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836
bpd 發表於 2022-3-28 00:48
紫樞 第一百八十四章 傾卷斷餘流

  傳司議肯定是不願意留下的,哪怕只是一具外身,那不但是恥辱,也會危及他的地位。且有了這等事,上殿肯定迫不及待將他排斥出終道之外,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只是他也看到了上面巨壘已破,知道天夏佔住了優勢,現在已不是能不能勝的問題了,而是他們能不能回去的問題了。

  故他一語未發,身形往後一退,避去無數空域扭轉之內,並持續在每一個空域營造萬千映照之身,以求拖延。

  張御卻是不急,他此刻只需盯著此人,繼續保持著壓力,不讓其輕易走脫便好。

  他看得出來,元夏方面是讓傳司議作為一個誘餌來吸引他們的力量。

  早前若要先滅此人,再破元夏之壁壘的可能其實並不大,而現在壁壘已破,對付此人反而變得容易了。

  雖然僅僅只是次序顛倒了一下,局面可是大不相同。

  盛箏現在想把傳司議解救了出去,那就必須動用更多力量,意味著需要投入鎮道之寶,一個不慎,場面維持的均勢立刻就會被打破,連自己也會搭進去,這就要看這位最終會如何選擇了。

  此時另一邊,盛箏知道此回已然是事不可為了。

  烏金巨壘被破去,事先準備好的一切攻打天夏的物事都是消失無蹤,除了鎮道之寶,他們這邊幾乎什麼都沒剩下了,這還怎麼打的下去?

  倒是傳司議是設法要救一下的。

  這並不是他有多少同袍情誼,而是多一個人回去,也多一個人和他一同承擔敗戰的責任。再說傳司議正身還在元夏,那其做誘餌也就罷了,救也不救,直接拋下就走,日後面上也不好看。

  此刻他意念一轉,「變知魚」所化長綾霎時將兩蟲甩開,於瞬時之間化作另一枚乘青鴻羽,並化長虹往下方落去,試圖將傳司議給帶了出來。

  可是他方才採取如此動作的時候,此前隱去的「天歲針」突然浮現出來,並將兩界通道驟然封閉!

  通路被封閉,這導致在此寶在外受阻,不過其似乎早有準備,又於瞬間變化成了「靈空蜂翼」,試圖破開去路的同時再毀傷此寶。

  然而一道金光射來,撞在了其身上之上,「食陽蟲」卻是趁著此寶變化之時衝了上來,將之阻截而下,「吞天蟲」又隨後跟來,使之根本落不下去,天歲針則是時封時閉,總是不讓變知魚找到可趁之機。

  盛箏正要再催動變知魚的其餘變化之時,忽然心生感應,便見隨著一根長枝分開前方空域,一名烏袍道人從中走了出來,並來到了他面前。

  武廷執腳踩法駕,凌空而立,沉聲道:「盛司議,還望勿要輕動。」

  盛箏看了下眼前這一位,能夠出現在他面前的,自然也是一位求全道法的修道人,而在此刻在周圍這般之人或許不止一個,他也是感覺到了棘手。

  現在天夏顯然場上立壓他們一等,再糾纏下去,怕是連自己也走不了。他也是有捨有得之人,見救援不了,那就索性不管,只能讓傳司議自求多福了。

  他於此刻發了一個傳訊出去,讓周圍其餘司議先行退開,這場鬥戰並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也無需再繼續下去了。

  他自己則看向武廷執,道:「那便領教一下閣下高招了。」

  說話之間,他目中生出一股奇異之光。他的根本道法名喚「問叩天心」,只要是他在思考並實施的事情,只要在一定可能做到,那麼就極可能在道法催動之下被滿足被實現。

  當然涉及元夏和天夏這般大的鬥戰,他想要某方獲勝是做不到的。可是對於同輩之間的鬥戰,卻是一個極為了得的手段,比如只要對方法力不曾高過他,他只需心願是對方勝不過自己,那麼對手就一定贏不了他。

  假設在此基礎上他繼續發願,那麼就可以以此基礎往下推動累進,繼續發願擊敗對手。

  所以只要他有殺死對方的一點可能,哪怕稍微有一點優勢,那麼利用根本道法積小勝為大勝,就真的有可能將之殺敗或者殺死。

  但是首先,他看了一眼武廷執腳下那一根青靈天枝的枝節,需要先剝開這鎮道之寶對此人的護持。

  兩人在這裡短暫對峙之際,傳司議身邊用於護持的負天圖的力量的終於被耗磨的七七八八了。

  雖然還有零零散散的傳遞進來,但是因為大片的負天圖氣機被遁世簡帶走,餘下部分被盛箏留在了自己身邊,再加上天歲針時不時出現收斂,導致他身上的氣機也是時有時無,難以維繫下去了。

  張御一直在等候時機,現在盛箏被武廷執拖住,其人身上也是護持將盡,無疑可以出手了,故是他毫不遲疑的拿起青靈天枝,對著此人就是一揮,頓時一片空域被開闢了出來。

  傳司議身上的負天圖力量太過於薄弱,再加上青靈天枝對他的克制,他毫無放抗之力的被一舉罩入了進去。

  張御一舉得手,也是一揮袖,一步踏入進去,同時向下一指,身後一青一白兩道劍虹霎時落下。

  傳司議知道不好,他意圖反抗,但是自那兩把飛劍之上各是傳遞來一聲劍鳴之音,他身軀之內的法力又是不受控制的一陣波蕩,隨後便是見到兩道劍光從自己身上一掠而過,並由回到了張御身後。

  他無奈一嘆,過的片刻,其身形便爆散成了一團氣光。

  其實這一仗他敗得不冤,算是在張御的根本道法、六正天言還有部分鎮道之寶的圍攻之下被斬除。他人可得不到這等對待。

  張御在料理掉了傳司議,就從這方空域之中出來,望了眼天穹之上,身形一縱,化遁光直往烏金巨壁原來所在之地而去。

  盛箏此時心中忽然一跳,因為他察覺到傳司議外身已是終了,而另一股熟悉的危險氣機正在接近,知曉張御正在往此處來。

  他是清楚張御的道法的,自問單獨對上也很危險,更不可能以一敵二。他哼了一聲,忖道:「看來今次是到此為止了。」

  他無心再在此間糾纏下去,利用根本道法向諸多鎮道之寶發願遁返元夏,先是身上的負天圖氣機猛然一長,隨後變知魚一轉,又變還作了另一枚乘青鴻羽,於霎時間捲起一道光虹,便帶著他往元夏那一端歸返。

  不止是他,身周圍的數名司議也是被他一併帶走了,至於其餘人,他也是顧不上了,只是臨走之時下了一個命令,寧可自棄,也不准被天夏捉了去。

  張御到來之後,卻是看到了其人遁逃而去,心下略覺遺憾,不過他也知道,要是此人一心想走,還真是強留不住此人的,因為這個人一直在天夏虛宇之外,本身一直承載在負天圖之下,不打破這層遮護,是捉不了其人的。

  而且身為今次元夏一方主持之人,說不定身上還隱藏著什麼遁逃手段。但是此人能走,在場其餘人卻是走不了,派去攻襲壑界、屹界兩處之人也是走不掉的。

  陳首執與諸廷執站在雲海法壇之上,望著其人遁逃而去,

  玉素道人冷然道:「不想讓其走脫了。」有幾位廷執也是覺有些可惜,此一戰只差一點便是得竟全功了。

  但其餘廷執卻不如此覺的,此回完全粉碎了元夏的這次進襲,並且除了幾名司議之外,其餘人都被留下了,天夏可以說是獲得一場空前大勝。

  陳首執沉聲道:「諸位,此人既走,下來全力圍剿餘下之殘敵,那些餘下之人,不必遣人上前,以鎮道之寶克壓便好。」

  顯定道人笑了一笑,道:「那便由我來出手吧。」雖然之前幽城金砂被化機翎羽毀去了一些,可剩下的還能繼續運使。

  而且他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的,天夏反正不會虧待友盟,他今天的損失說不定日後不但能補回來,還能得到更多。

  他拿出一只琉璃瓶,倒出了一點金砂在手中,隨後向外一灑。開始只是一捧金砂,可是一到了外間,此砂便是開始擴散,在虛宇之中散落的到處都是,那些元夏修道人的外身與之一觸,不拘是何功行,都是瞬間破散了去。

  元夏,元上殿之中。

  就在烏金巨壁被遁世簡化去的一瞬間,所有元夏這邊所有參與此場征戰的修道人都感覺與自己外身的牽連斷了了開來。

  有司議皺眉道:「方才是怎麼回事,你們還記的,最後發生了什麼麼?」

  在座幾人也是搖頭,他們只是感覺到此番攻勢最後似是崩盤了,可到回憶的時候,具體卻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遁世簡是最不怕元夏方面知曉的寶器,此寶除了一脈相傳御主之外,會自行迴避位於自身層次之下的一切事物。

  沒有上層力量捉攝,事先又不主動告訴你的話,你根本不會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也不會留下任何印象和痕跡。

  有司議為探明情況,特意傳訊去問傳司議,但是後者也表示不知曉,因為在那一刻,他同樣也是斷開了與外身的牽連。

  此司議沉吟下,對著在座諸人道:「過了或許只有等盛司議他們外身回來之後,才得知曉詳情了。」


bpd 發表於 2022-3-29 00:30
紫樞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明光可待追

  元夏,元上殿,下殿廣台之上。

  乘青鴻羽的光虹往下一落,須臾散開,盛箏外身便回到了殿台之上。

  他只是立有片刻後,便化一道光芒落入位於殿內深處的正身之上,那一縷駐入其中的氣意也是隨之歸返。

  此刻他皺了下眉頭。他知道烏金巨壘被攻破,但是怎麼被破的卻不知曉,所以感覺之中,莫名其妙就崩盤了。

  但是這等情況,分明只有鎮道之寶這一種解釋,不然不可能對他造成如此大的影響。

  他正思忖該怎麼向元上殿解釋這一戰的時候,外面有一名弟子走入了進來,對他一禮,道:「盛司議,全司議相請。」

  盛箏道:「我稍候就至。」

  那弟子一禮之後,退了下去。他則在原地又思考一會兒,這才動身往主殿過來。

  待入殿中,全司議正坐在石頭上,身上衣衫若白雲飄蕩無形,氣息暗合天機,似與天地混融一體。他上來一禮,道:「全司議。」

  全司議點點頭,問道:「怎麼回事?」

  盛箏沒有遮掩,將前後具體的情況詳述了下,他辯解道:「此回失利,乃是天夏實力勝我,非我之罪。」

  全司議道:「我是信你的。有些人似要聲討於你,不過被我擋回去了。」

  盛箏冷然道:「我今次向後方索要人與物,最後只與我一件寶器,還尋了藉口拖了許久,以至於錯過了關鍵戰機。」

  全司議道:「聽你所言,此回的確非你之過。天夏所表現出來的實力還要壓過你們此回所遣之人,上殿那邊,我會去與之交涉,只要幾位大司議不開口,一切都好說,你也不用擔心。」

  盛箏道:「我不擔憂此事,上殿若是感覺我下殿做得不妥當,可以自己去打一回試試。」

  全司議道:「你認為只憑上殿打的下來麼?」

  盛箏冷哂道:「天夏此回所現之能超出我之預料,況且我懷疑他們未曾用出全力,天夏的確是我以往從未見過的大敵,下殿做不到,上殿一樣做不到。」

  全司議點點頭,他緩緩道:「此回你孤身歸來,但還需和幾位司議有個妥善解釋。」

  雖然只是丟失了一些,可是諸司議被他直接拋下,心中肯定有所不滿,特別傳司議那裡,想想也知道會有怨氣,不但被當作誘餌拋下,而且最後敗得十分屈辱,但下殿終究還是要維持表面和氣的,所以交代必要有。

