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837
bpd 發表於 2022-3-29 00:33
紫樞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各演道法奇

  傳司議打定主意之後,就對那位司議言道:「左右我只需避免與敵直接鬥戰,那想來便可保得安妥。」

  那位司議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萬事萬物都沒有絕對之說,傳司議還是需要小心才是。」

  傳司議看了幾眼,緩緩道:「閣下這話也就是在我這裡說說,可千萬不能對外言說,在我元夏,求的便是絕對,求的便是永存長續,求得便是無有變化,哪裡會那有那許多變數呢?」

  那位司議搖搖頭,道:「也就是在傳司議面前我能說上兩句真話了,有些話明明知道是有道理的,可是偏偏無人敢言,也無人敢於肯定,還非要大聲贊同,生怕惹了大忌。」

  他又感嘆一聲,道:「若等我元夏求得終道,所有大道一眼可以看盡,想必也不需要我等這般擅長推算之人了吧?」

  傳司議沒接這話,而是道:「今日就到此吧,還有,此事希望閣下不要外間說及。」

  那位司議道:「我理會的。」

  傳司議也是放心的,要說世上口風最緊的,還是這些擅長推算之人,因為涉及天機變數他們敢洩露出外,就會反奪自身,他們個個都是小心翼翼,不敢稍有逾越。

  於是他執有一禮,便起身往外走。

  待他要走出去的時候,那位司議在後面言道:「傳司議,我輩感應,不會無有來由,尤其似司議這般功行之人,萬不可輕忽。」

  傳司議腳步頓了頓,點首表示知曉了,這才離開了此間。

  回到駐所,他也是警惕了起來,決意下回再往天夏,當是躲在壁壘之內,隨身再多帶幾件陣器,並用鎮道之寶注意護持外身,要是萬一見勢不對,直接用乘青鴻羽歸來,不給對面任何機會,那當就無礙了。

  思妥之後,心下一定。

  此刻其實不止是他,其餘被張御劍光傷及之人在生出感應之後,多多少少也都是有些心緒不寧。

  曾跟隨下殿一同進攻天夏,並主動征伐壑界的徐道人,被張御斬殺了一次外身後,心神之上也是殘留有劍痕。後來他自認找到了克制之法,意圖扳回一局,然而被張御再是斬了一次,結果不但未曾洗脫,反而有所加深,並時時困擾著他。

  每每他修持之際,這劍痕就會出來影響心神,令他根本無法安穩定坐。

  這兩年多來他一直在努力擺脫這等困擾,但是沒有用處,越是著意上去,劍痕越重,這東西恐怕唯有用鎮道之寶才能徹底清除。

  但問題是他不是司議,是不夠資格使用寶器的,況且敗戰之後心境之上受了影響,居然自己還無法彌合,這事情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讓別人知曉的,否則必定回影響他此刻的地位,還有會令人懷疑他的能力,這樣他根本就沒機會再尋張御交手,也就沒可能解決此事了。

  其實除他之外,還有和他一般被張御斬殺過兩次的支道人也是在找尋化解之法。

  若是這幾人聚首合計之下,說不定能探看出一些端倪來,但是所有人對此都是諱莫如深,生怕他人知曉此事,哪裡又會去主動聲張?

  清玄道宮之內,張御自得有斬諸絕之後,接下來每日都是在那裡演練劍法,熟悉此中變化,隨著多次運轉之後,他心中也是漸有所感。

  玄異推動上去的「斬諸絕」與真正的「斬諸絕」其實差別並不大,真正缺乏的其實是專一之氣神。

  重天玄異能夠助他在一瞬間達到這一點,因為「玄異」似能夠在無數變數之中找出一條正確去到此間的路數。

  但是同樣,在這一瞬間中,他也無有辦法祭出其他手段。這在以前是感覺不到的,也沒什麼妨礙,但是在與同樣層次的對手交鋒之時,卻是值得留意,

  當然,真正的「斬諸絕」也沒有其他的手段,無論什麼在前,只消一劍斬去便可。

  嚴格來說,他與真正專以斬諸絕之人的區別就是他需運勢發劍,而後者無有這等滯礙,所以這也算是一個不算破綻的破綻。

  單對單當然無礙,如果對敵人數一多,可能會有疏漏,不過這裡他可以通過一遍遍的演練,使這一瞬為之縮短,而且現在他是一人鬥戰,等到白朢、青朔二人成就,那就可為遮護了。

  此刻他輕輕拂拭著蟬鳴劍,得了這一門劍法之後,即便對上的只是元夏修道人的外身,只消斬中,便立刻可以殺絕生機,斬滅神氣,正身是沒有活命的機會的,除非有鎮道之寶時時加以護持。

