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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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四十八章 傳知化異應

  南陸復神會目前只是掌握了喚醒萊赫之蟲、佐姆之鱷的能力,所以這裡只有兩個石壁都是具備鮮艷的色彩,而另外兩個石壁仍是模糊的。

  這裡主要原因是他們還並沒有拿到這兩個神異生靈的真正名字,所以也沒有辦法將之呼喚及利用。

  他們並不是純粹玩弄神異力量的祭祀,更多是從留下的文獻知識上去掌握技藝。前面兩個被掌握名字的神異生靈是通過他們鍥而不捨的研究,用了長久時間推導出來的。

  但是後面兩個神異生靈無論如何也沒法辦法獲得名字,彷彿有一層看不見的阻隔存在於那裡。

  最後他們判斷出來,這裡是需要古老之神的指引或者親自召喚才有可能做到,所以他們十分需要北陸復神會來祭拜古老之神,想從神諭之中設法得到這些,也期望能接受到北陸的一切遺產。

  可惜天夏先一步剿滅了北陸復神會,斷絕了他們的這個想法,使得他們唯有把希望放在可以接受古老之神力量的神之軀殼上。

  此刻三人都是看著那一面巨蟲壁畫,老者舉起手中的一短杖,杖頭之上顯現出一個星象符號,遙遙對著壁畫。

  那金袍女子也是張開手,手心之中同樣有著一個相類似符號,年輕男子則是點了下面具,在額頭之上亦有相應光芒浮現出來。

  三道白色的光芒交織在一處,照落在了前方的壁畫之上,他們嘴中同時一起念誦起一種悠長而古怪的音符。

  白光和語聲的交織之下,不多時就引發了壁畫的震動,開始動靜還很小,但是隨著他們的念誦聲音逐漸增大,周圍也有了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響開始回應,像是一群人在一起低語,也像是無數蟲豸在周圍爬動著。

  三人皮膚底下頓有麻癢的感覺傳來,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爬動,並隱隱覺得自己與壁畫之中的東西產生了某種聯繫。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試圖喚醒這種沉睡的神異生靈,但整個過程並不是由他們駕馭的,他們只是按照既定的步驟去完成這些,從念誦出召喚咒語開始,就自行牽引來了一股力量,在背後推動著他們去完成此事。

  自虛空之中洩露出來了一絲一縷的神異力量,進入到了那壁畫之中,

  此刻他們有一種感覺,今天這一幕雖然看去是他們臨時起意,但似是早便注定的,是早被安排好的。

  壁畫之中那個彩繪的大蟲原本只是一幅圖畫,可這個時候卻是開始緩緩蠕動,石牆表面的牆皮剝落下來,窸窸窣窣的落下,先是那背後的翅翼抖動了一下,而後是身軀扭動著,使得大片的石塊掉落下來。

  從隙縫之中有一隻長相猙獰蟲子爬了出來,翻落在了地上,在翅翼抖動了一下後,其身上綻放出一道白霧似的光芒,同時有一股奇詭無比的氣息瀰漫開來。

  三人雖然吟誦召喚的動作沒停,可是卻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一把掐住喉嚨,可是詭異的是,口中的吟誦卻是在繼續,身上的神異力量則是被那白霧一絲絲的抽取過去。

  他們心中不由生出了莫大的恐懼,但是好在這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太久,在將他們的力量近乎抽盡之前終於停了下來。

  那個巨蟲此刻被完全那團白色的煙霧包圍住了,這像是一層薄薄的絲繭,裡面有什麼東西在變化蠕動著。

  由於方才的遭遇,三人這時不由自主往後倒退,想要遠離這個東西。

  許久之後,裡面模糊影子停頓下來,如繭子一般的薄霧忽然破開,而後便見一雙纖細的雙手手從裡伸出,將光繭徹底扯開,自裡顯現出來的是一個有著美好曲線的女子,她有著赤紅色的蟲眸,細長如蟲顎般的肢足緊貼臉頰,身上疊慢了亮銀色的輕薄甲殼,整體看著輕盈而靈動。

  三人看著她的外貌,居然感受到了一絲親近。可是他們知道,這些都是虛假的。他們所看到的樣子,只是從他們心靈之中映射出來的樣子。

  「萊赫之蟲」又叫「易蟲」,牠並沒有完全固定軀體,只是一個純粹的靈性生靈,其以吸食靈性為生,並俱都扭曲神異力量的能力。

  可是他們同樣明白,當靈性力量達到一定程度後,心靈映射和事實存在的東西,其中的界限並不那麼清晰明白的。

  這個銀髮女人用蟲類般的眼眸看了他們一眼,三人只覺自身的腦海心中隱藏的最深的秘密都被翻找了出來,並且生出一種作嘔之感,一個個趴在了地上,發出了痛苦的叫聲。

  好在只是一兩個呼吸之後,這這種感覺便就結束了。

  當三人從原地爬起來之後,發現那個女子已經不見了,三人驚魂未定的相互看了看,方才那一瞬,他們幾乎以為自己被這個神異生靈當作了食物。

  金袍女子心有餘悸道:「與神明打交道不是我們擅長的,以後要盡量避免。」

  老者道:「知識和技藝才是我們的追求,唯有知識駕馭的力量方才是力量,我們的弱小,只是我們的知識不足。」

  他們繼承的是古老之神的技藝,也正是因為他們信奉的是用知識駕馭力量,而不是神異力量決定一切,所以從不與古老之神進行直接的聯繫。

  這是他們與北陸復神會不同的地方,他們相對較為理智冷靜,在沒有掌握力量之前,不敢隨意跳出來。

  年輕男子這時看了看已然變作一片空白的石牆,道:「萊赫之蟲既然放出去了,那麼應該能拖住天夏神明一會兒。」

  清玄道宮之中,張御正在案上翻看道書,他忽然生出一陣感應,看向案前,見那裡正擺著幾枚玉簡,而其中一枚卻是顯現出了一陣光亮。

  這些時日以來,他將所有搜集到與莫契神族相關的預言記載,都是印刻入了這些玉簡之中,此刻發亮的是這幾天送來的一個預言,預言上面的大致意思是說古老之神覺醒之前,麾下的神衛先行甦醒。

  他認為這不是預言的主幹,而應該是作為整個預言的支節補充,不過現在上面顯現出了靈性力量,這說明預言不是正在實現之中,就是已然實現了一部分。

  現在還猜不透會應在哪裡,或許是間層、或許是海中,也或許是內層,可不管應哪一個方面,他都派遣人手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他並沒有立刻插手的打算,相信這種應兆絕不會只有一次,將來還會有更多,他也想看一看,少了他之後,底下之人是否能夠應付得過來。

  若是能夠從容應付,那麼他可放開手腳讓底下之人去做,他也能夠放心去尋五位執攝,試著探問解決道法關門之事了。

  此時此刻,南陸守正駐地之外,一道飄渺靈光落在了守正駐地之前,凝聚成那銀髮女子的模樣。

  她觀察著駐地,發現整個駐地被一股強大的靈光充斥著,這是艾伯高坐鎮在駐地之內,為了避免周圍天地跟隨自己的影響,他收斂了自身的氣機,不過他並沒有試圖將自身隱藏起來,所以在同層次的生靈眼中,他的存在是非常明顯的。

  銀髮女子的蟲眸閃爍了幾下,往前吹了一縷氣息出來,這氣息之中頓有無數細小的肉眼難辨的蟲豸往駐地之中飄去。

  一般的蟲豸或許對修道人或許無用,但是擁有神異力量就不同了。

  岳蘿正在駐地之外的山丘上行走著,她此回負責的是將周圍的景物和情形拓下,而後送至東庭府洲之中,方便繪製輿圖隨時瞭解情形,同時她還和幾位好友和甘柏保持著對話。

  甘柏本來正與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且也不吝指點幾句,就在這時,他忽然「咦」了一聲。

  岳蘿疑惑道:「前輩,怎麼了?」

  甘柏道:「你往南面看幾眼。」

  岳蘿哦了一聲,往南邊轉了過去,同時訓天道章之中也是將一大片景物照顯出來。

  甘柏道:「情形有些不對……」他認真道:「小岳蘿,我傳你一個法咒,你記下來,馬上運轉。」

  岳蘿聽到說得嚴肅,意識到可能有什麼不妥,這裡可是在駐地外面,她馬上回道:「是,前輩。」

  甘柏馬上說了一段法門,並傳了一個觀想圖形過來,道:「觀想此圖。」

  岳蘿毫不猶豫觀想這圖形,並且試著運轉那這一段法門,立時感覺到自身渾身上下好像被封閉了起來,所有的感應之力都退縮到了心神深處,外面完全是一片黑黯,她幾乎就是成了一座與外隔絕雕像。

  這個感覺十分不好,可她十分信任桃實前輩,儘管沒有聽到的具體解釋,可在後者沒有再度出聲之前,她便全力維持著這副狀態。

  駐地最中心的台座上,艾伯高正端坐在這裡修持調息,他忽然一睜眼,便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四壁之上嵌滿了密密麻麻乳白色蟲卵,一隻隻細小的蟲子此刻正從裡面掙動著爬出來,而不止是牆壁之上,還有地面之上,蒲團底下,亦是有一隻隻蟲子在扭動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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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四十九章 倚法擒神異

  一陣怪異氣息從守正駐地上空飄過,本在那裡忙碌的工匠忽然覺得一陣疲憊,不停打著哈欠,而後一個個軟到在地。

  此刻那些負責守禦的披甲軍士,也是很快步上了後塵,成批成批毫無抵抗之力的倒了下去。

  駐地之內的修道人也俱是感覺到了不對勁,實際上他們第一批發現異狀的人,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及時發出警兆。

  因為他們感覺不對的時候,已是發現有異樣外物侵入了身軀之中,並且以瘋狂的速度擴張,他不得不盤膝坐下,試圖用法力心光阻止其蔓延。

  可是這些舉動沒有任何用處,他們驚愕發現越是阻止,心光法力消逝的速度越快,並且很快接近了枯竭,一個個身軀歪斜,栽倒在了地上。

  營地之外,班嵐此刻正和那些土著說話,何禮則是站在他的身後,他這時忽然見到外面守禦的土著面色潮紅,搖搖晃晃,並且呈現一種波浪般的架勢,那方向正好是朝著營地之中去的。

  班嵐、何禮兩人連半分遲疑都沒有,分別化作兩道遁光飛了出去,快得讓臨時營帳中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那土著首領微笑表情還停留在臉上,下一刻,卻是神情變了下,而後雙眼翻白倒了下去。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駐地內外已是變得寂靜一片。

  唯有岳蘿一個人還孤零零站在山丘之上,不過她只是因為身在駐地之外,提前做了防備,沒有讓那股怪異上身,所以才躲過了一劫。

  此刻她一遍遍不停運使法訣,感應退縮到了心神最深處,連注入訓天道章中的意識都退了出來,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駐地高台之內,艾伯高看了眼周圍的蟲子,倒是一點也沒有緊張嚴肅的樣子。

  他捏著下巴琢磨了下,這些蟲子沒有可能瞞過他的感應憑空冒出來,若他猜得不錯,應該是用了某種特殊的接觸方法。

  比如說在他看到的時候便就發動了,而後再通過某種手段源源不斷灌輸來後續的神異力量,以維持此術。

  而因為不是直接接觸,所以他此刻所見到的,應該是某種幻境,他又想了想,因為這情形有些特殊,他感覺這些蟲子確實是存在的,那麼或許還不能用單純的「幻境」來說,而應該是某種介於虛幻與現世之中的手段。

  只是不知此刻駐地之中的人如何了?