  盛箏道:「我會給他們一個合適交代的。」

  全司議道:「處理過此事後,下來你哪裡也不要去,任何人來問你話也不必多談,一切都有我來應付。」

  盛箏道了一聲。

  雖他知道,有全司議作保,這次自己或能過關,但是自己的地位怕是有些不穩。按照本來的安排,全司議一旦成了大司議,他就是下殿主持之人了,可現在這次敗戰,肯定威望大損,要彌補回來,不知又要付出多少努力。

  天夏方面,隨著盛箏退走,餘下元夏之人被盡數剿殺乾淨,原本盤旋在上空的所有鎮道之寶也是一齊並退走了。

  沒有了外力介入,兩界關門也是重新彌合了起來。

  下來天夏又用了數天,將整個虛空清理了一遍,徹底肅清了元夏到來後所留下的諸多痕跡,陳首執這才召聚諸廷執舉行戰後之議。

  陳首執待諸廷執齊至,便道:「此戰雖勝,但諸位不可懈怠,我等此回所挫敗的,不過是元夏一支力量罷了,元夏待重作調整,定還會舉力再至,其勢必是高過此次,諸位廷執對於此戰,還有此後又該如何應對,可有建言麼?」

  與元夏的大規模交手這算是第一次,有許多佈置此前其實是不合理的,需得做出調整,故是諸廷執也是紛紛提出了改進之言。

  玉素道人道:「元夏雖敗,但是此輩動用的乃是外身,而我又無法攻擊元夏本土,其隨便敗得幾次,也不過只是折損一些物力罷了,於根本無損,若這等局面不打破,我們無論如何也是鬥不敗元夏的。」

  鍾廷執道:「雖然如此,可是我等也不能將太過急切了。元夏正是因為有外身,才無法團結起來攻我,因為他們自詡立於不敗之地,要是外身無法再利用,他們難道還會如此做麼?或許會聚集起空前之力伐我。」

  他看向張廷執,道:「張廷執對元夏頗是瞭解,不知對此如何看?」

  張御道:「以御之前,當前需要完成的,無非是兩件事,首先是要設布兩界屏障,並有攪擾之法,不令元夏隨時隨地都能尋到我處。其次便是這外身了,克制外身是必須要的,不然無法打擊到元夏。

  而如鍾廷執所言拖延時日也是必要的,故是我們要有克制外身的能力,具體什麼時候運用也當由我們說了算,若不如此,對上元夏,我天夏永遠都是被動的。」

  陳首執看向一邊,道:「長孫廷執,天夏外身多數交由你來打造,以你之見,當如何應付此等手段?」

  長孫廷執道:「外身關鍵在於氣意之上,哪怕與正身脫離,依舊能夠運使,故是各種手段很難牽連到正身之上。但長孫以為,有一種手段或可行,那便是使用咒術。」

  「咒術麼……」

  諸廷執思考起來,這的確是一個思路,因為咒術可不管你正身外身,只要攻襲到了你的氣意,也就等於攻擊到了你。

  戴廷執開口道:「原來上宸天的盧星介,他所承傳的道脈,似就是擅長這等手段。」

  竺廷執道:「那麼這一脈道傳可以設法深入探研,試著從中找出一門克壓之法。」

  張御略作思索,抬頭看向陳首執,道:「光有咒法還是不成,元夏本土有自行營造的天序維護,只要這些人躲在元夏,哪怕咒術也未必傷得了他們,但是這等天序仍舊是有缺陷,至今還不得完滿,此是可以被利用的地方。」

  陳首執明白他的意思,正是因為元夏天序有缺隙,無法與天道併合,所以每到一年輪轉之際就有一瞬間的漏洞,荀季才能利用此點向他們傳遞消息而自身不被發現。

  張御道:「這等缺陷是目前元夏無法解決之事,因為終道終究還沒有到他們手上,他們還沒法用己道代替天道,但是我們若是趁此缺隙之際發動攻襲,就能避開其對天序的維持,對其造成嚴重打擊。」

  鄧景道:「張廷執所言確實是一個辦法,諸位,這會不會是在元夏總是在固定時刻對我發動進攻的原因?」

  諸位廷執想了一下,倒是認為是有可能的。因為進攻一方總是主動的,元夏知道自己的缺陷,所以主動發起進攻,逼的敵人無法被破防守,也就沒法對他們造成威脅了。

  這個方法很有用,因為元夏的勢力從來佔優,一旦他們先動手,那受到攻襲的一方幾乎沒可能發動反擊,就算天夏也只能慎重以待,利用各種條件努力找尋機會。

  韋廷執道:「聽鄧廷執這麼一說,倒的確是如此,從元夏天歷看,此輩無論是進攻還是退走,都是避開了元夏一年輪轉的間歇的。」

  諸廷執不覺點頭,覺得找準了方向,他們都很清楚,敵人越是想避免的東西,就意味越可被利用,說不定這真是一個破綻。

  鄧景道:「這般元夏若是下一次到來,我們若是有通過外身牽連正身的手段,那麼可以趁著輪轉間隙驟然發動,或可重創元夏,只是這時機需的挑選好。」

  聽他此言,在座諸廷執還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有這種機會,或可更進一步,趁著這個時候攻襲元夏本土。當然這點現在是做不到的,只是可作為一個暫且的設想。

  武廷執沉聲道:「這或許是一個辦法,但我天夏不能孤注一擲,還要盡量找尋其他克壓外身的辦法。」

  諸廷執都是表示認可,因為元夏即便有這個破綻,他們每年能發動的時候也就這麼一天,或許只有一瞬,限制太大,他們還需要有其他的辦法作為備用。

  陳首執知道這事情憑他們很難解決,他沉聲道:「稍候我會與諸位執攝議討一下此事的。」

  晁廷執這時道:「晁某需得提醒諸位一句,我們在尋元夏的破綻,元夏也會找我們的破綻。要知道,我們用的也是外身,而我們可沒有元夏的天序維護,所以我們也要做好防備。」

  眾廷執神情齊皆肅然。

  此回鬥戰之後,可以看到外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要是沒有外身,那麼他們就需要利用分身或者正身親自上場與元夏外身對拼了。

  這是極度吃虧的事情,這般也是耗不過元夏的。

  所以他們必須在找尋元夏破綻的同時,也要完善自我的技藝,使元夏沒法借此破去此法。

  張御抬目看向虛宇之外,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制約和反制的對抗,既在上層寶器,也在拼道法技藝,更在拼人力物力,哪一方面有所缺失都可能成為致命漏洞。

  好在天夏也不是沒有優勢,在元夏逼壓之下,從上到下都在設法追趕彌補,正如一個修道人,等到短板補齊,也就擁有反擊的能力了。


bpd 發表於 2022-3-29 00:30
紫樞 第一百八十六章 顧往煉未見

  廷議結束之後,張御自清穹雲海歸來。儘管元夏敗退,可他手邊還有一些事機要處理。

  他先是準備處置平界之事。這處界域因為元夏的強攻,導致天地滿遍瘡痍,只餘下一個地陸尚算完好。

  假設元夏再來攻打,怕是地天地元支撐不起一個堅固的大陣,也經受不起再一次的折騰。所以這個地方只能試著挽救,若是不得已,只能設法放棄了,玄廷的意見,是先將所有人及生靈都是接到天夏來安頓。

  故是他讓明周道人把成守衷和琴月聆二人喚來,準備把這件事交給他們去做,身為玄尊,只要有耐心,做這件事並不難。

  不多時,兩人來到了道宮之中。待兩人向他見禮之後,他道:「天夏會從地陸之上挑選一處合適的靈關安頓你們,而平界所有生靈的搬挪之事宜,我準備交由你們二人來主持。」

  這處靈關一開始注定是與天夏封閉的,因為平界的生靈相對內層較為脆弱,若不是加以屏護,那可能會遭受各種侵襲,而在靈關之內,卻是可以慢慢適應,慢慢融合。

  成守衷道:「先生,必須要轉挪麼?」

  張御道:「平界虛空遭受元夏破壞,若要恢復,不但需要重新理順陰陽氣機,也需要一定時間,其中還會用到一定整理地火風水的手段,若是有生靈在此中,難免會被波及。

  而你們也只是暫時離開,若是此方天地能夠守住,將來還是可以回去的,當然,你們若願意繼續留在天夏,那也是可以的,你們可是願意承擔起此事麼?」

  他認為雖然平界很多人故土難離,但是在天夏住久了,恐怕也未必願意再回去了,畢竟民生方面領先原先的平界實在太多。

  成守衷和琴月聆都是認真一禮,表示願意承擔下此職。

  張御在吩咐過後,讓神人值司給兩人在道宮之中準備一個住處。

  平界修士的修道水準相對差了一些,他會接下來的時日中對兩人進行一些指點,讓他們代替自己去提昇平界修道人的能力。

  而與此同時,他一道化身也是落去了內層之中。對於元夏的入侵,外層空域的鬥戰,內層雖然不曾參與,可是由於玄府和玉京不曾隱瞞此事,所以各洲宿也是清楚的,而天夏又一次擊退元夏入侵,天夏各洲宿都是舉行了慶祝。

  昌閤府洲這次也是不例外,他來到飛舟泊台之外的時候,滿地都是慶祝後的花瓣和煙火殘屑。

  他在此站了不過片刻,便見伊初遠遠走了過來,其人當是方才從飛舟之上下來不久,正和一個面目很耐看的年輕女子一邊走著一邊說著話。

  那女子留著短髮,雖然個頭較小,但是雙目很亮,說話時嗓門也很大,遠遠都能聽到,當別人看過來也是敢於直視回去。

  伊初這時候也是看到了張御的身影,他對那個女子說了幾句話,也不知說了什麼,那女子笑著對他錘了一拳,便就先一步走開了。

  伊初則是獨自一人走了過來。

  張御道:「伊初道友,未曾打攪你吧。」

  伊初笑道:「沒什麼打攪,那是我的一個同僚,覺得我老伊我不錯,想和老伊我合灶過日子。我覺得她性情也挺好,就是不知道此事成不成?」

  張御道:「伊初道友既然是天夏人,那麼這些道友的私事自由道友你自己決定。」至於兩個人的壽命和衰老還有子嗣問題,伊初身為曾經的神王,還在人間混跡了這麼多年,自己也能解決,用不著他去提醒。

  伊初笑道:「既然張廷執這麼說,那這件事老伊就定下了。」

  張御點了點頭,道:「那卻要恭喜了。」

  伊初笑道:「這個恭喜老伊我收下了,說起來,能得張廷執你的恭賀,老伊我的面子在天夏也沒人比得上了吧?」

  張御心下失笑,實際上他對伊初的識時務和能積極融入天夏的態度一直很欣賞。

  而且此人自從到了洲中之後,就很少動用神異力量,就算動用也是因為自己或同僚遇到了危險狀況。

  要知便是不少修道人都覺得自己修持了道法就另一種人了,是凌駕在凡人之上的修士了,不應該再和凡人為伍。

  其實在過去,修道人多是秉持此念,即便受到了學府玄府教導之後,仍舊作如此想的卻是不乏其人。這等情況在過去存在,在未來依舊會在存續。

  唯有當尋常人也能通過一定途徑擁有力量之後,這種上下層的認識才會有所緩解。但消失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修道人與修道人之間,也有相互鄙夷,更不用說,矛盾永遠是存在的,只能調和,而無法消滅。