  可便是一些元上殿的司議,也無可能時時得有這等加護,而那些尋常求全道法、或者乾脆不是元夏出身的修道人,則根本不可能有此待遇。

  但也需要注意到,元夏方面也不會任人宰割,一旦察覺到他能通過斬殺外身破滅正身之後,隨後一定是會加以防備的。

  所以他的第一次出手很重要,應設法取得足夠多的粘鉤,最好是在元夏反應過來之前多斬殺幾人。

  求全道法之人就算元夏也不可能隨意推出來送死,無論在哪個勢力之中,都可算為倚仗,若是被斬殺多個,那元夏實力將大是受損。

  而一旦遭遇到了這般困境,元夏每一個派遣往天夏的人都需要用鎮道之寶護持,也等於牽制住了元夏的一部分實力,於天夏大有好處。

  雖然他本人可能因此被元夏盯上,可他身為玄廷廷執,本就是元夏必除的對象,所以不用在乎這些。

  不過他覺得也需感謝元夏,若沒有元夏這般不斷逼迫,他或許永遠不會去將「斬諸絕」推到今日之地步,天夏許多修道人恐怕也很難在短短時間內往上晉升。

  可這一切成果必須能保得住才成,要是天夏戰敗,那麼這一切都沒有用,都將成為泡影。

  想到這裡,他手腕一轉,眸中透出一股犀利光華,霎時間,便又是一道劍光從道宮之中一晃而過。

  金庭道宮之內,鍾廷執、崇廷執二人正在商議著如何針對元夏入略之事,除了他們之外,殿內還坐著諸多擅長推演的天夏修道人,其中有一些還是原來被擒或自外投靠過來的。

  他們都是擅長天機推算的,但是正如天夏本土被大混沌所侵染,對面什麼都推算不得,而元夏自立天序,他們同樣無法推算得出元夏的佈置是怎樣的。

  但是元夏在自己地界上是如此,等來到了天夏地界上那就不同了,到了那時個時候,他們卻是能夠進行的一定的推演。

  就算元夏一方有鎮道之寶遮掩,可是鎮道之寶對抗的時候,就是他們的機會了,哪怕只是一點點空隙,都是可以抽拿到天機線索的。

  有修道人言道:「我等推算,若是抓準機會,倒是可以扳回一些優勢,但是元夏修道人乃是外身到此,再如何也奈何其正身不得,可以反覆到來,不知玄廷可有什麼應對麼?」

  鍾廷執是知道玄廷的佈置的,但這些事不便對於底下之人說得太清楚,主要是怕元夏方面到來之後也能通過一些推算知悉什麼。

  他只是道:「玄廷自有佈置,諸位大可放心。」

  崇廷執道:「外身這終究是外物,諸位也不要太過依賴,我觀元夏那些人,不敢使動正身,看似佔了便宜,實則消磨了道心,到了真正需要決斷之刻,怕是根本下不了決心。」

  鍾廷執沉聲道:「諸位,天夏各位同道皆有職責在身,而我等皆是擅長推演,要是能算得關鍵消息,卻是能左右勝負的,諸位都是明白,不用我來多說。我們也只需做好自身所擅長之事便好,其餘諸事玄廷自會妥善安排的。」

  諸人一聽,相互看了看,也不再多說什麼,都是打一個稽首,皆道:「願聽兩位廷執差遣。」

  靈華道宮之內,林廷執正與尤道人也同樣在議論對策。他們的方向,是如何更好的應付元夏的陣器。

  元夏陣器乃是集陣器、法器乃至符法於一身,此有可取之處,也需深厚底蘊才能支撐,底下修道人有一件在身,可以發揮數倍的力量,天夏在這方面太吃虧。

  所以二人也是在尋思,天夏也要有一些足以與元夏抗爭的法器。

  以往這等事很困難,但是兩個人根本道法相互配合,或就能塑造出堪比陣器的法器來。

  兩人商議過後,林廷執取拿出一枚金丸出來,伸指一點,一縷氣意往裡推入進去。

  求全之後,他身邊的法器已經不再固定為一個形態了,隨著他根本道法扭轉,哪怕一粒石子都能變化成有用之器,層次高下只是取決於他根本道法強弱而已。

  尤道人這時也是慎重無比,將一縷氣意渡入其中,根本道法一般來說是相互不融的,特別是他們擅長的是兩個方向,而要將兩種力量匯聚成一體,這就要兩人相互之間的磨合,這兩年多來他們已是互相論道了多次,到了眼下才決定真正動手。

