直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這個時候,卻是忽然一抬頭,並且身上有一股奇異的聲音發出來。

  這個聲音異常古怪沉悶,光是聽到,就令人覺得頭暈目眩,法壇之上的道箓閃爍了起來,好一陣之後才是平復,而這個人頭再一次垂落了下去。

  班嵐意識到這個人恐怕不是自己能解決的,可這種種表現,反而證明了這個人的價值很高,他並沒有白走一趟。

  他沒有再度去試,而是退開了幾步,來到了法壇中間,平息了下氣息後,便喚出了訓天道章,只他正要注意上去的時候,心有所感,一抬頭,見一個年輕道人背對他站在那裡,他心中一震,慌忙躬身一禮,道:「班嵐見過守正。」

  張御沒有回頭,道:「班嵐,你這次做的不錯,你的罪責按照天夏前例,我會設法為你按功消削,該有的褒賜也會給予你,你先下去吧。」

  「是!多謝守正。」

  班嵐恭敬一禮,緩緩往後退去,到了法壇階台之前,再是一禮,這才直起身跨下台階離開。

  張御則是看著那一名戴面具的男子,目注著其人的雙目,眼眸一閃,便有一道神光深深照入其中。

  迄今為止他接觸或是抓了不止一個復神會的人,這些人要麼就是自身是陶人,沒有什麼價值,要麼就是身份不夠高,接觸不到核心層的人物。

  但是這一次不同,從最初時候他讓班嵐去找尋復神會,那就不是隨隨隨便做出的決定,是因為他心中感覺其人具有找到關鍵之人的機會,對於這等源於修道人自身的天機感應,他也願意試上一次。

  而隨著這個人來到了他的面前,也恰是應證了這份感應。

  如今他的修為道行比以往更進一步,通過這個人他就能找尋其背後深藏的東西。

  每一個存身在世上的生靈都是有著過往的,這些都是成為了過去天地的一部分,是會在過去留下痕跡,循著這些他就探究到自身想知道的。

  生靈唯有達到了上境,像玄尊一樣捨棄了過往,才能遮掩或者抹掉這些痕跡。

  復神會利用陶人,除了好用聽話之外,恐怕就這方面的考量,這從側面說明對方有上層力量的存在,才會對此有所提防。

  一般來說,若是過去痕跡被遮掩或是抹去,哪怕是同層次的人也沒有辦法再見了,但是他掌握著大道目印,這卻是可以讓他從稍高一線的層面上往下窺望,從而把這些東西找出來的。

  而此刻隨著他目光照入,這個人過往如畫卷一樣在眼前打開,這本來是一個出身在小部落中的土著,但是嬰孩時期就被帶到了一個破舊神廟附近,並由專人進行教導,與其一起受教的,還有二十多名土著孩童。

  教導他們是一個戴著陶面具的女子,從其裝束打扮上來看,毫無疑問是出身復神會。

  這些女子告訴這些孩童,他們是古老神明選中的使者,他們的責任就是將古老神明從沉眠之中喚醒,讓神明來清洗世上污穢,那麼在將來,他們就會神明的殿堂中抱擁永生。

  這些宣揚的東西本身價值並不高,也沒有透露太多的信息,若是把古老神明的名字換了,隨便按上任何一個異神都可以套用。

  張御繼續往下去看,在隨後的學習中,其人掌握了各種知識和戰鬥方式,但到這裡,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武士,並不比普通人強大多少,改變是在其人十五歲的那年。

  在這一年,復神會對所有受教的少年舉行了一場儀式,先是讓所有人進入沉睡,而後讓一種神異生靈進入他們的身軀。

  這是一種灰褐色的,如同爛泥一般,有著細小觸鬚會爬動的東西,它們從這些少年口鼻之中爬入進去,分別寄宿在心臟和頭腦附近。

  事後無一例外,所有的少年人都是獲得了神異力量,並在某個疑似祭祀的老者帶領之下感謝了神的恩賜,宣告他們正式成了遠古神明的使者。

  張御注意這裡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無論是上紀歷的異神還是更早的遠古神明,都是靠著神裔血脈維繫的,哪怕部落之中的祭祀也是神裔。而復神會卻不是如此,一開始挑選的就是一些沒有任何神裔血脈的土著。