  萬事萬物永遠是在變化的,除非是像元夏那樣絕對穩固的秩序,消殺掉所有的變化,那也不用去考慮那麼多了。

  伊初道:「張廷執此來想必有事,我們找個地方談吧。」

  張御道:「可以。」

  因為已是過午,伊初便請他去了一家茶居,作為載運舟主,他也是隨大流,平日滴酒不沾,閒事喝些茶水,從來不去酒舍。

  在茶居之中坐下,閒談了兩句後,張御道:「此回元夏進犯已經被我天夏擊退。」

  伊初精神大振,道:「好啊!」他不覺拍了拍獨自,道:「這真是一個好消息,老伊我今天可要多吃三碗。」

  張御道:「元夏短時內不會再尋來,就算有來攻,也就是一些小衝突,之前拜託伊初道友的事情可以繼續了。不過此事倒並不急切,伊初可以處置完自己的事情後再為。」

  伊初鄭重道:「廷執請放心,老伊我既然答應了這件事,就一定會做好,近來雖然遵照廷執的吩咐沒有繼續,但也在設法探究,我會給廷執和玄廷一個交代的。」

  張御微微點頭,下來不再提此事,而是在此品茶,聽著伊初興致勃勃說一些自己載運途中的一些見聞和趣事,

  兩人喝了一會兒茶後,還在此對弈了一局,伊初身為神王,站在了神異力量的頂峰,對於天夏的道棋也是能夠理解的。

  只是他遺憾的是自己沒有訓天道章,所以沒有辦法看到更有趣的東西,濁潮的影響也注定目前離了訓天道章沒有在凡間推動這等類似事物。

  如此過了一個下午,張御才是告辭離去。

  回到了清玄道宮,他坐於玉台之上,開始回思起這一戰,此番對抗,他一臉與數名求全道法的元夏修道人交手,可以說對幾人的根本道法都是有所瞭解了。

  但是同樣,他的一些情況也是被這些人所得知了,此輩一定也會找尋針對他的手段。

  以後他與元夏還有的打,而且他還算得上是天夏這邊的對敵主力之一,這等對他不利的情況一定是要設法消除的。

  根本道法是變動不了的,也不需要變動。目前所有與他正面交手的修道人都會避開他的根本道法,幾次鬥戰下來,這些人與他鬥戰時所採取的策略無不是迴避。

  所以他所要想的辦法,就是盡量限礙住對方的迴避,或是乾脆讓其迴避不了。

  最妥當的方式就是利用飛劍斬人了,這些人所用手段也是出奇一致,差不多都是利用一定的方法阻礙住他飛劍,從而爭取遁逃或者反擊的機會。

  但假若他的飛劍能更快更利,那麼這些阻礙就不成問題了。

  這裡他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此前廷議之上,他也是在琢磨如何破殺元夏修道人的外身一事。

  只是單純利用元夏天序的間隙,條件很苛刻,這等機會也不好把握,但是一些神通道法實際上是能做此事的。

  比如劍上生神「斬諸絕」就是可以。

  「斬諸絕」練到高深境界之後,便可擁有「斬氣即斬神」的威能,若的此法,斬中外身,那與斬中正身也沒什麼區別。

  而且以他層次,所遇到的對手無不是求全道法之人,要是能斬殺此輩,那絕對可給予元夏一個重創。

  可是也有一個問題,劍上生神之術除非是專注於劍術之人才能練至高深境界,也就是說,唯有捨劍之外,再無他物才可以達到。

  他是不可能放棄其他手段,心中有滯礙,自然也就不可能將此練到這般地步。但是這不等於沒有辦法。

  他的重天玄異可以將「斬諸絕」短暫提升上一個層次,此前也是動用的。而在求全道法之後,玄異的威能自然也是一併有所提升了。

  這時他一抬手,將蟬鳴劍拿在了手中,起另一隻手輕撫劍刃,上面便激盪出一道燦爛流光,儘管玄異也跟著提升,但是他能清楚感覺到,就算全力運轉,也還無法將自己劍術推動至那個層次。

  不過假設他能再稍微提升一下劍上之能,那麼「重天」玄異推動之下,或許就能達成此等目標了。

  別的時候或許很難,但現在天機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亦或是站在天夏這一邊的。這回再次擊退元夏進攻過後,一些低輩弟子感覺自己修行起來似是較以往又稍微快了一些了。他或能對此加以利用。

  只是這還不夠。他需要再用別的方式對此加以推進。在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後,他也是想到了一個或許的可行的方法。


bpd 發表於 2022-3-29 00:30
紫樞 第一百八十七章 法對應有術

  提升「劍上生神」之術最簡單的方法,一般來說,無非就是專心致志運用劍術對敵了。

  也就是說,假設欲要提升劍術,那麼接下來任何張御所遇見的任何敵人,都需用劍法去解決,而不運用其他任何手段,如此便能在生死搏殺之中有所感悟。

  過往使用「劍上生神」之術的修道人張御見識過不少,甚至有人能做到一人掌握數門劍法的,但真正能憑藉自身修煉達到頂尖地步的,幾乎沒有。

  因為越到上層,越是見不到此類人。

  修士來到了一定境界之後,各種手段都是具備,僅靠劍法解決不了所有問題,畢竟如今不比以前了。

  古夏、神夏前期或許還能靠一把飛劍縱橫往來,可是神夏後期及天夏,有著越來越多的道術神通和對敵法器出現,飛劍不是容易被克制,但總有手段可以針對你,所以多數人都是在半途夭折了。

  更別說眼下對敵元夏,他即便願意走上這條路,也注定走不了多遠。

  但這裡卻是有一個取巧的地方。

  那就是以自身一縷氣意投入不同的世域之中,遮蔽以往之憶識,只以劍法尋道,這樣等氣意回歸,就從中獲取新的領悟,對增進劍術有所幫助。

  可此中同樣也有缺陷,因為提升將會是十分有限。

  他以玄法成就,這就證明這是他去到上境最為可行的道路,換成其他法門,不說絕對不可能再達到今天的層次,但肯定無法有今日之成就,所以走到頂點可能不太大,那所取得的劍術回補也是有限。

  好在他現在也不需要劍術能到達頂尖,只要再提升一點,使之能夠運用重天玄異再往上推動一些的境地就好。

  關鍵是此事並不麻煩,左右就是派遣出去幾個分身的事,所以也可以放手一試。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辦法。這辦法是他認為可行,那就是設法自行引導劍意。

  「劍上生神」乃是修道人神意與劍相合之後,從而衍生出來的一種玄妙神通,算得修道人以劍法對大道的闡述。

  實際上就是用劍尋道,以求極致。可謂是正常的由下及上之路。

  但他可以反過來,將自身瞭解到的更上層道法去告知劍器,再引導其去往更高層次。

  這等方法其實就是先知答案再觀疑問,也只有他這等走到幾乎走到這一層境盡頭,並且可以接觸到上層境物事的人可以嘗試。

  其實只到他這個境地的話,也僅僅只能是嘗試罷了,還不見得真能做成。因為怎麼把更高層境的道理告知劍器,這又是一個問題。

  但他卻是可以做到的。

  他可以通過誦念「六正天言」去設法接觸到那一片高渺之所在,那是真正的上層之所在,再用大道之言傳告劍心,那麼就能引導劍意上行。

  當然想要直接憑此達斬諸絕的巔峰是不可能的,這終究這只是取巧罷了。但是他也不需要真的靠此達成劍術,只要稍微提升一點就好了。

  且在同時,這個過程不知道要持續多久,溝通上境之力,一般人可未必維持的住,所以此中他還需要借助清穹之氣。

  通盤考慮下來,他認為道理上的是行得通的,但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下來他可以嘗試一下。於是召回一眾分身,使氣意歸一,隨後封絕了道宮之門,便是入至定中。

  外層,某處駐地游離在外宿的地星之上,渾空老祖正在祭煉一爐丹丸,在外層做此事可是需要不少本事的,需的時時刻刻隔絕虛空外邪的侵襲,每回駐留了久了,他都要設法回轉內層或上層,排斥一下外邪。

  他正祭煉之間,卻見遠空來了一駕飛舟,並在他這處駐地之前落了下來,待艙門開啟,就見贏沖從裡走了出來。

  他心下一動,稽首一禮,道:「贏道兄?許久不見了,怎麼今日得暇來我處了?」

  他雖是上宸天出身,可他這一支,嚴格來說只是加入了上宸天,但不算真正正傳,所以在上宸天覆滅後,也和上宸天沒什麼關係了,自然而然也就不往來了。

  而且他也是盡量避免與贏沖牽連,免得被懷疑勾連到一處,又要弄什麼重振上宸天一脈的事。

  贏沖知道他的顧慮,所以開門見山道:「贏沖此回是受玄廷之托而來。」

  渾空老祖聽了這話,心裡有些詫異,但同時也放鬆下來,他側身一步,道:「贏道兄裡面說話吧。」

  贏沖一個稽首,隨他入內,到了裡面坐定後,渾空老祖問道:「不知玄廷何事要贏道兄親自走一趟,有什麼事,一封諭令不就可以了麼?」

  贏沖道:「此事涉及到咒法之事,還牽扯到不少事機,不便以諭令行事通傳。」說著,他將玄廷需要他探究咒術破解外身一事說了下。又道:「渾空道友乃是咒術大家,此事還需要你來出力。」

  渾空老祖沉吟了下,道:「我之咒言都是交上去了,也沒有什麼藏掖,況且玄廷之中能解我咒術,道行勝我之人大有人在,又何必尋我?」

  贏沖道:「能解咒不意味著能立咒,道冊也只是道冊,關鍵還在於人。渾空道友此次也參與了守禦,也該知道,外身不論被破毀多少次,都於正身無損,不找到合適之法,我等始終處於被動。」

  渾空老祖想了想,道:「用咒法我是擅長,可是我以我之功行,也只能對付下同輩之人罷了,似那些摘取上乘功果還有求全道法之人,我之咒法便是小術了。」

  贏沖道:「此可一步步來,也不必上來便求能破賊殺敵,而此番探研咒法,也有別的道友共同參與,道友也只需做自己能做的事便好。」

  渾空老祖一聽,既然不是把全部事情壓在他這裡,那他也就放心了,他道:「既是這般,渾空願意一試。」

  內層,玉京,天工部。

  諸多從各洲宿調遣來的大匠此刻正聚集在一處。他們齊聚在這裡,是為了打造可以在元夏戰場上運用的破法玄兵。

  雖然此事玄廷早就有諭令下達,但因為各地大匠都是身兼重任,手上有著諸多事機,不是說動身就能動身的,並且一去玉京,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歸來,所以還需將手中之事安排妥當才能離開,這也就拖到了如今。

  此前玄廷一直對天機造物涉及上層事物有所限制,而現在主動要求天工部設法提升玄兵之威能,等於是去掉了一層枷鎖,雖然並沒有完全放開束縛,但也是讓不少大匠看到了希望,所以此回很是熱情很高。

  只是在商議了幾天之後,諸位大匠卻是意見不一,每個人都有自己思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因此爭執不下,到底該從哪條路出發一直沒能定下來。

  這些大匠的意見最後被匯總送到了大匠翟懷義這裡。

  大多數工匠、大匠都有天工部給予的名位頭銜,但大匠除了安排打造造物之事,天工部中的具體事務卻是不管也沒精力去插手的。唯有這位是個例外,既是一位大匠,同時也是一位事務官吏,且能把兩件事都安排的很妥當。