  在兩人配合之下,大約半天之後,才是收手回來,再觀那枚金丸,卻已是將兩股氣意都是成功留駐了下來,並在光芒之中漸漸融合到一處,最後閃爍了一會兒,便收斂光華。

  林廷執看了幾眼,又拿仔細辨認片刻,最後欣悅道:「尤道友,此法可行!」


bpd 發表於 2022-3-30 00:36
紫樞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合氣凝剛空

  尤道人接過手中遞來的金丸,無論如何轉動,其都是一個渾圓無暇之物,這足以說明他們的力量落在此中沒有任何衝突。

  他不覺頷首,這其中有著兩股不同來源的力量,最重要的就是如何穩固調和,要是連他們自己也維持不住,那遑論去承載其他力量呢?

  現在看起來是成功的。

  而此物一成,也可以繼續下來之事了。

  他道:「林廷執,我等兩載磨合,初見成效,只是能否為天夏所用,還需你我看下來之功了。」

  林廷執表示同意。

  這不過是第一個成功之物,接下來還會煉造更多,如此他們也能為天夏提供一定的類似陣器一般的法器了。

  兩人又商研了一下,便是準備繼續下來事機。

  這個時候,明周道人現身在了一邊,道:「林廷執,尤上尊,首執著我告訴二位一聲,那烏金壁壘已是歸來,兩位可以上去一觀。」

  「哦?」

  兩人對視一眼,林廷執道:「倒是等到了。」

  烏金壁壘被遁世簡遁挪了去,不知去了哪裡,連遁世簡的御主單道人也不知道。

  只是這東西對天夏也是有用的,故單道人也是設法溝通,意圖讓此物重新入世,要知道那裡面可是有著極多屬於元夏的上層技藝,若能被他們探知,那對元夏能有更深入的瞭解,能做出各種針對佈置。

  在做此事前,單道人也言自己也只能嘗試,不確定什麼時候能夠讓此物回來,不過運氣看來還算不錯,只是兩年多的時間此物就重還回來了。不過要加緊上前看下,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沒有。