  他想到之後,便試著感應了一下。

  早在來此之前,他就在駐地之中每個人身上都是種下了自己的心光,只要遇到了生命危險,所有的傷害都是會傳遞到他這裡來。

  這也不用付出什麼代價,因為對於尋常人能致死的攻襲對他這個玄尊可謂微不足道。

  感應下來後,他發現外面的人都被他的心光中斷了意識,並強制接收了一切傷害過來,所以所有人都無性命之憂。

  確認此事後,他也是暗自得意,天夏玄尊之中像他這樣盡心盡力維護下屬的人又有幾個?自己果然也是責任感的人啊。

  在轉念之際,他也沒有放鬆對這些影響自己的神異力量進行辨察,他發現襲擊自己之人也著實是有一些門道的。

  神異力量有著一定的污穢之力,他要是純粹以心光試著將之排擠,那就會被這力量沾染上,進而心光被其削奪。

  雖然心光道理上可以排斥一切外來影響,可那樣做消耗極大,他自認不是張御這樣心光無比雄厚之人,要是一下無法將這個手段破去,心光反而被對方污穢,那麼剩下就只任由對方擺弄了。

  而且除此外,這裡似乎還有別的什麼門道。

  他想了想,一彈指,一枚靈珠從袖中飛出,到了上空,就放出一道光芒照下,那些蟲豸立時化為無數蒸騰黑煙。

  可是下一刻,那些黑煙又一次變成了無數小蟲落下,似乎只是由生到死走了一個圈,可隱隱又比之前變得強大了些許,且是這一次竟是前赴後繼迎著那光芒向靈珠衝去,雖然期間不斷被消融,可又不斷生出,那靈珠也是在群蟲包圍之下越來越黯淡,直至被完全啃噬乾淨。

  艾伯高心裡暗暗心驚,這般看來,這些蟲子只要沒能被徹底消滅,那就會變得越來越強,也幸好他方才沒有隨便動手,不然就很被動了。

  他這些舉動和念頭只不過是在數個呼吸之間,可那些蟲子卻已然沿著蒲團往他身軀之上爬動上來了,並且毫不費力的由他的皮膚表面鑽入到身軀之中。

  只是短短片刻之間,就有越來越多的蟲豸密密麻麻的爬到他身上,並爭先恐後的向他的七竅之中爬了進去。

  然而他坐在那裡,表情自然,看去不以為意。

  這種介於虛實之間的力量雖然極是厲害,但他明白,只要沒有決出勝負,那麼勝負也不會確定,虛幻一面永遠不會走向現實。

  換句話說,哪怕他只是剩下了最後一口氣,對方施展的手段一旦半途中斷,或者主動收手,那麼一切過程都可視作虛假,這場攻擊就會變得沒有意義。

  此刻他主動破除那是較為不妥當的方法,不是說他絕對沒有機會了,而是一旦失機,有可能加速失敗的過程,可他若選擇不對抗,那也是沒有辦法取勝的。

  這似乎是一個兩難選擇。

  他若是一個真修,那麼此刻只能一個人想著辦法應付,並選擇其中一個辦法一用。可他卻是轉入了渾修,有訓天道章可以向外通傳,完全可以叫人過來一同對敵嘛。

  只在東庭這裡,就不是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還有金郅行在外面搜尋各種神異力量,事先早就約好相互照應了。

  他可以把自己當作一個誘餌,將敵人拖在這裡,同時再把金郅行喚來自外擊敵,如此就能夠破開此局。

  能兩個人打一個,為何要一個人呢?有功大家分麼。

  此時他喚出了訓天道章,向金郅行那裡送了一個傳訊過去,這才轉顧到面前,將心光徐徐向外放出。

  心光一接觸那些蟲豸,一定會沾染污穢,對此他不能阻止,但是他能延緩這個過程,只要拖延到金郅行到來就可以了。

  而對方的神異力量在向內深入之際,同樣也會被他的心光糾纏住,到時想要快速擺脫,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就像是所預料的那樣,這一施展心光,立時就污穢沾染,而這些小蟲也同時在增多,每啃噬掉一點他的心光,數目和數量都會隨之增加。

  此刻他意外發現,對方似是對修道人的有著一定的瞭解,照理說對方便是具備吞食心光的能為,最初也至少會有一些障礙,然而這些蟲豸吞吃他的心光時,卻是上來就是正正好好,沒有半分不適。

  這倒奇怪了,從之前案捲上看,除了前些時日外層被捕獲的一個異神,兩者之間應該是沒有接觸才是……

  想到這裡,他不禁變得愈發小心起來,維持著心光,一點點的放棄陣地,看著這是必然失敗的,但只要他能贏得勝利,這一切都能還回來。

  金郅行在得到傳報後,立刻就借助元都玄圖之力來到了附近,並在遠處找尋敵人,隨後他看到了一團變幻不停的白霧,

  一般人若是直接觀望,或許會生出感應,不過他是曾經得到過目印碎片之人,對於如何窺望有著十足的心得,要不然當初張御也不會讓他去上宸天做內應了。

  躲藏在暗處觀察了一會兒後,他分辨出這是一個神異生靈,又在訓天道章之中與艾伯高交通了一番,就差不多明白了這神異生靈的變化和層次了。

  他想了想,便通過訓天道章向守正宮中借用法器,少頃,一道金光落下,就將一件法器送入手中,抬手一看,卻是一個散發著金光的銅鈴。

  他先和艾伯高打了聲招呼,下來便將心光一運,待得此物光芒一盛,便將此朝著那一團白霧扔了下去,那白霧似也察覺到了危險,立時想要躲避。

  艾伯高哪會容它輕易脫身,心光驟然一放,那白霧受此一衝,不由頓了一下,而就是這麼片刻之間,那金鈴落下,就將那一團白霧罩中,眨眼間便將之收入進去。

  不過這「易蟲」任何神異力量都可吞食,故是被銅鈴罩中也不老實,試圖突破屏障,跑了出去,然而此鈴名為「化心鈴」,內中蘊有一絲祭煉過的清穹之氣,此氣卻是遠遠超出了其本身層限。

  大量的蟲子在把清穹之氣吞吃下去根本沒辦法化煉,紛紛爆散,眨眼被煉化了去,雖其又不斷增生出來,可又不斷崩潰,不過這蟲子也極為頑強,雖然鈴中呈現出了一面倒的局勢,可一時半刻似也化不去。

  金郅行倒也樂得如此,活捉一個神異生靈卻比直接殺死來的價值更大。

  而這些蟲子一去。艾伯高這邊的幻境頓時走向虛無,所有一切紛紛消散,而他整個人也是復原成了一無損折的模樣。

  他抖抖袖子,站了起來,對半空之中打一個稽首,道:「多謝金道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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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五十章 望機觀由源

  艾伯高方才其實差點被放倒,因為對方的力量其實是越來越強的,他這裡每退縮一點,對方就強上數分,照他估計,自己要是再耽擱百來個呼吸,那結果就難說的很了。

  可即便這樣,他也沒想過改變主意,仍是堅持自身原來的策略不變。

  這要是放在幽城、上宸天,他是絕對不會如此信任金郅行的,兩人交情也沒有好到那一層地步。

  可在天夏就不同了,天夏可是連一個尋常子民的性命都不會輕易拋卻的,又怎麼會這麼簡單捨棄他一個玄尊呢?

  所以他可以放心托付。

  雖然人還是那個人,但隨其身處的外界背景有所改變,於是從行為到思考方法就都是有所不同了。

  當然,他已經想好了,實在不行,用元都玄圖直接轉挪到上層,請張御出手化解,那怎麼都避過去的。

  金郅行這時將銅鈴收起,客氣還有一禮,道:「艾道兄言重了,若無道兄在前面牽制,金某豈能這麼容易將此異神收起來?說起來這回全是道友之功啊。」

  艾伯高道:「唉,道友過謙了,過謙了,這異神有些本事,若艾某自己來,可真難以拿定,也多虧了金道友及時相救,金道兄的本事我也是知道的,在廷執麾下屢屢立下殊功,便無艾某牽制,也還不是手到擒來?」

  「哪裡,哪裡,區區一個神異生靈,道兄喚一個法器來也能壓下,卻偏偏喚金某來,這是給金某送功勞啊,合當金某謝道兄才是啊……」

  兩人互相客套吹捧一番,才各是意猶未盡的收了話語。

  金郅行這時咳一聲,稍稍嚴肅了一些,道:「我需帶著這個異神回上層一趟,將此交給張廷執處置,這裡就交給艾道兄了。」

  艾伯高道:「金道兄放心去就是,鎮守此間本來就是艾某職責,自當守好,今回是麻煩金道兄了。」

  金郅行謙言一聲,心下一喚,一道金光落下,霎時不見了影蹤。

  艾伯高則是從高台裡走了出來,看著整個營地,他把心光一放,一股柔和光芒霎時傳至整個駐地。

  過去片刻,所有人都是悠悠醒轉過來。

  駐地之內眾人所有的侵害都是被他承擔了,所以一個未有損傷,只是心光和神異力量近乎耗盡、還有尋常工匠和役從精力上的嚴重虧失,這是實實在在的,所有人都是渾身乏力,像是數日未有休眠,精神十分之萎靡。

  故他傳令下去,命所有人不必管外面事宜,好好休整,駐地自有他來看顧,眾人謝有一聲後,都是轉了回去。

  只是在營地之外,那些土著還躺在那裡,他們這次也是一併受了牽連。

  嚴格來說,易蟲的力量主要是對著艾伯高去的,連營地之人也只是被波及,這些土著本在駐地之外,也只是被邊緣力量帶上了一點罷了,艾伯高見他們沒有性命之憂,過個半日就會醒來,也懶得將他們喚醒。