  那名送信的年輕官吏道:「翟主事,我們召集到了諸位大匠,但是他們都有自己的看法,每一個人都在堅持己見。」

  翟懷義道:「畢竟都是大匠,可以理解。」

  那年輕官吏道:「只是這樣就只剩下爭吵了,沒有人能拿出一個妥善的得到諸人認可的方案,這事情也就難以推動下去了。」

  他頓了下,又道:「若是兩位宗匠能出來主持大局,想必就能統一所有的意見了。」

  翟懷義搖頭道:「兩位宗匠另有重任,故才是把這件事交給我等做,我等一定也要做好,不要再給兩位宗匠增添負擔了。」

  年輕官吏有些為難,道:「但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上面若是問及進度,我們難說還沒開始麼……」

  翟懷義卻顯得很篤定,他自顧自看著各個大匠的履歷名冊,這裡大多數人他都是瞭解並見過的,畢竟大匠出一個都不容易,放在玉京是不稀奇,可在各個洲宿卻是少見,通常一地能有兩三個就不錯了,有的洲甚至一個都沒有,還是從別的地方請去撐門面的。

  他這時伸出手去,拿起了一份名冊,道:「這位武澤武大匠,我記得他這些年一直是待在東庭府洲吧。」

  那年輕官吏看了一眼,道:「是的,這位以前也是天工部出來的,後來到了青陽上洲,資歷不淺,而且技藝十分高超,早期主要從事飛舟、玄兵等戰爭兵器的打造,對於造物生靈也很擅長,只是到了東庭就轉而從事民生了,只是他知曉的東西,那都是幾十年的東西。」

  造物技藝也是日新月異的,大匠只是保證自身的素質和開創性,但是前沿一些東西,不接觸也同樣不會知道。而且民生造物和戰爭兵器現在完全已是兩個領域了。

  翟懷義搖了搖頭,道:「未必,東庭可是不簡單啊。」他將名冊放下,用手指了指,「安排一下,我要見他一面。」

  年輕官吏不禁詫異,放著這麼多有名望的大匠不見,偏偏先見這一位,他有些不理解,那些大匠恐怕也會有微詞。但是翟懷義才是主事之人,他也不好多說什麼,故是一禮之後,便道:「屬下這便去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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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八十八章 諸方皆用功

  年輕官吏去把武澤大匠請來之後,便看著其人走入堂內,又再在裡面交談了足有半個夏時,這才從裡走了出來。

  他再是進入堂中,看見翟懷義坐在隨手翻看什麼東西,他不禁問道:「翟主事看起來對這位武大匠很看重。」他是知道的,翟懷義以往與人商議事機,最長也只是一刻。

  翟懷義放下手中的東西,抬頭道:「東庭的安知之,你知道麼?」

  「知道。」年輕官吏點頭道:「說是這位的能力足以當大匠,可是申書到了天工部被人攔阻了下來。好像是說這位是被人捧起來的,本身並無真才實學。」

  翟懷義搖頭道:「安少郎我未見過,但是他能主持一地天機院,東庭府洲的造物如今能有那等繁華程度,他會是沒有本事的麼?」

  年輕官吏有些驚訝,他還以為東庭是靠武廷執撐門面的,沒想到真與這位有關。

  翟懷義緩緩道:「這位安少郎,還掌握著天工部也不曾掌握的神異造物技藝,通向上層的技藝。」

  年輕官吏不由睜大眼睛,這個事情也是第一次聽說,他吃驚道:「掌握通往上層的神異技藝?這如何可能?」

  翟懷義慢悠悠道:「如何不可能?東庭地陸那裡存在著數個紀元的神異文明,只是此前都被玄廷剿滅了,剿滅之人正是如今曾任東庭玄首的某位廷執,這些東西也都是落在了東庭天機院了。」

  年輕官吏一下子就想通了,抬頭看來道:「所以天工部有人想得到這些,故是故意扣著安小郎的大匠名位,想逼迫他就範?」他又是佩服又是感嘆道:「這小郎好有骨氣,不過他能擋得住這麼大的壓力麼?」

  翟懷義道:「不要小看這位安少郎,他可是得了那位廷執的嘉許,將他收為學生的,並且如今的東庭府洲玄首與這位廷執乃是一系,得其親自看顧和扶持,在東庭天機院自行立起天機院,根本不用看天工部的臉色,此中據說還得到青陽玄府玄首的大力支持。」

  年輕官吏不覺深吸了一口氣,同時暗暗心驚,這背後涉及到兩位上洲玄首,還牽涉到一位玄廷廷執,這麼龐大深厚的背景,也難怪天工部拿其毫無辦法,畢竟安少郎沒有任何違規之舉,明面不能拿其如何,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大匠名位上卡脖子了。

  可是他也能理解天工部對於技藝的迫切,他認為這些技藝若是到了天工部,對於天夏也是有利的。

  他想了想,又道:「那位武大匠也是從東庭來的,所以主事找他……」

  翟懷義沒有遮掩,道:「我認為可能知道一些東西,畢竟東庭天機院的架子是在這位與那位安少郎的合作之下搭起來的,不過這位口風很緊,既然這樣,我不問技藝之事,我讓他單獨負責一組,其他人也可以各立一組,他們既然都認為自己的路子是正確的,那就讓他們去做,我天夏還不缺這些人力物力。」

  與此同時,天工部的廣廳之內,還有諸多大匠仍在爭執之中,有人道:「昊界的玄兵早已突破了上層,有現成的路子擺在前面,我們大可以參照麼。」

  這論調馬上被人駁斥,道:「昊界的玄兵走在了我等之前,按照修道人的說法,那是道機不同之故,連這些都不瞭解,你這就是妄言!」

  「你懂什麼,總有相通地方,我們可以借鑒歸納,有用的地方留下,無用的地方我們自己想辦法,能完全照搬還用我們幹什麼?」

  其實他們若是集中全力,以現在的技藝,倒也能勉強打造出上乘玄兵,但是這並不能解決問題,因為玄廷所需要的並不是一枚兩枚,而是億萬枚,這就注定此事不是光靠一兩位大匠能完成的。

  在爭執了一會兒後,有位大匠站出來,道:「不用吵了,方才翟大匠可是把武澤喊了進去。」

  「武澤?」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道:「武澤本事是有的,打造的造物也很不錯,但是這位離開玉京有幾十年了吧?這些年他根本接觸不到天工部的新的技藝。他憑什麼被翟大匠先請過去?」

  有知道內情的人提醒道:「別忘了,這位這幾年可是東庭那個小兒在一起。」

  場中諸人沉默了一會兒,有一個譏諷聲音道:「用那些神怪的神異技藝算什麼本事?」

  有人駁斥道:「這般說那是偏見了,造物技藝就應該取長補短,就算是神怪的技藝,那也是涉及到了上層,沒那麼簡單。」

  說話之間,那年輕官吏走了過來,對眾人宣佈了翟懷義的決定。

  眾人聽罷,有人道:「諸位,不管怎麼說,有人已是領先我等一步了,我們身為大匠,不是靠嘴皮子和人爭辯的,要論高下,就拿出本事來。」

  先前那不服氣的人道:「好,就看看誰能走到最後吧!」

  虛空世域,曾駑乘一道光虹回到了自己駐所。

  因為這次對於天夏的大部分攻勢都是落在虛空世域之上,作為一名寄虛修道人,他堅衛陣機,也是做出了不菲貢獻,故是又收穫了一批玄糧。

  等他見了霓寶,興奮言道:「霓寶,我這次可是見到了求全道法之人的交手,那等手段,唉,言語難以形容,也不知我何時才能摘取上乘功果,求全道法。」

  霓寶道:「少郎不用多問,而是應該努力修行才是。少郎得大道眷顧,唯有求全道法,才能不浪費自身的才華,不辜負大道,亦不辜負給予如此多恩惠的天夏。」

  曾駑贊同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隨即他有些擔心道:「元夏這次雖說失敗,可是實力未損多少,也不知道天夏能不能頂住啊。」

  霓寶道:「我對天夏很有信心,因為天夏子民和此間生靈比元夏更有生機和活力。」

  「是啊。」

  曾駑贊同點頭。

  其實兩邊的底層生靈和子民即便有區別,那也不會太大,只是元夏為了維持三十三世道,為了摘取終道,是不會給底下之人任何機會,乃至任何出路的。

  反觀天夏,哪怕只是為了對抗元夏,也需提拔更多人才,因為唯有新鮮血液才能支持他們在戰場對抗中堅持下去,乃至於這是最後擊敗元夏的倚仗。

  曾駑想了想,露出堅定神色道:「時不我待,霓寶,我去修行了,元夏再度到來之前,我需設法提升自身。」

  霓寶道:「少郎儘管去,外面萬事有妾身。」

  青陽上洲,鶴殿高台,玄首惲塵正在等候在此。過不許久,雲穹一開,一道恢盛青光從天而降,落在了台殿之上。

  須臾,光芒一收,竺廷執自裡顯身出來,惲塵對著他躬身一禮,道:「弟子拜見老師。」

  竺廷執點了點頭,看他幾眼,道:「近來天機有易,你可曾察覺到了麼?」

  惲塵回道:「回稟老師,弟子近來的確感覺功行大有長進,好似有股力量扶托一般。」

  竺廷執道:「這是大道偏向於我之故,元夏頻頻入侵,不僅是對世域造成侵害,可敗退之後,卻留下了不少補益。」

  此次元夏敗退,大量的陣器、外身被擊散在了虛空之中,被滅玄尊的外身不下百數,特別是其中那些能夠承載求全道法修道人的外身,因為不曾被虛空邪神吞去,而是直接消散在虛空之中,那麼對於天地來說,無疑是一種補益,天地受益,生靈也一樣會受益。

  竺廷執道:「我與元夏之爭將來必會愈演愈烈,其來第一次,也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若能得勝,我天夏更可從中獲益,你若能爭取時機成就,那麼或還能趕得上這一戰。」

  惲塵認真道:「弟子會努力的。」

  竺廷執道:「這次來見你,你告知於你,為師過後當會要閉關一段時日。」

  惲塵不覺眼前一亮,道:「老師可是功行有所精進了麼?」他們這一脈,向來以功行進境極快而聞名,自己得了好處,莫非老師也得好處了麼?