  林廷執道:「尤道友,不如我等上去一觀?」

  尤道人道一聲好,做一個手勢,道:「林廷執請。」

  二人互請一禮,等有片刻,便有一道金光落下,兩人身影霎時從原地消失,再出現的時候,已然落在了那方烏金巨壘之內了。

  林廷執環顧了一下,此間空域廣大無垠,只是這座壁壘的存在現在介於似有似無之間,似乎一半落在虛空之中,另一半卻是實質,有一種割裂之感。

  這是因為這烏金巨壘儘管回來了,但還不等於完全回來,只有部分落在這裡,或許會被遁世簡再次遁走,也或許一直這般模樣存在下去。

  他們倒也不介意,只要能看到元夏的陣器技藝便可以了,現在這個模樣並無什麼妨礙。

  而且這座壁壘是需要在元夏天序之下運轉的,也就是必需在鎮道之寶的遮護之下才能發揮作用,所以他們是無法利用的。

  就算真的被他們推動出來,元夏肯定比他們更會利用此物,而且還可能由此知悉遁世簡所妙,所以這東西非但不能暴露,還要設法藏匿好,

  二人接下來便在壁壘內部走了一圈,把所有地方仔細看了一遍。

  當初烏金巨壘遁被挪走的時候,連帶裡面所有的陣器、飛舟,包括丹丸法符之類的一切東西都是帶走了。

  現在這東西也都是留在了這裡,全數呈現在兩人眼前。

  林廷執仔細看了下來,上次那個司議座駕已是讓他們看到了不少東西,這回則是更多。

  這畢竟是下殿用來攻伐天夏,代表著元夏最上層的技藝,許多東西築造很可能還有同層次修道人的參與,兩人看了也是收穫良多。

  隨著逐漸深入,二人來到了最壁壘的最上層,林廷執看著一個圓盤也似的巨大物事,像是多個陣器複雜集合體,其有著多個開口,像經脈一般連接到壁壘各個所在。

  由表面而觀,其形狀像是一個大鼎。林廷執看了一會兒,道:「尤道友,此物看起來似便是張廷執所言的『墩鼎』了吧?」

  墩鼎能夠自行煉造陣器,擁有此物,就能源源不斷為元夏提供陣器,而不必完全從元夏本土運送過來。

  尤道人看了看,道:「應該就是此物了。」

  林廷執在全數看過之後,道:「尤道友,今觀此物,只要能瞭解其中之理,我等聯手,也可以打造出一個與之針鋒相對的壁壘出來,元夏若是撕開穹宇,試圖代替天壁壓我,那麼我們就造一個堵在前面,讓他們無法入界!」

  尤道人沉思片刻,看了這些東西後,讓他效仿築造一個相類似的,倒也不難,取敵人之所長,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就是他們也有自身原來的排布,這麼做就要有所改變了。

  他道:「若是打造此物,那麼我所負責的那些陣盤雷珠就要有所延緩了。」

  陣盤雷珠也是極為重要的,可以破殺壁壘,可以與陣器互攻,這兩年來他們也是利用了自己的根本道法試著各自築造,那認為數目之上還是有所不足,若是重點轉到此間,元夏這個時候趕來,那就來不及了,這是一個先後次序的問題。

  林廷執道:「此事林某亦是想過,目前看來,我天夏以只能守禦為主,只是以往只能憑藉陣法抵擋,或是以攻代守,等若以軟腹迎拳,但是有了此物,不啻多了一層護持,發動攻勢也更為容易,故林某覺得,還是當先塑造此物為好。陳首執那裡,林某稍候會有呈稟。」

  尤道人道:「那便如此。」

  兩人定下之後,便即離開,轉回林廷執道宮之內,先是令明周道人往陳首執送了一份呈書,隨後便各自運轉根本道法,開始效仿那烏金壁壘塑造天夏之壁壘。

  同一時刻,易常道宮之內。長孫廷執立在深廣內殿之中,他的面前是一面四面封閉的琉璃壁障,可以見到裡面正飄動來去著各種渾沉霧氣。

  現在外身有林廷執的根本道法,可以輕易做出道機改變,不怕被元夏針對。但這只是在上守禦有所補足。

  但僅僅是守禦還是不夠的。

  林廷執縱然能改變對面外身,可靠他一個人也不可能改變所有元夏修道人的外身,特別是同樣擁有根本道法的元夏修士,那更是不可能令其外身失機,最終也不過是走向道法的對抗罷了。

  所以他還需要另一種方法用以克制。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琉璃罩中忽然飄出了一陣黑霧,並一下貼到了琉璃壁上,可以隱隱看去似是一個猙獰腦袋,此刻正死死盯著他。

  長孫廷執神情沒有任何變化,眼前的東西,乃是過去曾經肆虐青陽上洲及多處地界的魘魔。

  這東西本來是無形之物,只是根據他的認知和需要才具現出來的這等形象。

  從過去的情況看,魘魔這東西可謂是無孔不入,也就到了玄尊這一層次,這東西才算是可以被壓制。

  但根據他的探研,這東西對於玄尊並非是完全不起作用的,實際上是能夠針對寄主而不斷進行自我變化的,只是因為修道人到了玄尊境界,能夠有能力抵擋並克壓此物,所以到此一步就被攔斷了,始終沒有能往上再提升。

  但若是此物得以在這個層境之上突破,那麼或許就有可能壞去玄尊神怪或者修道人。

  魘魔是能如同虛空邪神一般侵修道人的心神之中的,而外身主要就在於駐入其中的那一縷氣意。平常此氣意被牢牢包裹在外身之內,但是魘魔卻是有可能侵入進去的,而若是直能替代或是滅去那縷氣意,那麼剩下的多半只是一具空殼了。

  之所以不能完全肯定,那時因為魘魔有時候還會由內而外改變人身,就如同那些霜洲人一般,當然這個作用只是在下層,上層境會如何變化還不明瞭。

  故而這也是個危險的作法,一個不慎,會反傷自己。所以要真正拿出來,則是要自己無懼於此,己方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打擊敵人則是在其次,要做到能放也能收。

  他目注了一會兒之後,腳步挪動,來到了另一側,這裡同樣有著一面琉璃壁,裡面鳥語花香,坐著一位仙風道骨的修道人,對面乃是一個絕美女子,此刻兩人正在對弈。

  這個道人實際上是一頭虛空邪神,而那女子則只是一個他打造的真玉軀殼,全憑他事先灌輸的既定意識才能保持著一定的活動乃至情緒。

  虛空邪神能根據修道人和生靈的心神活動映照出各種形象,可有趣的是,便是玉人身上這等灌輸進去的意識,其也能效仿並且映照出來,其與後者智識相差並不大。

  似乎其能發揮到哪個程度,完全取決於其所見照見的生靈或修士,或許沒有那麼這些修士,虛空邪神就不是如今這個樣子?

