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9113
bpd 發表於 2022-2-23 23:38
赤霄 第五十八章 追氣平落附

  佐姆之鱷在被從符器之中放出所有那一刻,諸多鎮守星宿的玄尊同樣看到了牠,還有那些玄廷之上的諸位廷執也是在看著。

  佐姆之鱷之影無孔不入,通常來說,只要被人看到,或者感應到,就會侵入其心靈意識之內。

  但是諸廷執除了風道人,皆至寄虛之境,故是無此顧忌,而風道人此刻則與觀望虛空的諸位玄尊一般,事先就有了法器護持,並不會令其有隙可趁。

  其實虛空之中本還有邪神存在,但因其算不上生靈,思緒也較為混亂,照理說是不會被佐姆之鱷寄附,且誰侵染誰也難說的很,不過為了確保萬一,所以諸位鎮守早就提前把周圍的空域驅趕清理過一番了。

  佐姆之鱷主體在寄附了那造物生靈後,卻是本能感覺到不能張御與林廷執意識之中栽種入駐影,所以待在虛空之中已是對牠無有意義,於是就試圖往內層逃竄。

  牠十分準確的找到了一處裂隙之所在,然而還沒等牠往內層滲透進去,一道浩蕩若銀河的心光落下,頓時將牠全數罩住,這心光磅礡厚重,頓將牠擠壓得無法動彈。

  而在此時,虛空之中又是一道靈光落下,並正正落在牠身上,眨眼之間,牠就是又是被重新那符器封禁了回去。

  張御伸手一拿,將符器捉了回來,再是收入了袖中。

  林廷執來至這裡,就再沒看向佐姆之鱷,他相信張御能夠處置好這神異生靈的,他一直在關注的,是那個突破至上層的造物生靈。

  他起初並沒有動,而在幾個呼吸之後,見得這造物生靈破入上境之際,便一拂袖,向外投出了一個法器。

  這是一個巨大的法盤,法盤自成天地兩面,朝內一面上顯出卦象機數,時時旋轉變化,似蘊道妙玄機,此盤落去後,倏爾一分,恰好截絕兩端,將這造物生靈隔在中間,好似生生從虛空之中借取去了一段。

  他早就推斷過了,這神異生靈當是落在靈性預言之中,此力量嵌入天地,成了天地運轉一部分,一旦尋其根源,就會被這股靈性力量發覺,不是出來阻擋,就是主動將這神異生靈消殺。

  但被消殺了只解決眼前這一個麻煩,說不定還有更多神異生靈可以被送了出來,故他這一次的目的就在於找到那源頭,有可能的話,便將之一並解決掉。

  此刻他以法盤隔絕了外侵,與天地暫時隔絕,這般預言的背後靈性力量已是尋不到此間,同時他再是通過這法器推演尋覓,就能溯及根由。

  至於為何從駐影寄意上下手,而不從主體上想辦法,那也是因為力量越大,越難隔絕去天地外,力量微小,那就容易操弄,只是如此做法會對被寄附的生靈帶去損傷,但如今這只一具造物軀殼,那就不用去在意這些了。

  那法盤此刻愈轉愈急,那一縷駐影不斷被挖掘,而駐影為了自己的存在,本能的從造物軀殼中抽調生機。

  這具造物軀殼本來是沒有屬於自身的靈性意識的,只有身軀的本能,現在受其一擺弄,卻是接過了主導之權,兩者之間也是漸漸相互融合。

  林廷執沒有去管這些,而是繼續利用法盤往下追尋,並愈來愈是接近源頭的藏匿之地。

  同一時刻,東庭南陸,那巨蟲的頭顱之內,復神會三人仍在那裡等待消息。

  與林廷執猜測的不同,他們身上有從古老之神那裡傳繼過來神器護佑,實際上佐姆之鱷並沒有在他們意念之中留下任何駐影。

  所以就算這個神異生靈在外被消滅,也不會從他們這裡得到復生的機會。

  只是此刻距離他們在放出佐姆之鱷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因這神異生靈久久沒有任何回應,他們也是懷疑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可是他們看過了,四神之神的那一堵寄附石牆還在那裡,說明佐姆之鱷還依舊還在,並沒有像易蟲一樣被古老之神拿回去。

  他們猜測,佐姆之鱷可能是出於謹慎還在找尋合適的目標,但也有可能是發生了他們不知曉的變化。

  因為佐姆之鱷是他們手中僅有的幾個可以釋放的力量了,所以在沒確定結果之前,他們也只好等著了。

  然而就在某一時刻,三人腳下所站的地方卻是震動搖晃起來,卻是他們所在的那頭巨蟲正在急切而不安的扭動著身形。

  金袍女子驚呼一聲,努力站穩道:「『伊塔』這是怎麼了?」

  老者還算鎮定,但是目光之中也流露出驚懼之色,沉聲道:「這說明有人在試圖尋到我們,並且很快就要來了。」

  「什麼?」

  金袍女子頓時慌張起來。

  年輕男子看著大廳中間晃動的金光,那片星圖之中忽然顯出不正常的光芒,他似忽然想到了什麼,指著大聲道:「四神之室,四神之室!一定是天夏循著佐姆之鱷過去的蹤跡來找尋我們了!」

  老者沉聲道:「不要慌,還有機會!」

  四神之室是存在於一個獨特所在之中的,也可以說是一處間層,和他們並不在一處,所以只要他們肯斷絕牽連,那麼不一定能尋到他們。

  雖然這麼做可能導致他們失去四神,可為了保全自身,那也顧不得了。況且往好處想,來人也不見得一定能找到四神之室,他們以後或許還能再找回來。

  老者喝道:「離開這裡!」他伸手按在了當中的金屬台上,金袍女子和年輕男子也都是立刻將手伸過來,擺在了一處。

  三人意念落下,承載他們的巨蟲忽然停止了扭動,身軀則是由實轉虛,漸漸從世間消失不見。

  這是直接躲入了間層之中,而此舉也同樣將他們與四神之室間牽連斷開了。

  這個時候,林廷執一抬頭,道:「找到了!」

  他看到了一處間層之所在,此一處漂游不定,有點像是元都玄圖那等情形,那比之相差太遠,他只一望見,就無法從感應之中脫去了。

  只是這裡有個獨特之處,若外面無有接應,一旦進入,就難以退至原來所在,並且這裡還需要有人善後,故是他一揮袖,一個化影走他身上走了出來,依舊留在此間,而他則是對張御道:「張廷執,我們走。」

  張御也是一點頭,瞬時一道金光落下,下一刻,兩人一同出現在了一個只有四面石牆的大廳之中。

  可見其中一面石牆已然崩塌了,一面上面空白一片,餘下的兩面雖有壁畫殘缺,但卻是模模糊糊,難以分辨那畫的是什麼。

  張御目光一掃,這與他之前看到景物一般無二,顯是是到了正確所在了。

  他轉身看向那一面空白石牆,這上面所傳出來的氣機與那神異生靈一致,應該就是某種依附了。

  他毫不猶豫伸手向前一按,同時感覺到了一層阻隔,但其中所蘊藏的靈性力量根本擋不住他的浩大心光,在沖湧之下很快土崩瓦解,整面牆壁隨之崩裂,再在頃刻之內化為烏有。

  做完此事後,他又往下剩餘兩面石牆看去,若無意外的話,這裡面應當還寄附著兩種神異生靈,只是還未真正入世。

  他目光凝望片刻之後,心中頓時明白了。

  壁畫之所以模糊,那是因為此刻並不完整,需要借助某種特定的力量,才能將另一部分引來,並回復完整,現在打碎石牆縱然對其有損害,但因為有一部分力量還在某處躲藏著,還是能夠再度凝聚出來的,並無法徹底根絕。

  他眸中神光閃爍著,這對他來說其實不算什麼阻礙,不完整不要緊,既然一部分力量已然寄附在上面了,那麼他只要順著力量的根本觀望過去,就能看到餘下的部分,一旦被他看到所有的靈性力量,那麼這一副圖畫也就等於拼湊完整了。

  是不是有那特定的力量並不重要。

  隨著他的持續注視,石牆之上的壁畫在逐漸清晰起來,並變得越來越是完整,很快便令人看清楚了全貌,左邊一面牆上,顯現出來的是一隻華麗的飛蝶,而另一處,則是一條有著薄薄翅翼的游魚。

  雖然畫面華麗多彩,但是飛蝶翅翼上長了無數眼目,而那游魚則是長著一排排螺旋鋸齒,看著猙獰醜惡,令人生厭。

  張御一抬手,他接下來所要做之事,就是直接將之徹底除去了。

  他意念這麼一動,像是感受到了威脅,兩面石牆隱隱震動起來,並有窸窣的牆皮碎屑掉落下來,像是這兩個東西想要提前掙扎出來。

  就在這時,林廷執卻是出聲道:「張廷執,且慢。」

  張御身上本已鼓蕩起來的心光略微收斂,轉目向他看來。

  林廷執道:「林某方才分辨了下,若不曾看錯的話,這幾個神異生靈當是那些異神分離了自身力量,又加以改造而成的。我或能由這些物事探究到此輩之本來,不妨先將之帶了回去,鎮壓在上層,如此不至於留有後患。」

  張御點了點頭,毀掉那是一勞永逸,不過要是有更好得辦法,他也不必要執意如此,便道:「林廷執若有把握,那便如此。」


bpd 發表於 2022-2-24 23:21
赤霄 第五十九章 天機築器成

  林廷執起意憑空一引,虛空之中便浮現出了一面玉鏡,此物在高處泛出一道白光,正正照落在那兩面石牆之上,生出了一股強大的牽引之力。

  那兩面石牆本來還有所抗拒,但是在張御淡然目光注視之下,對抗漸漸小了起來,最後似是放棄掙扎一般,被那鏡光收了進去。

  這幾堵石牆看來是支撐這裡的主體,主體這一斷去,四周空域隱隱震動起來,儼然已是在崩塌之中了。

  看到這裡,兩人知曉已是沒有在此停留的意義了,心下一喚,頂上一道金光落下,便已是從這裡轉了出去。

  而在虛空之中,林廷執化影停留在這裡善後,他的前方不遠處,則是飄蕩著那一具造物軀殼。

  照理說,這個造物軀殼到這個時候早該崩潰,可是事實上並沒有,似乎是方才的蛻變過程中發生了什麼玄妙變化,不但真正跨越了原先的層限,並維持住了此刻的狀態,成了一個事實上的上層生靈。

  他可以清晰見到,這具軀殼裡面還有一點佐姆之鱷未曾耗盡的殘餘駐影存在,但因為這軀殼本身沒有意識,也就沒有心欲,導致其並沒有辦法壯大,但留著總是不妥的,仍是要將之根絕才好。

  若是圖省力,那麼直接將之化為虛無最是容易,不過他的手段從來不是一體消殺,而是採取最妥善和恰當的方法去處置。

  他捉了一道清穹之氣所化符箓過來,伸指一點,將之注入了前方軀殼的識竅之中,如同清水沖刷污濁一般,頃刻之間將那殘餘駐影化消一空。

  而在做完此事之後,不遠處一道金光落下,張御和林廷執正身也是從間層之中轉了出來,重新來到了虛空之中。

  林廷執收了化影回來,又道:「張廷執,該將那主體除去了。」

  張御點了下頭,他將那一枚封禁住佐姆之鱷主體的符器拿了出來,往裡看去,少去了根本寄附之後,這一團靈性力量形若無源之水,變得飄忽了許多,像是在自行消散之中。

  但這個過程或許會持續數千上萬載,在這期間可是有著無窮變數的,唯有及早清除才能消滅余患。

  他此時五指一合,隨著這個動作,無盡心光自符器之內滲透進去,被困在裡面的靈性力量立時反抗起來,這顯然是徒勞的,反而是加劇了它的滅亡,在對抗和消磨,像是烈陽之下的水漬,在逐漸削減,並越來越少,直至毫無懸念的消失一空。