  竺廷執道:「不必想太多,亦不用有太多成敗之心。」他拋下一枚符詔,「我來時與張廷執商量過了,如果你修道之上有什麼不明之處,可以直接問張廷執。」

  惲塵將此符拿來,鄭重收妥當了,其實通過麾下的玄修,他一樣可以用訓天道章聯絡張御,不過到底隔著一人,能直接交流當是最好。

  竺廷執下來又與他交代了一些事,隨後看了一眼青陽上洲,如今看去,洲中繁華勝過以往不知幾許。他點頭道:「你比我更適合擔任此洲玄首。」

  惲塵忙道弟子不敢,臉上卻是露出笑意。操持各種事務,對於他人來說是負擔,可惲塵向來是樂在其中的,愈多愈有精神,特別是將事機全部理順那種暢快感,更是難以形容。

  只是他一直怕老師不認同他這一點,現在能的老師的誇讚,他也是非常高興的。

  竺廷執道:「如今終究不同以往了,若是在古夏、神夏之時,我輩確不該介入世俗太俗,而在如今,卻不是如此。為師修道多年,許多習慣改不過來了,但你們不一樣,天夏未來走向何方,還是要看你們。」

  惲塵肅容道:「弟子定會努力。」

  竺廷執又看了一眼大青榕,露出些許悵然之色,道:「為師先回去了,徒兒,來日上層再見。」

  惲塵對著他深深一揖,道:「弟子恭送老師。」待他再抬起頭時,那一道浩蕩青光已是沒入了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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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八十九章 端持蘊根基

  三月之後,東庭玄府,內苑荷花塘前。

  瑤璃手持道書,倚靠坐在美人靠上,正認真觀讀著。在她的身旁,有一隻皮毛乾淨柔順的貓兒,此刻正盯著水池之中幾尾金色的鯉魚直看。

  除了她之外,一些玄府弟子或在竹林,或在溪邊,山亭之中談玄論道,有些許說話聲音會隨著暖風傳來。

  此前她在造物和修道之中選擇加入了玄府,因為她的基礎打得非常牢固,而且資質遠遠超出尋常弟子,所以前面的進度非常快,這一學年方才開端沒有多久,她便修煉出了心光。

  玄府如今不僅僅教授玄法,亦或真法在內。但是她毫不猶豫選擇了玄法,因為訓天道章實在太好用了,哪怕坐在自家宿處,也能知悉天下之事,能與各方道友溝通,並且還能與人下道棋,不但可調劑心情,順便還能加深修持。

  就在她進入了玄府之後不久,甄綽、趙柔二人也是回來了,對於她選擇玄法,兩人都沒有什麼意見。

  因為道法這東西,唯有自己的選擇才是最好的,不能由別人來強求。

  再說東庭的氛圍就是以玄法為主,真法次之,這般也更有利於融入進主流。同時這也是因為玄法如今也有了上進之路,而非是修到了第四章書就無法往上前進了。

  兩人這裡停留了一月多,雖然覺得東庭很好,離弟子也很近,但是趙柔擔心他們二人存在反而會牽累到瑤璃的前程,故是主動申言離開了這裡,調去了他洲駐守。

  兩人離開之後,瑤璃繼續每日修持觀道,但是學宮那裡的學業未放棄,對如今的她來說,這些學業並不難。

  翻了一會兒書後,她看了眼天色,站起身來,往著後方竹林走去,這裡已有數名弟子在此等候,見她到來,皆道:「瑤璃師妹來了。」

  在互相見過禮後,其中一個身高腿長的女子扔給她一柄竹劍,等她接住之後,道:「瑤璃師妹,我們玄修一開始不似真修,只是掌握一兩個章印,鬥戰之力不足,但是……」

  她手腕一抖,竹劍之上綻放出一道心光,隨手一斬,三丈遠一排翠竹皆被削倒,「我東庭玄府自從前任玄首之後,便留下了許多劍上法門,只要稍加習練,就能具備一定戰力。」

  她目光一顧左右,道:「你們都是這幾年來玄府之中資質出眾的弟子,玄府會派遣你們去往密林深處剿殺神怪,故是劍法必須是掌握的,劍法章印就在訓天道章之中,你們自可尋到玄府名印,再去裡面找尋映拓。」

  瑤璃喚出訓天道章,尋到東庭玄府,隨後在裡面尋到了劍印,待在大道之章中映照得有,便以神元渡去。

  過了一會兒,她眼中有光亮出現,握了下竹劍,心光一轉,劍身之上便有一層光芒亮起,再是輕輕一揮,地上便被犁出了一道丈許長的深痕,那女子見到,不覺露出了一絲讚許。

  竹林不遠處,范瀾看了幾眼,不覺點了點頭。

  他想了想,喚出訓天道章,對項淳道:「師兄,這個瑤璃,資質不差,過去還做過張師弟的學生,未來前途無量,看來我們東庭玄府又當出一個英傑了,如今我們唯有盡可能給她提供修道便利了。」

  項淳道:「這我也是知道的,張師弟看好的學生,想來將來必可獨當一面,我們不能當她如平常弟子一般對待。」

  他又想了想,道:「最近各洲宿讓各地玄府推薦一批弟子一同進行論道,我看可以讓她去試一下。」

  玄修論道,不似真修,不必天南海北聚到一處,更不必旅途奔波,只需在訓天道章之內說定,自可在道章之中聚首,而且隨時隨地都可以。

  范瀾搖頭道:「師兄,說實話,這些弟子功行都是低微,對道法領會也是不深,這等論道,又能有多大用處?」

  項淳道:「讓各上洲英秀交流下也是不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東庭雖在海外,可也需讓人知曉,我玄府弟子並不比外面差得多少。」

  范瀾道:「如今還有誰敢小看我東庭玄府?」

  東庭玄府出去了至少兩名玄法玄尊,其中還有一位乃是廷執,只就玄法而言,可以說位列天夏頂尖層次。

  再說東庭府洲,因為在玄府和洲府的全力合作之下治理的格外繁盛,如今每年都有大量本土生民遷居到這裡。

  項淳道:「雖然玄府眼前比之以往是大為興盛了,可是我們不能故步自封,若是我東庭玄府的弟子在此回論道之中能凌駕於諸府,那能吸引得更多英才到來,另外,我東庭玄府可能是要出第三位玄尊了。」

  范瀾一怔,面上露出喜色道:「師兄,你……」

  項淳搖頭道:「非是我。」

  范瀾立刻想到了什麼,猛然抬頭看過來道:「季師侄?」

  項淳頷首,道:「前幾日他自青陽上洲傳訊而來,說是閉關修持,以求超脫,他沒有把握,不會這麼說,若是順利的話,想必過幾日就有消息傳來了。」

  范瀾一聽,不覺神情振奮的在原地走了幾步,言道:「我早該想到的,季師侄他天生六印俱全、神元盈滿,只要有道途在前,他自身又能調合好自身心性的話,一定是可以順利跨過去的。」

  天夏上層,清玄道宮之內。

  張御在定持許久之後,那些個分化出去的外身便即逐一歸來。

  他將這些個化身,有的是投入了昊界,有的則是投入各個下層之中,並且還將其中一具化身投入了諸位執攝再行扶托的天域之中。

  對於每一個化身,他都不去做任何干涉,也不給予任何道法,只是由其自行發展。

  事實證明,他能蘊煉出「劍上生神」,的確與劍器有著緣法。

  其中許多化身一開始就是走上了用劍之道,直到後面才有分歧,但大多數在尋找往上攀渡之境的時候又去尋到了別的辦法,而不是執著於一劍。

  其中唯有一個分身,自始自終都是用劍闡道。

  而這大部分是由那方界域天地道機所決定的。此方天地對道法神通的限制極大,變化不多,無論生人異類也就是氣力大一些,能騰飛的遠一些,或者稍微有些神異表現。

  在這等環境之下,一柄劍器足以應付,反而使得他的劍法得以突飛猛進,並且最後憑著這個開始試著進窺上層。

  不過在下層界域要想突破上層境界幾乎是不可能的,而若是他向分身傳遞攀登之梯,但那般做就不如此前那般純粹了。

  他思索了一下,並沒有將這具分身收了回來,而是任由其在裡面繼續嘗試,倒是分身之所得他俱是吸收入心神之中。

  只是這些經驗道理也僅能給他帶來的一些額外的思考,對於劍術的提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所以這個方法看起來作用並不大。

  但他也不過是嘗試一下,既然此法不成,那麼就用另一個方法。

  他稍作調息之後,便於心中默誦「六正天言」,隨著將六印念畢,他的氣意驟然拔高,恍惚之間,提升入了一片高渺之地中。

  因為來過多次,故他已有經驗,守持心神,不使自己化陷入此中。與上回相比,他又從此中看到了更多道理,實際上每一回他到此,都會有所收穫,這是因為他的道行修為一直在提升,也是逐漸在接近上層境界了。

  此刻他不由想到,在求全道法之後,更高層境又該如何登攀?

  迄今為止,天夏不是大能化身的修道人,也只有莊首執成功步入了此境,但也只此一例。並且還要看到,過去所有的執攝都是秉持真法而成,而他修煉的是玄法,道路注定是不一樣的。

  便不說道法之別,每一個人走得路也是不一樣的,前人能用的方法,他也未必能用,注定只能他自己去尋。

  他記得曾有一個說法,上層之道是有其極限的,佔據一道便少一道,故是能上去的人也是有數的。

  或許是因為天夏來到了此世之中,挨近大混沌之後,上層之道得以拓寬,莊首執才得上進。照這麼看,若能滅去元夏,是不是攀登上境的機緣會由此多出?

  但要做到此事,首先就要自身完滿,等到青朔、白朢二人皆是尋得道法,才可試著進窺之後道路。

  這些念頭在心神之中一轉而過,他感覺自身承載著那股大道之氣意,便是將心神顧注到了自身劍器之上。

  這一次他傳告氣意對象乃是蟬鳴劍,因為最初斬諸絕之意便是從此劍之上蘊發而出的。

  從道理上說,一把劍器便蘊發出一種劍上之神,兩把劍生出不同的劍上之神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他並不需要去額外增加這等手段。在他看來,兩把劍一明一暗,都是以同一種劍上神通來承載,在對敵之中反而更具殺傷力。

  需要變化的部分,自有根本道法來應對。

  隨著他將氣意從高渺之地傳遞下來,蟬鳴劍的劍身也是微微顫動了起來,不過片刻,一股燦爛流光在劍身之上流淌閃爍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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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九十章 持勝尋追變

  這一刻,張御手中長劍正在發生著某種神妙變化,可是他心中清楚,這等神妙只是來源於高渺所在傳意。

  就似他一般,蟬鳴劍只是短暫承載了這股力量,而非是真正擁有,當這股力量離去,又當是還回本來。

  可他也不需要此力滯留,只是以此來提高劍中神意,接觸過上層力量與未曾接觸過那是兩回事。劍器得此灌溉,就如同重作鍛煉一般,只不過這爐火乃是來自更高層境。

  此刻他緩緩以意引導,氣息在劍器之中出入來回,仿若呼吸出入,生死之竅開闔,盡量使得劍器消化吸收此力。

  儘管蟬鳴劍與他算得上是一體,但是他明白的道理,劍器卻不見得明白。劍器乃是器,終究還需要他來運使的,也還是需要他來指引前進方向的。

  劍器往上的道路實則有許多種,故有三十六而劍上生神之說,而他的劍上生神乃是「斬諸絕」,所以在他有意推動之下,只會沿著這一條路向前邁進,而不會偏向其餘。

  在氣意灌輸了好似有一會兒之後,忽然一股奇妙感覺從心神深處冒出,無數道理向他紛湧而至,似乎只要一直繼續下去,便能直窺大道。

  但他知道,這種感覺生出,那便是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否則定然會迷失在大道之中,令自身徹底與道相合,再不復存。