  此刻他又往土丘那邊看了一眼,想了想,沒有去做什麼,就又轉了回去。

  班嵐、何禮二人此刻已是趕了回來,他們方才一發現不對,就立刻脫離了營地,可謂逃得無比迅快。

  他們二人以前作為一個潛間,哪怕在最安穩的地方他們都保持著高度警惕,稍有風吹草動,他們就會想著遁逃,對於危險有著非同一般的直覺。

  如今雖然身份轉到明面了,可是多年來的習慣也不是片刻間能的消除,再說身處異域,這裡本也沒這麼安全,他們也是時刻端著小心。

  照理說情況未曾弄清楚,他們就先是遁逃,或許臨陣脫逃之嫌,不過他們本就不是駐地之人,而是來此負責找尋復神會的,算是金郅行的手下,故也是能說得過去。

  他們第一時間逃到了千里之外,確定暫時沒有危險之後,便以訓天道章問詢駐地之中修士,但是一直沒有回應,這便迅速判斷出駐地之中的人在這片刻間就全部淪陷了。

  他們吃不透這是不是艾伯高的安排,便又向金郅行傳訊,得有回告是原地不動,直到方才被告知已無事,這才是轉了回來。

  這時他們看到山丘上有一個人影,卻是一個人站在那裡的岳蘿,只是意識潛入較深,自己醒來恐怕要數日之後了。

  班嵐只是一看,便知她是用了某種特殊方法避過了方才詭異氣息的衝擊,不過畢竟是在外間,要是忽然遇到襲擊也是不妥,

  於是從空落了下來,看她片刻,便上去輕輕一拍肩頭,岳蘿身軀一震,意識從深層處浮現了出來,睜開了眼睛,道:「班先生?」

  班嵐讚賞道:「你的功法不錯,應對也是及時,整個營地,怕就只有你躲過了襲擾。」

  岳蘿看了一下訓天道章,才知方才發生之事,她忙是抽空謝了桃實前輩一聲,又不好意思道:「那不是靠晚輩的本事,方才是一位前輩發現了端倪,提前告知我守禦之法的。」

  「前輩麼……」

  班嵐心中微微一凜,這位可能是受上面那位看重的後輩,會不會是……想到這裡,他的態度頓時愈發和善起來。

  金郅行在離了東庭後,就回到了上層,他心意一轉,來至守正宮前,向內通稟一聲,就被神人值司帶了進去。

  張御一具神氣分身一直坐鎮在這裡,金郅行進來之後,便對台上恭敬一禮,道:「金郅行拜見廷執。」

  隨後他將那個困束易蟲的「化心鈴」拿了出來,道:「廷執,此回我與艾道友合力,擒下了這個異神。」

  張御點頭道:「大致經過我已是知曉了,兩位道友這次做的很好。」

  金郅行忙上道:「金某豈敢居功,若無廷執的妥善安排,我們也無可能這般順利的擒下此異神。」

  張御下來順帶問了一些南陸近況,金郅行俱是如實回言,問過之後,道:「此事我會為兩位道友記功的,把金鈴留下,你且先回去吧。」

  金郅行道一聲是,將他金鈴呈遞上來,再躬身一揖,便從殿中退了出去。

  張御待他退去後,看了看案上的金鈴。

  艾伯高做事很有效率,就在金郅行到來之際,就已然將這次前後具體詳情擬書呈送上來了。

  從這次來襲異神的能力上看,不但層次較高,對於神異力量的運用也是算得上高明。

  然而這回這麼快就遭遇到失敗,也不是艾伯高、金郅行兩人的實力如何,而是兩個人的思路對了。

  在背靠天夏的情形下,他們只要是能夠純熟運用訓天道章和元都玄圖,必要之時,可將守正宮中的諸多守正能夠一氣喚來,再打不過,那麼還可以請動更多上層玄尊相助。除非是碰到超過自身層次太多的對手,餘下幾乎沒有什麼對手是不能應付的。

  那異神在襲擊艾伯高之前恐怕並不知道,它所要面對的其實並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而是可以隨時調動起強大力量,並對它形成碾壓之勢的整個整體。

  這時他把袖一揮,一道心光落下,直接將那「易蟲」從化心鈴中推了出去,落在了殿下。

  易蟲得有解脫,馬上試圖掙扎,然而張御只是淡然望了它一眼,其卻是渾身顫抖了起來,趴伏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身為純粹的靈性力量聚合的生靈,它對於外界的一切力量都很敏感,一到了這裡,就感覺自身只要稍有異動,便會有威脅自身存在的事情發生,故是本能的選擇了蟄伏。

  張御望著殿下那一團飄蕩的白色霧氣,眸中神光一閃,轉瞬之間,就將其之根本看了一個通透。

  這個神異生靈的確非常獨特,沒有任何的形體,處於虛與實之中,而且似專為捕殺強大對手而生的。

  其只需要先行望到敵人,那麼就可以主動與對手建立聯繫,並在對手的意識之中率先發動攻擊。

  艾伯高呈書上來,說方才在毫無感應之下順勢便遭了算計,也就是這個原因。

  其實這裡面還有一個先手問題,修道人中有一種法門,只要能搶先對對手出手,且對手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找到破解之法,那麼主動出手就將一直佔據優勢。

  這個神異生靈的手段也是極其類似。

  這還不算,這生靈還具備污穢之力,確實是一個十分難纏的能力,且上限極高,哪怕是修煉到了虛實相生,心光無盡的地步,若不能第一時間將之擊破,下來也可能會陷入被動。

  最重要的,從種種痕跡上看,他不難發現,這並不是一個自然生成的生靈,而完全是生造出來的。

  這等技藝是非常高明的,天機院直到現在都沒能做到這等事。

  不過純粹從技藝上講,立造這些生靈之人不見得就比天機院高明,更可能是利用上層力量來塑造的。一個自下而上,一個由上往下,放在一起比較是不公平的。

  倒是對方能造一個神異生靈,那麼顯然也能創造更多。

  他思索到這裡,眼眸一閃,內中似有無盡星芒照出,一下照落在了神異生靈身上,沿著其氣息朝其過往溯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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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五十一章 裂壁壞寄附

  張御目印運用之下,周圍的景物飛快發生了變化,並是從易蟲被困住那刻開始往前溯源倒推上去。

  本來他認為能夠看到這神異生靈移動的過程,從而找到這東西是從哪裡過來的,但是下一刻,便發現身處在了一處空曠的大廳內,

  周圍有四面高大的石牆,他正對著的一面牆壁本來是空白,但是很快上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異蟲的壁畫,這應該是這神異生靈原本所附寄的地方。

  而另外三面石牆之上,也各自都有一個巨大的壁畫,其中一個看去是一頭古怪凶鱷,而另外兩個卻是稍顯模糊一些。

  他繼續以此往外探看,想要找到這個地界準確位置。

  可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忽然有一股強大靈性力量湧了出來,周圍顯現出來的景物也是開始變得飄忽起來。

  這股力量毫無疑問是那以預言形式嵌入天地之中的靈性力量,只是因為見過一次,故而他不會這麼輕易被對方所破來,眸光隱隱一閃,力量到來之際,像是浪潮沖在了堤壩之上,僅只是將他的觀望出來的景物蕩起了些許漣漪。

  只是這力量沒能從他這裡尋到突破,卻也沒有繼續,而是從別的地方進行了阻礙。

  張御立刻發現,眼前這頭易蟲的本體正在崩裂,而且那是直接從屬於源頭的根本力量之上對此進行破壞,受此影響,那些化顯出來的景物也是頃刻崩裂。

  那力量對付不了他,但卻可以對付得了那異蟲。

  而這股靈性力量很可能就是塑造這異蟲之人,對其有著生殺予奪之權。所以他對此顯然也沒有辦法阻止,

  其實就在力量調轉矛頭的一瞬間,此事就已經完成了,所以此刻他就算強行將之拉回來也沒有意義了。

  周圍的場景再一次回到了守正宮內。

  他目注著這神異生靈,雖然根源崩解,無法將之作為橋樑了,但是這個神異生靈還是有一些用的。

  在這東西徹底潰散之前,他心下一喚,引來了一縷清穹之氣,罩落在了其身上,像是凝固起來的琥珀一般,將其走向崩壞的變化給強行凝固住了。

  當然,這只是暫時阻止,若再有外力施加影響,這個過程一定是還會繼續下去的。

  他這時伸手一指,圍裹住異蟲的這一縷清穹之氣當即化變成了一枚龍眼大小的圓珠,他喚了一聲,道:「明周道友何在?」

  殿內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出現在了一遍,稽首道:「廷執有何吩咐?」

  張御示意道:「勞煩道友將此物交予林廷執。」

  方才在探查之中,他還看到了一些不一定的東西,這神意生靈本源上的一些變化與青陽上洲的魘魔有著十分相似的地方。

  這個需要判別清楚,要是真的有關係,這就證明了他以前的判斷,魘魔寄蟲不是從虛空中來,而就是古老之神留下的。

  而林廷執乃是玄廷最擅煉器之人,縱然這神異生靈崩解了,可如今還保持著部分原來的模樣,想必這位是能夠從中找到答案的。

  明周道人將那圓珠拿了過來,對他一個稽首,便又化光而去。

  張御看向案上,一拂衣袖,就將化心鈴還了回去。

  他看向東庭方向,儘管那神異生靈崩裂了,可這也不完全是壞事。

  因為他發現,雖然這東西是被整個抓到他這裡的,可其是還有一部分留存在外的,這應該是事先就分離的,因為這東西有能吞食他物以轉化為自己力量的能力,或許可以一直存在下去,並慢慢恢復過來。

  當然,想要完全復原,那必須吞奪相同層次的生靈,或許要許久才能恢復,但終究是有一絲可能的,而經過這麼一番破壞,其剩下的殘餘也一樣不存在了,也就不必再擔心此事了。

  他思索了一下,如今看來東庭南陸這邊有金、艾二人,已是足以能夠應付了,而各方間層的探查也還在繼續之中,因為開始到現在也還沒有多少天,一時倒還沒有什麼太大進展,現在唯一可能有突破的地方,就是焦堯那裡了。

  而東庭南陸深處,在易蟲被壞去之際,復神會三人還在大廳之內等待消息,在他們想來,萊赫之蟲身為四神之一,總是能夠拖住天夏這邊一段時日的。

  從古老之神留下的記載上,稱這四個神異生靈一旦全部被釋放出來,那就能摧毀世間的一切,使得世間做好迎接古老之神歸來的準備。

  四神就為了摧毀後繼的世間主宰而創造出來的,雖然他們只是放出了其中的一頭,但卻是對其充滿了信心。

  然而承載四神的石室之內傳來的異動卻是驚動了他們,他們不明緣由,就急匆匆來到了此間,卻是驚疑看到,那本來承載「易蟲」的那面龐大的石壁之上,竟然生出了一道道寬大的裂紋,並有石塊不停的從上碎裂下來,看去岌岌可危。

  而他們的到來,似是成了最後那一根稻草,整堵牆轟然倒塌了下來,碎成了一地碎礫。

  三人面具底下的神情都是大變,因為「易蟲」是純粹的靈性生靈,這面牆壁就是其本來之依附,牆壁的倒塌,就意味著其根本失去,就算「易蟲」在外沒有遭遇到任何變故,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望著這一幕,三人都是驚訝不敢相信,這怎麼可能?

  要知易蟲從離開到現在為止,可是連半天時間都沒有,他們懷疑這神異生靈恐怕還沒來得及碰到天夏神明,怎麼可能就這麼破滅了?

  三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半晌,那年輕男子忽然想到了,道:「莫非是至高之息?」他遲疑道:「萊赫之蟲終究是古老之神離開世間之前的創造的,牠們會不會受到了至高之息的影響?」

  「不可能!」老者當即否決了這個說法,「『四神』都是純粹的神異生靈,而且無不是擅長適應世間變化,不可能受至高之息的影響。」

  越是與世間力量結合的緊密,層次越高,才越是懼怕至高之息,何況古老神明創造四神得時候還用上了預言之術,有預言之力加以調整,是不會出現這等問題的,若無此防備,那留下四神豈不是笑話?

  那個金袍女子此刻猶豫著說道:「外面或許有敵人能殺死萊赫之蟲,可是能推倒寄牆的,恐怕只有古老之神……」

  老者和年輕男子聽了心中都是一凜,他們對視一眼,覺得的確是有這個可能的,能從源頭上將萊赫之蟲殺死,恐怕真的只有古老之神了。

  可隨即他們心中又生出了濃濃的不解和困惑,古老之神這麼做又是為什麼呢?