  然而這樣的心光施展,外面那個符器卻全然沒有半分損及,可見他對心光的駕馭已是到了從心隨念,無有絲毫偏移的地步了。

  這裡面既是因為他自身的天賦,還有他掌握了三枚大道之印的緣故,所以自身道行一到,就很容易便能掌握了。

  要說他現在的短板,也就是道法變化之上,這是日積月累的,沒有辦法短時彌補,還有麼,恐怕是他還沒有過去道法那一關的緣故。

  等到這次事機處理過後,只要再沒有什麼太多變機,那他會去五位執攝那裡尋一個究竟。

  林廷執在旁看到了他殺滅全這靈性力量的全過程,心中暗讚不已,他是這個符器的祭煉之人,知道要做到這一點有多不容易。

  拋開器主的身份不提,他其實也能做到這一點,但是絕無可能像張御這樣舉重若輕。

  張御在確認手中的符器再無問題之後,他方才抬頭看向那一具空蕩蕩的造物生靈軀殼,只是一眼之間,他便知曉了這東西已然跨過了那條界限。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十分巧合的事情。

  本來這造物軀殼沒有主導自身的靈性意識,在到了上層就會自我崩滅,可是駐影照入其中,卻意外的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造物軀殼沒意識,駐影是有意識的,它在發現了危險後,為了自身存在,必須從這具軀殼上抽調生機維持自己,那麼首先就要這具軀殼能夠存在下去,所以它幫助這造物軀殼進行了某種程度上的穩固。

  可是這個駐影終究沒能逃過林廷執的消殺手段,並且其主體、寄附也是先後被消滅,已然是徹徹底底從世界上消失了,以至於剩下了一個沒有意識,但又確實算是邁過層界的造物軀殼。

  這軀殼雖然與正經的上層力量沒法比,可仍是可以碾壓所有下層力量,要是能得駕馭,那也是一件利器。

  林廷執語聲之中多了一絲感慨,道:「天機院這回也算是成功了。」

  張御略一思索,道:「算是半成吧,這裡面有諸多巧合,以天機院如今的技藝,想要再做一具與之相當的造物出來,那是十分困難的,且如何駕馭也是一個問題。」

  光是得到上層軀殼沒有用處,似鼉人遺軀天機院就掌握了幾具,那本來就是掌握上層力量的生靈。

  不過這個造物雖然沒有自主意識,但生機還在,算得上是一個活物,意義上已有大為不同,但要如何控制,並為人所用,那又是涉及上層力量了,天機院目前怕還沒這個能力。

  林廷考慮了下,道:「張廷執以為該如何處置此物?」

  張御道:「此物雖然是借用了神異生靈之力而成,終歸還是有價值的,只要沒有餘穢沾染,御以為也並不用將之毀去,只是終究涉及上層力量,如何處斷,非御一人所能決。」

  林廷執點了下頭,他看向那造物軀殼,道:「此事看來需待廷上再議了。」因為是這東西不好留在這裡,他一揮袖,一道法力將此物罩定,便就將之收了起來,而後頂上金光一落,兩人都是往上層轉回。

  虛空之外發生的事情,除了鎮守外宿的諸位玄尊之外,眾廷執也同樣是看到了那一具跨越過了層次的造物軀殼,有人不在意,有人卻是尋思起來。

  鍾廷執這時收回目光,他沉思片刻,起身來至一旁殿壁之前,他把袖一拂,光芒閃爍之間,崇昭、長孫遷二人的身影在那裡顯現出來。

  他道:「兩位道兄可是看見了麼?」

  崇廷執道:「看到了,沒想到天機院這次還真是成功了。」

  鍾廷執道:「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崇廷執道:「巧合?與其說是巧合,卻不如說這是機運所在。崇某早已說過,未來這數十載內,是為造物大盛之時,故這是巧合,卻也絕不是巧合。」

  鍾廷執深思片刻,點了點頭,倒也是認同此見。

  一些事物氣運大盛之時,周圍諸事物較為易於偏向對其有利的一面,就如浪潮向上攀升,有一股無可阻擋之勢,當年玄法也是經歷過這個過程的。

  不過事物並不能完全倚仗與此,需先得主己,而後才有大勢相助,天機院若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哪怕失敗了也不肯放棄,那也沒可能等到這一次機運。

  崇廷執道:「此事道兄準備如何,既然成功了,那可要給天機院那裡一個交代麼?」

  鍾廷執沉聲道:「這件事已是到涉及上層力量,不是你我能決定得了。」

  長孫遷這時淡淡道:「造物軀殼這一次實際上已被廷上徵用了,故此物此刻並不屬於天機院,也沒有歸還一說。」

  鍾廷執緩緩道:「長孫道兄說得不錯,若是有哪有廷執強硬一些,或者以餘毒未盡為藉口,強行將此物消抹,那麼天機院是拿不到此物的,我們若要將此物完整交給天機院,那首先要在廷上將此物保全下來。」

  崇廷執沉聲道:「看來還是需要在廷議上決斷了,那麼我待有了結果,再與天機院說及好了。」

  長孫廷執淡淡道:「便我不說,他們也是能從別處知曉的。」

  鍾、崇二人相互望了望,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

  其實底下還有一些玄尊出於與他們相類似的想法,也是支持造物的,而還有一些敵視造物的玄尊,也有可能會將消息洩露出去,這就是出於故意挑動天機院生事的目的了,要是天機院真是如此做,那的確會令一些廷執生出反感。

  鍾廷執沉聲道:「那就關照他們一聲,讓他們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去理會,這些時日盡量安分一些。」

  張御在回到了上層之後,與林廷執又交談了幾句後,就送其與弟子離開,待回到殿中,訓天道章之中卻有傳訊,意念一顧,卻見風道人尋了過來,他在內殿坐定之後,問道:「風道友可有事?」

  風道人問道:「張道友,風某問一句,造物軀殼可是破開層限了?」

  張御點首道:「正如道友所見。」

  風道人認真道:「造物如今在鍾廷執和崇廷執等幾位支持之下,聲勢漸起,要是再加上此事,只怕造物一道未來會迫壓修道之法,而玄法更是首當其衝。」

  稍稍頓了下,他又言:「張道友,這非風某量狹,而是人心如此,若不用修持就可抱擁偉力,誰人會去辛苦修持呢?而造物雖說佔了便利,可以如今造物之能,卻遠還未到承負其能的地步,過早上場,非是好事。」

  張御道:「道友之憂,也不失道理,如何調和諸機,那便我輩之責了。」


bpd 發表於 2022-2-24 23:21
赤霄 第六十章 靈傳非釋時

  天機總院在這一次嘗試突破過後,便在那裡等待結果,他們已經做好了又一次嘗試失敗的準備了。

  可令天機總院上層疑惑為之的是,玄廷本來是承諾告知並允許他們記載後續結果的,可是事機過去了許多天,卻依然沒有給他們一個準確的答覆。於是便幾次上書問詢,但只給了他們一個暫且等待的回應。

  這一回答,令很多人不解,同時也令天機部內部的猜測陡然變得多了起來,也使一些人增添了許多聯想。

  而在隨後的日子,有更多關於這件事結果的消息流傳了出來,其中一些說法令總院中不少人在激動振奮之餘還醞釀著不滿。

  這一日,于大匠在進午食的時候,對著方才準備夾起一塊蘸醬肉片的龍大匠道:「龍兄,最近的消息聽說了麼?可能這一次的突破嘗試成功了。」

  龍大匠將肉片放入嘴中,品嚐著軟嫩的口感和鮮香的醬汁,他緩緩咀嚼嚥下,這才放下手中的玉箸,道:「是聽說了,但是這可能不大。」

  雖然他也期望這一次能夠成功,可是這一次嘗試與上回基本沒有什麼分別,在技藝上畢竟沒有太大什麼突破,改進也不多,最多只是換了一個靈性力量,他對此並不抱什麼希望。

  其實這點天機院大多數大匠都是清楚的,要不然上次的反對當是更為激烈了,不會這麼容易被安撫下去的。

  他搖了搖頭,拿起玉箸,正待再去瓷盤裡夾肉。

  于大匠看他片刻,道:「假若上一次便就成功了呢?」

  「什麼?」

  龍大匠一怔,動作不由一頓。

  于大匠沉聲道:「我是說,假若上一次的突破嘗試……就已經成功了呢?」

  龍大匠怔了半天,眼神現出一絲驚愕,道:「這,這如何可能?上一次,上一次可是……」他沒能再說下去,因為上回那造物軀殼寄入了異神的靈性,到最後被擒捉到玄廷去了,到現在也沒有結果。

  于大匠道:「我只是提出一個假設。」他把聲音放低沉了一些,「如果上次本就是極可能成功的一次,但是玄廷有些人卻是不願意看到這等事,並且提前預見到了,所以橫插一手,藉著引動異神將此事截斷,那麼不正好將此事掩蓋過去了麼?」

  龍大匠抬頭道:「可這是沒有可能的,而且玄廷要想阻止也很容易,不讓我們嘗試便是了,何苦做出這等事?這不是多此一舉麼?再說上一次後玄廷依舊允許我們嘗試,可見他們並沒有這等心思。」

  于大匠卻是搖頭,道:「可是龍兄你應該知道,我們對於上層力量的瞭解依然有限,這樣突破上層的嘗試,每一次既需要充分的準備,也要靠一定的運氣,而有的時候,需要的僅僅只是一次巧合,不見得能次次都能重複,所以只要壞去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次就可以了。

  並且玄廷還是有大能支持我們的,有些人並不好直接阻攔我們,那就只能用一些迂迴的手段了。」

  說到這裡,他語氣越來越肯定,「所以可能是我們這次的突破嘗試,可能運氣好,又一次趨向成功,而某位本欲故技重施將之破棄,而支持我們的那幾位已然有了提防,所以沒有讓某位得逞,但是畢竟東西讓上面徵用了,還有藉口留著,現在由於上面意見不一,事機也便僵持在了這裡。」

  龍大匠覺得他好像是想的太多了,這次上層或許真的只是為了對付異神,沒有那麼多彎彎繞。

  但是對於玄廷上層,天機院在一部分人中總是充斥著各種偏向權謀紛爭的論斷,于大匠就是支持這等觀點的人之一,所以也不奇怪他得出這個結論。

  他斟酌了下語句,道:「于兄,我覺得事情恐怕並非如此。」

  于大匠冷笑一聲,道:「那為何遲遲上面不將記載拿來,也不將結果告知我等,龍兄可能拿出一個合適的解釋麼?」

  龍大匠見他堅持,也不知該如何說,只能道:「于兄,便真是這樣,我們也改變不了什麼。」

  于大匠長長吐出有一口氣,緩緩道:「現在是沒辦法,但是有了力量就能改變!這力量是靠我們自己去爭取的。」他伸出手去,將案上整盤肉片都是端到自己面前,語氣激亢道:「我們自己畏縮著不去拿,難道只靠別人施捨麼?」