  故是他果斷停了下來。

  他這裡神氣傳遞一停,劍上的流光也是隨之消逝,又從玄妙之形化作了此前之模樣。

  他感受了下,劍上之意僅只是稍微有一點提升,

  但他卻是點了點頭,這無疑這是一個好消息,說明他的思路是對的,只要能夠提升,那麼就意味著此道可行,下來他可以繼續用這等方法來運煉劍術。

  看了時晷一眼,彷彿只是過去一眨眼的功夫,但實際上已然半月了,毫無疑問,這將會是一個水磨工夫。

  可是若的成就,那麼收穫也是極大,能將他的鬥戰能力提升一個層次,最關鍵還能擁有通過破毀外身傷及並殺死本體的能力。

  只是這等事不能持續不斷施為,因為在此過程中,他自身也得了諸多道理灌輸,雖有受益,但是任何事物多少不同,帶來的結果也是不同。

  就如此時此刻,他有一種彷彿什麼都無法感應的空茫之感,似世間只有自己一人,諸物都是離自身遠去。

  此前在氣意進入高渺之地後,也是會有類似情況出現。他推斷這當是自己知曉了太多高上層次的道理,難以定駐自身的緣故。下來必須數天時間慢慢削減這等感應。

  後續幾日之中,他緩緩調和自身,為下一次磨劍做準備。而在這期間,他也是將自身神通道法重作梳理了一下。

  現在他的鬥戰,乃是以根本道法為主,許多神通道術已然沒有什麼太大作用了。

  因為求全道法之人法力無盡,一旦開戰,隨時隨地都是轉運根本道法,尋常神通與之一觸即壞,根本觸及不到其本人。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這個層次修道人都是根本道法的比拚,所能增加的手段無非是祭出元神與人相鬥,因為元神、分身之流也能祭出根本道法。不過到現在為止,所有到天夏鬥戰的元夏修士都是利用外身,所以元神不可能出現,分身更是一概俱無。

  唯有遇到此輩之正身,才可能展開更多變化。

  但他卻認為,這些道術並不是全然無用了,當根本道法被對面牽制住的時候,一些尋常道法也是能夠起到些許作用的,哪怕只是一點,那也比沒有來的強。

  這時他伸手一拿,一枚玉簡落入手心之中,這是以往求全道法修道人留下來的筆錄,其中包括了莊首執交給他的一些東西。

  他求全未久,以專注自身為主,所以沒去做太多翻看,現在倒是可以趁隙看一看他人的論述了。

  古夏、神夏至今,也不乏求全道法的修道人,但除了在鬥敗中敗亡的,那都是在進窺上境之中消亡了。

  他能理解這些人,有那些大能存在,那就說明是有上進之路的,而已然走到這一步的,又個個都是人傑,又豈會放過進窺上境的機會?

  通篇看了下來,發現沒什麼關於鬥戰的記載,留下的一些都是如何進窺上境的猜測和想法。他倒是在這裡面看到了不同思路,可惜的是,過去當是沒有路的,只有到了此世之後,方才有路出現。

  他看了許久,待得身上空茫之感消失,便將此玉簡收起,再一次溝通高渺之地,繼續鍛煉劍意。

  元夏,北未世道。

  宗長易鈞子放下書報,下面易午急問道:「宗長,元上殿來書何事?」

  易鈞子道:「無非是討伐天夏,他們要各世道支援更多人手。」

  易午若有所思道:「看來金使者的消息是正確的,下殿在征伐天夏之時受挫,損失極大,所以不得不從各世道徵調人手。」

  易鈞子道:「損失大到不見得。一些外身和陣器能值幾何?這等做法,應當是認為上回派遣出去攻伐天夏的力量不足,故需加強。」

  易午道:「有所得,那便需有所付出,元上殿這是願意分享更多終道於各世道麼?」

  易鈞子淡淡道:「自然是不願意的,所以這件事沒這麼容易談下來,元上殿這回提出此建言,只是為自己下回征伐做個鋪墊。若是成功,那此事就可無限擱置,說不定各世道會主動為他們增添人手,要是再是失利,那麼可將原不利因推在各世道不願支援之上,而非完全是他們自身的過錯。」

  他語聲略帶譏諷道:「總之元上殿是不會吃虧,也不會犯錯的。」

  易午有些吃驚道:「宗長,元上殿竟是如此重視天夏麼?」

  易鈞子道:「天夏乃是元夏最後一個需要覆滅的世道,不是那麼簡單的,天夏越能支撐,對我們越是好消息。」

  易午贊同道:「是啊,前面金使者傳來的消息,大多數後輩去了天夏之後都是開了智竅,我族總算可得延續了。」說到此處,他又露出擔心之色,道:「可若是這麼下去,天夏能是否撐得住呢?」

  儘管這一次天夏贏了,可他依舊不認為元夏會失敗。因為元夏的損失並不傷及根本,恐怕反還通過這一戰知道了天夏的一些底細,下一次天夏可不見得就能應付過去,元夏會動用更多的力量,會使動更多的反制手段。

  易鈞子沉思了一下,道:「你的顧慮不無道理。」他抬頭道:「這般,你設法與金使者接觸一下,說近來元上殿正在尋求針對天夏的各種寶器和神通,讓他們注意一些。」

  易午道:「宗長,此舉有用麼?兩界通道封閉,金使者如何把消息傳遞回去?就算送出去,不怕被元上殿截獲麼?」

  易鈞子道:「這一點不用我們來擔心,既然天夏把使者放在這裡,那自然有他們的道理,我們只做我們該做的事,其餘不用管,也管不了。」

  易午道:「只是這麼做,要是被元上殿察覺,肯定會對我加倍打壓。」

  易鈞子沉聲道:「我北未世道正本來也屢受針對,無論我做何事都是如此,也就不在乎這麼多了,只要我們族群能夠延續下去,那麼北未世道就不會倒,也倒不了。」

  清穹雲海深處,一陣光亮閃爍出來,陳首執身影自裡現出,並來到了台上坐定下來。

  他方才去了諸位執攝那處。為了對抗元夏,近來他與諸位執攝的溝通也是越來越頻繁了。

  這也是必然的,若沒有上層力量的扶持,那麼他們沒可能在這場鬥戰的獲取贏面。特別是鎮道之寶,只能由上獲取,好在此番溝通過後,他得了幾個較好的消息。

  殿內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出現在那裡,對他打一個稽首,道:「首執,長孫廷執到了,正在外面等候。」

  陳首執道:「請他進來。」

  不一會兒,長孫廷執走入裡間,兩人見過禮後,他落座下來,並道:「首執,元夏戰敗之後,我捉攝了不少氣機查探,見氣機雖有差別,但無不是同出一源,如今已是可以確認,此輩外身立造,當是得自鎮道之寶。」

  陳首執頷首。以前天夏方面就認為,元夏的外身可能是源自於某種寶器,並認為外身只是附帶產生的,此寶器真正的作用不止這些。

  現在卻是能夠證實了。

  長孫廷執又道:「首執,元夏因為運用了寶器,外身較難破解,這可緩緩尋求辦法,然我天夏所用外身乃是自我輩手中煉出,先天差了一籌,若不設法改進,下次必遭針對。」

  陳首執神情肅然。

  天夏在與元夏對抗中,必須確保自身的前進,因為不前進不行,元夏也是會尋找他們的破綻的,同樣的路數,同樣的鎮道之寶,到了下一次恐怕就沒那麼大的作用了。

  他道:「長孫廷執可有建言麼?」

  長孫廷執道:「也只能盡量嘗試,但要一勞永逸,那我們必須也擁有這樣寶器才是。」

  陳首執正要說話,忽然有所感應,看向外間,並自座上站了起來,道:「明周,把人請進來。」

  明周道人揖禮而去,過了一會兒,便見林廷執自外走了進來,身上氣機飄忽難測,仿立天地之外,他看了看兩人,打一個稽首,道:「首執,長孫廷執,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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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九十一章 靈華撥天弦

  陳首執還有一禮之後,他看了林廷執幾眼,正容言道:「林廷執,觀你氣息,已然凌於過往之上,卻要恭賀你求全道法了。」

  林廷執道:「回稟首執,林某此番求法,還算順利,方才出關之後,看得此前廷議之時留下的記述,自覺己身所獲之道法或對玄廷或有助益,能解決一些事機,故此立刻來見首執。」

  說話之間,他告歉一聲,便將自身根本道法緩緩展開,一時間,一股玄妙氣機落在大殿之中。

  陳首執、長孫廷執頓時有所感應。

  陳首執看了片刻,沉聲道:「林廷執謙言了,此等道法,當對我玄廷當是大有助益。」

  林廷執求全道法之後,其所得根本道法名喚「靈機天弦」。

  此道法運轉之間,他自身氣意會化入天機之中,並可不斷撥轉並使周圍的道機發生變化,這乍一聽似乎有些平常,但實則十分之了得。

  需知天地萬物都是遵從一定道機而生,並依附道機而存。若是能將之改換,那麼依附和化從之物也必將發生改變,若是被動改變,結果可能便不怎麼美妙了。

  不止如此,連天地本身究其根由,也是由道機支配,那麼假設換了道機,也就意味著能夠改變天地了。

  關鍵這等變化還是受林廷執自身意志所擺佈,那麼被他根本道法所影響到的物事,顯然都會隨他意願而變,或許表面上看起來還是那個東西,那內裡恐怕已經完全不同了。

  長孫廷執緩緩道:「方才長孫還在為外身之固而困擾,若有林廷執這等道法,倒卻是解決了一個疑難。」

  元夏若要對付天夏的外身,那也是針對他們上回所見到的外身。但是當外身可以被撥轉道機,改換內裡之後,原來那些針對手段自然便就無用了,而且就算能夠克制,林廷執也能通過這等道法撥轉至不受約束的地步。

  甚至這根本道法還能影響到對面的外身,對於鎮道之寶根本道法是影響不了,但是物事在脫離了鎮道之寶後,自是高不過求全道法的層次,那就能夠被此法所克壓。

  此法用在鬥戰之中也是極其厲害的,修道人自身道機一變,那根本也是由此變動。當然,同層次的修道人比拚,還是要看各自底蘊,不能單看道法所起到的作用,這就要雙方具體的能力道行了。

  陳首執此刻也是沉聲道:「長孫廷執說得不錯,林廷執此法來的甚是及時。」這意味著外身一事上,他不必再去向諸位執攝多求一個鎮道之寶,那麼餘下之機會可以用於塑造其餘更為關鍵的鎮道之寶了。

  長孫廷執這時忽然道:「林廷執這道法若能改換天地,那是否能立一處天地,專以蘊化各類外身呢?」

  林廷執沉吟下,道:「若從道理言,那是可以的。林某也需嘗試下,才知是否可行。」

  陳首執果斷道:「那不必等待,現下便就一試。」

  而另一邊,金郅行將收到的北未世道的提醒通過訓天道章送了回來。

  張御收到了這些後,仔細看了下來,認為雖然北未世道送來的這些消息僅只是提醒,連他們自身都並沒有能夠確認,但事情未必不能成真。

  儘管此舉出於善意,但為了不暴露訓天道章,所以他並不準備回言。而且北未世道雖然對他們示好,那是看在後輩在天夏開了智竅,使得看到了族類得以延續的希望。

  但要說北未世道會轉而靠向天夏,未來形勢逆轉後或許有可能,現在則是絕對無此可能的。

  自元夏有三十三世道立成以來,世道之間或許有強弱上下之分,偶爾也會有一些世道沒落,內部宗族可能會有一些替換,但是從來沒有哪個世道被毀棄或者撤去的事情出現。

  元夏一直維持著三十三世道,這裡面多半是有一定道理的,他推斷很可能與元夏的天序構築有關。

  要是成立,那麼只要北未世道存在,元夏就不可能將真龍一族明著拿下,最多也只能用內部慢慢替代的方法,使真龍族類自行滅絕無疑是個好辦法,而現在天夏幫助真龍族類開智,其實反而是他們鞏固了的地位。