  祂們留下了喚醒了四神的知識,那就是讓後來者掌握喚醒四神的手段,而他們之前一切步驟都是被既定的靈性力量推動的,要是古老之神對此不同意,那麼這一步也沒可能完成。

  年輕女子不確定道:「或許是為了完成預言?按照預言上所言,神之軀殼在承繼力量之前會遭受磨難,歸來時必定回經歷挫折,然而種子已是落下,必然茁壯成長,可能讓『萊赫之蟲』亡滅,也是預言的一部分?」

  她想了想,道:「祭品?對祭品!一定是這樣!」

  老者和年輕男子感覺有些不對,但在沒有別的合理的解釋之下,他們心中卻是願意相信這個答案。

  年輕男子道:「那麼我們下來應該怎麼樣,是不是繼續喚醒佐姆之鱷?」

  老者搖頭道:「不,再等等。」他冷靜道:「我們先弄清楚天夏那一片駐地的情形,然後再作決定!」

  他想知道的是,萊赫之蟲到底有沒有去過那個天夏駐地,若是真的去過,無論是被擊殺,那總該是有傷亡的,要是沒有,說明這真是的古老之神的意思了,那時候他們再將佐姆之鱷放出來也不晚。

  某一處間層之內,焦堯正腳踩法駕,在空空蕩蕩的界域之中飄行著。

  與其餘幾路探索間層的征伍不同,他來此是有著明確的目標的。

  因為有著「諸域壞退」一說,所以間層被認為可能是過往碎裂的層界,要是這樣,那麼由此往裡探尋,越是深入,越有可能接觸到紀歷之前的殘餘,甚或找到關於莫契神族和其他紀歷主宰的線索。

  只是深入間層,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唯有像他這樣摘取了上乘功果的修道人,才有可能去到那裡。

  他隨便想想,也知越是往裡深入,越是凶險萬分,說不定那裡還隱藏著什麼層次較高的生靈,故他便是有一身功行,卻也是飄渡的謹慎。

  並且他認為,自己因為功行較高,要是真到了深處,元都玄圖就算能照應到他,瞻空道人也未必能及時把他接引了出去,還是要自家小心才是。

  不知飄渡了多久,他感應之中生出一股異樣,轉首看去,望見那裡飄過了一縷霞光,而在霞光之中,卻是只是一龐大的青翼鳳鳥,他不覺有些驚疑,因為這東西有點像是天夏青鳥,可這該是天夏本土才有的生靈,又怎麼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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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五十二章 玉照影還觀

  焦堯見到了那青鳥後,第一時間便拿一個法訣,以檢驗自己是否受到了心神上的影響,在看了下來後,確認沒有問題。

  不過這只是他格外小心的緣故。實際上拋卻鬥戰能力不談,以他的法力修為,想在全程戒備之下要想無聲無息間影響到他,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時他方才放心看向那青鳥,在看了一會兒後,他不覺有所悟,隱隱猜出這是什麼了,足下一踩法駕,朝其追了上去。

  那隻青鳥見他跟過來,便又一晃翅翼,往間層深處飛去。

  焦堯仍舊保持著警惕,不是離得太遠,也沒有靠的太近,在追了許久之後,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大片五顏六色的虹光。

  他認得這是間層碎隙,一路之上過來,他已是見到了不少,通常外來之物稍有碰觸,那就是粉身碎骨,半點不剩的下場。

  可是那頭青鳥卻是在這些碎隙之中一個兜轉,而後朝著其中一道七彩虹光之中鑽入了進去。轉瞬不見。

  焦堯看到之後,站住腳望有片刻,意念一轉,一道凝實無比的元神就從身軀之中遁出,下來半分不差的沿著那青鳥飛馳的軌跡而去,最後同樣往那一道虹光內落去。

  在進去的那一剎那,一股龐大力量傳來,似要將他撕扯碎裂,可是自他元神之外張開一道金白色的光霧,霎時力量並屏絕在外,而周圍所有一切凝實,牢固,都是變得靜止不動。

  而在這其中,卻是一處凝聚成一團光影,他元神上前,觀察有片刻之後,緩緩往裡走入,此刻頓覺身前多出了一層屏障,但他只是輕輕一使力,就是邁入了進去。

  過去此處後,便有一處空域在他面前展開,但是這裡像是遭受過什麼衝擊,千瘡百孔,破爛不堪,可儘管處處殘破,仍能依稀看出其大概的模樣。

  半空之中飄著的到處是殘破的殿柱碎瓦,還有殘缺的屍骸夾雜在那裡,天邊飄蕩著青紅兩色的光芒。

  此刻他又是看到了那一隻青鳥的身影,其在上空盤旋著,見到他到來,一聲名叫,而後往一處還算完好的高丘處投入下去,並很快不見。

  他再打量了眼四周,才是飄渡到了那裡,從空中往下俯視土丘,他神色有些嚴肅起來,下方出現了一具如小山般的骨骸。

  不難看到這是一個巨大的青鳥遺骸,其保持著雙翅展開的模樣,但看著殘缺不全,而結合周圍的景物看,其生前像是遭遇了一場激烈的搏殺。

  周圍還有十來具更小的青鳥屍骨,這應該是一個小型族群,看去本來是躲藏在羽翼遮掩之下的,但似依舊沒能躲過這場危難。

  他注意到,翅翼某些部分還有一絲絲垂掛下來的破爛羽絲,上面有著勾畫出來的道箓,而在那巨鳥的頂門之上,卻有一塊圓潤的閃爍著光芒的骨骸。

  他一眼認出那是「文骨」,古夏異類,若是修道長遠,那麼身軀之中就會煉成文骨,骨上自顯刻符,可為傳承所用,毫無疑問,這青鳥本來應該是一個異修。

  說來他自己也是異類,不過異類與異類之間是不同的,一些異修只是迫外壓抱團而已,彼此差距可謂比人身修士還大,他也不會將之視作同類。

  他是知道此世之中是有一些異類存在的。地陸上有,間層中有那也不奇怪,畢竟間層躲藏起來相對容易,還能避開外擾。似如靈妙玄境,就是間層的一種,從這裡的情況看,不定以前這裡就是一片靈妙玄境。

  他環顧了一下,這裡的屍骸碎片明顯更多,密密麻麻飄蕩在半空之中,很多東西都是無從辨認的,這些應當本土的神異生靈。

  他又看了看土丘一側殘缺的宮闕牆垣,從這些保留下來的痕跡上,他不難還原本來,此處應該是這個異修的洞府,或者潛修之地,但是忽然遭受到了外來的襲擊,此間應該經歷了一場慘烈鬥戰。

  不過他知道,自己眼前所見到的一切,包括那一頭青鳥,其實是早已經消失的過去了,之所以能夠重新照顯出來,是有一股力量在維持著。

  他目光落到了那枚文骨之上,若無意外,應該是這我同道在臨亡之際將一身法力精華全數凝聚到了文骨之中,因為這間隙在破碎的同時也同樣隔絕了天地的消磨,所以才能堅持到如今。

  這文骨在察覺他出現後,因為相似的法力氣機的牽引,所以將他引到了這裡。

  但就是這麼短短片刻間的消耗,文骨之中的法力已經所剩不多了,只餘下了最後一點,若是這一點法力也是耗盡,那麼這一切將會隨之消散。

  焦堯也是嘆了口氣,雖然對方可能自古夏之時就在這裡了,可到底也算是同道,他也不好置之不理,於是伸手一拿,將那文骨取到了手中。

  這裡的情況看來並不簡單,可能涉及到過往的事機,他決定回報給張御知曉,不過他目前行程只到中途,自己又不是玄修,所以沒有辦法將此直接傳告回去,唯有將此物先送了回去。

  事機到底如何一回事,只能交給張御去判斷了。

  他將自己一段意識印入了文骨之中,再於心中一喚,便有一道金光落下,須臾之間,就將這文骨傳了出去。

  此物一去,周圍景物也是開始破滅,而後他元神則是化一道光芒離開了這裡,待回到了正身之上後,就踏動法駕,繼續往間層深處探去。

  守正宮外,一道金光落了下來,片刻後散去,神人值司看到前方漂浮著一枚金色的骨骸,他們正要上去一看究竟時,明周道人卻是忽然出現在那裡,道:「你們退下。」

  神人值司一聽,只是停下動作,卻並沒有退去。他們是守正宮的值司,不是明周道人的役從,只聽張御的,並不用聽從明周道人的命令,不過他們也看出這東西恐怕很重要,故也沒有胡亂伸手。

  明周道人將文骨拿了過來,轉身一步,已然到了守正宮內。

  張御站在大殿之內,他正看著牆壁之上天夏輿圖之上出現一點點光亮,這是近些時日來探明的一直長久存在的間層。

  與伊帕爾神族那時候相比,間層分佈已然是大為不同了,這說明間層一直在變化之中。

  本來一直變動,隨時可能破碎的界域,通常是沒什麼價值的,可伊帕爾卻是無比重視,他因此有了一個猜想,伊帕爾佔據間層或許並不是單純為了佔領,而可看成是臨時的據點,由此好通向真正的目標。

  莫契神族的上層最後躲入了間層,無疑應該是有著一個可以承受他們存在的地界的,伊帕爾神族以前的舉動,或許是再阻止他們歸來,也或許為了找到此地。

  因為可以見到,伊帕爾神族為了躲避濁潮,並非是躲避,而是採取的長眠的方式,結果因此極大削弱了族群的力量。而第一代神王的失蹤,反倒是疑似用了與莫契神族一般的方法。

  他凝視著輿圖,莫契神族的躲避之地應該是存在的,只是這個地方,真的只是他們自己找到的麼?還是說能追溯到更早?

  正自思量之際,一陣光芒閃過,明周道人出現在了大殿之內,他道:「廷執,焦上尊送來了一件東西。」

  張御轉過身,看了眼他手中的文骨,此物自行飄來,一直到了近前,隨著他的注視,焦堯留在上面的意念也是被他所知悉。

  他示意明周道人先行退下,待其走後,他將此物拿了過來,目印稍作轉運,周圍景物驟然變幻,再一次進入了此前焦堯所觀望到的那個場景之中,且是比其看的更為清晰,都是一切還原成了最初的模樣。

  波光粼粼的大湖之畔,青山腳下,矗立著一座金碧輝煌的殿宇,一群群禽鳥在霞光渡染的雲絮之中飛翔著,各種珍禽棲居在彩色的花樹之上,時而梳理羽毛,時而追逐往來,幾名道人坐在大樹之下,烹茶煮水,弈棋論道,不遠處水波潺潺,湖光流動。

  可這一片祥和景象很快被打破了,天穹像裂開一樣出現了大片裂紋,難以計數的神怪從外面侵入進來,展開了一場搏殺。

  這裡居住的道人和生靈紛紛躍空爭鬥,他們利用了此間的陣法禁制,殺傷了大批的異類,但是後者的數目實在是太多了,並在數頭強大的生靈帶頭進攻之下,生生耗絕了禁制,衝入了進來。

  其中一個看去功行最高的道人顯出了青鳥原身,與那數頭身軀臃腫,長著無數長鬚眼目的神怪鬥戰在了一起。

  雖然青鳥這一方不斷擊殺來敵,但是敵人源源不斷,導致他們傷亡不斷增加,所以他們不得不步步後撤,最後來到了一處宮闕中心的大台之上。

  到了這裡,他們已經是退無可退了,那頭青鳥此刻則運用了一個法門,直接破碎了這處玄境,利用天地碎隙之力剿殺一眾來犯之敵,可牠們雖然最後消滅了所有敵人,自己及所有後裔也是一併斃亡,來了一個同歸於盡。

