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9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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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二十八章 造靈催元機

  張御吩咐過班嵐,意識再度回到了神氣分身之上,他想著方才其人所言那一則預言,忖道:「自海中來麼?」

  現在東庭府洲還有天夏本土的近海的確不平靜,各種神異生靈都在冒出來,這些東西不是憑空誕生的,要麼是之前就沉睡在海底的,要麼就是從間層或者海域更深處跑出來的。

  安越府洲那邊就有一個海底洞眼,裡面很多東西都和現在看到這些神異生靈對的上。

  他思忖了下,之前守正駐地的守禦都是專注於陸地,看來接下來需的加強來自海中的守禦了。

  但這是被動守禦,要想解這個麻煩,其實還是需從預言本身著手。

  班嵐和其他人看不明白,而以他之道行,卻是立刻辨認出來,這預言其實是以靈性刻入天地,令其成為世間所承認的一部分。

  如此在做出預言之後,隨著天地之運轉,機緣一到,那麼所預言的結果必然會將這一幕顯現出來。

  不過要想做出這等事,自然要付出相對應的代價的。

  並且靈性預言這東西,也是要看機運的,若是長久實現不了,那麼一定是會在天地排擠和運轉之中逐漸扭曲退化的,或許最後的結果就和原來是兩個意思了,所受益的也未必就是原來的作出預言和被預言之人了,這是充滿一些不確定性的。

  也是同樣,只要你能力足夠,那麼是可以對預言進行篡改或是消磨的,比如他掌握了言印,那就可以嘗試著對此預言進行改動,或許將之消除,或是使之對自己更為有利。

  不過現在還不能這麼做,因為他方才所聽到的應該只是預言的某一句,應該還不是特別重要的一句,這預言應當還有更多。

  有的預言是前後聯繫,環環相扣的,改動一句並不能改變什麼,只要有一句流傳下來,或者最核心的語言還在,那麼事機仍是可能達成。

  最好是能將這一份預言都是拿到手,若是做不了,那麼多數拿到也可以,可以試著讓事機偏離原來。

  這些可等那個異神到來再說。

  他往下層再投去一眼,方才他望到的復神會成員,皆是遍佈在東庭北陸,但因為力量所阻,南端一個都不曾見,這反而說明那裡有問題,以後要多加留意,還不能掉以輕性。

  對於遍佈世間的復神會來說,方才消去的應該只是其中一個派別,只要其不放棄原來的訴求,那麼遲早會捲土重來,填補上這個空白的。

  除此外,還有一個事情需要在下來解決。

  他之前懷疑「魘魔、寄蟲」與復神會有些牽扯,但現在看起來,這樣的可能很大,這些大可能不是虛空之中自然誕生的,而是那個前文明的遺留,因為濁潮的變動而被引動了出來。

  其很可能是從間層之中洩露出來的,只是當初因為濁潮之故,以為是來自外層了。

  以後對於間層的防備也要加強了。

  在伊帕爾時期,哪怕是那些破碎的間層都是被其設法佔據了,除了伊帕爾神族自身的擴張,想必也是有其必要意義的,假如是為了防止或者堵住前紀歷的文明歸來,那天夏同樣也不能放下警惕。

  天夏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去佔據過間層,這也非常正常,天夏進入內層後,一直在穩固疆域,連外層都方才穩固下來,更被說長久以來幾乎一直沒有存在感的內層了。

  可是他人可以不在意,他掌握守正職司,這些疏漏是一定要堵住的,並且他心中有個推測,伊帕爾第一代神王至今下落不明,會不會就是落在間層之中呢?

  玉京,天機總院。

  天機總院雖在玉京之中,可實際上是卻是獨自佔據玉京西北一角,其所佔據的地域如同一座地州,並且每年都會向外擴張一圈,若照這個勢頭,不用多少年就可侵佔到冀空上洲。

  此刻龍大匠所乘坐著馳車正進入了一處地下堡壘之中,天光被遮蔽,但是造物明燈卻是逐個亮起。

  于大匠坐在他的對面,拿著瓷壺倒了兩杯茶,霎時一股清香瀰漫開來,他遞過去一杯,道:「嘗一嘗,東庭府洲的藥茶。」

  龍大匠拿來品了一口,只覺入口甘冽,齒頰留香,頭腦也是一清,訝然道:「這東西不錯。」為了維持精力體力,他身上可是披著神袍的,可這樣這茶還能提神醒腦,可真是不簡單。

  于大匠道:「是不錯,此物是是靈性界域中栽種出來的,但是本身不存靈性,每日疲憊之時喝上一杯,就可振奮一整日,如今也只有大匠每月能分配二兩。」

  龍大匠點頭,由衷表示道:「好東西。」

  靈菌是極度忌諱外來靈性的,所以打造造物時,靈性力量是要避免的,連神袍也不能披著,這對大匠的體力精力是一個考驗,可是有這些藥茶作為補充,那麼定然可以使得注意力更為專注,就可能打造出更好的造物。

  龍大匠喝了兩口後,回味了一下,放下茶杯,道:「這次能成功可能多高?」

  于大匠只道:「希望可成。」

  龍大匠沒再問,在一杯茶喝完之後,馳車停了下來,兩人起身,從役從手裡接過衣帽穿戴好,從車廂中出來。

  方是走下馳車,便見一隊高大的披甲軍士手持劍矛,身形筆直的站在那裡,一名守衛隊長走了上來,對著兩人一抱拳,再一側身,「兩位大匠,請走左道。」

  于大匠點了下頭,便與龍大匠在眾甲士保護之下沿著一條空出的平整道路向前行進,百步之後,前方出現一道帶著傾斜角度的金屬長牆,內有三道內行通路,他們正是往左側一道行走,過了此牆,面前出現了一處空曠廣場,

  龍大匠看了幾眼,他明白廣場看著空蕩無物,可是頂上可以看見有無數炮口正對著這裡,他還知道,地面之上那些每隔百步就存在著的一個蛟龍地盤紋,那是真正的造物蛟龍,若遇侵襲,隨時會醒來。

  周圍一片肅靜,他們這一隊人走過廣場,只有齊整的嚓嚓步伐之聲傳出,到了對面,有一名披甲校尉上來一攔,語氣嚴肅道:「兩位,到了這裡,不能再披上玄袍了。」

  于、龍二人了然,他們走到旁處一個柱形方台之前,伸手在上一按,就有一團銀色的流水從身上流淌下來,進入其中。

  那披甲校尉示意一下,有軍卒上前用一面玉片將之封住,而後行有一個軍禮,道:「兩位可以入內了。」

  于、龍二人走入進去,換了一套衣物,再走過六重禁門,用了半個夏時,才算正式進入到地下工坊之中。

  這是空曠的環形空間,當中是一個巨大的繭形琉璃罩,裡面堆滿了淡藍色的水液。此刻已經有幾位大匠比他們先到,正在那裡低聲交談,見他們進來,都是對他們點頭致禮。

  龍大匠環顧一圈,算上他們二人,這裡已然站了足足七位大匠了,全是參與這一次「造物組列」的大匠,每一個人都是承擔著「阻列」之中較為重要的環節。

  于大匠這時道:「瞧,就是那個了。」

  龍大匠隨著他手指看過去,見在琉璃罩內淡藍色的水液之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隨後由遠及近,漸漸清晰起來。

  這是一個半人半鱷的造物,面龐是一個年輕男性,光看上半身,與人沒什麼區別,但是身外裹著一層飄舞不停的靈性光芒,此刻這個生靈此刻好奇的看著他們,眼眸之中一片純真。

  龍大匠走近了一些,盯著看了一會兒,他也是第一次完整看到自己參與打造的生靈,在到來這裡之前,連他自己也不知成果如何。

  他吸了口氣,問道:「這生靈在什麼層次?」

  于大匠道:「自身力量達成了中位修士的頂端,就是目前上甲所能達到的上限。」

  不過他們這麼多大匠聚在一起,顯然不是為了這麼一個層次的生靈,而是要追求更高的目標的。按照他們的方案,不必追求一步成功,而是可以讓這個生靈嘗試著自行突破。

  他頓了下,才道:「稍候我們將促使他往上層邁進。」

  龍大匠道:「若是成功,怎麼保證它不脫離我們的控制?」若是造出來一個不受控制的造物生靈,那還不如等於沒有。

  雖然他們對於造物也有一套意識控制的方法,可那並不穩妥,尤其突破了一定層界的東西,不能以過去的經驗和常理來度量了。

  于大匠道:「放心吧,此刻有位鎮守正盯著這裡呢,哪怕出現問題,也會第一時間將之掐滅。」

  龍大匠點頭道:「希望能夠成功吧。」

  于大匠看了一眼,見上方又有一個琉璃罩落下,見幾位大匠都在往高處走去,道:「快要開始了,我們過去吧。」

  此刻的盛日峰上,玉航道人端坐在那裡,目光卻是看著天機院的方向。

  當初他是受鍾廷執三人幫襯才坐上鎮守這個位置,如今三人請他看顧一下造物事機,他自然也不會拒絕。

  他雖然是真修,可是實際上,需要他堅持維繫真法時候,他可以是真修,需要他偏向玄修的時候,他也可以偏向玄修,現在讓他幫襯造物,他也毫無負擔。

  可以說,不涉及根本問題時,他是一個沒有什麼太大立場的人,但同樣,他對一些東西也從來沒有什麼偏見。

  就在這時,他心中忽感到一陣異動,不由稍稍抬頭,自語道:「開始了麼?」


bpd 發表於 2022-2-23 00:15
赤霄 第二十九章 堆名非是真

  天機總院的地下堡壘之內,一眾大匠都是來到了高處的觀台之上,可見一層層的琉璃罩壁正緩緩落降下來。

  同時上端有強烈的光芒灑落,哪怕隔了十餘層罩璧,也能清晰看到裡面的那個神異生靈的身影。

  龍大匠在觀台站定,他忽然問道:「它有名字麼?」

  于大匠沉聲道:「那要看它能不能成功了,不能的話,那只會留下一個沒有什麼意義的代號。」

  龍大匠道:「希望能夠成功吧。」

  于大匠以為他在擔心安全,他道:「龍兄放心吧,這些琉璃罩都是經由總院加固過的,足以守持住我們,若是他成功了,便我不能控制,也自有鎮守出手鎮壓。」

  龍大匠道:「若是依靠玄尊壓制,那並不算成功。」

  于大匠道:「可是那去到上面的路卻是打通了。」他看向前方,「只要成功了一次便好啊。」

  成功了一次,那就可以成功許多次,一些東西是可以試著再彌補的。

  此時此刻,所有大匠的都是戴上了一副遮護眼鏡,于、龍二人也是戴了起來,並正正看著前方。

  要這個生靈主動去嘗試上境,首先是這個生靈具備那般潛力,總院探究過三具鼉人,發現並不是從一出身就具備強大力量的,而是在逐漸成長之中才達到了那等層次的,也就是說,那望之難以企及的上層這些神異生靈是可以通過生長來突破的。

  他們之前將這生靈復拓出來,卻是存活沒幾天就是生機斷絕了,這是因為鼉人生存在第三紀歷,濁潮所推動的天地道機與當下不同。

  所以他們不是需要一模一樣的照搬,所以在失敗了上百次之後,終於將之改造成為合適當下天地的造物。

  當然,這裡也離不開某些上層力量的間接支持。

  理論上只要這個生靈能夠存活下來,那麼其就能往上生長,從而達到他們所期望的那個層次之中。

  在請教了某位上修之後,他們對這個生靈的意念進行了改造,此時此刻,只要發出某一個信號,並進行一定的引導,就能迫使其走上上境。

  這時頂璧上端有一塊玉璧一亮,向兩邊旋開,露出一個空洞,片刻之後,就有一束光亮打入了下來,直直射到那最內層的琉璃罩中,並在裡面顯現出一個道人身影,此乃是某一位玄尊的畫像照影,用此便可刺激的這生靈自發尋求生機。