  不過他並沒有隨意下定論,虛空邪神各不相同,是否真是如此還待觀察,畢竟大多數都是拿去塑造外身了,能留存下來的不多。

  這時他又轉過一個方向,走到了第三面琉璃壁前,那裡面坐著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道人,無論是神意還是身上法力氣機似乎都與他毫無區別,隔著一面琉璃壁,根本分不清楚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隨著他的目光投去,裡面那道人似乎有所感覺,忽然睜開眼,而後迎向他,冷然言道:「你以為你能一直這般假冒下去麼?玄廷定然能識破你的。」


bpd 發表於 2022-3-30 00:37
紫樞 第一百九十六章 立陣分虛蔽

  長孫廷執神情平淡的看著這個人。

  而裡面那位長孫廷執卻是冷笑一聲,道:「不要做出那副樣子,也別把自己當成真的我了,你終究只是一個分化之身,在清穹上層是隱瞞不了多久的。」

  長孫廷執淡淡道:「我不會像你那麼說那麼多無用的話。」

  裡面那長孫廷執則以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他,搖了搖頭,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把自己當成了我,也就是真的失去了自我了。」

  長孫廷執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去,他還有許多事要做,沒時間在這裡耽擱。

  至於這個人,乃是自他道法之中運造而出的,這也是他這一脈道法走向上乘功果的必行之路。

  這一個分身由他煉造而出,也承繼了他的一部分本來認知,其最初造出來的時候,只是一縷氣機,隨著他的道行增加和運煉會越來越挨近他,也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那個,而他反才是運煉出來的。

  而最後誰取代誰,那並不好說。

  因為這一門功法對修道人自身來說是極凶險的,越到後面兩個人越接近,化身像他,他也有可能趨向外身。

  這是一個對抗的過程,到了最後,這具身軀可能會接近到連他自己也分辨不出來的程度。

  但他唯有守住本心,將之再度化歸己有,才能摘取上乘功果。

  修煉這門功法的前人到底有幾個成功,沒人知曉,因為到最後,你也分不清楚站在你面前的究竟還不是自己所知曉的那個人。

  他再度來至魘魔之前,下來重點還是在此物之上,若能在此物之上得以突破,對付元夏外身就能多一利器了。

  外層某一處空域之中,贏沖和魚靈璧各自端坐在一根橫枝之上,兩人用心運法之下,有源源不斷的清穹之氣被從上層送渡過來,落至青靈天枝之上。

  這是玄廷為了保證這件鎮道之寶能夠為下來鬥戰提供更多助力,所以用清穹之氣加以滋養,而得此灌溉,青靈天枝也是愈加茂盛,一根根枝節無限延伸,又自上面分長出來了諸多分叉,每一個分叉都是開闢出來一處空域。

  而每過一段時間,兩人都會設法從上摘取下來一根枝節,而後給各個需要上陣的玄尊及廷執那處送了過去。

  這兩年多來他們已是準備了不少,可是贏沖清楚的,眼下看似是很多了,可實際上一旦開戰,肯定是加倍消耗,事先準備的東西可能遠遠不夠,所以他也是建議魚靈璧不要停下,繼續運轉這鎮道之寶。

  這倒也不耽擱他們功行,先不說他本身就是器靈托世,越是與此寶相合,越能得有好處。而魚靈璧修煉的也是上宸天一脈最正宗的道法,與此寶也是息息相關,相輔相成的,故這對兩人而言也不是什麼辛苦差事。

  魚靈璧這道:「贏真人,聽說真人有位弟子已被天夏寬赦了?」

  贏沖言道:「是如此,當初我認為他資才不足,故是師徒之間關係較為冷淡,我也少有用他,也是這般,他在當日大戰中並未犯下多少罪責,故是天夏寬放他了。」

  甄綽雖是他弟子,但是他以往覺得性格有些沉悶,不似其他弟子那般資才外顯,所以過去並不如何看重,但是現在,許多弟子經歷了上宸天之變後,不是敗亡就是關押在鎮獄之中,唯有這位弟子還外間了。