  龍大匠伸出去的玉著頓時停在了半空,僵了片刻後,無奈收了回來,只能再去夾別的菜。

  八月中旬,雲海之上磬聲響起,諸位廷執從各自道宮之中出來,陸續在光氣長河之上定坐下來。

  諸位廷執主要談及的便是莫契神族之事,現在種種跡象都是表明,這個古老之神正在試圖回轉,特別靈性預言活躍頻繁,故是近來廷議主要都是圍繞著此事。

  直到諸事大致議定,林廷執才是開口道:「前回我與張廷執為擒捉神異生靈,借用了天機院的造物之軀,但此番無意中使得這造物軀殼邁過了上層關門,此物不知該如何處斷?故在此想問一問諸位廷執之見。」

  崇廷執道:「林廷執,這本是從天機院那處徵用而來的,既然對我無用處,那還不如歸還給天機院,許還對造物還有所推動。」

  林廷執考慮了一下,道:「這倒並無不可。」

  玉素道人道:「這東西曾得異神污穢,亦是曾有駐影在期中,我以為不若毀棄為好,如此免生後患。」

  崇廷執先警惕看了一眼晁煥,而後才道:「玉素廷執何必因噎廢食?再說林廷執早已驅離駐影,又何須為此憂慮呢?」

  林廷執則道:「玉素廷執此言也是持重之論,無可厚非。」他想了想,又看向張御,道:「張廷執意下如何?」

  眾廷執也是看來,此次事機算是林廷執和張御一同前去處理的,最早也是張御提出的建言,且他更是廷上少數幾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故的確也需聽取他的意見。

  張御道:「御以為可以還去,不過這裡還有一建言。」

  林廷執神情一肅,道:「還請張廷執說來一聽。」

  張御道:「而今濁潮頻發,更有異神伺機待動,這造物軀殼並無神主,容易為人所趁,故便是送至天機院,也需派遣修道人加以監察,今後無論是嘗試駕馭,還是平日觀摩,每回皆需向玄廷提前備報,有允執才可使動。」

  稍稍頓了一下,他又言:「且在天機造物真正得以突破上層界限之前,不得向下肆意宣揚此事。」

  韋廷執出聲道:「韋某同意張廷執之見,天機造物仍有不少缺陷,此刻宣揚造物,不是好事。」

  風道人也是道:「諸位,人心本惰,若是知悉只需造物加身便可得享上乘,那又何須用心修持?這於我天夏大局不利。」

  兩人之言使得不少廷執都是點頭,他們認為這話是有道理的,因為造物越到上面越難,就算真突破到了上境,那也並非終途,不是可以用造物就能解決一切了。

  在他們上面,還有更高境界存在,還有大道在前,修道人需要為天夏眾生指道前行,造物目前尚還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除了這一個,還有更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天夏需要直面各種強敵,造物把力量推升他們這等境地,那不知還要用上多久,故是不可能讓其等完全佔據下層的。

  陳廷執道:「這造物軀殼可以還給天機總院,但此事不可大肆宣揚。」

  鍾廷執對此沒有任何辯駁。要是這回突破是天機院自己弄出來的,那他還可以理直氣壯的出聲,可這不過是依靠異神之力偶爾得成,這也不值得拿出來說,只要能將此還回去,已然達成他所期望的結果了。

  因為諸廷執對此再無什麼異見,所以廷上很快通過了此議。

  東庭密林,某處玄府駐地之中,一名曾在東庭某處學宮擔任過師教的文吏,此刻正在給瑤璃教授各種天夏的學識文禮。

  待講課結束,他走了出來,對著趙柔讚嘆不已道:「趙道友這個弟子,聰穎敏慧,東西俱是一教就會,一點就通。」

  趙柔道:「有勞先生了。」

  那文吏笑道:「我是半點不累,如此學生,換一個人過來都能教好的,能教這樣的學生,是我這個做先生沾光了。」

  趙柔在送走文吏後,卻是眉頭微蹙。

  她知道這弟子很多東西一教就會,可是那只是入了門罷了,她要的是浸潤入身心,唯有這樣才能更好的融入天夏。

  她發現在這個駐地內,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可她是受罰過到此的,又不能離開這裡,似乎是自己把自己的弟子耽擱了。

  瑤璃這時走了過來,抬頭看著她道:「是瑤璃哪裡做的不好,惹老師不高興了麼?」

  趙柔摸了摸她的丫角,道:「徒兒你學的很好,老師很欣慰,只是這裡實在太小了,你能學到的東西不多,徒兒,你願意去東庭麼?」

  瑤璃想了想,認真回答道:「如果老師要瑤璃去,那裡瑤璃就去。」

  趙柔笑了一笑,道:「好,老師一定會幫你安排的,近日便送你去東庭。」


bpd 發表於 2022-2-24 23:21
赤霄 第六十一章 機變放遠觀

  八月中旬的廷議過後,韋廷執親自安排之下,派遣了一名使者將那一具造物軀殼重新送回了天機總院。

  天工部的連副部主與魏山一同被喚了去,使者將事機大概經過告知了他們,最後才將玄廷的諭旨交給二人,並囑咐他們此事可以繼續,但造物突破層限一事不可主動向外宣揚,不然玄廷隨時會中斷此事,並不許天機院繼續下去。

  兩人在接過諭旨的時候,有著一陣恍惚,彷彿一切都不是真實的,不過他們很快在使者的鄭重提醒下清醒過來,並凜然受命。

  魏山與連副部主交談了許久,抓緊時間定下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事宜,一直到了天邊露出魚肚白,這才在清晨的微光之中折返天機總院。

  只是在回來之後,心中仍覺有些不可思議。

  他是真沒想到這次事情會如此峰迴路轉,突破層限之事居然能得以成功,雖然只是一個巧合,可這是很關鍵的一步。

  非常關鍵的一步。

  只要他們接下來能把這其中的機巧逐步吃透,那麼終有一日是可以憑天機部自己的力量突破上層界限的。

  他也由此看到了追上修道人腳步的希望。

  他感覺更多的力量在從身軀之中湧現出來,儘管一夜未睡,可他仍是雙目有神,一如他年輕的時候那般充滿期冀。

  只是隨後,他的神情又變得嚴肅了一些。

  他看得出來,玄廷這次的態度非常明確,不允許他們對外宣稱還未成功之事,為此還正式下了詔旨,顯然是劃下了一條非常明確的界限,要是他跨過去,那絕對是會遭受到極為嚴厲的懲處的。

  他心中也是同意這個做法,畢竟他們還沒有真正成功,還是靠了玄廷的力量的而成,出去宣揚那不過是自欺欺人。

  在半日之後,他把所有參與此事的大匠喚來,並告知了此事,同時鄭重關照,這件事絕不得向下宣揚。

  眾人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震驚之餘也是欣喜莫名。

  不過這時有人出言問道:「魏宗匠,若是外面有傳言呢?現在外面很多流傳的流言,那並不是我們傳出去的。」

  魏山道:「不必理會,我們自做我們的事,外面之言論,與我們不相干,天機造物為天夏子民造福,而不是為了逞口舌之利。」

  那人又道:「可就怕玄廷到時候將此事扣到我們的頭上。」

  魏山看他一眼,道:「只要我們自己沒做過,你又有何畏懼的呢?玄廷自有手段辨別。」他揮了揮手,「好了,都回去做事吧。」

  眾人互相看了看,便陸續離開。

  于、龍二人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工坊之內。于大匠言道:「龍兄,怎麼樣?我早便說過了吧?這一次嘗試是成功的,很可能上次也是成功的,看來我猜的一直沒錯。」

  龍大匠道:「可是于兄,玄廷還是將造物歸還給我們了,看起來沒有阻止我們的意思,于兄是不是想多了?」

  于大匠看了看他,道:「龍兄,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且問你,玄廷若是真想歸還此物,那為何要隔那麼久?那應當是上面有了一番較量,而這回是支持我們的大匠在上面獲勝了。」

  龍大匠沒再與他爭辯下去,只道:「不管怎麼說,結果是好的,這具造物是活著的上層生靈,還沒有意識,或許這樣更好,要是我們專研透徹了,就能擁有屬於自己的上層力量了。」

  于大匠道:「當然,不過這只是第一步。」他用手往上指了指,「龍兄,我們不要看眼前的階台,還要向上看到更上面才是。」

  昌閤府洲,岑傳正在觀台上站著,負袖看著下面,後方有一道虹光照落下來,崇廷執的化影出現在了其中。

  岑傳轉過身來,道:「崇道兄,有何指教?」

  崇廷執道:「此番透露天機造物突破層限的消息可是岑道友透露的?」

  岑傳毫不否認道:「不錯,是我。」他又看向崇廷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何須再問?」

  崇廷執道:「我以為我們需要一起壓制的是玄法。」

  岑傳冷笑一聲,道:「玄法還是修道之法,造物算什麼?天夏人若尋此道,將永失攀道之機。」

  崇廷執道:「岑道兄,不管你如何想,但是造物終歸比玄法容易壓制,他們也到不了那個地步。」

  岑傳則冷聲道:「天機莫測,崇道兄莫非以為自己擅長運算天機,就能夠算定一切麼?在岑某看來,防患於未然是必要的。」

  崇廷執道:「岑道友,造物有幾十年氣數。」

  岑傳道:「此話我聽道兄說了不止一次了,那又如何?」

  崇廷執緩緩道:「天機氣數絕非是只與一物有關,而是牽連諸物的,岑道友,你可曾想過,為何造物會得此氣運?」

  他看向岑傳,「那正是因為天夏需要它。如今內外層界皆有玄尊坐鎮,這兩處皆無需太多顧慮了,但可能像張廷執說得那樣,那些在數個紀歷之前就存在的異神正深藏在間層之中,那麼間層也當需有人坐鎮。

  可是目前來看,我們的力量稍顯不足,造物若突破上層,卻能很好為我之補益。

  造物可得興,很可能是因為異神的侵略也在這幾十年中。

  不過天機自不會一成不變的,你若強行壓制造物,那麼能填補空隙的,就只有玄法了,玄法將會借此騰躍至更高處,這是岑道兄你願意看到的麼?」

  岑傳沉著臉沒有說話。

  崇廷執繼續道:「岑道兄,天數流轉,小節可改,大勢不可變,這不是你能阻止的,也不是我能阻止的。我們只能選擇順勢而變,選擇更利於我們的那一條路。我們為什麼扶持造物?相比玄法,造物更是容易壓制。」

  岑傳皺起眉頭。

  他知道,崇廷執其實是在和他說不要和他糾纏這幾十年的時間,等到這幾十年過去,再作判斷。

  幾十年的時間,造物的確是做不到和修道之法分庭抗禮。但是現在的情況,天機變數增多,遠遠不像以往那般平緩,他也難以保證自己的判別一定對的,而且崇廷等人擅長天機推演,很難說到時候會不會有別的藉口來說服自己。

  判斷局勢就像下棋,對手比你多預判了一招,都能讓你極為被動。

  崇廷執見他久久不說話,也沒想著立刻就從他這裡要到答案,只道:「岑道兄可以在此仔細想想,也可以和正清道友商量一下,今番就談到這裡吧。」說完這些話之後,他的身影在光芒之中漸漸隱去了。

  此刻的東庭遠陸,瑤璃乘上了一駕每月往來運送補給的載運飛舟,正往安州方向而去。

  最近一段時日來她總是做夢,夢到有一片彩光附著到了自己的身上,彩光後面還有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有的時候,她早上一醒過來,就發現自己並不是睡在床上,而是貼著牆壁站立著,但是每次趙柔在的時候就不曾發生這等事。