  張御眸中神光閃爍,看著那一枚文骨,隨著他深入觀望,發現這東西裡面所蘊藏的其實遠不僅僅是這些,還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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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五十三章 映光亦造靈

  文骨蘊藏著這些消息只是表層的,後面還有關於自己的來歷和對於這些神怪的一些描述,以及衝突的緣由,並還留下了一些好處贈給找到這些同道。

  張御微微點頭,這是很聰明的做法。

  若是單單留下這些反應過往的映照,那其實是沒有什麼太大意義的,那最多只是告知了來人,這一個族群最後是怎麼敗亡的。

  在不相干的人看來,這與自己毫無關係。再加上隔了久遠時間,看過也就扔腦後了。

  而留下了一些好處,那就不同了。

  這異修一族在文骨之中表示,若是有同道看到了這些,希望能夠替他們報仇,他們願意把自身的傳承還有一些留在本土的上乘法寶作為酬謝。

  若是不願意,那希望能將此事設法告知其餘同道,那也可以隨意拿取一件法器作為酬償。

  張御對於法器不感興趣,身為廷執,執掌清穹之氣,除了鎮道之寶,還有一些與自身相合的法器,其餘法器對他的幫助已經不那麼大了。

  更別說從來歷上看,這個異修族群是古夏之時來到了這裡的,古夏時候所謂上乘法寶,到了神夏之際,已然算不得什麼罕見之物了。

  倒是留下的關於一些關於自身和那些神怪來歷的記載,於他而言更有價值。

  那只青鳥異修名喚「鸞成」,來歷師承都有,血脈更是能追溯到荒古之時的天鳳,後面的師傳則是一些異類修士的名字,他並不瞭解,但可以隨後在天夏的記載典籍之中查一查。

  從其描述來看,鸞成一族因為各宗派相互攻伐不斷,故是決定離開,後來得到了一個曾經欠過他們族祖人情的大能的幫助,來到了這裡。

  只是自從到來此間之後,就一直與此地的神怪有著衝突。

  看到這裡,他思索了一下,能夠確定這些神怪肯定不是伊帕爾神族時期的異類。

  那麼會不會是莫契神族主宰那時?

  這十分有可能的。而且還可能更早,恰好莫契神族主宰前期世間,也是有著四處征伐的過程的。

  他轉念下來,繼續看下去,鸞成在到來此地千多年後,這種衝突達到了頂峰,但是他們找到了一處靈關,將之轉變成了靈妙玄境,並在外布下了陣法,但即便如此,外面那些神怪也未曾放棄找尋他們。

  這其實也是必然的,在這片地陸上,尤其是紀元交替前後,除了元都派這等舉派落於鎮道之寶中的宗派,沒有哪個修道人的洞府可以完全保證不受襲擾的。

  鸞成在接下來還提到,本來他們有陣法守禦,外界神怪是找不到他們的,可是他認為自身族類之中應當出現了叛徒,這才被敵人攻入了玄境。

  看到這裡,張御眸光閃動了一下,難怪看到映照的時候,那些神怪來的十分突然不說,還能夠這麼容易攻入進來,若是得了叛徒的幫助,那就簡單的多了。

  不過也引申出了另一個問題,莫契神族之中,或許還有古夏異修的身影,這般事機可能就複雜了。

  他想到了「易蟲」,在襲擊艾伯高的時候,對於後者力量似乎完全沒有任何不適應,他原本認為,這可能是那日在虛空外抓捕異神,其靈性印刻到天地之中緣由,但現在看來,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這個時候,神人值司入殿來報道:「廷執,林廷執來訪。」

  張御將那一枚文骨收起,道:「快請。」

  他則是自座上起身,自裡走了出來,來到正殿之前相迎。林廷執自外走入進來,微笑著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廷執有禮。」

  張御在階上還有一禮,「林廷執有禮。」

  執禮過後,他請了林廷執到了殿中坐下,他道:「林廷執今日來守正宮,不知是有什麼事?」

  林廷執道:「張廷執前兩日送來的那神異生靈,我已是看過了,可以確定是人為造就的,技藝算得上高明,也極成熟。」

  張御聽出了這裡面意思,問道:「所以相同的生靈可能不止一個。」

  林廷執道:「若以塑造手段來看,調和的非常協調,這不是一次就能嘗試出來的,前面必然應該還有更多的作品,甚至比這更高明的神異造物,也是有可能存在的。」

  張御道:「那對於制壓此物,林廷執可有建言麼?」

  林廷執道:「這兩日我為克壓這等神異生靈,特意打造出了一些法器。」他自袖中拿出了一枚像是兩枚符簡合對的物事來,擺在案上,道:「若見得有相類似的異類出現,便可用此器進行制拿。」

  張御目光落下,只看了片刻,他便知道了這法器的效用。

  那神異生靈能吞吸心光法力,將之轉變成自己的力量,那就會在對抗之中變得越來越是強大。

  這法器則是立造了一種對立且相似的力量,以陰陽之化居中衡平。

  神異生靈的力量一旦強大,就會被這法器吞吸,令之成為自己的力量,而在自己力量到了一個界限後,又會再供給其吞吸。如此便形成了一種跳脫不出去的死循環,其永遠無可能從裡面出來,如此便自根本上限制了神異生靈。

  而且這法器並不是只能用在一種神異生靈身上,而是相類似的都是可進行克制。

  他不覺稱讚道:「林廷執好手段。」

  林廷執擺了擺手,不在意道:「這沒什麼,我倚仗的乃是天夏之力,若喚一個製器能手,到我這裡位置上,也一樣能做成此事。」

  以前煉器,修道人自己去需尋火氣,需尋上好丹爐,還要搜尋寶材。可是在上層,所有這些東西都不缺。他身為廷執,還執掌清穹之氣,只要擅加利用,一切都不成阻礙,他也不認為這裡面能顯現出自己多少手段。

  他又道:「張廷執若需要,稍候我會傳令下去復拓此器,盡快多拿一些出來。」

  張御點了點頭,這些也可以算得上是天夏的底蘊了,他道:「林廷執這次來到正好,正有一物想請林廷執一觀。」說話之間,他將那枚文骨從袖中拿出,遞了過去。

  林廷執接了過來,卻是一言道破來歷,「青鳥文骨麼?」又輕輕一捏,點頭道:「其主怕是有三千載以上修為了。」

  他拿出了一些粉末,灑上去了一些,感應片刻,便從中看到了所有映照,他抬頭問道:「不知此物張廷執是從哪裡得來的?」

  張御道:「我令焦堯道友往間層深處探查,他在裡面見到了這位鸞成道友的法力殘氣,這才找到了此物。」

  林廷執沉吟道:「看來當初來到此世之中的同道,比我等原先想的還要多……」頓了下,他又道:「據林某察觀下來,映照之中所出現的那些神異生靈,皆非是天然生成,而同樣是被生造出來的,手段與此前那神異生靈有相似之處。」

  張御眸光一動,道:「能是否能證明這些也就是出自那莫契異神?」

  林廷執略作思索,道:「還不能確定,畢竟相似不等若相同,看得出來這些生靈技藝較為粗糙,便是與莫契神族相關,也是應該是早期神異造物了,要是能找到一些相似的神異生靈,那就好下論斷。」

  張御點頭,道:「會找到的。」

  林廷執笑了笑,道:「不知張廷執對我天夏的那些天機造物如何看?」

  張御道:「而今雖顯稚嫩,不失為尋道之途。」

  林廷執看了看他,道:「造物之用,能利民用,能補我之缺失,但有人言,其若至上,必會與我爭,張廷執如何看?」

  張御道:「我輩求道,步步求進,要是何日停滯不前了,被天機造物取代了,那也是天理使然,合該被棄,而若是始終行步在前,又何須憂心於此呢?」

  林廷執欣然贊同道:「張廷執說得好,前人又言『制道,用道,得道矣』,道友之語正合此言。」

  張御這時道:「林廷執,不知道復拓那些法器,要多少時日?」

  林廷執一揮袖,便見五道靈光飄了下來,其中俱是相同的符器,道:「我之前一共打造出了六件,除下則為復拓所用,其餘都是在此,張廷執都拿去便是,若是還有需要,明日可拿更多過來。」

  張御看了一眼,把袖一拂,頓時有兩件法器飄飛了出去,口中道:「足夠了。」

  東庭南陸,守正駐地上空,金郅行正隱於雲端。

  他自守正回來之後,與艾伯高商量了一下,認為敵人一次襲擊不成,極有可能來第二次,那麼他們不妨張網待敵,便是不至,也沒什麼,他已是放出了元神四處搜尋復神會的下落,並不會耽擱正事。

  正保持著戒備之時,忽然一道隱晦氣機到來,他心中一動,伸手一拿,卻是抓到了一枚相互合對起來玉符。

  此物只一入手中,他就知曉了此物來歷及具體功用。他不禁流露出感激涕零之色,自雲上站起,對著上空一拜,道:「不想廷執百忙之中,依舊記掛我輩安危,還賜我以法器,屬下在此拜謝了!」

  這時他若有所覺,轉頭一望,卻見艾伯高也是站在雲頭上對著天空遙遙躬拜,兩人對視一眼,咳了一聲,互相點了點頭,就又沉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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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五十四章 顯機非秘藏

  金郅行、艾伯高二人雖在等待,但東庭守正駐地下來卻是一個多月也沒有動靜,這也或許是對面受了挫折,不敢再來了。

  但是金、艾二人卻是認為,對方是不太可能坐視他們擴建營地,並在南陸立穩腳跟的,肯定會設法再進行破壞,而不管彼輩是不是會再出現,目前來看,盯著營地,這比盲目尋找對方下落來的強。

  如今的守正駐地已是大體修築完整,目前還在不斷擴大,並且都護府也是選址完畢,也是開始正式修建了,等到完全穩固起來,就可在南陸設佈一個個監察駐點,能更方便的搜剿復神會。

  而此時此刻,南陸復神會三人派出去查探駐地的人方才回轉了回來,並向他們稟告了駐地的情形。

  之所以耽擱這麼久,一是路途長遠,二來為防止被發現,採取了間隔傳遞的方法,保證沒有辦法追溯到他們這裡來。

  從回報中看,整個天夏駐地十分之完好,根本沒看到任何受到進攻和被破壞的跡象,而且只是戒備稍加森嚴了些,除此外沒有什麼變化。

  三人詳細問過之後,徹底放下心來。

  因為萊赫之蟲的力量非常強大,雙方交戰,縱然是在意識之中進行的,周圍環境不曾改變,可駐地裡的普通士卒怎麼也是會出現損傷的,不可能還是這麼一片平靜景象。

  守備稍加森嚴,這也可以理解,隨著駐地的擴大,這麼長時間不可能不增加人手,關鍵到現在為止,只是正常增添人手,而沒有大量增補的跡象。

  這又是一個側面的佐證。試問要是某處地方遭到了外來攻擊,哪裡會像是這般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這麼看萊赫之蟲確實是被古老之神自行殺死的,只是具體用意還是不明……

  年輕男子道:「已經是十五個星眠之期過去了,天夏營地擴大了一倍,這還是十個星眠之日日前的消息,說不定現在規模更大了,我們還要再等下去麼?」

  他慷慨激昂的說道:「我們要面對的不是那些,是世間的主宰,是比伊帕爾更為文明,更具智慧,更重視技藝,更為強盛的神族!