  龍大匠看了眼,見那畫像模模糊糊分辨不出是誰,待想看得清楚一些時,可方才如此想,就覺一陣眩暈,耳鳴不已,胸中似是堵住了一口氣,忍不住往後倒退了兩步。

  于大匠一把將他扶住,道:「龍兄,那是玄尊畫影,我輩不能久視。」

  龍大匠晃了晃腦袋,道:「我知曉,只是以往不曾見過,故是想的清楚些。」

  于大匠呵呵一聲,似他們這等大匠,都是有著一股強烈的求知慾,他當初也是這般,誰也笑話不了誰。

  龍大匠待得眩暈平復,煩悶之感消退,才問道:「不知這是哪一位?」

  于大匠道:「這我也不知,但應該自某位玄尊取來的,不然我等隨意動用玄尊畫影,這些大能可是會生出感應的,這於我天機院卻是不利。」

  就在兩人說這幾句話的時間,琉璃罩中卻是有了動靜,隨著玄尊畫影照入水中,那個半人半鱷的生靈忽然焦躁了起來。

  它畏懼那個畫影,不可抑制的驚恐從身心之中泛動出來,若是玄尊真是到來,它反而不會如此了,而是只會匍匐在地,不敢反抗,可恰恰只是一幅畫影,才令它產生了強烈的求生欲望。

  然而它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去追逐生命的層次,而是想辦法從這裡逃走。

  其渾身靈性光芒一陣陣飄蕩起來,並在琉璃玉罩內來回竄走,找尋出路,撞擊著平日阻擋自己的堅罩,轟轟悶響之時連續傳出。

  它這一動起來,諸大匠很快連他的身影分辨不清楚了,只有一團被攪動如怒潮的水流,並且他們發覺,在這片刻之間,那淡藍色的水液居然有沸騰的徵兆,似是腳下的觀台也在微微顫動著。

  只是在場大匠都很鎮定,他們已是被告知了可能會出現的景象,這些正在預料之中。

  那個神異生靈也是有著一定的智慧的,在作出了所有努力,發現自己無法從這裡逃脫後,就不再去嘗試了,但是那無時無刻存在的威脅感正在壓迫著他,對生命的威脅逼迫著必須與之對抗。

  在這個過程之中,他張嘴發出尖嘯,隔著數層琉璃壁,任何聲音都無可能傳遞到外面,可是每一個人都是覺得一陣不適,那是源自於一種靈性和精神上的傳遞。

  于大匠露出了喜色,精神振奮道:「來了。」

  龍大匠通過遮護眼鏡可以看到,這生靈在停下之後,面對著那個玄尊畫影,身上的靈性光芒猶如初生太陽一般綻放出來,口中長出了尖銳的牙齒,身上也是出現了某種蛻變,但是很快,耀眼的光芒將他整個籠罩在內了,那些淡藍色的水液也是全部化作了一團金色。

  這時一股奇異的感覺在在場所有人心中升起,他們無法具體表述,但是覺得,似是一個初生嬰兒在入世,也似結束了漫長的一夜後朝陽在升起,舊的東西在被捨棄,而全新的一切正在到來。

  他們看不到那裡的具體變化,但精神之上卻是切切實實感受到了這些。

  盛日峰上,玉航道人露出些許意外之色,他本來以為這次天機院讓造物生靈突破上層只是一個嘗試,但此刻倒是真的感覺到了一絲可能。

  這一點異動,不但是他,鎮守在白真山和璃玉天宮的兩位玄尊也都是察覺到了。

  不過這一次天機院行事是事先報備過的,他們也都是知曉的,故是沒有做什麼特別的舉動。

  此刻兩人都是冷眼旁觀,對於造物追逐上層力量,他們說不上討厭,也說不上喜歡,天夏如今所走之路,就是充滿無數變機之路,每前進一步就有變數出現,他們自是能夠冷靜的對待各種事物的變化。

  那琉璃罩中的光芒持續了足足兩天都不曾減弱下去,諸位大匠期間只是匆匆進食了一些丹丸,喝了一些助長精力的茶水,沒有一個離開過,他們都是在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在第三天後,那光芒終於慢慢收斂。

  眾大匠盯著那裡直看,此刻呈現在他們面前的,乃是一個龐然大物。

  這個神異生靈比原先的模樣大了足足數倍,身上長了出來許多細密而厚重的鱗甲,將背部和胳膊都是鋪滿,額頭之上也是長出了一根尖角。

  原本這生靈看著十分年輕,似乎只是少年,現在卻好像突然進入了壯年期,上半身剛健無比,下半鱷形的身軀更是堪稱壯碩,四隻粗大的鱷足堅穩的撐住身軀,身上的靈性光芒更是像飄紗一般迴繞著四周圍。

  這幾乎與那些個鼉人有著七八分相似了!

  然而還未等一眾大匠露出喜色,這個生靈面上忽然露出了痛楚之色,身軀急劇顫抖起來,它似是在乾嚎,而後它身上隆起了一個鼓包,並生出了無數裂紋,它的身軀開始膨脹,並變得搖搖晃晃起來,周圍的靈性光芒則是急劇晃動著,透出一股不穩的跡象。

  還不待諸位反應過來,感覺腳下震動了一下,琉璃罩中一股靈光噴發出來,但旋即那一尊玄尊畫影之上綻放出柔和光亮,將之鎮壓了下去。

  幾個呼吸之後,靈光散去,在場大匠睜大了眼,顯露在面前的一幅慘烈景象,琉璃璧罩之內全是散碎的血肉斷骨,這些在持續片刻後,就又都是化作了砂礫一般的細小碎屑。

  于大匠露出失望之色,道:「失敗了。」

  龍大匠皺眉道:「好似是……還缺了什麼東西。」他看著那一堆沙塵般的碎礫,腦際隱隱約約閃過了一點靈光,但怎麼也無法抓住。

  于大匠搖頭道:「多半是不合第三紀歷時的天地,我們不知道那時濁潮之下天地變機,要是……要是有著安小郎那裡的伊帕爾技藝就好了,伊帕爾神族和鼉人有過長時間的接觸,我們能通過瞭解很多東西。」

  龍大匠道:「那安家的小郎還是不肯答應麼?」

  于大匠道:「這小郎和安家老爺子一樣,骨頭都是硬的很。」

  龍大匠想了想,道:「無論怎麼說,方才都好像成功了一瞬,不是沒有收穫。」

  于大匠點點頭,道:「龍兄說得對,只要上面還願意支持我們,我們就還能繼續。」

  玉航道人在盛日峰上察覺到那一股氣機忽然消失後,就知道事情結果了,他喚來一名弟子,令其往上層報訊。

  金庭道宮之中,崇廷執第一時間收到了這個消息,道:「失敗了麼?」

  那傳訊弟子道:「弟子該如何回覆天機院?」

  崇廷執道:「沒有關係,讓他們再次嘗試就好了。」

  天機造物在未來數十年中是呈現興盛之勢的,所以只要天機院自己肯嘗試,他也是願意支持的。

  而天機總院自身也不可能放棄,因為之前投入了太多的人力和物力,再加上已然看到了一絲成功曙光,此刻也是無法再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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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三十章 外異遠歸附

  天機總院這一次的失敗,張御是在事後收到呈報的。

  因為這是天機總院內部事機,既不是內部出現的禍亂,也不是內陸之中的變災,所以可以不算在他的職司範圍之內,他事先是不知道的。

  但是身為廷執,他若是認為有必要,那麼底下的記載都是可以調閱的。故是他將當日具體的經過拿來看過。

  在去過那三處鼉人所在後,他已是知道天機院到底想做什麼,但倒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成果出現了。

  別看這一次是失敗了,但還是有了一瞬間的成功,他認為這裡面應該離不開某些玄尊的指點。

  這也沒什麼,造物最早就是從修道人身上取得借鑒的,只是後面已是完全走出來一條自己的路了。

  這一點無疑值得嘉賞。造物也可算是求道,那麼都是求道之人,一旦走到了上境,說不定還能反過來給修道人以參鑒。

  現在這件事情沒做成,可未必見得以後不成。

  特別是現在濁潮一次又一次變動,防守之上的需求,維持民生的必要,還有未來天夏無疑還會有更多敵人,天機造物的提升和增擴是附和大勢的。

  但是有個前提,那就是任何造物成果都必須確保是在可控範圍內的。若是每一次的嘗試都在天夏管束並監察之下,所有一切舉動都是正當的,那麼他也沒什麼理由去阻擋,反倒是應當予以鼓勵。

  他思索了一下,一拂袖,一道符書向下層飛去,卻是向翼空上洲的守正駐地發去了一封書信。

  此封書信是令其等轉交給玉京天機總院,關照此輩無論做任何事,都必須確保在安穩,因為是天機部內部事宜,他不會來管束和加以觀察,但是再進行類似嘗試,那必須也往守正駐地送一封呈書,提前加以告知。

  此事處理過後,他望向殿壁之上,那裡天夏內層疆域的輿圖,除了各地洲域,還有諸多圓點圖案。

  這裡是此前發現的,可容人通行靈關,這也可以算作是間層的一種,算得上是較為完整的間層,但是更靠近現世,伊帕爾神域,現在的伏州,就是屬於這一種。

  其實大多數神國,也同樣是以間層為基礎建立的,只不過增添了更多的神異力量,不但和現世分離,與原先的間層通路更是斷絕開來,就像一個獨立於兩者之間的地界,譬如血陽神國就是如此。

  那個覆亡文明既然有可能躲在間層深處,還有一定歸來的可能,那麼下來守正除了對於本土的守禦,應當將一部分力量放在間層之中。

  至少要建立起一定的防備,只是伊帕爾時期的間層和現在又不同了,光靠守正宮的力量還不夠,還需的到天夏的支持,他思索了一下,決定先是去探看一番,而後在明年廷議之上正式提出此事。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除了間層之外,其實世間還有下層存在,但是守禦必須有主次,在少去了上宸天和幽城的支持和威脅後,各外宿如今在陸續收復之中,此間對本土的威脅最小,可以放在最後面。

  他在定下計議之後,便開始著手排布此事。

  此時虛空之中,艾伯高在決定歸附之後,因是怕邪神發現他立場改變反是過來給自己找麻煩,所以他依舊是做出一副逃遁的跡象。

  但實際上卻是通過訓天道章和朱鳳取得聯絡,於是在又跑了十餘天後,就擺出了一副被趕上後無力逃脫的模樣。

  這個時候,白衣童子再次出現,仰頭看著他道:「可以幫忙。」

  艾伯高這幾天一直琢磨,是不是能將白衣童子捉起來邀功,不求能將所有法器奪回,總能順便彌補下損失,可是想了許多辦法都覺不妥。

  這白衣童子來無影去無蹤,很大可能只是一個照影罷了,所以他也就息了這個念頭,但他還是不甘心,於是神色一正,道:「這麼跑下去不是辦法,來人死盯著我不放,贏沖交託給我的法器終歸是有數的,我要是全給你了,結果我還是沒能逃掉,那我這麼做還有意義?我還不如不逃呢,你說是不是?」

  白衣童子想了想,嗯了一聲。

  艾伯高見他回應,精神一振,道:「所以啊,這個辦法不好,我覺得要換一換,換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白衣童子道:「什麼辦法?」

  艾伯高道:「那些法器說是贏沖說是一年給我一件對吧?」

  白衣童子點點頭。

  艾伯高道:「但是東西不能直接給我,但是你可以借我用一下啊,我借了這些東西,我就能從天夏的追索之中逃脫了,然而我再還給你,為了不讓你吃虧,凡我借你的,你都可以拿走算自己的,這樣我逃脫了,你也得到了好處,你看,豈不是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白衣童子想了想,道:「好。」

  艾伯高大喜,道:「那快些給我吧,天夏那邊的人快要追上來了。」

  說話之間,他感覺有異,一低頭,便見腳下多出了兩個玄黑玉匣,他一拂袖,去了匣蓋,見是裡面有兩件法器,一個是黃褐色的陶罐,還有一個散發赤色光芒的光點。

  見到此二物,他倒心中一驚,那個陶罐上面有蟲紋,還有神昭派的圖印,裡面裝的應該神昭派的某種煉蟲,而那光點,他若沒有認錯,那應該是寰陽派的「萬化荊陽」,一擲去虛空就可激發出來。

  這兩件東西可都不是那麼簡單的,可算得上是重器了,他默默將之收了起來。

  還他是不打算還的,那是幽城的艾真人借的,和天夏的艾玄尊有什麼關係?