  她並沒有和趙柔說及這等事,她有種感覺,趙柔無法解決這些,反而會引發更壞的事,而且不知為何,她自己雖不喜歡這樣,可也並不覺得害怕。

  曙光從琉璃艙窗外照了進來,她忽然醒了過來,掀開薄被赤著腳走了床榻,下方軟厚的溫暖的地毯,她來艙窗邊往看去,那是不斷流逝的流雲,還有逐漸清晰可見的大地山川。

  她伸了個懶腰,在測室內洗漱了一番,服下了一枚趙柔給的丹丸後,就去了飛舟的公用大廳之內,這裡很多書冊報紙可以翻看。

  載運飛舟這一路之上是不斷停飛起落,並接了更多人上來。

  可以看到,前面每次所停留的地方都是軍事駐地,到了後面就是一個個有著很多土著的聚集地了。所以這裡可以見到很多土著。

  在她坐下的地方不遠處,就坐著一個相貌秀麗的土著女子,她嘴唇塗著一抹殷紅,身上穿著天夏袍服。她看了看瑤璃,用字正腔圓的聲音道:「你不是天夏長大的吧?」

  瑤璃好奇道:「你怎麼知道?」

  土著女子笑了笑,道:「我見的很多天夏人,你和他們不一樣,但你比我們好多了。」她露出一絲羨慕之色,「你長的很像他們,你的身軀內應該有高貴的天夏血脈。」

  說到這裡,她那股羨慕似乎止不住要溢出來,並看著她道:「我的天夏名叫沈瑾妍,你呢?」

  瑤璃道:「瑤璃。」

  土著女子道:「好名字,你的長輩給你取的麼?」

  瑤璃點點頭。

  土著女子道:「真好。」她試圖向著瑤璃坐近了一些,看著瑤璃手中方才拿的圖書,「你至少有一半天夏血統,又識文斷字,那就是天夏人了。」

  瑤璃看了看她,道:「你不是麼?」

  土著女子道:「最多再有兩年。」她張開自己的十指比劃了下,「等我會教會了十個能寫天夏字,能說天夏語的土著,那我就是天夏人了。」

  瑤璃看著她毫無任何不適的說出「土著」這兩個字,哦了一聲,就拿起圖書看了起來。

  土著女子下來也沒再來打攪她。

  而在飛舟再是行了半日後,女土著女子忽然眸中露出光彩,道:「快看,那邊就是東庭安州了,我們到了!」

  瑤璃抬頭看過去,就見一座龐大無比的巨台出現在視線之中,其高出於安山山脈,雄壯至偉,令人不禁為之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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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六十二章 入間窺異域

  載運飛舟在安山山脈的一座懸空泊台上停了下來,瑤璃與那個土著女子告別之後,就跟著人流走出了泊台。

  像這樣年紀的小女孩,大多數有著父母長輩帶著,不過她這次是一個人來的,沒有人跟隨,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雖然她現在還沒有修練出什麼法力,可是趙柔給了她很多法符,已經足夠她用來自保了。

  她發現,似乎在自己進入安州轄界之後,那一股纏繞在身上的彩霧消失了,好像是主動蟄伏起來了,她雖然還不曾入睡,可她感覺就是這樣的。

  在兌貼處兌了路貼後,因為她身上有天夏血統,再加上識文斷字,所以很順利的從關所通過,來到了曠闊的大道之上。

  此時一股清新的氣息迎面而來,好似大氣被洗滌了一般,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道路兩旁是金燦燦的桂花樹。

  同樣出了關所的人都是乘渡上造物車駕離開了這裡,這雖然方便,不過耗用不菲。

  她身上金元不多,甄綽、趙柔是受罰的修道人,所有修道資糧都有天夏分配,沒有多少金元給他,除去必要的生活所需和一些開支外就不剩下多少了,她還想著省著點用。

  故是她沒有去乘坐那些造物車駕,所以她打算乘坐相對便宜的馳車去往內城域。

  「瑤璃是麼?」這個時候,一個聲音自不遠處傳過來。

  瑤璃看過去,見是一個黑衣修道人站在那裡,氣息飄忽不定,她想了想,「是的。敢問前輩可是有事麼?」

  黑衣修道人道:「我是東庭玄府玄正崔岳。甄、趙兩位道友的來書我已經看過了,他們托我照拂你,你也不用憂慮,你師長的事與你們這些晚輩無關,你跟我來吧。」

  瑤璃嗯了一聲,乖乖跟著了上去。

  大約百來步後,崔岳一拂袖,一團霧氣散開,一駕如同甲蟲一般的造物車駕顯露出來,艙門向上如翅展開,露出了空闊的艙室,崔岳先是走到了裡面,對她道:「進來吧。」

  瑤璃走了進來,她看了看,沒去坐那些低矮的座位,而是走到後面,往稍高椅子上一坐,因為個頭不高,所以雙腳便懸空了。

  崔岳看了看她,沒有說什麼,艙門自行落下,這個蟲形造物撐開數對近乎透明薄翼,在震動之中騰空而起。

  瑤璃好奇地看著這個造物,臉上多了一些小孩子才有的好奇,她摸了一下某個撐腳,看著其抖動著縮回去,道:「都是活的。」

  崔岳道:「是的,所有造物都是活的,就算你乘坐的飛舟都是,你對造物感興趣麼?」

  瑤璃想了想,懸空的雙腳晃蕩了一下,點頭道:「覺得挺不錯的。」

  崔岳道:「東庭也有造物學宮,如果你喜歡的話,只要能通過你老師所囑咐的課業,那也可以去那裡旁聽。」

  瑤璃眼睛一亮,道:「我學的很快的。」

  崔岳道:「我看了你老師的書信,她一直在誇獎你,不過她道法不錯,可是關於天夏的一些東西,你在她那裡學到的卻是十分有限,而有些也不是那麼好學的。」

  瑤璃再次強調,「我學的很快的。」

  崔岳沒再說話。

  瑤璃雙手撐著身體,那裡晃蕩著雙腿,轉頭看著外面宏偉的建築,時不時哼著一些輕快的樂調。

  崔岳默默聽得,這一些神夏時候的民間古曲,應該是趙柔教給她的。

  蟲形飛舟行有半刻後,在一處建在小丘上的高台客舍上停了下來,這裡附近有一片繽紛多彩的花樹林,還有寬闊筆直的大道。

  林邊還有一條點綴著廊橋小亭的小河,時不時有人划槳泛舟而過,沿岸有一盞盞明亮的燈籠正在掛起,氣氛在金紅的晚霞之中分外祥和溫馨。

  瑤璃目不轉睛地看著,待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出了飛舟,並跟著崔岳來到了一處客舍之內,這裡面擺設較為簡樸,器皿多為竹瓷,佈置也是淡雅雋永。

  崔岳道:「你就先在這裡住上一晚,明天我會讓人帶你去瑞光城,去泰陽學宮進學。」

  瑤璃萬福一禮,道:「多謝前輩。」

  崔岳道:「沒什麼,兩位道友拜託了我很久,不要辜負的他們期望。」他擺下一枚法符,「如果有什麼事情,可拿這個法符尋我。」

  交代過後,他轉身走了出去,他的身影越來越是虛淡,在走過門廊之後,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玄府玄正台上,崔岳正在大堂之內批閱文書,

  濁潮帶來的影響仍在繼續,東庭海域之內一直有神異生靈在不停冒出來,間層之中也經常有神怪出現。

  但是這並沒有拖延天夏的腳步,天機工坊在武大匠接手之後,總能很快拿出各種對抗的神異的造物,低層次的神異生靈對他們的威脅已是越來越低了,而跨連數洲的穹橋正在有條不紊的建立著,一旦建成,就能夠數洲的力量聯合在一起。

  而他身為玄正,所需處理和關心事機卻並沒有因此減少,每天所有諸多事機冒出來。

  他能用分身幫助批覆文書,但是各種神怪和異神不是用筆勾畫一下就能解決的,要不是還有守正駐地分擔一部分,這麼多他事根本處理不過來。

  這時一道化影自外而來,歸回到了他身軀之中,他動作微微一頓,片刻後,一道元神照影飛出,來到了玄府某一處高台上。

  梁屹正在此間,他拿著一枚玉符,似在感應著什麼,崔岳到來後,他放下玉符,道:「崔玄正,你接到她了?」

  崔岳道:「接到了,梁玄尊,會是她麼?」

  梁屹道:「她的來歷,還有她所出現的時機,都是那麼湊巧,可能很大,崔玄正,你且按此前安排行事。」

  崔岳點了點頭,道:「我已是把她安排在了客舍,明日就會送她去泰陽學宮的。」

  梁屹道:「有勞崔玄正了。」

  崔岳道一聲不敢,打一個稽首,便就離去了。

  此時此刻,某處無邊間層之內,焦堯足踏法駕,正在一座處處殘破,崩裂成幾大塊的地陸上探尋著。

  這時他突然望向一邊,那邊飄懸著一顆缺損了半邊的巨大頭顱,看了幾眼後,發現其模樣與伊帕爾神族十分相似,暗忖道:「張廷執說得那處地界,看來真的是這裡。」

  張御令他所進入的這一處間層,早在前紀歷就存在了,不過現在已是破碎了許多。

  當初伊帕爾神族曾在此間駐紮了整整一個隊,也就是一十二名神族衛士,對於本來族人十分稀少的伊帕爾神族來說,這算是破天荒的重視了。

  焦堯也能理解,異神雖然不能與玄尊相比,可要是在哪個地方有著複數以上的玄尊鎮守,那這絕對是無比重要之地,就比如現在的玉京。

  他之前探詢到的那些東西,似與伊帕爾神族毫不相關,反而疑似與莫契神族有著較大牽扯,可隨著深入探查,發現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這兩種遺痕似乎彼此交纏在了一起,令人看不明白,比如這個破碎地陸上,就有著大量伊帕爾神族留下的痕跡。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金屬高丘,上面有著繁複線索凹槽,有著規整而獨特的美感,而在正面,則嵌有一扇巨大的門戶,內中深邃難測,不知道通向哪裡。

  他明顯在這上面感到了一股強烈的神異力量。

  他也是十分小心,自己並不邁入其中,沉吟一下之後,一道元神自身軀之中飄出,往那門戶前行。

  就在穿渡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阻力,但是力量並不強大,也並不堅決,反而十分虛弱,關鍵這只是元神,他也沒那麼多顧忌,故是輕輕一掙,就排開了阻礙,穿過了這一扇門戶。

  待到了裡間,裡面出現的卻是一幅十分的慘烈景象,最遠處是一個巨大的豎立的環狀物,似金似玉,能感覺那本來是熾熱的,但現在冷寂了。

  在環狀物前方,遍佈著許多殘碎的神異生靈的屍骸,牆壁和地面滿是坑坑窪窪的破碎和深刻的劃痕,斷折的兵器到處都是,還有一駕駕撞碎或者墜毀形似飛舟的物事。

  最為引人注目的,是最前方兩個依舊保持著完整身軀的巨人,他們生機已然斷絕,可是仍以手中的長矛支撐著自己,站在那裡不曾倒下。

  焦堯發覺到了此處之後,自己的力量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壓制,不是不能動用,而是消耗數倍提升。

  當然,他一個摘取虛實相生功果的修道人,法力可謂無盡,也不必太在意這個。

  他又感應了下元都玄圖,發現也僅只剩下了最為微弱的感應,顯是也受到了什麼阻礙,這倒不是這鎮道法器不濟,而是駕馭此寶的人權柄不夠,沒能發揮出法器的威能來。

  此時他抬眼望向那巨大的金玉環狀物,感覺這東西似乎十分重要,於是身影緩緩朝那裡飄了過去。

  而就在他從那兩個巨人身旁經過的時候,某個巨人背後卻是一陣晃動,而後一張模糊的人臉漸漸自裡浮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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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六十三章 靈影互牽繫

  在那金玉方台之外,焦堯氣定神閒的站在那裡不動。

  在元神進入那一層屏障之後,他便就感受不到那裡的任何情形了。

  他猜測裡面很可能是自成一域,不過沒有關係,等到元神自裡面出來之後,他就能瞭解裡面的一切了。

  只是等了一會兒之後,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詫異。

  因為就在方才,他感覺到自己與元神之間的牽連居然斷開了,也即是說,那一具元神已然消散了。

  他望著那一處出入門戶,眼睛不禁半瞇了起來。

  一般來說,元神除非是遇到實在難以抵抗的力量,是不可能被殺滅在裡面的。

  要知道元神與他的本事相仿,他能用的神通道術,元神也是一樣能用的,若是裡面有東西能夠打滅元神的話,那麼也有可能威脅到他的。

  但還有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他的元神是自行斷絕的,那樣也就解釋的清楚了。

  但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物,元神要選擇如此做呢?