  如果我們不做出抵抗,看著他們一步步侵吞我們,或許現在我們還有力量稍加延阻,到後面我們只能看著他們做,而無力阻止了!」

  老者沉聲道:「如果喚出來後,古老之神還需要它呢?」

  金袍女子毫不猶豫道:「那麼我們就給出去,這也是神的期望,不是麼?」

  老者沉吟了下,也是同意了下來,如果吞奪四神是古老之神的意志,那麼不管結果時怎麼樣的,他們也應當遵循才是。

  金袍女子道:「最重要的還是神之軀殼,只要能找到神之軀殼,我們就能打開古老之神的秘庫。」

  這番話得到了年輕男子和老者贊同,他們所繼承的古老技藝雖然很多,但是很多沒有古老之神的力量,那就沒有辦法實現。

  這就像是知道屋子裡面有很多寶藏,也知道怎麼用,可卻少了一把鑰匙,沒有這把鑰匙他們就打不開那道門,無法進去。

  三人議定下來,再次來到四神之室,站到了那面描繪著凶獰巨鱷的壁畫之前,一同開始將神符高舉,並念誦咒言。

  而隨著壁畫之上生靈扭動起來,他們也是感覺自己身上似有什麼東西被其吞吸了過去。

  佐姆之鱷也號稱「吞欲之鱷」,同樣擁有攻擊意識的能力,與易蟲不同,只要有殺死牠的念頭,就會成為壯大牠的養分。

  哪怕牠被消滅了,殺死了,只要世上某個人還有關於佐姆之鱷的記憶,那麼其就會某個人意識之中重新誕生出來。

  按照古老之神留下的記載,這個神異生靈就是欲的化身,牠的吞吸永無止境,唯有世上的一切活物的欲望,方能填滿牠的肚腹。

  這樣的神異生靈,怎麼也是不可能失敗的。

  玉京天機總院,茶廳之內,于大匠喝著藥茶,放鬆著精神,他連日來緊繃的神色終於松下,看著方才坐下的龍大匠,道:「有結果了,玄廷允許我們再做一次嘗試。」

  龍大匠精神一振,道:「魏宗匠的呈書起作用了?」

  于大匠模糊回答道:「許是吧。」

  龍大匠看了看他,道:「那麼前次玄廷突然打斷了我們的嘗試,這到底是什麼緣由?清楚了麼?」

  于大匠搖頭道:「只言是機密之事,天機院不可予聞。」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魏宗匠那裡也沒有說太多,想來的確是涉及機密,而我們這次能再做嘗試,也可能是上面有大能替我們爭取的。」

  龍大匠道:「所以,若是沒有大能為我們說話,我們這一次就只能保持沉默了?」

  于大匠道:「是這樣。」他加大語氣道:「所以我們一定要有自己的上層力量,這樣才能在上面有發出自己的聲音,無論多麼艱難我們也要做下去。」

  龍大匠默默點頭。

  于大匠提醒道:「還有,魏宗匠讓我們不要隨意評論上面的事機。」

  「怎麼了?可是上面給魏宗匠施壓了麼?」

  龍大匠有些緊張,兩位宗匠之中,一位宗匠只專注技藝,不問外事,平時對一些事裝聾作啞,他對於這位的技藝是佩服的,但也僅止於此。

  唯獨魏山,一直為天機院爭取利益,為他們遮風擋雨,甚至不惜為此開罪一些人,故是得到了諸多大匠的擁護,他們實在不希望看到這位宗匠被上面怪責。

  于大匠沉聲道:「魏宗匠認為,上一次有人在故意生事,雖然有些同僚只是發洩心中憤懣,可這樣做於事無補,反會令玄廷生厭。我們上次耗盡了遠古神明的靈性,要想再嘗試,還需要依靠玄廷。」

  龍大匠肅容道:「我會提醒下面的師匠收斂一些的。」

  于大匠靠向座椅之上,道:「這一次,我們打算邀請各洲的學宮學者觀看這次嘗試。」

  龍大匠不解道:「這是為什麼?我們可沒有把握一定成功,萬一失敗了……」

  「造物的根基在哪裡?」

  于大匠加重語氣道:「是在各個學宮,是在無數學宮的學子,我們可以向所有人證明,我們已經在向上層努力了,並取得了一定成果,而成功……是隨時可能的,或許是在下一刻,也或許是在明天……」

  龍大匠開始有些疑惑,後來漸漸回過味來了。

  天機院以前對此事一直遮遮掩掩,所以玄廷可以說停止就停止,但如果索性明著展現出來,在此事達到一定影響後,反倒可能沒那麼大的阻力了。或許此次嘗試就不會再是最後一次,而是還能繼續。

  就算失敗,影響也沒那麼大,因為從前幾次的經驗看,那上層生靈至少能存活一段時間,這說明他們在成功路上了。

  十日之後,昌閤府洲。

  岑傳手中正翻看著一封傳書,上面言天機院會在七月下旬,嘗試一次神異生靈的層限突破,並願意向各個學宮的學者展示此事。

  看到這裡,他不覺神情一沉。

  他也接到了鍾廷執等人授意,要他設法多開造物學宮,這一點他沒法拒絕,還需要支持。在軍事和民生之上,造物也的確是十分有用的。

  可這並不代表他就喜歡造物了。

  事實上他對於造物是十分警惕的,並認為這東西比玄法更有威脅,要是造物得到了極大發展,那不是什麼好事。

  造物有了上層力量,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就會設法爭奪更多東西。

  而且他看得很明白,造物這東西與修道人不一樣,有了一個成功,就可以復拓更多,要是再倒推回去弄出上甲,那到時候誰還會去認真修道?

  他深思下來,決定向玄廷上書,反對向各個學宮公宣此事,甚至應該否決這次嘗試,理由是現在天夏的主要方略是佔據間層,防備古老異神的歸來,天機院不該把主要方向投在這裡。

  想過之後,他還給了自己師兄正清道人去了一封書信,又給幾名以往一些往來的玄尊去書,希望他們一同上書,阻遏此事。

  張御在守正宮中也是同樣得悉了此事,他立刻調閱了從天機院送呈上來備書,能夠很清晰的看到天機院此回的打算。

  因為上次遠古異神靈性用去了,天機總院中已是沒有多餘的靈性力量灌入造物軀殼之中了,所以這一次天機總院通過天工部請了玄廷幫忙,從之前一具伊帕爾異神的遺軀之中取得了部分靈性力量。

  玄廷之所以同意,也算是對上次佔據了那造物軀殼的一種補償。

  因為上次的經驗無法總結,所以天機總院也不敢做什麼太大改變,只是在原由基礎上修修補補。

  可以說,與上回嘗試沒有本質區別。

  張御看到這裡,認為天機院這次成功的可能仍是不大,這裡還是那靈性力量的問題,靈性力量缺乏自主意識,就無法帶動軀殼攀至上境。

  除非是像上一次一樣有預言力量的推動,又或者有別的什麼意外。

  思索之間,他感得訓天道章之中有傳意到來,他落念一顧,發現是艾伯高的呈書,看到內容後,他微覺意外,「又抓住了一頭神異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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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五十五章 渡存化駐意

  張御看那呈告之上言稱,近來又有類似神異生靈來犯,因為艾伯高與金郅行二人早有防備,又得了上回他賜下的法器,所以很是容易就將這來敵擒捉,因自己不敢擅專,所以稍候會送到上層來由他處斷。

  他才是看過這呈書沒多久,就有神人值司來報道:「廷執,金玄尊有事前來拜見,已至宮門之外。」

  張御頷首道:「喚他入內。」

  神人值司下去傳報,沒有多久,金郅行踏入殿中,對座上恭敬一禮,道:「廷執,這次屬下得廷執所賜法器,與艾道友合力,再次擒下了一個神異生靈,只是可惜,其來時行蹤難明,未能知悉其來路為何。」

  說著,他雙手一托,將那一枚符器遞上。

  張御目光落下,將此物攝來面前,他先是看有一眼,又詳細問了金郅行幾句,待事機都是清楚之後,道:「金道友辛苦了,此回依舊會為你二位依例敘功。」

  金郅行忙恭聲道:「為天夏做事,為廷執做事,屬下不辛苦。」

  張御喚來明周道人,令其記下功績,並賜了一些丹丸丹散,金郅行稱謝過後,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張御待其離開,便又看向那符器,他發現這個神異生靈便是他那日所看到的另一副壁畫上的東西,顯然都是自同一處而來。

  他眸中神光一閃,循其力量往裡深入探查,但是這次與上回不同,發現之根由極多,密密麻麻、千頭萬緒,無可分辨,很可能是上回吃了虧後,那預言靈性重新規正,堵上了這一漏洞。

  他一轉念,喚了明周道人過來,道:「去請林廷執到此。」

  明周道人下去,過不多時,林廷執來至此間,見過禮後,兩人到了裡殿坐定,林廷執笑問道:「張廷執今番喚林某,可是為那法器之事麼?」

  張御道:「這次請林廷執到此,是守正宮下之人又擒到了一頭神異生靈,只我感應到,此神異生靈與此前所見有所同,又有所不同,且這回擒捉可謂順利無比,並無任何波折,疑其中另變機,故是請林廷執過來一辨。」

  林廷執道:「哦?那倒要一看究竟了。」

  他將那符器拿過,卻沒有直去觀望,而先是祭了一枚一人高下的玉圭出來,立在了大殿之上,隨後將玉符往下一投,兩者相對而立,他又打了一道下去,便見那玉圭之上有形影照了出來。

  他看有片刻,鎮定自若收了玉圭,道:「這神異生靈有些門道,確與上一個神異生靈同出一源,以我所煉法器,或許能困住它,可照理說絕無可能這般老實,連半點掙扎跡象都是沒有,故我推斷,它極可能是故意讓我輩抓住的。」

  張御眸光微動,道:「故意為我所擒麼?」

  林廷執解釋道:「此神異生靈應是依靠吞食某種慾念為持,存欲生靈愈是強橫,愈能助牠壯大。」

  他評價道:「此這是非常了得的手段,此物無需做什麼,只要在生人面前露臉,並使自身為人所記,且只要此人還有心欲,便可以此為食,深深扎根在此,如此就可保證自身不亡。而接下來,無論是與人為敵,而是潛藏暗伏,都是可以任由其擇選了。」

  張御立時就聽明白了,這個神異生靈十有八九是像林廷執所說得那般,自己有意送上門來的。這不是束手就擒,而是用了一個適合自身的戰術。

  其應該是想著通過艾伯高、金郅行二人之手,進而侵入天夏上層諸玄尊的意識之中,並通寄附此間吸食他們的心欲來解決他們。

  一旦天夏上層瓦解,那麼整個天夏就失去了與其他勢力對抗的資格,那時候這神異生靈再侵入中下層,那就再沒有什麼力量能抵抗它了,可以輕輕鬆鬆覆滅一整個文明。

  不過這等手段對於尋常玄尊或許有用,可似林廷執這般達到了寄虛之境的修道人,或者說對於他這樣摘取了虛實相生功果之人,用處卻是不大。

  修道人神氣寄落虛空後,不過是投影於世罷了,便是你寄附我意識之中,我也能殺絕牽連,令你無從壯大。

  實際上,這神異生靈也未必敢寄入他們意識之中,因為這種感應牽連是雙方的,你既然與我連通我之意識,那麼我之意識就尋著你的形影追尋到你所有根本,故這個神異生靈是絕對不敢將此暴露出來的。