  這與之前接觸到的任何異神都是不同。

  並且他還發現,每一個用於寄生的神異生靈都是一樣的,其中差別到了極細微的程度,就像是一體塑造出來的,這裡如果不是利用了神異力量,那麼其背後展所現出來的文明層次卻是一點也不低。

  並且這個東西,讓他不由想到了青陽上洲的「魘魔,寄蟲」,雙方之間有著一定的相似度。

  魘魔、寄蟲在濁潮低落後就開始消失了,這東西最早被傳出是從虛空之中到來的,可卻只局限在青陽上洲一地,其他洲域卻沒有見過,這裡面的原由值得深思。

  在他轉念之間,繼續跟隨著這個往下看。

  隨著這個男子的成長,那些個凡是和其有過交際的人在一個個被暴露出來,並且由此牽連更多與他們有牽連的人身上,從而使他看到了更多人。這彷彿一張大網在他面前張開,底下的秘密也在逐漸顯露出來。

  借助大道目印,他的目光已經是從那個面具男子身上脫離出來,並延伸到了這些人身上,這些人本身對的他來說並不重要,他需要的是這些人意識深處所共同期盼的東西,那才是更為核心也是更為關鍵的。

  心光催動之下,他眸中神光更盛,往那更深層次看過去。

  而在這時,那個戴面具的男子開始顫抖了起來,身上有陣陣白煙冒出,好似整個人在如水一般蒸發著,但是周圍的道箓閃爍著,阻止並延緩著這一過程。

  張御並不曾因此而停下,終於在某一個瞬間,達到了那最深之處,這時驟然有一道光亮閃爍出來。

  他抬頭一看,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座四壁平直的宏大建築之中,類似金屬的牆壁正發出朦朧的微光,這是一處疑似祭壇的所在,一切都顯得規整有序。

  他往前而行,來到了建築的盡頭,這裡有一堵高大的牆壁,上面半嵌半長著一個帶著面具的人,或是說是半人半怪,他有著細密的鱗片和觸鬚,肢體似是蛛類的爪趾,他的觸鬚在晃動著。

  每一次舞動之中,兩邊無數類似甲蟲的細小蟲豸在周圍快速聚攏,又快速離開,似乎只有這樣,它才能維持自身與現實之間的存在。

  而此刻隨著他到來,還有他的目光注視,這東西似乎驚恐不安了起來,它在竭力的躲避和掙扎之中,但是石牆將它牢牢束縛在那裡,它哪裡也去不了。

  張御看了片刻之後,若有所覺,轉身朝後看去,他來時的路早已不見了,只剩下了一個平台,下方空蕩蕩望不見底的虛空,而在前方,一雙空洞的眼睛顯露出來,其彷彿近在咫尺,又彷彿在極其遙遠之外。

  他走前了兩步,來到了平台的邊緣,往那一對空洞望過去,但是這一瞬間,就在雙方的氣息即將碰撞在一處的時候,卻是被一股無形屏障所阻,氣息一觸碰到那上面,就變得混亂,渺遠,且無序。

  似乎是因為這場碰撞,周圍的一切如破碎流光般消逝,所有一切景物皆是崩塌。

  張御眼眸之中的光芒收斂下去,他仍是好端端的站在法壇之上,而那個戴面具的男子整個人塌陷了下去,其身軀已然化作了一縷縷氣煙,唯有衣物和那半塊面具還留存在那裡。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人雖然不復存在,可是他得到的東西已經足夠多了,儘管那只是一些碎片,可若將這些碎片拼湊起來,那也足以理順一些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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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二十七章 拂埃庭雲淨

  清玄道宮之中,張御神氣分身得到了分身傳遞上來的意識,在將這些破碎的線索稍加整理了下,復神會的面目也是從原來的模糊變得逐漸清晰起來。

  如無意外,那麼復神會本身可以算作某一個覆亡文明的殘餘勢力。

  假如更確切一些,復神會很可能是繼承了這個文明的殘餘部分,得到了這個文明一些技藝,或許是他們不能完全理解這些東西,也或許是某些人刻意的引導,最後變成了一種對文明本身的信仰崇拜。