  但他本也不指望太多,僅也只是想通過此輩知悉元夏的一些動向罷了。

  他伸手凝化出一枚符書,將送來的消息一字不落擬就其中,隨後喚了明周道人出來,讓其送去陳首執處。

  他自己則是繼續煉化手中劍器。

  這般又是過去半月,他從定中出來後,卻是從明周道人那裡收到了一個消息,「哦?林廷執求全道法了?」

  明周道人道:「林廷執半月前成就,那時候廷執正在閉關之中,所以未來打攪。」

  張御點了點頭,天夏又有一人求全道法,無疑抵抗元夏又多一分力量了,尤其林廷執所修之道甚為獨特,想必道法也是不一般。他道:「林廷執如今何在?」

  明周道人道:「首執因林廷執之道法另有委派。」

  張御點了點頭,本來他要送一份賀禮,不過林廷執既然另有他事,那麼可等過後再言。

  他正待再是磨劍,心中忽然有感,往某處看有一眼,道:「看來今日不止一個好消息,明周道友,替我前去接引一位同道。」

  明周道人知悉上層一切變化,知他說得是誰人,應有一聲,一禮之後便就化光離去了。

  季節此刻站在上層平原花樹之下,他一番閉關之後,於今日成就玄尊,也就被一枚符詔接到了上層。

  算來他成就上境並未遇到多少阻礙波折,十分順利的就過去了,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其實這並不奇怪。張御通過訓天道章已是將前路都是指出來了。而他的天資擺在那裡,功行也早已繼續完滿,能阻擋他的,只看他自己是否有向上邁進的決心。這一關一過,他也是自然而然踏入了上境。

  而不管如何說,成就玄尊,終究是不同了,哪怕在元夏,得了真人之位,也就不同於底下凡人了,意味著有無限可能了,不再是任人生殺予奪了。

  他正觀賞景物之時,清鈴之聲響起,一輛飛車停落在了他的面前,明周道人出現一旁,稽首道:「季玄尊,張廷執有請。」

  因他是在青陽上洲修行,所以來時惲塵已然給他說給了一些上層情況,故他知道,張廷執指的便是張御,忙是還有一禮,道:「勞煩道友了。」

  半個夏時之後,張御得了稟告,說是季節已至,他便命神人值司將人請入進來,季節到了殿內,對他恭恭敬敬一禮,道:「張師叔有禮。」

  他過去受許英教導,所以面對張御時通常以晚輩自居,而且他本人因為東庭玄府出身,所以記得張御過去所為之事,心中對於張御也是極為敬佩的。

  張御道:「不必多禮,既為玄尊,便為道友,你我出自同一玄府,往後師兄弟相稱便好。季師弟,坐下說話吧。」

  季節不是什麼強勢性格,張御怎麼說,他便怎麼做,他稱了一聲是,便到了一旁席座上坐下。

  張御令神人值司奉上茶水之後,又道:「季師弟,你方才過來之時,明周道友當是和你說過上層諸多事機了,過去玄尊還可在雲海潛修,可現如今元夏迫近,每一位玄尊都需為此而出力,無人可以安穩修持,眼下有多個去處,你可是想好去何處了麼?」

  季節有些不好意思道:「張……師兄,我不擅長鬥戰,不知道可有何處適合於我?」

  張御點了頭,倒不見怪,因為個人性情和修煉的環境不同,有的人擅長鬥戰,有的人就不擅長此道,但總有一些擅長之處的。

  他問了下,發現季節長處倒也不少,除了鬥戰,其人幾乎什麼都會。這主要是得益於這些年來其人在青陽上洲和真法修道人時常交流。

  季節除了天生六印俱全,神元盈滿外,天資也是一等一的,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製器煉丹,畫符佈陣可謂樣樣精通。

  張御不覺點首,他主要負責的是對外鬥戰,以往人手稀缺,現在隨著雲海潛修的真法修道人逐漸加入進來,人手還算充足。

  但是煉器制符卻是一時乏人,尤其真修打造的東西玄修不一定的用的慣,季節本身邊是玄修,又擅長此道,那正好可以安排其人去做這等事。

  他道:「如此,季師弟你可以負責為守正宮打理飛舟法器,並負責佈置陣法,隨時支應鬥戰同道,季師弟,你可是願意麼?」

  季節連連點頭道:「季節願意。」

  張御也知他方才成就,馬上派遣出去做事也不妥當,但有一事既可讓他施為也恰能調和功行,便道:「那我此刻先交由你一事,上層不久之前開闢的平界在元夏攻襲之下破毀嚴重,需的重作梳理。

  雖然此前玄廷派遣去了不少同道,但元夏不知何時再至,故我覺得仍需繼續加快進度,便就由你前往那處,幫助諸位同道盡快完成此事。」

  季節神情一正,從座上站了起來,對著他躬身一禮,道:「季節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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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九十二章 道行從根生

  玄廷為了梳理平界的地火風水,如今朝那裡派遣去了不少修道人,但其實人手還是不夠的,因為多數人都調去佈置陣法了。

  上一次元夏侵攻,持續三四月的攻襲破開了本土虛空之內的不少陣法,需要重新修補,並且還要繼續加固。

  除此之外,還有壑界、屹界同樣也是如此情況,到處都需擅長陣法的修道人。因為掌握陣法的大多數都是真修,所以這些主要也是靠真修維繫。

  季節這等新近成就且又是掌握陣法的玄法玄尊,那是極為稀少了,正好用來彌補一些守正宮不足的地方。

  張御在與季節把正事說定之後,便是令人擺了一場迎宴,並與後者攀談了一會兒,主要是詢問了下這些年來季節的主要經歷,在瞭解過後,他便說起了天夏近來所面臨的危機。

  他將去往元夏的見聞說了下,最後道:「元夏不滅,我天夏難存,我們兩家一定是要分個勝負,也一定是要分一個道理的,若從大道而言,此中不分對錯,但從人而言,元夏所執之道違逆人性,視眾生如牲畜,定化天序,固守上下,妄圖使天道不轉,是必然要將之摧毀的。」

  季節聽完之後,鄭重道:「季節乃是天夏玄尊,該當為出力。」

  他也是有覺悟的,正是因為知曉了元夏入侵,他覺得自己也當出一份力,這才下定決心攀登上境。

  當初他在東庭都護府時是親身經歷過過瑞光之變的,要不是張御力挽狂瀾,還不知道會如何,但張御自己也說了,當初出力的絕不止他一個人,只靠他一人,即便翻盤過來,東庭也回不到以往。

  從那刻起,季節就知道一旦面臨大危難,躲是躲不掉的,特別似他這般有能力的,應該主動站了出來,哪怕道行微末,卻也是為破解危局出了一份力。。

  兩人在一番交談之後,見天色漸黯,張御喚了一聲:「明周道友。」

  殿內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出現在了一旁,道:「廷執有何吩咐?」

  張御道:「季師弟方才來上層,暫還無落腳之地,如今開闢洞府也是靡費時日,你便替他尋一處駐地暫時落腳。」

  明周道人稽首道:「明周明白。」

  季節起身一禮,鄭重道:「改日再來向師兄請教。」就跟隨著明周道人離去了。

  季節成就上境,在上層來說不算什麼,僅只是多了一位玄尊,多了一位人手,目前玄廷上層全都是在為應對元夏的再次侵襲做準備。

  但是這件事,對於內層各洲宿來說卻是一個大事。

  東庭玄府一個偏居海外的玄府,不過百餘年間,卻是接連出了三位玄法玄尊,這是何等了不起?

  如今全天下的玄修越來越多,哪怕是可以通過訓天道章交流,各個章印也是能夠任意觀覽,但是玄府之中負責傳道的師長和一同修行的同道卻是不一樣的,各地的理念和傳授水準也是有所差距的。

  便是同一個章印,不同人的理解不同,解釋起來也各有不同,不明真意之人只會越看越覺糊塗。

  故也有一些有志大道的玄修心慕東庭,離開自身所在洲宿,來東庭遊歷學道。季節成就之後,更是引得一大批玄修前往東庭,許多人覺得,便是沒有收穫,沾一沾東庭的機緣,說不定來日自己也能成玄尊呢。

  而在近段時日,各洲宿的玄府弟子也正是在準備論道之中。

  昌合、安越、宣寧三大府洲這回都是派遣了府中英傑,意圖壓倒東庭玄府的弟子。

  雖然四大府洲差不多於同一時間建立,可是東庭玄府卻是從各個方面將他們甩在了後面,上境層次他們是沒法爭了,但是底層差距不大,卻是可以爭一爭的。

  項淳對這番論道也是較為看重,此次論道雖然只是在低輩弟子之間,但是因為季節之事,東庭玄府格外受到關注,為了玄府名聲考量,能贏的話就要設法贏下來。

  在論道之前,他特意把瑤璃喚至跟前,親自囑咐了幾句。

  不過這番談話下來,他倒覺得這個弟子的確可堪造就,瑤璃面對即將到來的論法,沒有半分緊張或者怯場,表現的平靜自若。

  他暗暗點頭,不談其餘,光是這份心性,這弟子就注定能有一番成就的。

  他交代過後,便道:「你且去吧,不要太過有成敗得失之心,把自己明白的說出來便好。」

  瑤璃道:「弟子就是這麼想的。」

  項淳不覺頷首,他道:「對了,你以前有兩個老師,名喚甄綽、趙柔,是如此吧?」

  瑤璃看了看項淳,道:「是的,兩位老師待我很好。」

  項淳道:「你不必擔心,你那兩位老師離開東庭的請書我也看了,他們應該是怕自己出身牽累了你。你可告訴他們,不必為此有太多顧慮,在我東庭沒有那麼講究顧忌,我可為他們請到萬明玄首的敕書,讓他們安心留在東庭。」

  瑤璃一聽,對著他認真一禮,道:「謝謝項主事。」

  項淳點點頭,溫聲道:「去吧。」

  瑤璃又是一禮,便跟隨著范瀾,與十餘名論道弟子一同走入了為他們特別準備的石殿之中,這般可以確保在論道之時沒有任何人在身邊指點,也沒有任何人去打擾。

  項淳看著她身影走入石殿內,撫鬚長思。雖然他對自身的道途有信心,但心知肚明,自己的資才比不上張御、英顓二人,更不用說和季節相比,便能修到上境,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可是有一樁卻是別人無法與他相比的。

  東庭那三位玄尊都是在他擔任主事或者分府玄首時出現的,此與他分不開關係的,若是在他任上還能出現第四位玄尊,哪怕他道業不成,他項淳也是能在天夏上層紀歷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的。

  三天之後,石殿大門開啟,守在門外的范瀾迎上前去,見各個弟子面露興奮之色,顯然這次論道局勢不錯,他又看一眼瑤璃,見她神情一如進去之前般恬淡,心中暗讚,便把她喚了過來,道:「此次論道如何?」

  瑤璃想了想,道:「弟子把該說得都是說了,只說自己明白的,自己不明白的就未言。」

  范瀾道:「很好,只說自己明白的,正是我輩修道人所當秉持的,若是不明便妄言,那是惑人惑己,論道三天,想必你等也是疲憊,先回去休息吧。」

  論道當然不不止一批人,還有其他弟子分批參與,直至一月之後,方才結束了這一場論道。

  此番各洲宿的玄府都有弟子參與,印證下來,以伊洛上洲、青陽上洲還有東庭府洲三家的玄修弟子的道法最為高明。但從個人而言,瑤璃與另外四名弟子的道法之辨差不多是在伯仲之間。

  有這結果,項淳已經很滿意,畢竟正經算起來,瑤璃入道未久,比不得修道長遠的那些弟子。他將此番結果報去了玄首萬明道人處,後者看過之後,也是通過訓天道章,將此消息送傳到了清玄道宮之中。