  他琢磨了片刻,意念一動,就有兩個與他一般模樣的化影出現在了身側,一同往裡那門戶之中穿渡進去。

  兩個身影進入到裡面後,同樣是看到了方才元神所看到的景象。

  兩個化影在看了下來後,已是能夠非常確定,那元神確實是自我化散的。要是被外力打滅,一定是會留下法力鬥戰的痕跡的。但是這裡雖然場面慘烈,可沒有任何法力碰撞的跡象,並且元神沒有留下絲毫殘留氣機。

  這倒好像是怕被什麼東西追攝到一般,兩個化影繼續向前探索,另一個往後退了出去,想要將這裡情形告知正身。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退去的化影看到,那一具往前方行進的化影背後,似隱隱有一個臉部輪廓浮現出來,而他也不曾發現,自己的背後,也是有著一個相同的東西在浮現。

  此刻外面的焦堯忽然一抬頭,盯著那門戶看了一會兒,因為就在方才那一刻,他感到兩個化影都是斷絕了。

  他心中更為詫異,同時深思了起來。

  一次還能是巧合,那麼兩次就不是了,況且在派遣兩個化影前去時,他的意志偏向於把裡面信息傳遞給自己。

  可儘管這樣,化影仍是消散了,而且是在同一時候,這明顯就是自行選擇的結果,而不是外力的作用。

  這般的做得可能,許是在提醒不可將自身帶了出去。

  他望了望前方,還有這個屏障,可謂非常薄弱,根本阻止不了上層力量進入,但若說並不是阻止人進去,而是防止人從裡面出來的呢?

  他一揮袖,一道法符飛入進去,但是在試圖招引出來的時候卻是遇到了極大阻礙,這無疑肯定了他的判斷。

  他覺得自己或許需要借助某些法器來探查一番了,不過這個事情裡面透著一些詭異,他覺得還有必要向張御先行通稟一聲。

  他伸指一點,一枚寄托自身意識的符箓出現,而後心下一喚,過去幾個呼吸後,一道金光落下,就將這東西直接送了出去。

  再等了一會兒,有金光落下,待光芒散去之後,出現在那裡乃是一串晶瑩剔透的圓珠,每一枚似都等反照出他的身影。

  這是「傳化珠」,出自一種寶蚌,這東西分為主珠和從珠,從珠所見會照應到主珠之上,但是在傳遞過程中一定是會對原來事物進行某種扭曲的。

  因為世上有些東西是不能直接觀望或者接觸的,所以修道人便利用這一點,把從不同寶蚌中採取的從珠編結到一起,利用其去探尋這些危險事機,再從諸多從珠所反映的信息中察看那不變的共性,那麼就差不多還原真實了。

  焦堯這一串珠子取到跟前,伸手在上一拂,粗粗將之祭煉了,一道化影出現,將這一長串圓珠收入袖中,隨後就朝著屏障之內飛入進去。

  等了一會兒之後,這一串長珠飛了出來,他伸手抓住,默默辨了一辨,神情不禁微微一變,神色變動來去片刻後,便見他身軀驟然消失,像是從世上被抹去一般,只餘那一串珠子還飄懸在那裡。

  下一刻,一道宏大光芒從其原來所站的位置上綻放出來,他是又重新出現在了那裡,他伸手將這串珠子抓住,不過這次他一眼都沒再去多看,而是將之收入了袖中,同時以元都玄圖向著張御那裡送了一個傳訊過去。

  東庭洲域,瑞光城,泰陽學宮。

  瑤璃雙目一睜,從睡眠中醒了過來。外面傳來的清脆悅耳的鳥啼聲,她從榻上起身,推開窗戶,讓清晨的陽光照射進來。

  這已經是來到東庭的第十天了,自到了這裡之後,她再沒有做過那個古怪的夢。雖然她從來沒有對這個感到害怕過,但是能夠安穩的睡上好多天,而不是醒來後莫名其妙出現在某個地方,這還是挺好的。

  便不說這些,瑞光城也比密林裡的駐地好太多,這裡有好多好吃的美食,各種風格多樣的衣物飾品,出行也很方便,接觸的人不但和善有禮,而且多是知識豐富,周圍還有很多的同齡人。

  她十分感謝自己的老師把自己送到這裡來,現在她每隔三天就要送一份傳訊回去,告知趙柔這裡自己的事情,趙柔回信讓她安心待在東庭,不要顧念自己,但是要求她要一絲不苟完成自己佈置下來的修行功課。

  她逗弄了一下窗台上不知什麼時候飛在那裡的飛鳥,轉回去洗漱沐浴,服了些清水丹丸,修煉起了呼吸法,待得早課結束,她便換了身淺青色的襦裙,就從屋舍之中出來,往學堂方向而去。

  泰陽學宮入學的年紀要求,至少也得十四歲以上,並且是需要考入進去的,沒有通融的餘地。她按趙柔上報的戶籍年齒也不過才十二歲,更沒有考過,還遠沒到那個條件。

  不過以往隨著東庭府洲的擴大,人口的增長,故是學宮也是開設了少學,但是同樣條件嚴苛,她也是免不了受了一番考校,這才被允許前來進學。

  走到路口之後,她在一株桂花樹下等了一會兒,沒多久,一個與她年齡大致相仿的圓臉少女揮手與她打了個招呼,就小跑了過來。

  瑤璃也是對她揮了揮手,兩人聚在一起,就有說有笑的結伴往前行去。這一路之上,學子漸漸多了起來。

  由於天夏學子從小堅持行夏禮,雖非個個相貌出眾,但都是衣飾整潔,儀姿之上更是挑不出絲毫毛病。

  那少女這時道:「瑤璃,你學得這麼好,兩年之後一定就能進『上學』,到時候你準備做什麼,是去玄府成為修士,還是去天機學宮學造物?不過去府洲做文吏好像也很不錯,我聽說荊丘上洲的洲牧就是一位女子,說不定你也行。」

  瑤璃看了看她,道:「你呢?」

  少女唔了一聲,道:「可能留在學宮當一名輔教吧,造物我沒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去了也只能做一個普通工匠,永遠成不了大匠,只是學道要求更高,去年阿父請了一個玄修教授我呼吸法,但是我練了兩個月也沒成……」

  她用手肘碰了一下瑤璃,「別說我了,我問你呀。」

  瑤璃偏頭想了想,道:「我覺得造物也挺不錯的、」

  「你想學造物?」

  少女有些驚訝地看著她,道:「瑤璃你不是在修煉呼吸法的麼?我還以為你多半會去學道呢。」她道:「學了造物,那就不可能再學道了,學道也不能再學造物了。」

  瑤璃嗯了一聲,也看不出她是不是在意,她道:「我們到了。」

  少女抬頭一看,不知不覺,學堂已近在眼前,兩個少女在台階上把彼此衣著對照整理了一下,這才與一些學子打著招呼,一同邁過那高大的門檻。

  不遠處,兩個玄修看著她們進入學堂,將各自的筆錄對照了一下,就通過訓天道章向崔岳送去了傳告。

  崔岳此刻正在城外海堤之上,看著一頭頭形如水蛭的靈性生靈被拖到了岸上,半年前到如今,這些東西不斷在增多,雖然沒多少力量,但卻能對堤壩造成極大的腐蝕。

  不止是這樣,大氣之中也多出了許多細小的靈性蟲豸,會隨口鼻鑽入進來,每天幾乎都會遇到新的情形。

  這時他心中有感,看了一下傳訊,在原地考慮了一會兒,就分出一道化影飛了出去,再度來到梁屹所在法台上,在與後者見過禮後,他道:「梁玄尊,這個孩子很用功,我看她意識之中沒有被侵染的跡象。」

  梁屹沉聲道:「對於那些異神來說,她只是一個用於承載的軀殼,她的體內應該已經有靈性種子附寄了,而當靈性力量完全融入身軀之內後,她本人的意念就不再重要了。」

  他把一抹,面前一道光芒展開,裡面飄出十餘道人影,無一例外都是十歲上下的年紀,「這都是我之前尋到的受靈性力量侵染之人,隨著那股靈性力量增強,他們的認知也是逐漸偏移,同時力量會越來越強。」

  崔岳神情凝重道:「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把她留在這裡,那麼這股力量最後也是會找到東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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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六十四章 消氣斷傳跡

  梁屹道:「梁某方才說了。那股靈性力量終究還是要靠寄主方能闡發力量,並且需要一段時間用來持續漸進的。但如果能在源頭上遏制此事,那麼結果可能就大不相同。

  可以看出,瑤璃此刻自身並沒有受太多的影響,這應該她受得沾染並不深,所以認知上也沒有扭曲,若是往後一直能制壓的好,那麼或許能杜絕後續之事。」

  崔岳沉思了一下,道:「這應該是甄綽、趙柔兩位道友之功,將她收做了弟子,告知他如何修行,並教導她天夏儀禮文字。」

  梁屹道:「不錯,那時候的她幾乎就是一張白紙,可以任人塗染,若是那個時候靈性力量主導了她的認知,那就無可能阻止了。此是這兩位道友之功,才使得她沒有偏向邪路。

  而這是非常重要的。並且在這兩位道友身側時,那靈性力量在弱小之時怕在兩位面前暴露,故也沒有釋出太多力量,這非常好,雖然這兩位是無意的,可結果是好的,不管過後事機如何,我都會為他們請功。」

  崔岳點點頭,道:「所以只要瑤璃一直維持著如今的狀態,不使超過一個界限,那麼那靈性力量是不會來的了?」

  梁屹道:「是如此。設法將她留在東庭,就是最穩妥的做法。如果她一直認同我們天夏,並還懂得去主動抗拒那靈性,那麼哪怕她日後出了東庭範圍,也不會給異神以可趁之機。」

  崔岳道:「如此就可以免除那異神歸來麼?」

  梁屹搖頭道:「這是免除不了的,預言在那裡,只要靈性力量沒有耗盡,那麼一定是會實現的,只是會換一種方式,可是這般做消耗的力量將會更多,且也未必合適,這將有利於我們對付異神。」

  崔岳神情稍稍嚴肅了一些,道:「那崔某問一句,既然如此危險,梁玄尊為何沒有……」

  梁屹道:「崔玄正是想說,為何不直接下手將可以寄托的人殺死,來個一勞永逸麼?不錯,這確實能解決一些問題。

  但是這些人總歸是無辜之人,你便是殺了他們,靈性力量也會去尋找別的寄附,日後再遇到這等事,難道是見一個殺一個麼?