  此刻一抬頭,那白衣童子已然不見了,輕輕一抬手,霎時間,幽城外層的禁制全數被他解了去。

  少頃,一道流光自外穿入幽城之中,朱鳳元神飄身進來,在他面前落定下來,看了看他,道:「艾道友,你這裡若是不曾改了主意,那便隨我回去吧。」

  艾伯高一臉悔恨,道:「艾某以往得了顯定的蠱惑,脫離了天夏,現在好不容易得了重歸正途的機會,哪會再改主意!」他對著深深一揖,「下來之事,就要勞煩朱道友了。」

  朱鳳道:「既如此,那便請艾道友放開氣機,隨我歸去吧。」

  艾伯高道:「自當如此。」

  朱鳳拿一個招引法訣,片刻之後,就有一道金光落下,罩定在了艾伯高身軀之上,在被那金光轉挪帶走之時,他心中不覺遺憾想道:「可惜了,剩下那些寶器看來是拿不到手了。」

  轉眼之間,三月過去,時間到了十二月下旬。

  班嵐、何禮二人正乘飛舟自外歸返。在將那些復神會所在之地的東西盡數搜羅裝載的同時,他也是將那個意圖投靠天夏的異神給一併帶了回來。

  那神人男子進入了伏州境內之後,便是感到一股浩大的神異充斥著這裡,頓時滿是敬畏,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班嵐道:「這裡曾是遠古神明的神域。」

  神人男子露出震撼之色,道:「這裡就曾經是伊帕爾神族的神域麼?」

  飛舟行駛了一會兒,在泊台之上停了下來,班嵐讓何禮和這神人男子在此等著,先是將搜羅得來的東西讓下面之人搬去庫藏之中,這才回轉過來,對那神人男子,道:「跟我來吧。」

  神人男子問道:「不知道現在要去見哪一位?」

  班嵐道:「此去見的,正是我天夏攻滅這處神國的玄尊。」

  神人男子露出鄭重嚴肅之色,道:「原來是神國的征服者。」

  異神之間崇拜敬服強者,儘管據他所知,伊帕爾神族有一段不那麼光彩的歷史,可卻是前紀歷事實上的主宰,能夠覆滅伊帕爾,並在其覆亡神國的遺址上建立新的規序,這無疑是最值得尊崇的。

  他又問道:「不知這位上神在天夏諸位神明之中擁有什麼樣的權位?」

  班嵐略一沉吟,道:「那是少數幾位之一。」

  張御此前從沒和他說過自己已是廷執的事,但其與神昭、寰陽那一戰,帶領諸人堵住了兩派入世,這事許多人修道人都是知道的,而能承擔這般職責之人,那無疑是站在天夏的頂點了。

  神人男子將此簡單理解成了,張御是天夏神國最上層的幾位神明之一,其實不提神明之說,這也不算太過偏差,除開五位不入世的執攝,廷執的確是實質意義上執掌天夏權柄之人。

  班嵐來到駐地法壇之前,與守衛此地弟子交談了幾句,便道:「你可自行上去,守正就在上面。」

  神人男子看向法壇上端,便踏著台階而上,只是每走一步,他便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他心中明白那是力量的差距,上面那一位,定然是一位偉大的神明。

  他在來到最上方後,抬頭一看,便見一道籠罩在星光玉霧之中的人影,其背後似有一座虛空,無數星芒在那裡旋轉著,那浩大磅礡的力量讓他心神戰慄不已,他半跪了下來,用謙恭的話語聲道:「金牆的看守者,拱樹之河的撐舟人,卑微的伊茲庫米拜見上神,並在此謙卑的聆聽上神的訓言。」


bpd 發表於 2022-2-23 00:15
赤霄 第三十一章 沉影載光靈

  神人男子所說都是靈性語言,他一路與班嵐交談也是如此,靈性語言可以最直觀的表達深層次的情境含義。

  張御聽到之後,立刻從靈性語義上得知,面前這個異神與以往那些神國的自封神主不一樣,是一個有著神職的人。

  神職自然是更高階位有著更大偉力的異神封授的,這說明其人原本是身處於一個有著明顯階級及司職劃分的神系之中的。

  而從這個人跪拜的姿態和舉動看,非常熟練,不但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且還是符合某種規禮的。

  他目光落下來,道:「你原來所敬奉的是誰?」

  神人男子恭敬道:「是古老之神。」

  張御頷首道:「關於這個古老之神你能說出什麼?」

  神人男子慚愧回答道:「除了與下神職責相關之事,卻是再不能說出更多,只知道是崇奉的古老之神,連神名也無法讀出。」

  他並不是古老之神的本族人,所以有關於「上神」的文字,還有其他重要的記憶,都是被賜予的。

  但是隨著過去主宰的沉睡和覆亡,這些也是自然一同消失。可因為他還有著神職,還有最早盟約的存在,所以他還知道需做什麼,知道自己需向誰人敬奉,但也僅止於這麼多了。

  張御又詳細問了幾句,略微明白了這裡面的奧妙,「古老之神」統治是建立在一套嚴密的靈性或神性體系上的。

  神職既是一種授封,也是一種控制,在其他異神進入到這個體系中後,就能獲得許多東西。

  但這古老之神能夠給予,自然也能收走。異神若要想更多,並且獲得「永封」,那就要不停的出力,不停的往上爬,若是半途退走或者背叛,不但要付出代價,那麼之前的一切都會損失掉。

  通過一套獎懲,不管你原來神性強弱,只要加入進來,都可以通過這個渠道提升神性或者神力,可謂將強了下面的依附,增加了凝聚力。

  值得注意的是,從復神會所表露出的東西來看,還其還能讓普通土著獲得力量,同樣參與到這套體系中,並獲得上進的機會。

  因為古老神明的力量最為強大,所以始終居於主導地位,而加入進來的人,只要獲得了切實好處,那就會主動維繫這一整套體系。

  其實從伊帕爾神族的記載上,他們也是有著一套相類似的神職的,他懷疑就是對更古文明的粗暴效仿。

  但不同的是,伊帕爾下屬的神明其實就是伊帕爾豢養的牲畜而已,隨時會下手宰殺,看來是學到了表面,沒有學到精髓。

  可這也不奇怪,因為伊帕爾神族就是血脈維繫的神族,本身就沒有上進的路子,反而是要對有上進動力異神進行打壓,授下神職只是為了讓牲畜自己老實待著罷了。

  他轉念片刻後,又問道:「你方才言及,你為金牆和與拱樹之河看守者與撐舟之人,這兩處又是指哪裡?」

  神人男子恭敬說道:「那是古老神明我賦予下神神職,並負責看守的地界,是通向遠古之神殿堂的某一條通路,若是異神去往古老殿堂參見,就需要從這一處走。」

  張御道:「哦?如今你可還能去那裡麼?」

  神人男子道:「下神祇是一個看守者,在沒有接到神諭的時候,是不被允許去到別處地界的,而通道也不是能隨意開啟的,過去之人必須有神的使者引領才可,而現在這道門戶很久沒有開啟了。」

  張御略作思索,這番話應該屬實。他看過了那個復神會成員的記憶,此人尋到並喚醒這一位異神時,只是希望其人幫助復神會喚醒更多神明,並與之一同對抗天夏,與其看守的職責並無關係。

  他又道:「你為何願意投順天夏?」

  那異神道:「回稟上神,下神曾接受古老之神的統轄,需要遵循古老之神的盟約,可我在至高之息到來之前一直在履行自己的職責,直至進入長眠,如今醒來,古老之神已經不再是主宰,下神自是要祀奉新的主宰。」

  因為古老之神的消失,他的職責雖還在,可是本該給予他的神性力量卻是消失了。

  這就是好處不給,卻繼續要他做事。

  這他便不願意了。

  雖然復神會暗示他喚醒古老之神就能把好處拿回,還能得到更多,可他清楚知道難度有多大,因為兩家爭奪世間主宰的話,第一個衝上前去與天夏對抗的就是他,那他說不定極可能覆亡。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不去投靠天夏這個現成的主宰呢?

  他也沒有否認自己的這些想法,而是完完全全向張御坦承了這一點。

  張御聽完之後,對這個異神的選擇並不覺得意外,異神自然也沒有什麼道德廉恥之說的,他們也不會拿這個約束自己,他們崇奉弱肉強食這等禽獸之道,

  不過如果投靠了天夏,那就不能如此了,天夏有責任對其施以教化。

  他道:「你至天夏,當明禮知事,不可再用以往之思行。」

  神人男子對他重重一拜,言道:「下神遵上諭。」又小心抬頭,「下神有一個十分卑微且冒昧的請求,還請上神能賜予我一個天夏的名字。」

  張御心中清楚,這是表示歸附和效忠,而且對於異神來說,有了天夏賜名,也就表示天夏承認了他,如此其人就是從原來的神系中剝離出來了。

  他略一思量,道:「你既主動投順我天夏,這裡又是伏州,以後你就叫『伏謙』吧。」

  神人男子一聽這個名字,就感覺一股莫名力量忽然從心底冒出來,並很快蔓延周身,自進入這裡那一股格格不入之感都是消弭了許多,並且他於一瞬間明白了天夏尋常言語及自己所應遵守的各種的規序。

  他心中大喜,不由露出更為謙卑恭敬的神色,按照天夏的禮節對著張御連拜幾拜,並道:「伏謙謝過上神恩賜。」

  他又道:「伏氏神脈會履行自己的職責,保護一切進入神域範圍的天夏人,獻上所有應繳納的財富和貢品,也會廢除天夏所不允許的血祭。」

  張御站在那裡,受了這一禮。

  其實天夏是沒有跪拜之禮的,天夏也沒有神,一開始有異神來投奔的時候,天夏還強迫改換各種稱謂禮儀,設法令其與修道人一般,可後來發現,這樣效果並不好,反而會引起牴觸。

  故是天夏也就很快改變了做法,異神在天夏內部遵循一套禮法,出去之後一切可如原來,但是有一點,異神可以享受神異生靈的祭獻,但人牲血祭是絕對不允許的,哪怕類人生靈也是不行,這是必須要廢禁的。

  在受禮結束後,他令伏謙起身,他問道:「你之前讓班嵐向我這裡送來了一首預言,關於這預言,你還知道多少?」

  伏謙道:「回稟守正,我所知曉一共有兩句,一句已經完整的告訴了班玄修,沒有遺漏,我這裡還知道一句……」

  他當即又以靈性語言說了一句話,「……祂是被喚醒的靈,祂是承載光的影,祂是羸弱的,祂是強大的,光與影的相迎,祂將是天穹升起的最明亮的星……」

  這句預言相當長,他說了半刻才停下來。

  張御聽了下來後,若有所思,接下來不再問這個,而是又問了一些其他問題,伏謙也是一一作答。

  待問過後,他便令其退下。

  伏謙恭敬一拜後,這才從法壇之上退了下去。

  張御站在上端,回想那第二句預言,這與之前聽到的那一句似是不同的兩段,表面語意不必去深究,但是不難聽出來,這整篇講的是一種可以用於寄托古老神性的東西,兩者相合,那麼古老之神就會歸來。

  他聯想到那復神會成員記憶之中關於神之寄軀的傳聞,這句預言指的就應該是這個。

  那麼神之軀殼哪裡來?