  張御對於此般論道,也是持鼓勵態度的。玄法唯有修行的人越多,才越能推動上行,與元夏之戰現在是靠他們,但若是延續時間一久,那就需要這些後輩頂上來了。

  這才過去沒有多少年,已經更多的章印章法湧現出來了,比他那時所見多了百倍不止,這也意味著有更多道路和鬥法方式可以選擇。

  而現在玄府弟子也不乏敵人對手,地陸之上還是有許多神怪異類。外層之中,那些邪神神裔依舊是在不停往內層侵犯。此輩的存在,卻也是在為這些後輩弟子提供磨礪的機會。

  殿內光芒閃爍了一下,明周道人走了出來,他向左上遞上一枚玉符,道:「廷執,長孫廷執送來一具化身,說是林廷執以根本道法改換過的,需請廷執重作祭煉。」

  張御點了點頭,為了防備元夏下次進攻動用針對外身的手段,以往在與元夏鬥戰時動用的外身是不能用了,必須以此新的外身來替代,這等情況以後恐怕還會經常發生。

  他令明周道人退下,便開始祭煉起了此物。

  時間倏然而過,轉眼兩載過去,時日來到了大玄歷四百零九年五月。

  元夏方面一直沒有什麼動靜,從金郅行傳來的消息,還在準備之中。這也是正常的,內部調和,調集力量越大,那便越需要更多的時間,特別是在定下與天夏打消耗戰的策略後,這就是一個長久的對抗。

  在這兩年之中,張御一直在道宮之中磨礪劍器,一點點提升自身的劍意。

  因為每次都要進入高渺之所在,在這等持續的鍛煉之中,他感覺自己的道行也是隱隱有所提升,而這等提升也是反照到青朔、白朢二人之上的,推動著二人功行持續進展。

  這令他感覺似是找到了另一條修行道路,不過他覺得,自己若想邁進上層境界,恐怕憑此還是不夠。如今他已是得有六大道印之中的五枚,心中覺得,或許唯有尋到這最後一枚大道之印,方能得有攀升上境之機。

  但是這一大道之印,又當會落於何處?

  會否是元夏?

  因為這兩年之中,他身在天夏,也就沒辦法去到餘黯之地一探究竟,不過他還有另一個猜測,許可能會出現在那些被諸位執攝扶托天地之內。

  壑界、屹界、平界他都看過,沒有任何感應,那麼唯有繼續等待下去,等著更多天地演化並浮升上來了。


bpd 發表於 2022-3-29 00:33
紫樞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斬奪斷玄機

  雲海之上雲氣翻騰,天光籠罩之下,自有一股波瀾壯闊之感。

  張御站在清玄道宮的外台之上,眸光深遠。他適才方將意識從那方高渺之所在退了出來,此刻正在消化此中所觀看到的道理。

  雖然看到了不少東西,但是能被他真正所理解的,卻是只有少數。而正是因為不能理解,才會產生那等空茫之感,若能完全看懂,也便就能消化吸納了。

  但接觸久了,哪怕所得再少,總也有一些感悟收穫的。或許是因為如此,青朔、白朢二人那裡也是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們道法似乎也有了更多變化,這無疑也會使得他們求得道法的時日變得更長。

  但這卻是一樁好事,意味著他們此後所取得的道法或許會比原先更為上乘。

  此刻他一抬手,目光垂下,顧看至手中蟬鳴劍上。

  如今「斬諸絕」的境界距離他心中所預期的境地,還差那麼一點點。

  他感覺經過這兩年來的磨礪,自己的劍術已然提升了不少,距離重天玄異推動,達至真正「斬諸絕」的境地,僅只一線之感。

  可就是這麼一點距離,很難邁了過去。其實這等感覺他早便有了,如今每回傳遞氣意,所得提升已是越來越少。

  他也是開始思索其中緣由,並有了幾個想法。

  其中一個,「斬諸絕」乃劍上生神,如果對劍法不理解通透,那麼氣意便帶動不上去。

  這一條路沒法繼續,儘管他現在依舊有數個分身落在下層,可是並無法憑劍通達上境,因為只要一跨過那道界限,那就會回歸他正身,沒辦法憑此觸摸到上層法門。此道於劍術之上的小修小補可以,可仗之成大道沒可能。

  還有一個,他認為「斬諸絕」既然由劍而生,那麼下來或許不是由他來傳遞氣意,而是要讓劍來告訴他,如此方算得上是以劍闡道。

  他伸手在蟬鳴劍劍身之上一撫,自己可以由言印振發劍鳴,可藉此試著溝通那方高渺所在,依靠那本以存在的斬諸絕牽引氣意。

  只這般做所得不見得多,因為劍器終究與他是一體的,雙方或會有重合之處,所以還需要從另外的地方加以補充。

  真法到了這裡或許只能窮究道理,不過他可是玄修,卻可用玄修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他於心下一喚,大道渾章顯於面前,目光落去,那裡有一個「劍印」存在著,其中包含著他修道以來諸多劍中神通。

  但這裡並沒有「斬諸絕」,此術乃是劍上生神,算是他神氣之映照,嚴格來說並非是真正技巧,故是不會在渾章之中顯現出來的。

  可涉及的劍術章印卻是可以通過渾章增固提升的。

  此前他觀摩了陳白宵的一些劍法之後,曾有一些感悟生出,留在了上面,雖然用不到,不過看著空缺不舒服,再加上他神元充沛,所以在此後也是將之陸續填滿。

  現在上面則還有一些少缺的部分,是那些分身以劍入道之時得來的劍技感悟,只是分身未曾全數歸回,所以暫時未曾去填補神元。

  他覺得不如將這一部分也是補足完全,或也能對自身劍術稍加推動,哪怕十分之微小,也是增益。

  意念一定,他便將自身的神元往裡渡入進去。

  說實話,自從將六正印填滿之後,他就很少再動用神元了,不過不是神元沒有用了,而是他認為進入更上境界,可能會動用難以計數的神元,若是神元不足,恐怕推動不了自身往上行走,所以一直在積蓄之中。

  此刻隨著他的動作,所有劍印相關的小印一個個的亮了起來,並匯聚成一道光芒,往他身上照落下來。

  他望了一眼渾章之上,見所有章印都是填滿,看著全數一致,很是賞心悅目,不覺點頭。他感察了一下自我,的確是稍有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提升,可只要有提升,那便是值得的。

  而接下來,就是嘗試以劍器溝通高渺之所在了,他把劍一祭,霎時令之投入了神氣寄托之所在,而後以言印振發劍鳴。

  隨著劍音溝通到那一方高渺之地,「斬諸絕」氣意也似變得活潑了起來,好似要從一層阻隔之下穿破了出來,去到更為廣闊的天地中,但是不知為什麼,始終差了一些,無法跳脫出來。

  張御這時一睜目,蟬鳴劍又一次落到了手中,此時此刻,他已經明瞭此中緣由。

  這卻是落在了劍器本身之上。

  「斬諸絕」威能太大,若是再以「重天」玄異推動,劍器本身並不足以載承,強行為之,可能導致劍器崩毀,也是如此,劍器本能護持自我,才是無法持續向上邁進。

  知曉了緣由,那也就好辦了。不過是以高渺之地繼續磨練,直至其能夠契合更高威能,再是進行下一步。

  這心思一明,就感覺劍器於瞬間變得通透了許多,就像本來蒙塵之物,被拭去上方塵埃,變得明照清晰起來。

  他回至殿內坐定,繼續打磨劍器,轉眼又是數月過去。

  這一日,他出得定持,持住蟬鳴劍劍柄,起指在劍脊之上一劃,頓時一道悠長劍鳴傳出,他再手腕輕轉,霎時一道劍光刺破雲霄,從清玄道宮之中一晃而過。

  他不覺點頭,到得此時,劍器已是足夠承載威能,劍意也是堪堪推動了無可再升的地步,但還差得那麼一點點。

  此刻他眸光一閃,於頃刻間推動了「重天」玄異,隨後他抬袖劍來,對著外間天地就是一斬!

  天地彷彿倏地明暗了一瞬,而他自身也是微微失神,此刻再觀,發現自己蟬鳴劍依舊橫在膝上,好似方才自己的舉動似是並不存在。

  他這時轉頭看去,方才祭劍之時,那時晷流轉好像因此少缺了一剎那。

  不僅僅是這個,好像天地也由此缺失了什麼東西,但是很快,他發現上層所缺失的部分又被彌補了回來,少缺到彌合之間的間隔極為短暫,但確實是存在的,要不是他的道行在這裡,根本發現不了。

  他舉劍而起,凝視劍身,方才這一擊,應該才是真正的「斬諸絕」!所謂「萬事萬物皆可斬」,若是真正掌握了此道,道理上甚至連道途之障亦可斬開!

  此術與根本道法可謂在同一個層次,在某種程度上甚至還有超出,對於掌握了劍上生神之術的修道人,此術就是自身的根本道法。

  其主要之威能,就是在於「斬氣即斬神」的能為,只要斬中你之氣意,那便就等若斬中了你之正身,可謂將「斬諸絕」之真正意義發揮到了極致!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斬諸絕」斬出的那一刻,所有曾經敗在他劍器之下的元夏修道人都是心中猛地一悸,卻又不知道源頭何在。

  下殿某處駐殿之內,傳司議在歸來之後,一定在殿內駐留。他也是在尋思下次對敵張御該是運用何等道法手段。

  可就在這時,他心神猛地震動了幾下,此感應來的毫無預兆,他想了想,卻不明白到底問題出現在了哪裡。

  修道人不會無緣無故的生出感應,他這等境界之人更是如此,故他對此也是十分重視。想了想,便即出了駐殿,尋到了元上殿負責一位負責推算的司議。

  這位司議躲在帷幕寶器之後,並以神通法術遮掩自身,只露出隱隱約約的氣機,這是因為他這等人在元夏其實不受待見,所以慣常掩去己身存在,再則洩露天機有時候會被天機反奪,所以必須護持好自身。

  見到傳司議到來,他道:「傳司議怎麼來我處了?」

  傳司議道:「尋閣下推算一事。」說著,他道明瞭自身方才所感,並向其詢問情由。

  那司議道:「我這推算,不如那鎮道之寶推算,傳司議何必來尋我?」

  傳司議搖了搖頭,道:「此是我私事,不好驚動寶器。」

  這只是一個理由,其實是因為寶器屬於元上殿的,若去討要,必然會與上殿之人打交道,上回敗退回來,他未免非議,一直閉關不出,此刻自然不會去主動露面。

  那司議道:「如此,我替傳司議算上一算。」

  他先是試著作法,又操運法器,一番擺弄下來,許久之後,才是道:「天機莫測,難以算定,這等情況,但推斷是來自於天夏那裡,因為唯有天夏那裡是我等算不到的。」

  「天夏麼……」傳司議心中道:「方才我正思忖如何對付那位張道人,莫非是感應提醒要我小心此人麼?」他沉吟一下,問道:「這會不會是與某位對手有關?」

  那位司議道:「具體我就難以知曉了,我功行只到此間,若是傳司議要得悉清楚一些,那……」他頓了一頓,「或許要去問詢穆司議了。」

  傳司議聽到他提及此人,不覺一皺眉,似有些不情願。

  這位穆司議乃是卸任的司議,其人擅長推算,但是他有點不願見到此人,因為他總覺得自己在此人面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想了想,他暗自搖頭,心道:「還是罷了。既然是天夏那邊之事,諸多可能都有,知曉太多反而成了心中掛礙,我自問有外身前往那裡,下來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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