  魚靈璧道:「贏真人,上宸天作為宗派不復存在,可是道法還在,總要承傳之人,再說與元夏對戰,目前看會遷延日久,我們若是上陣,說句不好聽的,若是戰歿陣中,那麼還需有弟子後輩來接替,才不致斷絕。」

  贏沖道:「魚執掌此話有些道理,不過我這弟子自歸入天夏後,乃是天夏的弟子了,未必見得還會聽我這老師之言,還需問過他自己的意思。」

  魚靈璧道:「我倒是覺得,他會同意的。」

  清穹雲海深處,陳首執站在大殿之中,他手中握著一枚光丸,這是諸位執攝方才交託給他的又一件鎮道之寶,名喚「都闕儀」。

  元夏每回都是破開裂界而來,等於是每回都是直闖到你的內院中來,這對於天夏是絕大威脅,而此寶就是為了防備此舉。

  此寶有數種變化,其中一種能專以針對兩界通道,有截空蔽虛之能,可在那裡化出諸多並疊空域來。如此一來,元夏就沒可能一下到來天夏之中了,而是必須經過這些空域才可。天夏則可依托這些空域進行層層佈防。

  既然要打消耗戰,那便跟他們打。

  元夏要反制的話,要麼有現成的鎮道之寶可以突破,要麼就是再祭煉一件。但是他們認為是不太可能又的,因為有需要才會祭煉,以往可沒有哪個外世能夠阻擋元夏,都是被元夏直接殺上門的,所以多半是會遭此阻礙的。

  總之他們要設法打亂元夏方面的節奏,不讓他們舒舒服服的進攻天夏。

  元夏的每一個戰術都是按既定路數走的,一旦發生變動,那麼就要重新調整,不是一時半刻之事。雖然這等戰術佈置看著非常死板,但也是非常符合元夏自身特點的,也能發揮元夏的長處。

  此刻也不知道元夏還能等上多久,唯有加快佈置了。

  他將手中金丸往外一擲,此物去到外間之後,自去尋那兩界空隙,待尋到之後,往下一扎,霎時便有一重重空域被截分造出。

  隨後他吩咐道:「明周,把諸位廷執請來此間。」明周道人一個稽首,從命而去。

  少頃,諸位廷執皆是乘光到此,雙方見禮之後,陳首執將此事一言,眾皆欣喜,多一件鎮道之寶,那麼便多一分勝算了。

  而且他們從陳首執處得知,此回祭煉的鎮道之寶,並不止一件。不過鎮道之寶如那些上境大能一般當也是有數的,所以也不能完全指望這方面能壓倒元夏,此戰主要還是要靠自己。

  陳首執交代過後,大殿之中有一道道金光落下,各位廷執俱是被元都玄圖接送到了那位於最前端的空域之內。

  而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二十餘位真法玄尊到此。所有人都是各自佔據陣角,將一枚枚陣盤投下,很快,一重重陣勢被建立了起來。

  這一次所有人都是外身到來,因為他們這等舉動,還不知道元夏方面會不會有反應。但好在元夏方面一直沒有什麼動靜。

  在用了一月時日,粗粗將此間陣勢佈置好後,諸人留下武廷執外身在此守禦,隨後又往後一個空域之中挪去,繼續在此佈置陣勢。

  目前「都闕儀」只佈置了五重空域,不是不能更多,而是數目一多,變化更隨之增多,那麼也容易讓人找到空隙。

  實際上五重陳首執也覺得有些多了,容易露出破綻。只是考慮到元夏上一來可能會仗著自己底蘊深厚,直接強行攻打,而不會考慮那太多,所以到時候會視情況放棄這麼一二重,順勢往後退守。