  從語句中看,是被喚醒的,這看去是其本就存在的,不過靈性語言之中,這裡面還包括了「創造」、「新生」的意思。

  這一瞬,他忽然到了許多東西,想到了並雲上洲之外那三個鼉人,也是想到了,現在天機總院的嘗試,會不會就與這個預言有關係?

  或者這些本身就是受預言推動的?

  他覺得自己下來該多注意這些地方,並且設法搜索更多的預言,才能瞭解到更多詳情。

  他意念一轉,就出現在了駐地庫藏之中,班嵐此次從復神會各個駐地中搜尋來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東西非常多,這次足足用了五艘載運飛舟搬運。

  通過那個復神會成員,他看到了許多人,可是這些人心中想些,知道些什麼,他並不清楚,若不是當初就有那一股神力阻擋,知悉這些人已不可能被自己順利擒捉回來了,他也不會將之一氣全部殺滅。

  不過也沒有關係,這些復神會成員人雖然不在了,可身邊的東西卻都是留下了,也根本來不及將之消抹掉。復神會是有數個派別的,彼此也有聯繫的,那卻是可以試著從這些東西之中找尋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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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三十二章 追空當駐屏

  張御在這些東西之中環顧一圈下來,果然找到了不少有用之物,主要是圖畫及文字性的東西很多。

  復神會那些人留下了大量的壁畫和諸多的泥板文書,這一望而知是古舊之物,且看得出特意搜集並保護起來的。

  而他目光過處,便能看到泥板壁畫前方有著模模糊糊的人影在膜拜,所以這些東西平日應該是充當供奉祭祀之用的。

  泥板之上的刻符全是用一種獨特的文字書寫的,倒是與他在那些殘缺石板上看到的至高之言有幾分相似,不是有意描摹,就是某種變體,但這些文字本身不具備任何力量,只是單純的信息載體。

  若是以往,沒有什麼比對,他是沒有辦法看明白的上面的內容,可是如今道行上來了,不管上面刻畫的是什麼,哪怕是一些無序的線條,只要本身有著一定表述含義,那麼他能夠直接透見其本意。

  隨著他眼眸閃爍著神光,一個個字跡從眼前浮現出來,這些文字不但被他辨別出背後意思,還有些不完整的地方也被他一併補完了。

  到此他已能順利解讀其中的內容,結果倒是頗有收穫。

  古老神明所在的文明被這些祭祀之人稱之為「莫契神族」。

  這是一個高度發達的靈性文明。與天夏人是以逐道為上的情況不同,這個文明是走得另一條路,一切都是寄托在靈性力量的運用和分配之上的。

  其有別於伊帕爾神族和後來的異神,普通人也能通過植入某種寄生靈性達到獲得神異力量的目的,進而最終成神,並且其疑似還嘗試過創造物種。

  張御略一沉思,假若真是如上面所說的那樣,那麼莫契神族與天夏過去遇到的對手那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即便這樣強盛的古老文明,也一樣在濁潮之中覆滅了。

  但這裡還是有一點區別的,從文字描述上看,莫契神族上層在濁潮到來之前就已經完全消失了,並沒有碰撞到濁潮,真正遭遇濁潮的是他們留下的下層勢力,且因為失去了上層,一時內憂外患俱發,長久建立起來的文明不出意料的崩塌了。

  從泥板和壁畫上面隻言片語來看,莫契神族上層似乎是去嘗試做某件事,隱隱露出來是「至高」有關,而在此之前,他們留下了預言,似乎是預計到了自己可能的滅亡,也可能是知道抵擋不了濁潮,所以做好了被覆亡過後再度歸來的準備。

  這兩種可能都是有的。

  只是不知道這裡的「至高」,是至高石板上的至高,還是被稱作「至高之息」的濁潮,這兩者是有很大區別的。

  關於莫契神族上層如何,下來就沒有任何記載了,他不能確定此輩是成功還是失敗了,可是現在預言還在,那麼其是有極大可能回來的。

  倒是在這些記載裡面,他發現了不少伊帕爾神族的身影,而且是被屢屢提及的,壁畫之中莫契人各種各樣的形象都有,而壁畫伊帕爾神族的形象,反倒是千篇一律,離不開忠誠、勇敢等標籤,並且都是在莫契人身邊充當護衛角色的。

  如此看來,伊帕爾神族以往至少也是這個文明的核心附庸。

  可是他得到了伊帕爾的所有記載,涉及到其自身的,幾乎全是讚頌之言,一切文明成果都是自己創造的,對古老之神卻是隻言片語都沒有提及,好像莫契文明就是不存在的,這可不像是什麼忠心的表現。

  除開這些之外,他並沒有在上面找到任何記載莫契神族文明技藝的東西,不知道是沒有還是被另行存放了。

  看罷這些東西之後,他還在這裡翻到了一份復神會之間的往來文書,由於復神會這裡所有人都被落在目光之下,所以很輕易的分辨了出來哪些是內部通傳的,而哪些則是來自於外部。

  外部書信不多,其中一個名叫「赫」的人曾反覆出現,其所需要的,就是讓崇奉的古老之神的信徒還有溝通古老之神祭獻之法一併轉移到尾陸去。

  他凝望那幾份文書,片刻之後,上面漸漸有一個人影浮現了出來,可以見到這個人坐在那裡書寫,是一個年輕女性形象,只是這個時候,忽然有一股力量出現,那個人影似是倒影被攪動,忽然破散了去。

  與此同時,東庭南大陸,那巨蟲空艙之中,那金面具的女子胸前垂掛的赤色寶石忽然現出了一條裂紋,並有清脆的碎裂聲傳出。

  對面的那年輕男子抬頭問道:「怎麼回事?」

  那個女子抬起掛鏈,小心看了眼上面的碎石,心有餘悸道:「有外來的神明尋到我了,應該是天夏神明,幸好古老之神的力量遮護了我。」

  上端老者出聲道:「古老之神還在沉睡之中,並不能次次遮護你,你進入了神眠之室,去洗脫你過去的印記。」

  年輕女子眼眸之中露出些許遲疑,還是躬身道:「是。」

  進入神眠之室洗脫過去的印記,那是將過去一切記憶都是洗卻,而後再載入新的復拓和編織過的記憶,完成這步後,還需再換一具新的軀體,將舊的一切逐步拋卻,如此就可以防止上層力量循著痕跡繼續看過來。

  年輕男子忽然有些緊張道:「赫身上的痕跡可以洗脫,可是天夏神明可能也發覺我們的存在了,那或許也能找到這裡來,我們該怎麼辦?」

  老者道:「那就先撤回神域吧,我們在外面已經待的太久了。」

  年輕男子道:「那神明的軀殼怎麼辦?我們一定是要找到的,若是找不到,那古老之神就無法歸來。天夏神明消滅了北陸的神使,說不定也是知道預言了,要是他們先我們一步找到,我們就沒有機會了。」

  老者提醒道:「不要忘記預言,預言上說是光與影是必會合一的,那麼就算我們找不到,此事也必然會發生,只是少了我們的干預,可能會晚一些而已。我們此刻既然面臨天夏神明的威脅,那麼先要避開,等過去這一陣,再另外找辦法。」

  張御站在庫藏之內,周圍靈異已散,因為那一股干涉的力量,此刻他無法再從那些書信上看到什麼了。

  這是第二次察覺到這股力量的阻擋,而這一次,他很明顯的把握到了力量的來源,這是來自於某處間層之中。

  他抬頭看過去,那些力量在從間層滲透出來之後便即破散合閉了,並且比上一次感覺來的減弱了一些,若無意外,這些力量當是原本寄存在那裡面的,一旦耗盡,便就無有了。

  這應該就是莫契神明的力量,其目的十分明確,就是阻擋他追剿復神會。此力要說正面與他對決那是無可能的,但若是單純的攪亂破壞那卻足夠了。

  他猜測似以往這些神力殘留應該有不少,伊帕爾神族時期應該已經掃蕩掉了一批了,殘存下來的當是不多,在莫契神族真正歸來之前,當是用一次少一次了。

  可即便如此,還是出來阻擋追索,那無疑說明被追索之人的重要性。

  他看著手中的書信,雖然無法再以道法神通觀望,但是不代表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這封書信本身所用的材質、染墨還有書寫工具,這些都是留下的線索。

  雙方能往來傳書,也必然是有一個穩固傳訊渠道的,面前幾封書信差不多相隔一兩年,也就是說,交通距離差不多是在一年路程以上。

  書信中還提到了『尾陸』,具體是哪裡不知道,可以陸為稱呼,還是能直接從東庭轉過去,再加上上面兩個條件,那麼就只可能是一個地方了。

  那便是東庭之南的那片地陸了,此前他追剿伊帕爾神族的餘孽時,也曾去過哪裡,但沒太過深入。

  他看向南方,下來好好要探查那裡了,而且那麼大一片地界,也不能放任不理,但事情需得一步步來。

  思定之後,身上光芒一閃,這具分身便即消去,轉回到了清穹正身之上。

  時日飛轉,很快到了大玄歷四百零三年的兩月中旬,此是年初廷議之時,清穹雲海之上磬鐘敲響,悠悠傳遍各宮。

  張御自清玄道宮之上起身,來至光氣長河之上,與諸廷執敘禮過後,在案後坐定。

  待諸人呈議說畢,他這才敲動玉磬,先將近來探查到的一些有關莫契神族的情況,挑了一些較為重要的在廷上說了下。

  最後他道:「御多方探查來看,遠古異神為天地主宰之時,其對間穹十分重視,派遣了許多族人鎮守在看去無用的地界上,以往不知其目的為何,但若是為了堵住這個覆亡的古老之神歸來,那便就說得通了。」

  他說到這裡,看向座上,聲音提高了一些道:「那些間穹之中多載神國,現在亦有極多神異生靈從那裡跳遁入世,即便只是出於守勢考量,也當是將之堵住。

  如今外層稍定,內層仍在加固之中,可對間層卻是疏於防備,如今濁潮頻頻掀動,這古老之神極可能應兆歸來,故御建言,我天夏亦當佔據此處,使之成為我之屏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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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三十三章 有域皆為疆