  要是寄附有成千上萬人,那麼我們難道都把他們殺了麼?

  崔玄正,你是陳廷執的弟子,還跟隨過張廷執,當是知曉以往青陽上洲之事,那裡曾受魘魔寄蟲的侵染,未能察覺之際,誰都是可疑之人,那麼要把這些人都殺了麼?

  我們要解決的並非是他們,而事機的根由。」

  他看向上空,沉聲道:「何況這等事往後可能還會有,我們若是直接這般做,簡單是簡單了,但後來人或可能引此為例處置事機。而我們守住此限,後來人在遇到相同之事時。或也能多思量幾分。」

  崔岳聽到他如此說,神情不由得稍稍放鬆了一些,道:「崔某知曉了。」

  梁屹這時看向道:「崔玄正,你對瑤璃的事似是很上心,也多次提及甄、趙兩位道友,你與這兩位道友以往有交情麼?」

  崔岳搖頭道:「我與他們並無交情,以往也未曾見過他們,但是這兩位是上宸天贏沖的弟子。

  梁玄尊或許聽說過,老師以前曾與贏沖交好。這兩位投拜天夏之後,因是以往從未做過惡事,反還查出來曾經試圖勸誡贏沖投奔天夏,所以為贏沖所不喜,兩位道友被罰過到此的時候,老師也讓我在不越規序的情形下對他們稍加照拂。」

  梁屹道:「原是這般。」

  崔岳道:「梁玄尊,若無什麼事,崔某就告辭了。」

  梁屹抬袖一禮,崔岳也是打一個稽首,這具化影如來時一般遁光遠去了。

  梁屹則是看向玄府最上方,東庭有益木遮蓋,又有大陣護衛,還有他與萬明坐鎮在此。遠陸更有金郅行、艾伯高二人,在守禦力量上,目前也只比玉京那裡差了點。

  雖說與東庭直接碰撞是不明智的做法,但要看目標是什麼,是不是有著特殊意義,他並不排除萬一。

  不過所有一切他與萬明道人已經準備好了,也上報給了張御知曉,要是對方真敢直接衝擊東庭,必叫其有來無回。

  清穹道宮之內,張御站在殿中,看著牆上的天夏輿圖,妙丹君則趴伏在他腳邊不遠處。

  輿圖上面正顯現出密密麻麻的光點,隨著各征伍消息陸續傳回,這是目前所探尋到的間層,但這還不是全部。

  不過在有了諸多探查回報後,他對間層的認識卻是更為深刻了。

  過去他對間層的瞭解有不少來源於伊帕爾,畢竟其在主宰世間的時候疆域也包括了大部分間穹。

  但是伊帕爾有一個缺陷,那就是技藝全都是轉向了如何繼傳自身和控制其餘神眾了,對更上層力量的探詢上遠不及天夏,現在看來,其對於間層的認知也有欠缺。

  這也或許是因為此神族的力量掌握在少數上層神眾手裡的緣故,他們不需要前進,只要打壓下層,不令其有所進步就好,這做起來其實反而更為容易。

  伊帕爾只是單純的把間穹佔據,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特別是後來在間穹之中一直沒有變化的情形下,只有幾個特別重要的地方還在嚴加戒備,其餘是完全鬆懈了。

  而在他的眼中看來,其實間層並不是一個單純的空域,而是破碎變化,其不會時不時的膨脹塌陷。

  在膨脹之時,就能連接上更深處的空域,也可能同時連接上內層,而在塌陷時則脫離出去,這就像兩道湖泊之間的水窪一般,有時候忽然兩者連通,有時候卻又斷開。

  這個膨脹和塌陷一般情形下是能夠預測的,可是在某種情形卻又會莫名變動,譬若濁潮到來之際。再如某種預言的力量。

  這樣的話,異神歸來的途徑也就找到了。

  此刻他心中生出一陣感應,轉而看向外間,妙丹君一下站了起來,須臾,外面有一道宏大金光落下。

  片刻之後,神人值司進來一揖,起雙手往上一呈,道:「廷執,外面一封符信送至。」

  張御看了一眼,就知是焦堯送來的,他拿了過來,意念顧去一轉,頓時看到了焦堯這一路之上來到金玉大台之前所看到的東西。

  這裡面既有伊帕爾神族的殘骸,又有疑似莫契神族留下的痕跡,還有一些別的什麼難以分辨的東西。

  這印證了他的判斷,間層在不斷連通和破散之中的,所以這些東西才會被融合到一處來。

  他尤為注意的,那是金石大台,這與伊帕爾神域所在那一座十分之相似,這必然與伊帕爾王者有關。

  可能有伊帕爾神王曾在這裡居住過,也可能這裡是那個失蹤的第一代神王的居所,真要是如此,不准就能循著這裡找到莫契神族的更多線索。

  到底是不是,恐怕需要他自己去看過了。

  他思考片刻之後,神氣分身從身上走了出來,而後心意一轉,頂上有一道宏大金光落了下來,在持續有十來個呼吸之後,這才收斂而去。

  隨著眼前的光芒逐漸消散開來,這一具神氣分身已然出現在了間層之中。

  焦堯對著他打一個稽首,道:「廷執有禮。」

  張御點首回禮,看向那一座金玉大台,道:「焦道友,情形如何?」

  焦堯側身看了一眼,道:「焦某未有在往裡試探。」他從袖中那串寶珠取拿了出來,「廷執請過目,焦某便是這些寶珠之上看出了端倪。」

  張御拿了過來,他眸中神光一閃,霎時心中便是有數。

  他通過這些寶珠已然判斷出來,這金台之中存在著一個十分奇詭的東西,這東西一旦被人看到,或被感應到,那麼就會寄附上身。後果如何暫還難以看出,但這東西無疑蘊藏著極強烈的惡意,裡面還能隱隱可看到那易蟲和佐姆之鱷的影子。

  可以想見,這個東西一旦這東西被放了出去,一個文明從上到下都有可能在短短時間之內崩潰。

  他抬頭道:「焦道友看過了麼?」

  焦堯正色道:「為了確保沒有疏漏,焦某在看過之後,化去了在世之身,也洗去了這一段憶識,故是現在只知此物的厲害,但不知具體。」

  張御看了看他,這頭老龍當真是一個滑頭,或者說是過於謹慎了。其為了確保與這東西沒有牽扯,不但把身軀化了去,連待自己記憶都是一併洗去了,這樣的確可以確保自身完全不受任何沾染。

  其實以這老龍的本事,莫說只是隔著觀看,便是直接感應到,那東西也無可能把他這虛實相生修道人的如何。

  其這般做,一個徹底根絕了後患,還有一個就是做給他看的,免去了自身回去之後被查驗懷疑的可能。

  但這事情,交給這老龍的確不合適。

  他將寶珠收了起來,道:「焦道友,你且留在此地,我進去一觀。」

  焦堯躬身稱是。

  張御一振袖,腳下踏起雲芝玉台,就往那個門戶之中穿渡進去,那一層屏障幾乎沒有啟動任何阻礙的作用,他一瞬間就來到了大台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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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六十五章 追神溯往蹤

  張御到了金玉大台之內,抬眼望去,目光掃了一圈下來,就將這裡所有物事都是收入了眼底。

  這裡空域極大,但幾乎每一處都是堆滿了各種神異生靈斷肢殘骸,因為這裡自成一域,並不與外界連通,也使得各種物事也不會腐朽腐爛,當初一切都是得以完全保存下來,幾乎就是像是上一刻才發生的事。

  不過他此刻看得重點卻不是這些,而是這個大台之內四壁之上的神紋和符號,他沒看錯的話,這是伊帕爾的王徽。

  周圍還有各種破碎的象徵著伊帕爾神權的器物。

  尤其是上空高懸著一個四分五裂的方台,上面那一尊本來戴著神冠,身著華麗精美的衣飾的神人雕像,現在已經是和那些殘斷肢體混在了一起,但仍能大致看出原貌。

  這裡至少有著一位王族的存在。不過其真正的身份可能更高,這些還有待確認。

  他這時看了那兩個站在最前方的伊帕爾神族衛士一眼,祂們身軀強壯,身體表面遍佈傷痕,從身上的穿戴和所持有得武器上看,無疑是伊帕爾上層族人。

  本來他得了所有伊帕爾神族的知識和記載,每一個伊帕爾神族的上層族人照理都是能夠對應辨認出來的。

  但是這兩個並無記載,那也就不具備回到神樹重生的資格。

  這兩個上層神族要麼是被早早剝奪了這個權利,要麼本來就不曾錄入伊帕爾的譜系之中。

  他較為傾向於後者。

  因為伊帕爾曾經有一批較早的上層並不肯效忠後來的王權繼承者,祂們不是被清洗就是失蹤了,這兩個人或許就是其中二個。

  他微微抬目,結合此處佈置的來看,那麼這裡很可能就是伊帕爾神族第一代神王的王舟,而這些人就是祂的護衛。

  當然,神王座駕不止一個,那位傳說之中第一代神王打造了一十三個星辰作為自己的座駕,最後也是將一十三個星辰一同帶走,說是去往星空遨遊。

  不過這只是內部美化的說辭,真實情況肯定不是這樣,但假說之中蘊藏真相,至少王舟的事情用不著掩蓋。

  張御這時又看向最遠端的那個巨大環狀拱門,凝注了一會兒之後,他腳下踏動玉台,向著那處飄渡過去。

  彷彿是上一次的重演,就在他從那兩個伊帕爾神族的身邊經過的時候,有一個模糊的人臉從其背後浮現出來。

  張御似對此毫無所覺,直接到了那拱門之前停下。

  而此時此刻,那個人面卻是慢慢在他背後凝聚出來,只是方才凝聚到一半,就抽搐扭動了一下,無聲無息破散開來。

  這東西似是並沒有放棄,繼續試圖凝聚,可是接下來的每一次,它都是到了最後關頭破散了去。

  張御依舊凝視著那拱門,他大致能猜到這是什麼,但需要驗證一下,只是微微感應了一下,發現需要伊帕爾的神異力量才能推動此物。

  這並無法難住他。

  他意念一轉,憑空捉了一道清穹之氣出來,運化片刻之後,並將之擬化成了自己曾經見過的伊帕爾王族的力量,而將之並往裡渡入進去。

  這拱門並沒有對他進行排斥,在這股力量進入之後,便微微震動起來了,有閃爍的金光自裡跳動出來,從拱門的一端快速飛躍另一端,隨後另一端也是如此,隨後拱門之前有隱隱波蕩出現。

  但是接下來,光芒變得時斷時續,無法連貫,似是這東西受到了某種損傷。

  他沒有再繼續,將力量撤了回來,雖然這東西壞了,不過短短試探之中,他已經能夠確定,這個東西能夠造成類似牽引間層的作用。

  按照他此前的判斷,濁潮的變動,會使間層與間層更深處還有內層之間,產生一個相對容易經過的通道。

  而通過這東西,很可能能在間層與某些層界之間駕起一道橋樑,如此不依靠濁潮也能夠在間層之中穿渡過來。

  這有點像是伊帕爾的星舟,只是伊帕爾是利用自己曾經到過的星辰做牽引,此物應該也是在佔據了各個間層,並事先做了一番佈置,才能實現這一點,想要去到從未去過之地,恐怕沒那麼容易。