  林廷執此刻神情略肅,道:「這生靈實是尋錯了路數,若是從我天夏下層著手,那必然遺毒無窮。」

  張御能理解他的話,這個神異生靈對中下層的破壞力是極大的,但是他認為,此獠之選擇其實沒有錯。

  因為在異神看來,所有掌握了上層力量的文明,上層都是最重要的部分,中下層死多少都是無關緊要。所以其是絕不會主動去進攻下層的,說不定在其看來,殺戮中下層不但沒有用,反而會讓天夏上層提前有了防備。

  另外,這個神異生靈要想壯大力量,也需從上層獲取,中下層殺死再多人對它的力量也沒有多少增益,這樣既費力氣又無意義,所以其便是再來一次,多半仍會如此做,這是此物的本能所決定的。

  他道:「對於此物,林廷執認為該是如何處置?」

  林廷執道:「張廷執上回言及,探看那神異生靈根由之時,卻被一股力量橫加阻礙,反將此生靈斃絕,不知那股異力可是當日虛空之外所引動的靈性之力?」

  張御微微點頭,道:「正是同源之力。」

  林廷執笑了一笑,道:「那便簡單了,我此回可效仿之。我天夏清穹之氣可變演各種氣機,前次張廷執改換預言,令那靈性之力借了天機院的造物軀殼入世,我亦觀得其氣機。」

  說著,他對著那符器一指,「那麼我以清穹之氣擬化其力,反攻這神異生靈,化演之氣雖然無法殺絕此獠,但卻可殺其寄意,叫其無從依附。若無依附,則它自陷困籠,除之不難。」

  張御不覺點頭,這倒是一個巧妙方法。

  開始他還在想,直接下手殺這符器中被困的神奇生靈,此物一定會從艾伯高、金郅行二人處吸食心欲,無法根絕,倒要反過來先殺寄附,斷其根源,再殺其主體,那就容易了。

  他發現林廷執所煉的法器,從來不是選擇正面強行對抗的,而是都用巧力化解,且擅用敵方之力為我所用。

  林廷執這時伸手一拿,清穹之氣落下,霎時化作一枚枚符箓。他將這些符箓擺在案上,道:「張廷執可將這些符箓散於觀望過這神異生靈的同道,那麼自可消殺其寄駐。」

  張御稱謝一聲,將符箓收了起來,又道:「林廷執,御這裡還有一疑,觀見過這神異生靈的,當是不止一些同道,還有將之釋放出來之人,此輩意識之中,應有這生靈之寄富,此物同樣可借托重生,如此豈不是無法徹底除殺了?」

  林廷執笑道:「此物需吞奪他人心欲壯大,但也由此限礙了自身,如今此獠大半力量皆困於此,我若殺絕,其便是能從那些人意識之中復生,也需得殺奪更多上層力量方能恢復元氣,而其若自相殘殺,豈非好事?」

  張御思索了一下,道:「這般這東西還是有歸來之可能,仍對我天夏子民有威脅。」

  林廷執道:「無礙,這神異生靈雖然難纏,但變化終歸不及前一個生靈那般多,待我回去之後,煉一法器,鎮於各洲玄府,並由各洲玄尊操持,它若出現,則必能提早發現清除。」

  張御點首道:「如此雖好,卻也稍顯被動,最好找尋出這生靈根由之所在,從根源上滅絕此獠。」

  林廷執思索片刻,道:「若要這般,就不是一時之功了……」他頓了下,「我有一法,或能尋到,只是找尋之際,還需要有一位同道意識寄駐此生靈,如此做還可能對這位同道造成損傷,這並不是上策……」

  張御這時道:「有一物或是可以。」

  林廷執訝道:「一物?」但他隨即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

  張御道:「林廷執,既然我等前次可用造物引來那靈性力量,那這次又為何不可?」

  林廷執點頭贊同道:「不錯,若是用天機院的造物生靈,先令其突破界限後,再讓此物寄入其意識之中,而後我再施展法器追尋其來歷,左右只是一個造物,便無需顧及損傷了,張廷執,好辦法。」

  張御道:「此事還需向天機院那裡解釋清楚,恐怕又要耽擱他們再一次的嘗試了。」

  林廷執無所謂道:「為天夏效力,本該是他們之職責,孰輕孰重,他們該當是明白,至多過後再多給他們一次機會。」

  上層力量天夏有的是,天機院的造物早突破晚一點,晚突破一點對上層來說沒有區別,反而除去當前威脅才是緊要之事,一切都要為此讓步,天機院理解也要理解,不理解也要理解。

  但這裡也不是沒有任何阻礙了。林廷執想了想,道:「此事或許鍾廷執、崇廷執那裡會有微詞,不過我來說服他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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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五十六章 破限令再徵

  林廷執與張御別過之後,就立刻去尋到了鍾廷執、崇廷執二人言及此事,並允諾可以允許天機院再做一次嘗試,以做補償。

  鍾廷執、崇廷執二人見是此事關天夏安危,也是正事,不是刻意針對他們,倒也沒有說什麼,商量了一下後,就都是同意下來。

  這等事也根本不用上廷議,各廷執之間把消息通傳了一聲,也就定下來了。

  林廷執在回去之後,用了一天時間祭煉出了諸多戒備法器,一批送去守正宮,另一批則分發至各洲宿鎮守手中。

  張御則是趁隙把林廷執留下的符箓散給了守正駐地所有人,見過這神異生靈之人可憑此將意識之中的駐意消殺了去,未曾見過的也可憑此護身。

  此事也很順利,主要是當時擒捉這神異生靈的也就是艾伯高、金郅行二人,並沒有擴散,兩人在得符及知悉原委之後,也是心驚此物的厲害,忙不迭將其駐影從意識之中消除了。

  如此一來,而這神異生靈主體之外的寄附,當都是在天夏疆域之外了。而因為主體還被困在符器之中,所以只要那些喚醒此生靈的復神會成員這個時候不到處亂跑,那麼是不會傳播去太遠的。

  而這個時候,天機院還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七月下旬突破嘗試的準備。

  這一次他們依舊將地點擺在了外層,基於上次的驗,在沒有有濁潮變動的影響之下,嘗試更是容易成功。

  天機院內部前次就做出了決定,此回嘗試不再遮遮掩掩,而是會以訓天道章向各個學宮展示整個過程。

  開始還有人提議,這可以向所有天夏子民展示,不過這個想法太過激進,所以被否決了,他們終究還不能確保成功。

  訓天道章裡的內容雖然沒有辦法展現給尋常人觀望,但是修道人卻有辦法將自己腦海中看到的東西拓印下來,而後再示予他人觀看。

  當然這需要至少元神照影,也即第四章書的玄修才能做到,但是每一個上洲找一個願意出力的修道人還是可以的,畢竟他們做得也不是做違反規序之事。

  就算洲內的修道人不願意,那些住在洲外的渾章修士也是願意的,只要給出一定的酬償即可。

  各學宮在得知此事後,都是非常有興趣,特別是造物學宮,本就是各洲師匠、大匠常駐之地,都是賣力向學子宣揚此事,因此吸引到了許多其他學宮的學子的興趣。

  不僅僅是諸學子,不少玄尊開始對此事有所留意。他們本來不太在意下層造物的變動嘗試,但是經過上回造物軀殼被靈性力量寄托,還有岑傳等玄尊合力上書呈言一事,也是被引得加以關注了。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到了七月。

  期間倒是沒有波折,天機院準備很順利,上萬人的工匠又一次被轉至外層虛空之中,並且這一次去了更多更有經驗,更有水準的工匠。

  諸多大匠也是躊躇滿志,有不少認為,上一次是可能成功的,所以這一次他們也希望能見到成功。

  這一次因為所引發的熱潮相當大,他們覺得就算失敗了,也能吸引得更多人關注造物,吸引更多學子入學,只要有源源不斷的人才給造物派輸血,那麼他們遲早是能突破障礙的。

  而就在嘗試當天,距離定好的時間還有兩個多夏時時,天機總院內部卻是一陣異動,許多人停下了手中動作,還有一些人腳步匆匆往外走。

  龍大匠詫異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于大匠吩咐了身邊的學生一聲,道:「去看看。」

  那學生跑了出去,許久之後才是回來,道:「老師,總院來了一名修道人,說是玄廷使者。連副院主和魏宗匠已是前去迎接了,也喚老師你和龍大匠過去。」

  龍大匠詫異道:「玄廷這個時候派使者來做什麼?」

  于大匠道:「過去看看。」

  兩人離開此間,往正廳之中來,到了前廳之中時,發現許多大匠也是到了,連副院主、天工部一名臉熟的官吏,還有魏宗匠三人正和一名中年修道人站在一處。

  這名修道人的出現,讓兩人都是隱隱覺得,恐怕是來者不善。

  魏山對著那中年修道人道:「李道修,人到的差不多了,你來說吧。」

  中年修道人道:「玄廷有命,當會在之後徵用這一具嘗試突破後的造物軀殼,這是為了消殺一頭威脅天夏的神異生靈,故是來事先告知諸位。」

  這句話一落下,底下頓時響起一片嘈雜之聲,不少人臉上露出了不滿之色,有大匠忍不住言道:「上一次玄廷徵用了我們準備好的造物軀殼,又把我們上萬人送了回來,導致我們不知結果。怎麼這一次又要徵用?」

  有人憤然言道:「玄廷是不是不想讓我們天機院的獲得去往上層的力量?」

  不過這句話一喊出來,卻反而使得一些大匠皺起了眉頭,還有人警惕了起來,隱隱覺得話說得有些過了。

  更有人向其使眼色,示意其人收聲。

  李道人則是臉色平靜言道:「在場諸位都是有身份,有德行、掌握高深造物技藝之人,當知道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更不該胡亂臆測。」

  魏山這時站了出來,看了看眾人,目光過處,底下的騷動頓時漸漸平息下來。

  待無人再說話,他才沉聲道:「天機院還是不是天工部轄下?還是不是天夏部署了?玄廷明告諸位,此事涉及天夏安危,天機院莫非出點力都要抱怨麼?你們還是天夏子民麼?你們忘了天機院的打造造物目的初衷為何了麼?」

  有一人忍不住抱怨道:「可是玄廷為何非要用我天機院的造物軀殼,上次用過,這次還要用?我卻不信,離了我們天機院,玄廷就沒有其他法了麼?」

  魏山看他一眼,道:「徵用並不是徵而不補,玄廷也准許我們在此之後再作嘗試,也准許我們記錄下這一次經過,等於多給我們一次機會,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看向眾人道:「諸位同僚,我還是那句話,天夏安危最為緊要,若是有一日為了天夏安危要砸了天機院,那我也會毫不猶豫的令你們去砸,但只要天夏還在,那麼就算這一切砸了,也都還能重建!」

  「你們記著,是天機院之於天夏,而非天夏之於天機院,不要本末倒置了!」說到這裡,他又道:「我知道,有些人心中有想法,有小心思,我不管你們如何想的,只要我魏山還在,那一套就給我老老實實收起來!」