  天夏雖是分斷六大紀歷,可那是依照濁潮變動痕跡和天象映照來的,具體每一個紀歷都是哪一個主宰,只有最近的可以分辨,越往上越是分辨不清。

  廷上眾廷執皆是第一次得知這莫契神族之事,如今聽了張御的描述,才知此神族極可能是第三紀歷的之神,而從其能讓尋常土著亦是成神這一事上看,諸廷執也意識到這不是一個簡單對手。

  而那兩句預言也是讓廷執知曉,這等能將靈性滲透入天地之中的做法,背後一定是有莫大偉力加持的,這更是不能小看了。

  玉素道人先是開口道:「如張廷執所言,濁潮演動愈烈,有許多俱是從間層之中洩溢出來的,那些古老的異神便不會來,也會有其他神異生靈及神怪到來,其若直落在我天夏疆域之上,比外層那些邪神更俱威脅,是故當立起屏蔽,以衛護我天夏子民!」

  風道人出聲贊同道:「玉素廷執言之有理,風某以為,此事該是從快從速,濁潮之變,一次盛過一次,我等早布謀劃,方才早些平靖乾坤。」

  在座諸廷執都是點頭,顯是對此俱無異議。

  以前天夏不佔據間層,也不重視間層,那是因為間層沒有什麼太大的威脅,天夏首先要應付的是其他敵手,最多只是將之用作通向遠域或者各都護府的緊急遁躍通路。

  可此刻發覺,可能有一個身為過去天地主宰的文明隱藏在後面,那是怎麼也不會忽視過去的。更別說,現在間層之中還有神怪和生靈正在陸續冒出來,嚴重威脅著各地生民,此必須著重加以佈防了。

  韋廷執思略片刻,道:「間層可謂無數,我亦不可能處處駐守,當先從幾處緊要之地先行佈防起來,既然那異神預言之中有敵自海上來,那海中亦是不能忽略,當先自海域之中守起。」

  林廷執道:「還有那各地靈關也不可忽略,因為此前內外層之敵甚多,我天夏對於域內靈關多寡仍是不明,不妨趁此機會理清,再命人將此一一駐鎮,以免為敵所用。」

  諸廷執下來也是圍繞此事各自出言,天夏是很強盛,人力物力也很充足,可現在要是處處防備,卻也是一時之間無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只能先挑揀緊要之地著重看顧,而後再慢慢將所有疏漏填補上。

  崇廷執道:「諸位廷執,我天夏雖得了遠古異神的間穹圖,可過去兩個紀歷,如今情形已與過去大不相同,現下唯有重作探查,只是一些間層極易破散,一個不慎,便是徒添人命,不若令造物生靈前往探查。」

  張御不難看出,崇廷執這個想法其實是另有用意的,目的還是在扶持造物。

  但這個呈議本身倒是無錯。

  當初伊帕爾神族佔據間穹,那是不知道用了多少異神神裔死傷硬生生探出來的,如此既可探明各處的間層情形,又是順便削弱了附從異神的勢力。

  天夏自是不可能用這麼殘暴的手段,而濁潮復起之際,神人又不能下界,那讓無智的造物生靈上前確實是一個合適選擇。

  玉素道人道:「可再發一明詔,那些投附我天夏的異神若是願意為我探明間層,我天夏自有賜賞。」

  韋廷執道:「玉素廷執此議可行。」

  這也不是什麼明令,全憑自願,那些異神若是願意為天夏效命,那天夏不會吝惜褒獎。而且此輩神國都在天夏監察之下,也不用擔心其會有投敵之舉。

  待得眾廷執把此事定下之後,張御又一次持槌敲響玉磬,再又言道:「御還有一呈議,御自探得,復神會尚有一些餘孽,極可能躲藏在東庭南陸,只是那裡地域廣大,尋覓起來需一段時日。

  可如此大一片地界,眼下雖在疆域之外,但也有不少土著人口,御認為,當可別設一處都護府,教化當地土著,以免被盡數蠱惑成為異神信眾。」

  過去百多年裡,東庭北陸的異神勢力在與東庭的對抗之中損失極大,現如今的土著部族都已是躲避遠走,躲到密林深中去了。

  可是南陸從未經受過打擊,異神勢力若是存在,那必然是極為龐大的,土著部落大部分可能都是信徒。而且難說這裡面有多少是受過莫契神族的封授的,若是將來被整合起來,那定然是一大威脅。

  所以遠古神明未曾歸來之前,他決定先在裡面插一根釘子。

  諸廷執對此都沒有異議,以往不知道還罷了,現在既然明知曉道許多異神及遠古神明與莫契神族有著關聯,極可能在號召之下合同一處的,那自不是不能放任此輩整合,需要先一步將可能的抱團之勢打碎。

  首座道人看向座下,對韋廷執道:「韋廷執,可著玉京下令,允東庭府洲開闢南陸,並准立南陸都護府。」

  韋廷執當即應命下來。

  此議過後,廷上再無他事,隨著玉磬之音響起,首座道人先行離去,而後諸廷執各自往道宮回轉。

  張御這時對著上座言道:「武廷執且請留步。」

  武傾墟站住腳,回身道:「張廷執,可是有事麼?」

  張御道:「敢問武廷執,過去數月,那幽城投奔艾伯高如何了?」

  武傾墟道:「艾伯高貢獻三件法器,並歸還了天城,他本人又無與我天夏修士敵對之過往,故此前逃遁之罪可免,可仍需罰去偏遠之地鎮守贖過,以示天夏規序森嚴。」

  張御微微點頭,道:「武廷執想也聽了御方才廷上之議,我欲在東庭南陸設一守正駐地,因需對敵上層偉力,必須有玄尊鎮守方才妥當,此人因是已轉入了渾章,倒是合適,如此也正好贖過。」

  武傾墟稍作考量,道:「此事大體無礙,武某稍候會有安排。」

  張御抬袖一禮,道:「御便多謝武廷執了。」

  武廷執還有一禮,道:「張廷執客氣了。」

  東庭,天機工坊,安小郎正隔著琉璃罩,對著一個打造到一半造物生靈琢磨著,可以從模樣看出,此造物乃是游魚一屬,而且體型頗大。

  自從有了他上次送過去的「茸丸」之後,東庭海上壓力大大減輕。

  可是這只是具備提先警戒之力,而且只能兼顧幾個重點海域,距離稍遠一點就必須依靠造物蛟龍來護持了。

  而現在不止大海之上,天穹之中也是多了許多靈異怪鳥襲擊往來載運飛舟,所以別說十幾頭造物蛟龍,分散到茫茫海天之中,上百頭都是不夠的,故是府洲也是委託他設法拿出一種能在海天之中守禦的造物生靈。

  他的確有不少思路,可這裡無一不是要用到天機部的技藝和靈菌模板,所以難點不是打造此物,而是要繞開天機部的技藝設限,這著實讓他十分苦惱。

  此刻他在琢磨想伊帕爾神族一個神異技藝,但能否在此之上進行改進,但這很不容易,畢竟一個靠神異力量,一個則依靠靈菌造物,能夠借鑒但辦沒法照搬過來。

  正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陣鈴音,於是中斷思考,從坊室內走了出來,道:「什麼事?」

  衛山一臉喜色走過來,道:「小郎,武大匠到了。」

  安小郎眼前一亮,道:「到了?到哪裡了?」

  衛山道:「已是到內廳了。」

  安小郎伸手一按旁側的方柱,頓有一陣銀流自手臂蔓延而上,霎時將神袍披起,而後飛快跑了出來,到了有著落地琉璃璧的廳室之內,見一個兩鬢微霜,戴著眼鏡的挺拔老者正站在那裡看著外間景物,他跑上去一個執禮,道:「武大匠有禮,晚輩終於等到前輩了。」

  武澤此前來到東庭之後,在天機工坊之內待了一段時日,在安小郎接手此間之後,他便又去了玉京天機院。

  畢竟玉京是造物技藝最高之地,在那裡能與諸多大匠一同交流技藝。但這一次,他不得不回來了。

  安小郎鄭重道:「前輩回來,院主之位就該由前輩來做了。」

  武大匠伸手推了一下眼鏡,道:「交給武某便好。」

  安小郎此前雖說要打造自己的靈菌圖譜,也要琢磨獨屬於自己的造物技藝,可這也不是一時之間就能弄出來的。就算弄出來,那也是許久之後了。

  要知眼下可造物正處於上升之際,再加上玄廷的有意推動,大量的造物成果正在出現,他知若是趕不上這一遭,錯過了這麼一個大好發展之期,那往後可就未必見得還有這麼好的勢頭可借了。

  而武大匠若是成了天機院主,因他本就是大匠,天機院的一些規矩根本就卡不住他,再加上有了上面的支持,不但可以不再受阻,他也能放心做一些原本不好做的探研了。

  武大匠對於安小郎的做法也是支持的,他與天機總院外的一些人本就有著矛盾,對一些人的做法也並不喜歡,故是天機工坊書信一至,他就立刻趕回來了。他此刻扶了扶眼鏡,問道:「安師匠,不知道你眼下到哪一步了?」

  安小郎也是表情嚴肅了一些,執禮道:「還要請前輩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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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三十四章 逐道各用機

  鍾廷執回到從光氣長河回至妙皓道宮之中,令童子值司退下,站到玉璧之前,少時,內裡浮現出了崇廷執虛實不定的身影。

  崇廷執道:「鍾道兄何事尋我?」

  鍾廷執沉吟片刻,才是問道:「那些造物如何了?」

  崇廷執有些詫異,道:「道兄怎麼今日問起此事了?」過去鍾廷執雖然也算支持造物,但顯得有很多顧慮,對底下具體事機也是基本不過問的。

  鍾廷執道:「張廷執今天這一策十分高明,雖然他本意未必是如此,可事實上卻是在擴大自己的權柄。」

  崇廷執神情微凝,道:「鍾道兄是說……間層?」

  鍾廷執道:「正是,崇道兄此前令造物生靈前往探查間層,這是一步好棋。可是探明之後,那些穩固之處必是遣人鎮守看顧,如今玄廷除了動用玄廷轄下諸真及各洲宿之力,定還需依靠守正宮之力。

  內層、外層,各洲宿都有守正駐地,若是連間層都到了張廷執的手中,那他的權柄也太大了。要知間層可是原本就無有府署可依,他自可一力擴張,但是間層這等地界,道兄莫非不覺得合我真法來用麼?」

  雖然玄尊偉力歸於自身,可是現在他們除了上層之爭,真法、玄法在下層的影響也在一樣需爭。

  訓天道章的存在已然讓玄法在中下層的影響極大了,要知道真法是可以轉玄法的,這麼下去,勢必讓真法修士越來越少。

  而間層這等一域一界的所在,本就是合適真法修士,似如那些靈妙玄境,也就是對間層的變相利用,要是也讓玄修得了去,那不是更進一步擠壓了真法麼?