  伊帕爾一些技藝很可能是直接繼承至莫契神族,不過這些只掌握在伊帕爾上層手中。

  他思索了一下,這時身影緩緩飄升起來,來到高處俯視著這一方空間,眸中有一縷神光綻放。

  隨著光影的變動,這裡一切景象開始往回倒退,周圍殘破的牆壁逐漸恢復成了之前壯觀明亮的模樣。

  而發生在此的那一場慘烈鬥戰,也是在他眸中如浮光掠影一般快速飄過。

  只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原先他以為是王舟與間層深處某地界有了牽連,而後兩個勢力重新接觸,雙方因此展開激戰。

  可實際上不是這樣,可以看到,居然是伊帕爾神族內部先產生了爭執分歧,有一部分守衛看去是在守衛著正在閃爍的拱門,而另一部分人似乎是在讓他們放棄。

  雙方從最開始的爭吵到後來展開了激戰,然而這並不是偶然,而是一場有預謀的襲擊。

  在戰鬥開始後,許多伊帕爾神族帶著諸多異神自外衝入進來,試圖圍攻看去本來是鎮守在此間的族人。

  在戰鬥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卻是有第三方加入了戰鬥,無數神異生靈從拱門之中湧出,伊帕爾神族雙方只能一同對敵,最後所有伊帕爾神族戰死在此,而失去了力量維繫的拱門也在碰撞中斷絕牽連。

  只是他注意到,越是往前回溯,越是卻是受到一股力量的攪擾。

  在一幅勉強能看清的場景之中,他能感到有三個人在那裡說話,其中兩個就是如今站在那裡護衛,祂們對某一個十分恭敬,可此人在他眼中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不曾留下任何身影。

  這無疑證明了,有一個層次十分高的存在曾在這裡,其能令伊帕爾這些族人俯首聽命,他有理由懷疑這就是伊帕爾的第一代神王。

  除了這些之外,就再也看不到什麼了。

  張御眸中神光緩緩收斂了起來,這個地方的價值很大,但是帶了回去並不妥,他會提議玄廷派遣合適之人過來繼續探研,或許還能把這一個拱門進行修復,或能通過此物查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

  而在他思索的時候,那一張人臉還在那裡試圖凝集,可每一次都是失敗。

  張御方才一直無視了此物,身為虛實相生之人,神氣世身時時變轉之中,並沒有一個可供攀附的所在,幾如面對虛空,這東西若是能夠虛空傳遞,那也不會被困在這裡了。

  何況他還掌握了大道「身印」,只要他自身不願意或者排斥的,那麼就無可能寄宿到他身上。

  此時他將那些一串寶珠拿了出來,目光落去,一枚寶珠從上面飛了出來,旋即心光一放,霎時將整個方台的空間都是囊括,絲絲縷縷的心光無孔不入,並滲透入這裡每一個物事之中,唯獨留下了寶珠這一處空隙。

  過有一會兒,那一張模糊臉孔浮現在了寶珠之內,因為在心光逼迫之下,其無處可逃,唯有遁入此珠,才能躲避過去。

  張御見其落去,便把周圍心光一斂,將這寶珠完全包裹了起來,隨後收入了袖中,身影轉過,就從這金台之內走了出來。

  焦堯正等在外面,見他出來,立刻上來稽首一禮,道:「廷執。」

  張御點了點頭,道:「此間之事我已是處置好了,焦道友這一次做得不錯,稍候我會令玄廷派遣人手,在此之前,還需勞煩焦道友看著此地。」

  焦堯忙道:「焦某便在這裡守著。」

  張御心下一喚,一道金光落了下來,持續有十來呼吸之後,這才帶了他離去,並回到了上層。

  神氣分身這一回來,並融入了正身之中,他也是隨之知悉了一切。

  他稍作思量,便喚了明周道人出來,令其把林廷執請來。

  過不多時,林廷執來至清玄道宮之中,他出外相迎,將其請入殿中,坐定之後,就說了此番所見。

  隨後又道:「我疑除了這駕王座,還有其他王座散落在間層之內,這些神族王座很可能能連通間層深處某些東西,伊帕爾能夠利用此物,莫契神族也能反過來利用,御以為,需要盡快找到這些東西,不能讓他們得了去。」

  林廷執聽過之後,深以為然。他又思慮片刻,道:「只是以張廷執之見,伊帕爾的技藝可能是承襲自莫契神族,若是這樣,那莫契神族可能也有打造此物的能力,機會若是成熟,便無需這些,或也能自行建立通路。」

  張御道:「此是有可能的,不過將伊帕爾的王座收回,總是除去一個可能。且現在的間層與前紀歷時也是大為不同了,想依靠這些回來還是不夠的,哪怕有濁潮連通,此輩也無法確定對面所去之地便一定正確。

  故是他們需要一個接引,來自內層的接引,那些預言,那些留下的知識技藝,還有那些復神會成員,都是為此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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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六十六章 不若尋源去

  林廷執聽完張御這番話,神情嚴肅了幾分,他是與張御一同前往搜尋四神的。

  這「四神」實際上不能說不厲害,光以暴露出來的易蟲和佐姆之鱷來看,若是一個文明沒有相對應的手段,那麼輕而易舉就可被其毀滅,也就是碰上了天夏,才是頃刻間就被鎮壓了。

  可即便如此,也不是說對天夏就沒有威脅了。

  那兩個神異生靈當初是直接來找天夏上層的,要是其去攻擊天夏的中下層,那在天夏反應過來之前,也一定能夠造成異常嚴重的破壞了。

  他道:「張廷執,復神會這些時日還有動靜麼?」

  張御道:「復神會在四個神異生靈消殺後再沒動靜,這恐怕不是他們不想動,應該是手中所掌握的力量不足了,可如今只是遏制了復神會罷了,其餘地界並無法兼顧,想要斷絕莫契神族的接引之力,幾無可能。」

  復神會只在天夏疆域之上,還比較好清剿,可除了莫契神族除了復神會,也一定還有別的佈置,比如那些在荒原之上的古老之神的信眾,或者某個隱蔽起來的神國,那根本無從尋覓。

  林廷執考慮片刻,道:「此事機固然困難了些,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張御道:「林廷執是打算借助法器麼?」

  林廷執沉吟道:「不止是法器,這裡還需要用到推算之法,我還需尋鍾廷執幾位一同商議一下,此法也只能試上一試了,不一定能保證必定能成,但總好過什麼都不做。」

  他看過來,道:「張廷執,若依你判斷,認為這些異神當會什麼時候到來。」

  張御道:「御之前便思量過此事,以現在的濁潮變動之機,或許數載之內此輩便會到來,但亦可能會延後,未來數十載中當是最為危險。

  若是到了六十載之上,那便不必考慮了,以我天夏之強盛,六十載之後,此輩已是不足為慮了。」

  現在天夏佔據上層,一日強過一日,每一個紀元的主宰的力量都是有其上限的,按照他估算,若以伊帕爾全盛之時來比較,天夏可以輕而易舉將之擊潰,莫契神族比起伊帕爾當是更強,但也不會沒有限度,至少他們抵擋不了濁潮。

  故他以為,數十載內或許此輩還對天夏有些威脅,但在此之後那基本沒可能了。

  說到這裡,他輕輕把袖一拂,清玄道宮之外,霎時一片雲海翻湧,他道:「但與其待此輩尋來,還不若我輩先是尋去。」

  林廷執看向他,道:「張廷執之意先攻此輩?」他點了點頭,「若能這般,當是最好,可那些古老之神能尋到我們,許是依靠內層內應和靈性預言,可我們沒有內應,又如何尋到他們?尋不到則反擊無從說起。」

  張御道:「有一個突破之處,從那處神台遺留下的痕跡上來看,當初第一代神王很可能去到了莫契神族所在之地,他不見得是去與莫契神族死鬥的,很可能是出於別的什麼目的。

  假設祂就在那裡,我們有伊帕爾神族留下的屍骸和血脈,御這裡還有益木,以此可以重新誕生出伊帕爾上層的神族,並用其血脈追溯源頭。

  他說伊帕爾第一代神王不是去死鬥的,而且懷著某種目的,這並不是胡言,而是從那場爭鬥中推導出來的。

  神王的身影在消失後,那些上層護衛一直守在拱門之前,並不曾離去,但是後來卻有本族的護衛前來截殺他們,這怎麼看都像是阻止這位神王歸來。

  可是只有知曉這位可能會回來,族中才會做出這等舉動,所以他認為這位神王現在多半還在間層深處,有極大可能就與莫契神族在一處。

  他道:「這裡恐還需要用到那些神台,還要勞煩林廷執能盡快修復了。」

  林廷執從容道:「林某雖還未見到這些東西,但以我天夏的技藝。自信卻也不難修復並另行打造。」

  他聽了張御描述後,差不多已是能猜出這些神台的關竅了,其實以天夏的技藝,把這些從無到有造出來也是不難,但是需要前期的摸索和時間,這裡最吃功夫,可要是有東西參照,那就能省卻這一步了。

  張御點頭道:「那就拜託林廷執了,若我天夏能得有類似之物,諸多破碎間層就能彼此牽連,我們就不必處處分力佈置,只需要看顧幾個重點所在,其餘地界只需設布一些戒備就是了,這樣一旦遇險,隨時可把力量調集到一起。」

  林廷執道:「未慮勝,先慮敗,若可戰敵於外,我天夏必能少些損傷。」

  要是能把對抗放在遠離本土的地方,那是最好不過了。儘管天夏還有元都玄圖,可是若有其他法器作為輔助,那麼玄圖可以用在更為關鍵之處。

  林廷執此刻想起一事,道:「張廷執可曾見過那些莫契神族麼?」

  張御道:「或許有一些,但是無法確定。」

  那些與伊帕爾神族守衛交戰的神異生靈,並不是來源於一個種族,說得上是彼此各不相同,不過他懷疑就有莫契神族在其中。

  他手中掌握的文獻記載上,莫契神族從沒有對自己的具體描述,而在傳說之中,則各種各種的描述都有,故他懷疑莫契神族不是一個單純靠血脈維繫的種族,而是一個以力量層次劃分的文明,這樣也就沒有固定的形體了。

  假使如此,這樣的族類反而更不易對付,其完全已經脫離了血緣範疇了,任何人,任何種族都可以是莫契神族。

  兩人又商議了一會兒,林廷執道:「張廷執之見,林某已然知悉,下月廷議之上,當諸廷執商議此事。」說完之後,他便出言告辭。

  張御起身相送,待送走林廷執,回到內殿之後,立刻又著手傳下命令,對間層之內的那些征伍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他令各征伍不必急著探詢,而是先鞏固修築已有的駐地,等到仿造的神王座駕弄出來之後,那探詢起來也就容易許多了。