  這些人依照傳說和想像將這個文明構建成了一個可供祭祀的對象,在這些信仰催生之下,由此誕生出來了一個神明,其是覆亡的文明象徵,但本身其實又與之毫不相關。

  所以它既是新生的,又是古老的。它的根源深深攀附在了那個覆亡文明之上,是從其倒塌的軀體之中誕生的。

  張御認為,自己在那面牆壁之上所見到的那個半人半怪的東西,就是那一個神明,也是因為信仰上那些割裂和統一的共存,所以使得其呈現出半是嵌入牆壁卻又半是活物的狀態。

  而因為這個古老之神從誕生之初就是一個概念,從來沒有什麼固定的形象,每一個人或群體都是都自己的設想,所以才呈現出那般古怪和扭曲的模樣。

  從這方面看,它應當還只存在於精神和深層意識之中,只是具備單純的靈性,在還沒有世間載體的情況下,對於世間的干涉是有限的。

  至於他最後看到的那個,應該就是原本那個文明的上層力量,是他通過這個異神與其之間的牽扯才是看到了祂們。

  而方才那一層無形的阻礙,若無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濁潮了。

  他推斷這個文明過去很可能主要存在於間層之中,只是在濁潮的變化中崩塌了,文明之中的上層存在也是與世割裂開來,那些內層和外層的遺落才是被人獲取繼承。

  但若有朝一日,濁潮的轉變還有人為的干預,使得那一條通路得以打通,那麼這些存在或許就可以進入世間。

  可至少眼前是隔絕的,所以他與那些存在能夠望到彼此,但是沒有實質上的接觸。

  短暫的對視之中,他也是從那一片虛空之中看到了些許片段。

  這個文明這和那些異神、遠古神明是完全不同的,其所運用的技藝與伊帕爾神族稍微相似,但是看去又高明很多,有理由相信,伊帕爾神族的技藝有一部分是從這個文明之中吸收並繼承而來的。

  這樣一來,和這文明來自於第三紀歷的推斷倒是對應得上,一條線也是捋順了。

  但不論怎麼說,當下主要需要對付的還是復神會。

  通過那個面具男子的過往,可以見到復神會內部其實也是分作了多個派別的,每個派別的訴求都不一樣。

  有的只是像那個戴面具的男子一樣就是崇奉古老神明,試圖成為神裔,想著辦法復甦那些異神。

  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們有一套理論,認為異神、遠古神明都是那個遠古神明的一部分,只要復甦的足夠多,那麼就可以使得至高之息向著過去轉變,從而推動遠古神明的歸來。

  而復神會中有的人只是純粹想獲取古老文明的技藝,並瘋狂的去追逐這些,復甦異神祇是為了從他們的神性之中挖取有用的信息,異神對他們來說只是工具。

  除了這兩個派別之外,還有一個派別是隱藏的最深的,哪怕是戴面具的男子,也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這些派別的存在,這些人也是有著更為隱晦的目的。

  但不管怎麼說,所有派別都在喚醒古老神祇、復甦神怪這一舉動上達成了共識。可是天夏存在卻是妨礙到了他們。

  異神的復甦和壯大,需要靈異生靈的血肉祭獻,需要信眾的供奉,需要成為世間的主宰,越是強大,所需也就越多,這使得他們天然就會和天夏起衝突,雙方對抗從一開始就是不可避免的。

  他坐於玉台之上,往下層東庭方向看去,現在復神會中,每一個與那戴面具的男子有過直接或者間接接觸過的人,都已經是暴露在了眸光之下。

  照理說,他可以憑此將每一個復神會的人都是找出來的,只要這些人彼此之間接觸過。

  但是他能感覺到,這些人都是處在一個閉合的圈內,再往外面,就有一股力量在干涉他的感應。

  他以是那戴面具的男子為支點向外找尋,其人一消亡,也便無法再繼續,而兩邊力量的碰撞,也是導致這個消亡過程加劇。

  他能感覺出來,因為自己的探查被那力量察覺,哪怕將這些暴露出來的人抓拿起來,所得也不會更多了。不過今回有眼下這些收穫,也是足夠了。

  他輕輕抬袖,對著下方就是一拂,一股無形力量向下層傳遞而去,像是一層柔和的風從地陸之上拂過。

  同一時刻,東庭地陸之上,散落在各個隱蔽地界之中的復神會成員一個個僵住,而後身軀如蒸騰氣霧一般飄散而去,只餘下衣物散落了下來,包括那些個人,也是一個個失去了靈性,倒塌在地,摔成了一地碎礫。