  崇廷執想了下,確實如此。間層以往是不重視,可現在看,那些異神居然在此間藏匿大股力量,明顯是一處絲毫不弱於外層、內層的所在了,那是一定要爭奪的。

  鍾廷執道:「但這也是一個機會,間層是之前少有涉及之地,我思索下來,我真修稀少,至少佔得少數,可是對比修道人,造物卻是更多,故是若在造物之上得有長足進步,那麼可以將此奪下,便可使玄修無從成為主導。」

  崇廷執明白他的意思了,而且他想到了更深一步。只要這個事情做成,可試著向外間宣揚,再藉著造物擴大之勢,就能設法令更多學子轉去修持造物,造物扶持起來後,那自然就會和玄修在各個方面進行爭奪。

  而且真修弟子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但玄修弟子的來源實際和造物學子都是從各地學宮爭取的,這也是為什麼造物與玄修有著一定矛盾,因為從學子進學到上層都有重合。

  要不是訓天道章橫空出世,展現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再加上張御斬滅了造物修士,又打通了玄法上進之路,他們之前謀劃的造物代玄法可能就已經成功了。

  他道:「上次天機總院嘗試讓神異生靈進入上層境界,不過他們只是成功了一瞬,不算有成,故我也便未有道兄言說,如今還在改進之中。」

  鍾廷執沉思片刻,道:「既然有可能成功,那就再扶其一把,但是佔據間層方位緊要,此事若是數試不成,那就讓他們往後拖延,不可礙了正事。」

  張御在與武廷執分開後,回到了清玄道宮之中,他在玉台之上坐定下來,妙丹君跑了過來,在他身外來迴繞著,而後在他身邊一趴,他也是順手上去揉捏了幾下,同時思量起間層之事。

  他認為間層有幾個較為深廣的地方是不能依靠造物生靈的,畢竟這只是一些無智生靈,探路可以,可並不可能分辨出神異力量的深層次變化。

  他的意見,需聚集起一批至少達到第四章書或是元神照影的修道人,各自放出分身前往內中探查。

  這裡可從各地守正宮抽出一些人手過來,並需交給一個妥善之人統御負責。

  本來他屬意許成通,這位辦事向來妥帖。不過他尚另有要事交給其人去做,所以只能另擇人選。

  說來他心中倒是有一個合適人手,便是那時候在奎宿之時曾為他助力的左雲罡左道人,這個人知進退,又持重世故,足可擔當此任。

  正思索之間,殿內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在台下現出身來,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廷執,韋廷執讓明周前來問一下,關於東庭南陸都護府之事,張廷執可還有什麼需要補充交代的麼?」

  張御道:「且回告韋廷執,勞他過問,沒有什麼需額外需言了。」

  明周道人應下,他又道:「還有一事,廷執入玄廷議事已有四載,廷執可有授教弟子之意麼?」

  張御道:「怎問起此事?」

  明周道人道:「玄廷之規,凡為廷執,皆可攜三至五名弟子在上層修持,可得享玄廷諸般授賜,廷執至今未收弟子,故有此問。」

  頓了下,他又道:「廷執莫以為這只是給好處,廷執教出來的弟子同樣是為天夏效力的,說來這也是為天夏壯大力量。」

  張御非是真修,他立造的道章、道印,只要功行到了都能學,所以他門下只有學生,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弟子。

  但他思量了一下,因為修道人特殊之處,這些弟子名額他不用也是一樣寄在這裡,就算他從廷執之位退下去,該有的也一樣不會奪走,也沒有將之挪去他人之處的說法。所以能利用起來還是利用起來的好。

  這裡他倒是要好生考量了一番了。

  轉念過後,他對明周道人道:「我知曉了,你先退下吧。」

  玉京天機總院之中,經過幾個月來的準備,諸大匠又一次被喚到了一處,這是準備第二次讓那造物生靈進行層次突破。

  在過去五天之後,內廳大門抬升而起,眾大匠都是略帶一絲疲憊的出來,不過臉上都沒有什麼喜色。

  于、龍兩位大匠在外廳的竹林茶軒之中坐下,喝了幾口藥茶,再度披上了神袍,精神總算是恢復了過來。

  這一次仍是沒有成功,但是比上次多延續了十來息。

  可即便只是多上這十來息,那也是極大的突破了,這個因為這個層次的生靈,哪怕只存在幾息時間,都能夠對外界造成巨大的破壞。

  這完全不是以前那些神異玄兵能比的,那是另一個層次了,而是存在時間能繼續延長下去,並保持穩固,說不定就能達到他們最初的預期。

  于大匠放下茶盞,凝聲道:「我們沒有多少機會了。」

  龍大匠抬頭看了看他,疑惑道:「怎麼說?」他心裡一震,「可是上面有疑慮?」

  于大匠道:「雖然當下的人力物力可以支撐,可是耗費頗多,不見成效,若是再試幾次,還不見結果,那可能就停下了。」

  龍大匠露出凝肅之色,道:「我們還能嘗試幾次?」

  于大匠考慮了下,道:「下一次,一定要成功!」

  龍大匠皺眉想了想,搖頭道:「差太遠了,絕無可能。」

  于大匠緩緩道:「現在有兩個辦法,一是向天機院上書,讓玄廷給予我等伊帕爾技藝用以參照……」

  龍大匠卻覺得這法子不太可行,玄廷雖然對底下的意見也較為重視,可之前沒有給予,那肯定有顧慮的,要不然天機總院之前也不用朝安小郎討要了,直接向玄廷上書不就行了?他問道:「還有個辦法呢?」

  于大匠道:「還記得青陽天機院總院主方諭中麼?」

  龍大匠不假思索道:「自是記得,雖然他是造物人,可卻是個有本事的,他不是被拘拿起來了麼?」

  于大匠點頭道:「此人在造物生靈一道頗有建樹,所以前段時日有人去找了他,討論了一些技藝上的問題。」

  龍大匠心中一動,道:「他怎麼說?」

  于大匠道:「他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麼,但我們說及這方面事後,他提了一個建言,說如果我們在尋求突破,那麼不必要追逐完滿,有些偉大生靈的靈性和身軀是分開的,我們可以先築造合適承載的軀殼,再嘗試著讓更強大的靈性寄居進來,使之自行突破,它自己就會去完滿身軀,那麼我們就成功。」

  龍大匠深思道:「倒是一個辦法,可先不說這麼做能夠成功,便能為,許多地方不在我們的監察之下,那便是成了,此物不也是不受我們制束了麼?」

  于大匠道:「可是我們有玄尊負責鎮壓,只要突破成功,不管是不是受制束,我們都能給上面一個交代,而讓所有人都看到希望,那此事就可以繼續下去!」

  龍大匠皺眉道:「可是靈性哪裡來呢?」

  于大匠伸手出去,拿住茶盞,在手中微微一轉,抬頭道:「還記得那一具與鼉人一同發現的遠古神明的屍身麼?」

  龍大匠驚訝道:「那東西,可那不是已經沒了生機了麼?」

  于大匠緩緩道:「這種生靈不能用常理來看,當初東庭都護府的安神都能被喚醒,那這個為什麼不可以?

  我們也不要它復活,只要將它的一點靈性送渡到那具我們打造軀殼之中,那麼這件事就有可能做成,而只要記錄下來所有的變化,我們就可能補足其中的缺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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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三十五章 遠陸亦布守

  金郅行這些時日都在幫助梅商定壓各處因濁潮引發的動盪,自去歲至今都是奔波於各洲域之間。

  所幸有元都玄圖之助,他們能及時轉挪去往任何一處地界,再加上各洲域玄首也是十分配合,故是這一年來做事也是較為順利,目前已是將兩次濁潮以來所引發的絕大多數禍亂都是撫平了。

  而這一次,他聽得張御相喚,不敢耽擱,待把手上事機安排妥當,便就往上層來。

  他一路來至清玄道宮之前,正想通稟入內,目光轉過,卻是見到了一道熟悉人影,他訝道:「艾道友,你也來了?」

  艾伯高見到是幽城故舊的金郅行,略微顯得有些尷尬,道:「是啊,是啊,來了。」

  金郅行感嘆道:「艾道友這一來,想我當年幽城的同道,如今除了王道友,現在當都是歸正天夏了。」

  艾伯高一時不知道這個話該怎麼接,心裡既有感慨又有羨慕道:「唉,金郅行的臉皮可比我厚多了,而且眼光也毒,不但跳反的早,且一早就找準就投在了張廷執門下,好本事啊,也難怪他在張廷執門下這般受看重,我也要像他多多請教才是。」

  此時宮門之外一陣金光盪開,伴隨鈴聲響動,卻有神人值司自裡行了出來,對兩人一禮,道:「兩位玄尊,張廷執請二位入殿說話。」

  艾伯高測身一步,道:「金道友乃是前輩,當先請。」

  金郅行道:「哪裡。哪裡,你我都是天夏修士,都在守正門下效力,金某不過先行一步,艾兄修道可是在金某之前,哪敢托大,你我同行就是。」

  兩人相互謙讓一句,就一同往裡走入進來,待到了殿上,見張御高坐玉台,星光玉霧飄灑,身後似映虛空銀河,不覺氣息一滯,兩人恭恭敬敬上前執禮,道:「見過廷執。」

  張御點首回禮,抬袖虛虛一托,請了兩人坐下,待二人謝過坐定後,他道:「喚二位到此,是有事交代。」

  金郅行、艾伯高俱是露出恭敬聆聽的神色。

  張御示意了一下,就有神人值司將關於復神會及莫契神族的記載拿過,令金、艾二人過目。

  待二人看罷之後,他先對金郅行道:「金道友,如今復神會有一派別應是在東庭南陸,我喚你到此,就是要你前去查詢復神會之下落,我會調遣一些人供你驅用。這些名錄你且看看合適與否。」

  南陸都護府一立,守正駐地自是也可以跟著過去,這處看似孤懸於外,但只要上層不受濁潮所阻,能夠去往下層,那麼人力物力可以隨時調用過去,也能牢牢釘在在這裡,

  而在這之前,一些佈置就當先開始動作起來了。

  他一抬手,另有一份名錄送來,金郅行站起接過,仔細看了下,見上面有班嵐、何禮等人,這些人本來屬於上宸天潛間,當初也曾受過他的調用,算得上是他的「舊部」。還有一些人也是以往自幽城投靠過來之人,他還算是熟悉,這般用起來倒是順手了。

  張御道:「金道友若覺人手不妥,或有另行看重的人手,可事後再與我言,我會著人再另行調換。」

  金郅行將名錄放在案上,對著張御一拱手,道:「廷執,名錄金某看過了,都是合適,無需再調換了。」

  張御點了點頭,他又看向艾伯高,道:「武廷執可是與道友說過了?」

  艾伯高忙是一禮,道:「回稟廷執,說過了,艾某當遵從廷執的安排,贖罪罰過。」

  張御道:「道友所去之地,亦是在東庭南陸,由你鎮守那處的守正駐地,那地界因為可能會與各路異神衝突,這便要看艾道友的手段了。」

  艾伯高連忙表態道:「艾某能得張廷執,武廷執信任,必當改過向善,為廷執盡力,為天夏效命。」

  張御微微頷首,他又針對此事交代了一番,便讓兩人退下了。

  兩人到了外面,金郅行道:「艾道友,我二人雖是分派事機不同,可卻都是需對付那東庭南陸之異神,日後我們二人當是互相照拂才是。」

  艾伯高也是連聲稱是。

  他們都是明白,張御把他們一同喚來關照,就是讓他們可以彼此關照,兩人在清玄道宮互相換了訓天道章之中的名印,皆言日後當多多聯絡,這才別過離開。

  張御在安排過此事後,正待回去修持,心中卻是若有所覺,看向了外面,殿台底下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出現,稽首道:「廷執,焦上尊前來拜訪。」