  此刻元夏方面,經過了近三年的準備,各方人力物力的調遣已是差不多,元上殿已然決定對天夏進行第二次征伐。

  上下殿經歷幾次挫敗之後,暫時放下了爭執傾軋,一致達成共識,此回征伐事機由上下兩殿配合,並有限度的接納了幾個世道送來的人手。

  這些世道都是較為弱小,受到元上殿影響較大,而那些強勢的世道,若你不談妥終道之事,那是不可能下場出力的,所以這次只是冷眼旁觀。

  元上殿也不準備讓他們加入進來,否則必然將權柄分去極大一塊。

  下殿之中,一眾下殿司議此刻也是被喚入大殿之內。全司議居於上首,對諸人言道:「諸位司議當也聽聞了,此次征伐,上殿會配合我等一起行事。」

  盛箏道:「那不知由誰人主持大局?」

  全司議道:「考慮到這次由誰主持都是不妥,故是我們上下兩殿各出一人,上殿認為,段司議時常與我們打交道,故這一次,當會是由你與段司議一併前往,若遇事機,你與段司議一同商量行事即可。」

  「段因?」

  盛箏有些意外,道:「萬匡自己不出面麼?這麼好的主持機會他會放棄?」

  全司議道:「萬匡此人,沒有十成把握是不會出頭的。」

  在座下殿眾司議不由相互看了幾眼,這話意思很明白,這一次上殿也並沒有十足把握能壓倒天夏。

  盛箏語帶嘲諷道:「萬匡保守遲鈍,暮氣沉沉,上殿那一群人,也都是學的他這副作派吧?其實他們自己根本不必上陣,隨意換得一人上來主持都是可以,無非就是照著那套死板路數罷了。」

  全司議這時緩緩道:「此次事機,凡是做出決定,必是要你們二人一致同意的,可是明白了麼?」

  盛箏心中一動,點了點頭。他道:「全司議,不知何時動手?」

  全司議坐著不動,自袖中拿出一枚玉符,伸手作勢一遞,道:「大略在此,收好了。」此回所有關於攻伐事機的大致安排,都是在這裡面了,到了戰陣之上,具體情形可由段因、盛箏二人安排,但是大的方向,則必須按此而來。

  盛箏神色一肅,一振袖,從座上站起,上前數步,將此符接了過來。他神氣入內一轉,已知大概,便對著座上一個道禮,道:「全司議,時間緊迫,那我便先去準備了。」


bpd 發表於 2022-3-30 00:37
紫樞 第一百九十七章 洪潮今又至

  元上殿這回由上下兩殿各出一人的安排,既是妥協也是謹慎。

  兩個人一起商量,肯定有意見不合的地方,但是一旦出錯,那麼就是上下兩殿的事了,而不會單獨怪責哪一殿頭上。

  同時經歷過上次的失敗,誰也不清楚天夏是不是還有什麼暗藏的手段,畢竟前面攻襲之中,哪怕一位天夏方面得力人物都沒能斬除。

  好在他們的大略就是以消耗戰為主,上一次鬥戰天夏儘管洩露的東西不是全部,但也有一部分暴露出來。而這一部分,這幾年來他們都是做好了一定的針對手段,再是天夏拿出的依舊是上回的路數,那絕然會被他們所克制。

  可即便如此,根據元上殿的推斷,只動用眼下的力量,那非得要經過幾次大規模的消耗,才有可能拖垮天夏。若是途中不順利,或有什麼意外,可能還會多上幾次。

  但是沒人懷疑元夏會最後不會獲得勝利,這個答案從來不存在於元夏上下的念頭之中。

  反倒是有一些勢力強大的世道更是期望元上殿再是遭遇挫折,這樣他們可以順理成章把權柄拿過來。

  金郅行身為駐守在元夏的使者,時刻留心元夏的一切,而且他也結交了不少各世道的「同道」,這些也是或多或少的給他提供了一些消息。

  故是他自己匯總整理分析之後,就將自己認為近來即將進攻的消息迅速以訓天道章傳遞去了張御處,而明面上,他則還是寫了一封書信,設法用「暗中渠道」傳遞回去。

  元夏方面並沒有對他如何,大規模進攻沒有可能隱瞞,氣機先兆定會先一步被天夏察覺到,而且這一次,還派遣了一名貌似使者之人尋到了他。

  這名元夏修道人在見到他面之後,便用些許蔑視眼神看著他,道:「我等知道閣下會向天夏方向報信,我們並不阻攔,但是順便也請閣下給天夏方面帶一個信。」

  金郅行倒沒什麼不好意思,只道:「請言。」

  那元夏修士道:「我元夏前兩次征伐雖然你天夏扛過去了,但是損失怕也是不小心吧?你們能擋一次兩次,還能擋三次、四次麼?要不我元夏給天夏留有餘地,那麼今日就不是眼前這幅局面了。」