  頃刻之間,這些復神會駐地之上就只都是變得蕩蕩的一片。

  做完此事之後,他於訓天道章之中喚了一聲,過了一會兒,

  班嵐從法壇下方上來,他看了一眼那地面上剩下的衣物和面具,但是那人不見了影蹤,心中凜然,恭敬一禮,道:「守正有何吩咐?」

  張御道:「將你一路所見,詳細說來。」

  以他能為,自可以監察手底下每一個人的一舉一動,但他並不會時時刻刻去盯著誰的,他用某個人,在一定界限之下,自會給予其充分信任。

  班嵐立刻將與那個異神交談之言複述了一遍,這裡包括他所聽到的那個「預言」,還有後者請求歸附之言。

  張御頜首道:「既然他要歸附,你就去一趟那裡,讓他來一趟東庭,我有話問他,還有,我已察知各地復神會駐地之所在,其中復神會之人已為我所掃除,你往這些地界之中走一回,將有價值的東西都帶回了。」

  說話之間,他伸手一指,一道靈光沒入班嵐眉心,他立便知曉了這些所在,震動之餘也是頭一低,道:「屬下遵諭。」

  東庭南大陸東南荒原之上,澄澈無雲的天空之下,是光禿禿的大地和崎嶇不平的山脈,到處都是橙紅色的岩石和散落於大地的砂礫。

  某一座山體之上,趴伏著一個十分顯眼的巨大蟲形物體,軀幹層層如節,十分臃腫,而前端強壯的足鉗,左右扣在了山峰之上。

  這東西若是延展開來,足有二十餘里長,它的身軀內部是中空的,在那頭顱部位,包裹厚重的甲殼,其內部是一個異常廣闊,構造如同船艙的大廳。

  在這個里許方圓的空廳之內,上千個戴面具的男女以環形排列,各自站在一個通透的形似蟲卵的遮罩之中。

  而在最中間高台上,是三個身著金袍,帶著金色面具的人,腳下各自踩著一個星象圖案,看去地位極不一般。

  他們隔著遮罩互相對話,每在討論過一個事情後,遮罩之中一些人就會被腳下蔓延起的膠狀物包裹住,而後沉陷下去,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遮罩。

  最後只留下當中三個金袍面具人還站在場中,這時一片光幕升起,呈現出一面古老樣式的地圖,可見北方的陸塊之上,原本有著一個個赤紅色如鮮血滴濺一般的斑點,可這些斑點現在正在一片片的消失。

  大廳最右端的金袍人兩肩有黑色的髮束垂下,一直落到腰間,他的身形高且頎長,此刻發出年輕男子聲音道:「北陸的神使都看來都被摧毀了,這應該是天夏的上神做的,他們還是露出了行蹤。」

  他的對面那個金袍人,從身形上看,應該是一個年輕女子,她有著一頭火紅色的頭髮。

  她道:「我們早就勸說過他們,讓他們撤到我們這裡來,天夏神明現在已經成了事實上內外穹宇的主宰,只有間穹因為封堵而沒有佔據,和這樣的敵人對抗,卻又指望不被他們發現,那是不明智的。」

  年輕男子道:「他們不會願意的,那樣他們的成果就要交給我們了。」

  女子理所當然道:「現在他們失敗了,已經被淘汰了,他們的東西一樣要歸我們所有的,他們的一切也應該交給我們。」

  年輕男子卻是搖頭,道:「別去想這些了,他們是被天夏的神明盯上了,如果我們去那裡,也會遭遇和他們一樣的下場。」

  而站在兩人中間,也是大廳最前方的人像是一個老者,他用蒼老的語聲道:「信眾和信仰重新獲取,這並不難,但我們是現在要尋到預言之中承擔上神的寄軀。」

  他伸手一指,朝著北方某一處地界一指,「就在不久之前,神諭告知我,至高之息已是將祂喚醒,就在那裡,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找到祂,把祂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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