  張御心念一轉,放下書簡,道:「去把他請進來吧。」

  這頭老龍當初他也是打過交道的,上宸天被覆滅後,看風色不對,就又投了天夏,卻不知今日何故尋到他這裡。

  焦堯自外走入進來,他對座上打一個稽首,道:「張廷執,焦某有禮了。」

  張御在座上回有一禮,道::「焦道友怎麼到我這處來了?」

  焦堯道:「這不是想來向廷執討個差事麼?」

  張御道:「哦?這倒奇了,道友在雲海潛修,逍遙自在,又不用你去操持俗務,又何必出來討差事?」

  焦堯一臉正色道:「天夏如今遭遇濁潮之害,我身為天夏修道人,怎麼能夠坐視子民遭受侵害而坐視不理呢?應該盡一份心力才是。」

  張御看他幾眼,並不說話。

  焦堯沉默片刻,咳了一聲,才道:「此前焦某曾受贏沖之所托阻截張廷執,武廷執拿捏此節不放,要焦某贖過之後,方能安穩潛修,只是這幾載以來不曾找到機會,聽聞張廷執這處要探詢間層,焦某自問還有一些手段,願為廷執前驅,還望廷執能給個機會……」

  張御以心意問了一下明周道人,立時便即瞭解了,因為這老龍身上有過罪未曾洗脫,這幾年雖然玄廷雖允其在雲海修持,但並不給他任何玄糧不說,且還不許其隨意走動,這實則就是將之變相圈禁起來。

  若不是今天其人以原為守正宮出力,贖過往之罪為藉口,那還不一定能達得他這裡。

  不過到底還是一個摘取了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若是他真心願意過來效力,他也是求之不得,這等人便是擺在那裡什麼都不做,都敵人都稱得上是極大威脅。

  他道:「焦道友既有此心,我這裡不會將道友推拒於門外,只是有一言,需得提前說清楚。」

  焦堯道:「張廷執請說。」

  張御道:「守正宮下派諸事,因是涉及天夏各洲宿安危,每諭皆為正令,容不得半點情面,焦道友可需想清楚了,若是有諉過推脫,怠惰遷延,或者行事不利等罪責,都是會視輕重不等而定處罰,並不會因道友身份而輕饒了。」

  焦堯道:「廷執放心,今後只要是廷上吩咐,焦某都會用心做事,絕不敢懈怠。」

  張御道:「焦道友也是修煉長遠,你既然已是清楚,那我也不再多言了,究竟用道友做何事,我這裡還需再做排布,過兩日自會有人來通傳道友。」

  焦堯稽首道:「多謝廷執。」

  說到這裡,他本該告退了,不過他卻站著沒走,而是一抬頭,堆笑道:「張廷執,焦某還有一件小事……」

  張御看了看他,道:「焦道友請言。」

  焦堯道:「焦某有個後輩,資質也算過得去,焦某出外做事,卻是無從照拂,生怕耽擱了她的修持,不知可否拜在廷執處呢?不求廷執收做弟子,但求也能在守正宮有個值事便好。」

  張御看他一眼,這頭老龍倒是眼力不錯,看他這幾年下來,身邊一個弟子都沒收,故是琢磨往他這裡塞門人了,若是萬一運氣好,這門人不定變成弟子。

  他道:「焦道友可將那後輩送來,是否可用,那需看過才言。」

  其實這等做法,倒也不是這老龍得寸進尺,而是過往宗脈之間的常見作派。

  因為過去真修之間收正傳弟子都是千挑萬選,而資質好的弟子還有後輩也不見得就一定適合本門道法,故是常有送去別派修行的,別派通常也承這個人情,也可能會將一些弟子門人送來,彼此關係便就加固了。

  不過是玄修,是不講真情誼那一套的,只是願意給其一個機會。要是當真是可造之才,且又是心向天夏的,那麼可指點幾句,若是不堪造就,那就送去下層駐地鎮守。

  焦堯見他同意,心中頓時安定了不少,忙又稱謝一聲,隨後識趣告退了。

  張御再其走後,起身幾步,來至殿壁處,看著上方的輿圖,下來關鍵就是看這第三次濁潮了,若是濁潮仍比上次更為猛烈,此前判斷那當都是正確的。

  這時有一名神人值司小心走過來,手中捧著一份文書,道:「廷執,有內層玉京守正駐地送來的傳書,說是天機院的事。」

  張御拿了過來一看,此書之上言及,說是天機總院準備再一次進行神異生靈層次突破的嘗試。因是上次他去書告知,此等事每回天機院嘗試之前,必須通傳守正駐地一聲,故是此回提早送上了呈書。

  他看了下時日,此事將是在定在三月中旬,也就是一月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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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三十六章 推雲在潮先

  張御看過具體時日之後,微感訝異。因為他記得,天機總院第二次嘗試突破造物生靈的上層界限就在不久之前,而這麼快就要進行下一次了,莫非是在此次嘗試之中取得了什麼較大的成果?

  呈書裡面只是交代了簡略的事宜,沒有什麼具體的東西,故他考慮了下,當即令神人值司將將近來天機院的具體備書呈上來。

  天機院這些涉及到上層力量的重要嘗試,都是需有玉京天工部和玄廷准許的,唯有兩處都是通過才可繼續。故是具體細節一定會有詳呈,這就需要從下面進行調閱了。

  半刻之後,神人值司就將備書取來,交到了他手中。

  他仔細看了下來,才知為什麼此次動作這麼快,原來天機院不是延用上回的方案,而是準備用走另一條路,準備轉挪靈性之法。

  他思忖了一下,這個方法倒不是不可行。若是那個遠古神明具備一定的實力,那是有可能憑著身軀喚出靈性的。

  遠古神明並不止一支,他此前看過記錄,這個遠古神明的屍體很可能是被伊帕爾神族擊敗之後才是來到那處地底之下找尋鼉人的。其目的何在,倒是有許多猜測,不過其最終未能成功。

  這時他再翻了翻天機院近來的一些呈告,倒是明白天機院動作為什麼要這麼快了,說起來與上次廷議也有些關係。

  下來天夏需要往間層投入更多的造物生靈,太多精力牽扯在這裡,那是會導致進度拖延緩慢的,也是上面的壓力促使他們必須加快動作,盡早取得成果。

  他再翻到前面,備書後面有玉航道人的附文,說是已然檢查過了那遠古異神的屍身,確認沒有任何問題。

  此刻他不由想到了那則預言之事,看這個情形,卻是與預言之上的神之軀殼愈發對得上了。

  不過這古老之神若真是以此為寄托,那倒不見得是什麼壞事。

  因為那天機總院處於天夏腹地,位於玉京重重禁制包圍之下,還有三位鎮守負責看顧,屆時他也是會隨時注視那裡,這古老之神若是真如預言那般出現了,那事情倒是簡單了。

  他將呈書收好,揉了一下跑到身邊的妙丹君,便即回去坐觀修持。

  在他閉關十日之後,底下有大批壁畫泥板送至,這卻是他得了莫契神族的預言及一些文字後,便將之整理過後送至各個學宮之中,令各洲宿學宮設法找尋搜羅相似之物,並注意留意是否有類似預言留下。

  沒想到這麼一來,果真是有所發現。

  天夏各洲域的學宮本來就是有整理搜集過去古老之物的習慣,哪怕是土著異神之物,只要沒有太大威脅,都不是第一時間破壞,而是設法封禁起來。

  而當他將所有送呈上來的載述的文字圖案看遍,卻是在上面見到了三句莫契神族的預言。

  載錄預言的石板和壁畫碎片實際上都不是完整的,可好在預言自身帶有一種靈性力量,只要有一個字符存在,那預言便就可以表述全部。

  這些都是從以往被剿滅神國中拿來的,這幾個神國不被玄兵夷為平地,就是修道人徹底摧毀了,也是沒法探明來處了,不過從過往記載上看,似乎和莫契神族並沒有直接的牽扯。

  這其實並不算太奇怪,因為靈性預言嵌入天地後,就成了天地的一部分,故在做出後,不管做出預言之人是否自身願意,一定是在世間傳遞的。

  而一些神性力量層次較高異神,甚至能將自己從未接觸過的預言給複述出來,從而造成間接的傳遞。

  他認真辨看了下,這三句預言之中,其中有一句與他之前看到的兩句之一是重複的,剩下兩句才是此前未曾見過的。

  而這兩句之中,有一句是說「至高之息」過後,世間定有新的主宰誕生,不過這一句,嚴格來說應該是「借勢」。

  莫契神族自身身處在第三紀歷之中,大致也能察覺紀歷輪轉之事,故其提前做出了這等預言,如此契合大勢,就會為天地所接納,而後再將其他預言串聯到這個預言上面,就能完成嵌入。

  預言上的內容有限,但從預言本身上卻可看出,莫契神族對於神異力量的運用那是相當高明的。

  從這則預言上看,當日莫契神族上層的消失,倒有很大可能是提前進行了躲避,並在等待某一日再度歸返世間。

  張御思忖過後,又轉向面前的壁畫泥板上來,這裡唯有最後剩下的一句預言是較為有意義的,上面大致意思是一件神器被竊賊拿走,但是最後「幡然醒悟」,終是將這神器又再度交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這句預言與前面他所見到的預言並不連貫,當中肯定還有缺失,只是這個「竊賊」值得深思,能被莫契神族稱為「竊賊」的,那份量絕對不輕。甚至連意義不明的「神器」都能拿走,那更不簡單了。

  這個人會是誰?神器又會在哪裡?

  他心中有一個猜測,現在還沒有肯定。

  他這時一揮袖,將面前這些東西全數收起,而後深思起來。

  這些預言肯定不止這麼幾句,不是在某些不曾發現的神國中,就是在那些破碎的間層之內,必須再接著找尋。若能再找到幾句,不用找全,只要使得大致意思可見,那他不定就能進行篡改了。

  此時此刻,一駕飛舟在伊洛上洲外的守正駐地泊台之上降落下來。

  艙門旋開,左道人自裡行出。

  許成通正在外間,上來一禮,道:「左道友,許久不見了。」

  左道人還有一禮,道:「許值司有禮了。」

  許成通道:「道友遠來,可要是稍作休歇?」

  左道人神色一正,道:「不必了,廷執事機緊要。」

  許成通道:「那道友請隨我來。」

  兩人互道一聲請,便一同往駐地之中走入進去。

  許成通的兩個弟子則是跟在後面以傳言交談著:「聽說這個左玄修比老師跟著張廷執還要早,這次廷執將這位召回來,看來是要委以重任了。」

  另一個弟子嘆氣道:「瞧瞧,我便說吧,老師這值司做得太好,廷執見老師做的這麼好,肯定不捨得給老師挪位,師兄你看,一有要緊事情,廷執寧可從外宿調人,也不找老師。」

  前面一個弟子卻道:「你懂什麼,你看左玄修從外層到來,先到哪裡?是到我們守正駐地,這可是廷執親自所指,這分明是說老師還是受廷執看重的!」

  許成通都是聽在耳裡,暗自點頭:「這兩個孽徒雖然在後面編排師長,但前一句卻是擔憂和維護自家老師,話不對,但其心可嘉,後面那句話總算還有點眼力勁,不枉他這些時日來耳提面命,有些長進了。」

  許成通和左道人二人一直來到駐地高台的供案之前,許成通令弟子退後,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到了案前,殿上高香之後,便見一道靈光衝霄而去。

  少時片刻,便見一道宏大星光照落而下,轟然落在法壇之上,一個年輕道人身影出現在了那裡,看去飄渺出塵。

  許成通、左道人二人忙是對著供案躬身一拜,道:「我等拜見廷執。」

  張御化影在光中言道:「兩位免禮。」他看向左道人,「今喚左道友來此,是為要你去做一事。」

  左道人神色一肅,道:「請廷執吩咐。」

  張御一點指,一道靈光落入左道人眉心之中,後者於霎時間明瞭了諸多事機,他道:「間層之事,事關重大,光憑造物不足以探明,有幾處地界需要著重探查,此事我屬意交由道友去做,道友可願麼?」