  眾大匠和諸多師匠聽了他一通訓話,俱是不再吭聲。

  魏山揮手道:「我話已是說完,諸位也別在這裡站著了,且都是回去做事吧。」

  李道人看了看,將在場每一個人的態度記在心裡。

  這次是憑藉魏山個人的威望,將此事推進下去了。但是以後,這個要設法安撫,一味強迫不是好事,他會設法稟告上去

  他道:「魏宗匠,既然事機已然傳達,那貧道便先告退了。」

  魏山點點頭,道:「李道修可回覆玄廷,魏某會讓此次嘗試安穩達成的,不會有負玄廷交代、」

  李道人道:「那就多謝魏宗匠了,魏宗匠,這次玄廷先讓我李某來找你,就是希望能安撫好天機院中諸位,

  李某也多說一句,若是玄廷真的不在乎天機院,那也不必要多此一舉了,下達諭令即可,哪怕沒有了天機院的人,從別處抽調大匠,也一樣能做成此事,魏宗匠你說對不對?」

  魏山心中一凜,他是知道的,這不是假話,這次參與此事的大匠本就是有少數是從各洲域調來,而且目前各地的天機院的技藝水平也在不斷提高,別的不說,關在囚牢之中的前青陽天機院院主方諭中,技藝就很高明,完全可以勝任此事。天夏離了總院也一樣能做事。

  李道人道:「若無事,李某便回去覆命了。」

  魏山這時道:「敢問李道修一句,不知這件事,是出於哪一位廷執提的建言?」

  李道人看了看他,道:「廷上諸多大事,李某一個傳話之人哪能知曉,臨來之時,鍾廷執讓我交代魏宗匠一句,上一次魏宗匠呈書惹的太多人不喜,以後要收斂一些。」

  魏山心中頓時有數了,他鄭重拱手道:「多謝了。」

  李道人抬袖還有一禮,朝外走了出去。

  于大匠二人與眾人一同回到內廳之中,他沉著臉道:「玄廷之中肯定有廷執不喜我天機院,處處人打壓我輩,此事結束之後,我要再去問一問魏宗匠,不問清楚,我也是心難平。」

  龍大匠道:「總算玄廷還多給我們一次機會,不是麼?」

  于大匠冷笑道:「那一定也是廷上支持我們的大能爭取來的,可是他們又能替我們遮擋多久呢?上面看到的,只是我們一次次不成,一次次浪費人力物力吧?」

  龍大匠道:「不管這些了,此刻嘗試突破之事重要,我們先顧好眼前吧。」


bpd 發表於 2022-2-23 23:38
赤霄 第五十七章 托空寄余意

  守正宮中,張御坐於宮外的觀台之上,案角擺著一只香爐,氤氳煙香裊裊,他目光看向外層,也是一樣關注著天機部這次嘗試。

  那造物生靈這次一突入上層,那麼林廷執那邊就設法尋其下落,一旦有了結果,他就會順勢找到了過去。

  他還記得此前在觀望異蟲根本之時看到的那四堵石牆,除卻已經見過的兩頭一蟲一鱷,那麼應該還有兩個類似神異生靈的存在。

  平心而論,這兩個神異生靈也是十分厲害的,也就是撞上天夏,所以才被輕易拿下和識破,也對付起來也沒那麼容易。

  若這些東西是伊帕爾神族那時候醒來的,那結果可就不好說了,此輩未必應付得了。

  更不用說,這樣的東西一共有四頭。餘下兩頭不用多厲害,只要都如先前兩頭神異生靈那般難纏,那就是一個嚴重威脅了,所以盡快找出才是正經,單純防禦那就太過被動了。

  他看了看日晷,距離天機院安排的時間大約還有半個夏時。

  他拿起案上茶盞飲有一口,口味綿醇,自入道時間過去許久了,可他還是覺得東庭的茶葉自己最喜歡。

  修道人攀尋天道,而以他之境地,自然可擬化各物,此刻品味的已不是單純的滋味了,更是過去之經歷,過去之懷念。

  正一人靜坐此時,他心中有感,往外一觀,便瞧見守正宮外有一道宏大金光落下,他立時關照等在遠處神人值司,道:「去把東西拿進來。」

  神人值司恭敬一禮,奉命而去,過了一會兒,就捧了一個雲煙凝聚而成的玉球走了進來。

  張御一看就知,這是由焦堯法力凝聚而成的,顯然是又有什麼發現了。

  他揮手讓神人值司退下,將此物執拿過來,看有片刻,就起袖在上面輕輕一拂,那些煙霧頓時散了去,只剩下一方晶瑩通透形似琥珀的晶玉,裡面則是數十個被封在其中的生靈,大則如山嶽,小則如貝珠。

  這些生靈此刻仍是在晶玉裡面自如活動著,一點也不知曉自己已被困在了一方空域之中。可以看出,這些東西每一個都是神異生靈,但是靈性相對低弱,而其中有一些看著竟是有些眼熟。

  他分辨了一下,此前他在鸞成意識之中見到的那些圍攻洞府的神異生靈,其中有幾種與這些有著諸多相似和共同的特徵。

  在晶玉上面,還留有焦堯的一段意念,稍稍一顧,知曉了原委,隨著這頭老龍的深入,卻是逐漸有了新的發現。

  其在進入間層深處之後,不斷發現了一些殘破的空域,有一些裡面卻發現許多東西人造建築和神廟,大多數都是空無一人。至今所見,唯有一處尚算完整,也就在這裡面發現了這些殘存的神異生靈。

  靠著這裡面神異力量的支撐,神廟花園仍舊維持著勃勃生機,這裡神異生靈種類相當多,形成一套完美的自我循環。

  焦堯覺得這似是一條重要線索,故是挑取了其中十幾種覺得有價值的送了過來,而自己則是繼續往裡深入探查。

  張御藉著焦堯的記憶仔細看了看那些建築,具備一種獨特的風格,既不失工整的美感,又兼顧自然的意蘊,倒是與天夏的造物建築能尋到某種共通之處。

  莫契神族的居住地是如何模樣,又是何等風格他不知曉,但是伊帕爾神族的方方面面他是熟悉的,這裡面帶了不少伊帕爾神族的風格,可又並不純粹,只是佔據一部分,更大的可能,是伊帕爾神族延續了這些風格。

  那這個地方會不會是莫契神族留下的?

  若是這樣,那麼此地或許就是目前發現的第一個處莫契神族所在了。這說明他令焦堯探索的方向是對的,甚至可能就是當年莫契神族上層撤走時所經過之處。

  此時有神人值司自遠處走來,站在觀台一邊,躬身稟告道:「廷執,林廷執來了。」

  張御點了下頭,他起身從殿內出來,到了殿台之上相迎,與飛車之上下來的林廷執見禮,不過這一次,林廷執非是一人到來,身邊跟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弟子。

  林廷執道:「此我弟子,還不向張廷執見禮?」

  那弟子對著張御恭謹一禮,目光中帶有些許崇佩之色,道:「晚輩楚書同見過張廷執。」

  張御點了頭,他請了林廷執往裡間來,二人在空曠且雲光飄渺的觀台之上一左一右對面坐定,楚書同則是侍立在一邊。

  這一次為對付那神異生靈,為確保成功,他們兩人會一同出手。

  張御道:「林廷執,方才焦道友又是送來了一物,還請林廷執一觀。」說話之間,那一枚靈晶自行飄來,來到了案旁。

  林廷執看了片刻,評斷道:「這些本當都是生造出來的神異生靈物,應該是放在外間令其自行繁衍之故。」

  頓了下,他又道:「此與前番所見映照,當是同出一源,只是與那映照之中的生靈相比,卻是顯得自然圓潤許多,此中當是經過了漫長的演進過程。」

  他不覺點頭道:「看來造就這些生靈的異神也是意識到了,『人意終有疏,自然顯道化』的道理,如此看來,後來這些異神的技藝當也是到了一個極高明的層次了。」

  楚書同卻是疑道:「老師,這為何不是某個緣故導致遺落在外的?」

  林廷執道:「因為此中雖大略是任諸物演進的,可細觀小處,仍可見不少生造痕跡,你且仔細看,不難瞧出端倪。」

  楚書同看了片刻,若有所得,他此刻又似想到什麼,好奇道:「老師,不知這些神異生靈比我天夏如何?」

  林廷執笑了一笑,道:「不可比。」

  「不可比?」楚書同奇道。

  林廷執道:「此輩也算是技藝圓熟,然則此製法皆出於上,如此若得延續,那麼百年千年方得前進一步。」他伸手一指,「似眼前這些演進,若以上層之法推動,我天夏一載之內就可達成,而純任下方自我變革,那麼一兩百載之內也可做到。」

  楚書同想了想,覺得有理。天夏造物源流雖長,可真正興起,並得較大發展,大約也就是兩百多年的時間,然而今天卻是達到了嘗試突破上層的地步,確實沒用多久。

  林廷執道:「而我天夏之強,乃在於一日強過一日,便是曾與我並道相顧之輩,我也終能行在彼輩之前,上宸天為何急攻於我,而不遠忍伏下去,便是這個道理了。他們自知等不起,也等不了。」

  張御頷首,莫契神族早已失去了主宰之位,已然是落後了,而在紀元輪轉之後,更是得不到任何進步。

  只不過其所打造的都是上層生靈,所以威脅較大。但是代價也是存在的,這或是需分離自己的力量,也或是借用某些東西,是無法無可限制的打造下去的。

  現在這些神異生靈,拋出一頭則少一頭,籌碼也是用一點便少一點。

  比之與其正面對抗,他更傾向於將此輩堵在間層深處,設法將之耗死。所以在大致探明間層之後,他會設法在間層設布下種種守禦,以阻遏此輩。過去伊帕爾神族也是如此做的,事實證明,方法是成功的。至少在其統御期間,莫契神族並沒有能再度冒出來。

  林廷執這時看了看一旁日晷,又看向虛空外層,道:「天機院的嘗試,當是開始了。」

  張御也是看了過去,他目注著天機院此次置放造物軀殼的那個荒星,那裡面一切動靜都是清清楚楚映入眸中。

  天機院前面一切的步驟都與上兩次相仿,先將吸攝有靈性力量的苔蘚渡送入造物生靈身軀之中,再落下沾染上層氣機的物事,迫使其往上層邁進。

  這一次或許靈性力量較為充沛的緣故,在兩天天之後,這造物生靈方才有了變化,一陣強烈靈性力量波動從那個造物軀殼之中沖升出來,同時爆發出一陣強烈光芒,連帶周圍星辰也是黯然失色。

  就在這一刻發生的同時,隨著元都玄圖的金光照落,裡面所有工匠都是再一次在一瞬間傳走,只留下一座空無一人的荒星。

  林廷執這時道:「張廷執,我等也該動身了。」

  張御一點頭,此時一道燦燦金光從空落下,罩落在兩人身上,兩人身影立刻從上層消失,轉眼來到了虛空之中。

  那個造物生靈已是融入了靈性力量所散發出來的光芒之中,整個荒星都被這片光芒照亮,而自身軀殼正在靈性力量催迫下往上層邁進。

  張御根據上兩回的情形判斷,這一次應該存續有三、四十個呼吸左右,他這時一拂袖,那封禁著佐姆之鱷主體的符器飄了過去,並順勢解開了封禁。

  封禁一去,這頭神異生靈立時尋覓周圍可作附寄的生靈,可這處乃是虛空,唯一可讓牠侵入意識的,也就是那一頭正在躍升之中的造物生靈了,於是氣機發散之下,霎時靈性交織,把將自身駐影寄入這一具軀殼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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