  但同時也要防備莫契神族提前打過來,此輩可不同伊帕爾,從預言來看就知是有著周密安排的,而且手段防不勝防,破壞力極大,目前來看是一個勁敵,必須慎重仔細一些。

  他從案上拿起一份書信,這是梁屹送來的文書。

  這位做事很謹慎,也或許是自家還在受罰的緣故,似這些重要而不緊急之事,都是以可做備案的文書送至,而不是通過訓天道章傳訊。

  他翻了下,梁屹做了多日的探查後,認為很可能已然找到了靈性預言上那個神之軀殼,這也是他認為這是最有可能的一個人。

  這個叫瑤璃的少女現在已然安排在了東庭,如此借助東庭大陣和益木來隔斷與靈性力量之間的牽扯。

  張御思考了下,預言力量不曾耗盡,那就不會消失,只會發生扭轉,以另一種方式呈現出來。

  但有些特殊的目標是無法更改的,而因為因預言在靈性力量耗盡之前是必要求實現的,甚至做出預言之人自身也可能被此束縛,所以強攻東庭的可能不能完全排除。

  他目光落在書信上,其實還有一種方式,古老之神歸來之時選擇東庭作為突破口,那麼卻是正好契合預言。

  他抬頭看向輿圖,看來東庭的佈防還需加固。

  時間又是過去半月,這月中廷議之上,林廷執按照此前張御商議好的事機,提出通過伊帕爾第一代神王的線索,找尋莫契神族上層所在,並主動進攻的建言。

  諸廷執商議下來後,皆是認可張御與林廷執的建言。畢竟以往是不知敵人何在,那麼就只能處於守勢,現在既有知悉其所在的機會,他們當然不介意提前解決麻煩。

  廷上通過此議之後,張御決定立刻著手實施,他從光氣長河回轉清玄道宮後,在蒲團之上端坐下來,隨後意念一動,伸指一點,霎時神氣落下,霎時在殿內化為一株幼苗。

  同時他將從玄廷處得來的一瓶丹液傾倒下去,下來他便不斷引導清穹之氣化變靈機灌入其中。

  這一株幼苗漸漸生長,隨著不斷拔升,很快長到了三丈多高,茂密的枝葉生出了出來,並有一枚枚拳頭大小的果實結了出來,這些果實之中蘊藏著澎湃的生命力。

  張御望著那枚果實,催化出一個伊帕爾神族來,以往他做不到,現在有了清穹之氣相助,卻是可以輕易施為。

  不過這一株益木只是益木神氣的投照,並不是全盛時期的伊帕爾神木,那時候此樹內穹間穹無處不在,枝幹更是探伸到外穹之中,這樣才夠承擔復生伊帕爾一族的力量,現在卻是遠遠不足的,此中生靈即便能蘊生出來,層次也是較低,或許連一個神人值司都無法比過。

  可他也不需要這個神族的層次有多高,只要是有著較為上層的血脈,可以由此追溯到第一代神王身上便可。

  在清穹之氣不斷催化之下,那一枚枚果實終於從樹梢之上掉落下來,但是絕大多數都是沉寂不動,生機也是漸漸消失,唯有一個,似有微弱的心臟跳動般的聲音自裡傳出,片刻之後,果實表面便生出了一絲絲細密的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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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六十七章 築器再尋蹤

  這一枚果實只有巴掌大小,在所有果實之中個頭最小,可是生命力反而是最為旺盛的。

  果實上的裂紋陸續增多,有崩裂的聲音傳來,等了沒有多久,一個長著大腦袋的小童自裡爬了出來,有著典型伊帕爾的形貌,但是出來之後,就握緊了拳頭,昂首挺胸站了起來,目光之中滿是一片驕傲之色。

  只是他個頭實在太小,不過一掌之高,還是光光的身體,所以旁邊的神人值司看到這景象,感覺十分逗趣。

  伊帕爾神族的體型通常代表著力量,他力量層次很低,所以看起來很小,而且過於幼小的身體也沒法承受知識,唯有天生的本性還存在著。

  小童在出來之後,其餘那些果實令他產生了一股本能的親近感,他上去推推這個,爬爬這個,奈何力量太小,反而噗通一跤摔倒在了地上,小臉之上頓時露出了生氣的神色。

  兩旁的神人值司忽然感覺到,這恐怕是自伊帕爾神族誕生以來最弱的遠古異神了。

  張御沒去理會小童的玩耍,他伸手一拿,從其身軀之中摘取了一滴淡金色的血液出來,用於追溯,只要有這一滴就足夠了。

  他隨手變化一只琉璃瓶,將這一滴血液裝入其中,喚來了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且將此去交給鍾廷執。」

  明周道人接過之後,打一個稽首,便化光離去。

  張御目光轉過,見那個伊帕爾小童此刻正在那裡蹦跳玩鬧不已,發洩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只是後者對於近在咫尺的他卻似毫無所覺,這是因為雙方層次差距過大,他主動蔽絕了兩者之間的接觸。

  他對著一邊的神人值司道:「將他照拂好,叫專人授他一些天夏的禮儀文字。」

  固然這個小童得了伊帕爾神族的血脈,但是並沒有傳承到伊帕爾神族的知識和技藝,完全是可以當作一個天夏人來培養的。

  只是其畢竟承襲了血脈,如果半途沒有夭折,那其成長年齡是以千年萬年來計算的,在上層倒是無有關係,在內層可是要吞掉無數資糧用於成長的。

  當年伊帕爾神族幾乎是靠著削奪所有異神國度來供養自身的,所以想以此擴大上層力量幾乎是沒可能的,既是費力又不討好。

  神人值司躬身抱拳,道一聲是,走上前來,試圖將伊帕爾小童抱了起來,這小童卻是不滿意這個舉動,四肢不斷抵擋掙扎,發出嗚哈嗚哈的聲音,神人值司不耐煩了,伸手一捏他的頸脖,將他拎了起來,他頓時老實不動了。

  張御看著小童被帶走後,收回了目光,起意將殿門合閉,入定修持,順便等候消息。

  他閉關未有多久,到了十一月份的時候,明周道人便至現身出來,說是鍾廷執那邊已有結果了,想請他過去一敘。

  張御於是出得關來,走出大殿之後,意念一轉,瞬息間便已是來至妙皓道宮之前。

  鍾廷執正站在殿前廣台之上相迎,見他到來,上來與他見禮,就將他請入了大殿之中。

  兩人坐定下來,就有童子奉上靈茶,待先是品了一會兒茶後,鍾廷執才道:「拿到張廷執送來的血珠後,鍾某與崇廷執、長孫廷執合力循此血脈尋此源頭,幸不辱命,已然是推算得到了一個大概下落,只是為了防止對方察覺,最後一步還未得完成,這裡還需張廷執自己去確定。」

  他伸手到袖中,將兩枚玉符遞來,「此二符一為感應,二為追攝,感應之符可感其之所在,追攝之符可追覓其蹤而去。」

  張御接了過來,看有一眼後,收了起來,點首道:「多謝鍾廷執了。」有了此物,若再有林廷執正在打造的神台,那麼就有機會追查到這神王的下落了。

  鍾廷執則道:「此為天夏之安,鍾某理當出力,張廷執不用言謝。」

  隨後他又慎重提醒道:「只是張廷執需注意了,感應之符若是用個一二次還好,若是多次動用,那血脈源頭之人很可能是會有所察覺的,或可能會自行迴避,若是其有了提防,下回再想以此尋他,那就十分困難了。」

  張御了然點首,他抬頭道:「這裡還要勞煩鍾廷執一事。」

  鍾廷執道:「張廷執請說。」

  張御道:「復神會之人過往屢次祭拜的古老之神,有極大可能是莫契神族刻意留下的,不知鍾廷執能否追尋到那神異寄托所在?」

  嚴格來說,東庭北陸的那些復神會所祭奉的並不是莫契神族,只是自身對莫契神族的幻象所具現出來的產物,但要說其與莫契神族沒有關係也是不對的。在莫契神族還未歸還世間之前,其實際上就是莫契神族在世間的代言者。

  要是能利用這東西,說不定能從另一個方向上追尋到莫契神族。

  鍾廷執道:「倒是能為,但卻需有一些必需之物,敢問張廷執,可有虔信之人,可有祀奉之器麼?」

  張御道:「此前我與林廷執一併拿到了兩個莫契神族所造的神異生靈,據林廷執判別,應該是莫契神族上層之人分割自身一部分力量所造,以此可能追尋麼?」

  「自是可以。」

  鍾廷執道:「若有此物,就可循著源流追探了。」

  張御當下喚有一聲,明周道人現了出來,道:「廷執有何吩咐?」

  張御關照道:「勞煩道友去林廷執那裡一次,將前次帶回那神異生靈之上的氣機取拿一些過來。」

  明周道人一禮之後便就離去。

  不過多時,他就轉了回來,將一只玉瓶交託到張御手中,他拿來看了看,確認無差,就遞給了鍾廷執,再是抬袖一禮,道:「稍候事機就要勞煩鍾廷執了。」

  鍾廷執取來之後,也是辨了一辨,收妥之後,還有一禮,道:「無礙。」

  張御將事情談完,又在此坐了一會兒,待一盞茶品過,這才與鍾廷執別過,回到了清玄道宮之中。

  他轉了下念,接下來,就要就等林廷執那裡的回應了。

  他並沒有等得太久,到了十一月底,林廷執那邊就有了結果,並喚明周道人過來相請。

  張御欣然赴約,因是此前並未去過林廷執的華靈道宮,故是他乘飛車而來,到了道宮附近,便見

  這見三萬六千枚形若星辰法器在道宮之外環繞周旋,每一枚皆只三寸大小,但卻是華光萬丈,氣如煙霞。

  那整個道宮坐落雲海之上,殿宇排列齊整無比,令人感覺非常舒適,而感應落去,還隱隱有所回應,這竟是一個生具靈性之物。

  林廷執此刻早已站在台階之上相迎,他下了飛車,雙方見過禮,就一同往裡行來,只還沒有走上幾步,便見光芒一閃,抬頭一看,那本在較遠之處的正殿,頃刻已然挪轉至眼前。

  林廷執道:「張廷執請勿見怪,林某以往煉器,神思一動,便會先拿身邊之物試煉,或是器皿擺設,或是宮宇樓台,久而久之,其也是受氣息感染,身具靈性了。」

  張御道:「御見一些典籍有載,一些前人祭器之時,通常會殺滅靈性。」他話這一出,整座大殿不禁晃了兩晃。

  林廷執笑了一笑,他安撫了一下大殿,才道:「古夏之時,祭器只分兩道,一者棄靈殺之,一者追逐靈性,兩者沒有高下之分,前者只需純器,因為器有了靈,便會有主見,這些御主不需有靈擾己,求得就是順心如意;

  而後者視器為伴,若是彼此安好,則互得良師益友,可若彼此厭棄,那便是自尋煩惱了,故取用何道,就看煉器之人胸懷脾性了。」

  張御道:「不知林廷執傾向何道?」

  林廷執笑道:「若要我為用,自然無靈為好,隨心所欲,無以承負。可我仍是多用後者,因為時時遷就,方能提醒己身,煉器乃是借用大道,而非道出於我。」此時兩人已至座上,他伸手一請,「張廷執請入座。」

  張御執有一禮,就在客位上坐了下來。

  林廷執也是一禮,也是落座下來,他對著下方一拂袖,雲霧自大殿兩側滾滾而來,待須臾散去之後,就見一駕飛舟現於大殿之下。

  他指著言道:「此是林某看過那神王座駕之後煉造的束合金舟,若以法器事先留駐各間層之內,其便能感應氣機,於間層之中來回跳遁,若有明確指向,則亦能試著去往未名之地。」

  張御道:「御此前已是從鍾廷執處取來了法符,能夠感應伊帕爾神王之所在,卻要請教林廷執一句,再是借用此器,可能遁去其存身之地麼?」

  林廷執認真道:「是否能往,還需往間層所在看過才知,今請張廷執過來,正是為此。」

  張御點首道:「那便此刻過去一觀?」

  林廷執欣然應下,因是大殿內有禁陣,他先是將金舟收起,再與張御一同來至殿外,待喚有一聲後,頂上就有一道金光落下,將兩人俱是罩定,在持續有十來呼吸之後,光芒收斂而去,這才將兩人送渡到了此前伊帕爾王舟所在的間層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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