  左道人忙是一禮,道:「左某願意。」他想了想,抬頭道:「廷執,此事不知可否徵調征伍?」

  張御道:「你打算如何做?」

  左道人一欠身,又接著道:「如今上宸天被覆滅,許多遠渡虛空的征伍只能都是裁撤人手,這些征伍都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就這麼散了,卻也可惜,若是給予一定酬償,令他們來內層效力,想他們想來也是願意的。」

  張御稍作思量,道:「此事我會給你一道手書,由你去全權協調此事,你若是遇到什麼不妥當的事,可直接向我呈報。」

  左道人道了一聲,道:「多謝廷執。」

  張御這時又看向許成通,道:「許值司。」

  許成通精神一振,道:「屬下在。」

  張御一揮袖,一道法符從上飄落而來,他道:「這是伊帕爾時期的間層圖略,有些早已破散了,有些可能還是存在,許值司你下來聯絡各守正駐地,著重搜尋這些破散的靈關和覆亡神國,看是否莫契神族的遺存。」

  伊帕爾神國中心是在東庭,恰好是避開了天夏本土,但是從過去看,間層的佈置卻是不正常的多。這裡著重搜索下,說不定能找到一些什麼。

  許成通恭恭敬敬一個躬身,道:「是,屬下定不負廷執之托。」

  張御道:「此事盡力而為便可,如今濁潮泛起之後,各處變亂增多,還是以看顧好各洲域,護佑天夏子民為上。」

  許成通恭聲道:「屬下必定牢記廷執教誨。」

  張御點了點頭,身影一散,便見法壇之上一道沖天星芒直入雲霄,一時震動天地,過去許久,那縷縷星光方才散了去。


bpd 發表於 2022-2-23 00:17
赤霄 第三十七章 征舟過間域

  左道人在得有正式授命之後,他利用訓天道章,先向外層各洲宿軍府發出文書,得有回應支持之後,便繼續通過訓天道章向各個征伍發出募令。

  早期外層各宿是以二十八宿為屏障,因為虛空之中聯絡不易,所以向外探索很少,只以守禦為主,至多只是在少數地星上駐紮營地,可是訓天道章這一出來,就不是再固守了,而是可以四處出擊。

  在這期間,大批征伍深入虛空對敵,凡是能夠成功存活下來的征伍,都是擁有豐富鬥戰經驗的。

  現在上宸天覆亡,邪神也是被斬殺了許多,外層壓力大減,不必要需要這麼多征伍,許多都是自行解散了。

  可是左道人認為這麼多老卒可是常年與異類交手的,有的人有著數十年以上的征戰經歷,就這麼散了去也是可惜,不若放在內層建功,故才做了這番安排。

  待兩日之後,他便帶著兩名弟子來到了伊洛上洲守正駐地之外等候,過了不多久,便見上方出現一道橢圓形的陰影,而後一道金光落下,便見十餘駕銀色的梭形飛舟出現在了半空之中。

  這第一個回來的乃是以往一直打交道的衛氏軍。本來外層征伍直接穿渡下層,數目若是一多,反易引發濁潮動盪,但是有元都玄圖接引,那便無此慮了,直接就將所有征伍軍卒送渡到了內層。

  此刻這些飛舟一艘艘落降下來,待到地面之時,紛紛撐開撐腳,穩穩落定,最前面一架從舟首融開半個遮罩,並有虹光自裡流淌而下,形成一個坡道。

  衛靈英與靳小柏一同自裡走了下來,待到了左道人面前,她一抱拳,道:「左玄修,許久不見了。」靳小柏也是萬福一禮,道:「左玄修有禮啦。」

  左道人笑著回禮,他看了看後面,道:「衛軍主,衛氏軍所有人都到了麼?」

  衛靈英道:「我衛氏軍如今共五千三百二十一人,鬥戰飛舟十五架,載運飛舟三駕,如今都是到了。」

  衛氏軍經過這許多年,一直在維持五千人上下,其中一千兩百人是精銳披甲士卒,也是征伍核心。而即便跟隨衛氏軍時日最短的軍卒,也在四年以上了。

  左道人笑道:「還有十二駕鬥戰飛舟,衛氏軍這些年來看來勢頭不弱啊。」

  靳小柏道:「說來也奇怪喲,自張廷執離去之後,我們倒是少有再飛舟破損的了……哎喲……」

  衛靈英輕輕拍了她的腦袋一下,輕斥道:「不許胡說。」

  靳小柏唔了一聲,委屈的揉了下腦袋。

  左道人心中好笑,但表面自是不曾顯露半分,他道:「此次喚得衛氏軍,沒讓衛軍主為難吧?」

  衛靈英認真道:「哪會為難,自上宸天破滅後,多數征伍削減,若不是這次左玄修喚我衛氏軍,恐怕整個征伍無法維持這麼多人了。其實若是這般散了……也是很好,阿父一輩子都希望外層安定,不希望這麼同袍不用再去與敵搏命了。」

  其實征伍軍卒,若被退役,除了征伍會發一筆遣散費,凡是滿十五年的士卒,一旦退下,不拘是征伍還是正卒,天夏每年皆有一筆金元供補,雖然不算多,但維持平日生活卻是毫無問題的。

  而就她本人內心而言,其實更喜歡看到這樣的景象,因為像他們這樣雇募征伍少了,那就說明天夏外層安定了。

  左道人道:「如今天夏內外層還不曾安穩,還需要像衛氏軍這樣的征伍效力,恐還不到衛軍主卸甲之時。」

  衛靈英神容一正,道:「靈英既領征伍,衛護天夏安危是我職責,自不會就此退縮。」

  左道人不覺點頭,他伸手一指遠端一座山嶺,道:「伊洛上洲特意在洲域之外劃撥出一塊地界作為征伍駐地,請衛氏軍先是移駐那處吧,過後可能還有更多外層征伍到來。」

  伊洛上洲天機院只是用了五時日便在造起了一座駐地,並在地面之上建立起了馳道,與守正宮駐地也只相隔百多里地,可以說相當近了。

  衛靈英抱拳道:「好,勞煩左玄修了。」

  左道人撫鬚一笑,只這時微感異樣,往天中看了看,面容微凝。

  靳小柏道:「左玄修,怎麼了?」

  左道人神情凝肅道:「可能似是濁潮有又異動了,恐怕各洲災異又將增多了,只盼是左某感應錯了吧……」就在方才,他體內氣機無端泛動了一下,這最當初濁潮泛動之時,可謂極其相似。

  衛靈英捏住了身邊的劍柄,道:「我們衛氏軍到來,就是來阻止更多變亂的!」

  左道人點頭道:「衛軍主的心意左某深為感佩,只衛氏軍一家還不夠,我們還需要更多征伍。」

  在把衛氏軍安排下來後,接下來的時日中,一支又一支的征伍自外層來到了內層之中,幾日之間,大小五十二支征伍聚集在伊洛上洲這裡,差不多有八萬餘人。

  然而這還只是少數,後面還有更多征伍未曾到來,不過這一次主要是針對數個較為重要的間層,所以前期這麼多人已經足夠了。

  左道人長久受征伍供奉,對征伍事務十分熟悉,在把各征伍安排好後,喚來各軍主布劃了一番,分配了各自得目標,就令其分開行動,往各個間層開始展開探詢。

  不過其中最為重要的一處間層,他並不放心交給別人,必須親自前往探查,所以他本人一直留在伊洛上洲。

  待到三月上旬的時候,萬事皆備,他對前來送行的許成通言道:「此行若是一時不得回轉,還請許值司暫時代為執掌大局。」

  許成通道:「許某會安排妥當的,祝左道友一路順風。」

  左玄修謝過一聲,便乘上了飛舟,這時駐地前方矗立在那裡形似烽火台的高塔忽然有一道光芒亮起,而後周圍大氣隱隱震動起來,駐地四下也是刮起了狂風,但見高台處有一點亮光閃爍,隨後猛然一張,一個巨大的光氣漩流轟然洞開!

  一駕駕飛舟陸續騰空,在許成通等人的注視之下,往那光氣漩渦之中逐個穿渡而去。

  左道人與衛靈英等人都是待在主舟之上,隨著舟隊往氣漩之中深入進去,周圍所見都是茫茫迷霧,寂靜無比,好像通向在一條狹長隧道之中,唯有飛舟舟身上閃爍著靈性光芒能夠辨認彼此。

  那些同行的飛舟還時不時被濃霧所遮掩,故是主舟每隔一段便會和其餘幾艘飛舟之上的玄修交通,以確保不曾離失。

  行駛在前方是兩艘飛舟,乃是伊洛上洲軍府支援軍用斥候飛舟,但是僅止於面向前方,兩邊後背卻是需靠艦隊自身遮護。

  隨著前進,艦隊很快就有了發現,周圍出現了一隻隻飛鳥。

  衛靈英神情略微一緊,「這是……」

  左道人道:「衛軍主莫要緊張,這是前些時日前放入進來探查的造物生靈,此物能入水穿空,悍不畏死,也是確認了這些造物能夠存身,左某才敢讓征伍進來。」

  這些造物飛鳥自身沒有什麼智力,但凡是看到或感受到的東西都能完整的記憶下來,並將之帶到外面,使人瞭解內部情形,可是造物的探索是有極限的,很多出去一段距離就沒法把準確消息帶回來了。

  靳小柏這時伸手一指,「看那裡。」

  眾人看過去,見有不少殘破的造物飛鳥的毛羽飄落在四方,毛羽周圍都是帶著一絲絲五顏六色的虹光。

  左道人神情凝肅道:「諸位小心這些虹光,那些間層碎隙,稍微碰觸,就是舟毀人亡的下場。」

  衛靈英道:「小柏,將『負勞』放出去。」

  靳小柏應一聲,隨後便將一種背生四翼的飛蟲放了出去,很快佈滿在了艦隊四周,翅翼振動時嗡嗡有聲,看去好似成了一條隔離帶,這些乃是昆圖造物「負勞蟲」,可以有效為他們作以警戒。

  艦隊在這裡面安穩穿行了三日,感覺若在外間,連一個洲域都能穿渡過去了,可是前方依舊是茫茫無邊。

  但他們都是不慌,因為大部分軍卒都有在虛空長久飛馳的經驗,現在還能通過訓天道章與外聯絡,危機關頭有元都玄圖可將人接出去,他們自是都很鎮定。

  到了第五日的時候,周圍迷霧開始逐漸散了。

  左道人不覺打量著四周,據他所知,間層一般在破碎後,就一直會與內層在時時碰撞碰撞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繼續破碎,而後又會出現,這就像是沸水中的氣泡一般,唯有那些有神異力量長久存駐的地界才可能保持穩固。

  所以一些較大的間層之中一定是有力量支撐的,而這個間層更是十分廣大,此中存駐神異力量的可能極大。

  這時有一個弟子做出凝神傾聽之色,走過來道:「老師,左翼發現了一些東西。」

  左道人移過兩步,往那一側看去,發現那裡出現了模糊地陸的輪廓,他神情一肅,對衛靈英道:「衛軍主,我們找對地方了,此處極可能是數個紀歷前一直存續下來的,此間是否還有什麼紀歷之前留下來的東西,那就很難說了,下來要加倍小心了。」

  衛靈英立時道:「傳命下去,從此刻起嚴加戒備,無有傳令,不得解除警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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