  金郅行露出驚異之色,道:「前兩次貴方竟有留手麼?」

  那名元夏修士神情倨傲道:「那是自然。」

  金郅行誠懇言道:「那麼還請以後多多留手,多送幾位司議到我天夏,我天夏張廷執曾言,我天夏也是十分好客的。」

  那名元夏修士聽得此言,忍不住哼了一聲,冷聲道:「希望戰陣之上,貴方也有閣下這般口舌之利。」

  金郅行笑了笑,道:「閣下莫怪,是金某口不擇言了。」

  那元夏修士雖然厭惡金郅行,看不起天夏修道人,但今次是受人指派而來,也不好拂袖而去,故忍著氣道:「貴方雖然屢次對抗我元夏,但我元夏寬和,所以還願意給天夏一次機會。」

  金郅行道:「哦?不知是何等機會呢?」

  那元夏修士微微抬起下巴,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擺在案上,往前一推,點了點頭,道:「該說之言都在這上面了,貴方可以看一看。」

  金郅行不由看了幾眼,只聽那元夏修士繼續道:「若是看過之後,貴方這一次還是與對我對抗,那麼我們將是不再留手了。」

  說完,他一拂袖,道:「告辭!」說著,從座上起身,便就走了出去。

  金郅行待他走後,卻是神情一凝,他想了想,卻沒有伸手去拿那封書信,而是喚出訓天道章尋到了張御所在,將方才的情形仔細交代了,並道:「廷執,屬下覺的,這書信送的著實有些突兀,怕是有些問題。」

  張御同意他的意見,道:「金執事的謹慎是對的,到了今時這等地步,元夏哪裡再會去輕易許諾什麼,能夠嘗試的早就嘗試了,能拿出來的也早就拿出來了,現在再來說此事,一定是另有所圖,所以這封書信你不用理會,不用去打開,更不用送回來。」

  金郅行道:「是,屬下遵令。」

  張御與他結束了交言之後,也是喚了明周道人出來,令其將此事傳知陳首執一聲,繼續舉起中劍器磨練。

  數日之後,他忽有所覺,抬頭看去,卻見頭頂之上出現了一座無比巨大的遮天壁壘。

  這是尤道人、林廷執二人塑造的兩界堅壁,此物目前看去也是介於虛實之間,與那烏金巨壘受遁世簡之力不同,這只是兩個人道法還在相融相合,還未到完全定下那一刻。

  這是兩人第一次創造如此巨大的法器,或說是陣器與法器的結合物,整個清穹雲海的的上空,好像多出了一層金屬壁壘,可謂壯觀無比,此間還在上層的修道人得見,一個個都是不覺發出讚嘆。

  張御看了一會兒,在他眼中,此物並非凝固不動的,而是如海浪一般在那裡湧動著,氣機之交融也是完整呈現眼前,他微微點頭,這兩位的根本道法不說相互對立,卻也不是一路,要相互磨合如今地步,當真是不易。

  他收回目光,繼續運煉劍器。

  如此又是兩月過去,已是到了此一年之年末。這日他正在持坐,忽然察覺到有一陣陣的警兆傳來,似是有著一股龐然壓力正欲傾壓過來。

  他眸中神光閃動了一下,心中知曉,元夏方面的第二次征伐,即將到來。他撫了下手中蟬鳴劍的劍脊,再是輕輕一彈劍身,發出一聲悠長劍鳴,道:「正待爾至。」

  同一時刻,元夏這處,段司議和盛箏二人來到了元上殿為他們準備的巨舟座駕之上。兩人雖分屬上下兩殿,但這次要合作,至少他們表面上還是要維持一定的和氣。

  再則,段司議是上殿專門負責與下殿溝通的司議,兩邊算是經常打交道,這次上殿派遣他作為上殿一方的主持者,也是考慮到方便與下殿溝通。

  兩人閒談了幾句,這時一名修士走了過來,對著段司議一禮,道:「司議,那位天夏使者雖然收下了書信,但是多日沒有動靜,想來沒有送回去的意思。」

  盛箏玩味看向段司議,道:「看來段司議一番謀劃並未見效啊。」

  這一封信書看著較為尋常,但實際上上面字字句句都是以某件寶器之上採摘下來的氣機書寫的,若是就這麼毫無防備的送到天夏境內,就會有形成某種勾連,為他們指引正確方向,並且還有其他一些妙用。

  段司議倒是並不怎麼失望,道:「此事也不費力氣,能成最好,不成也無妨,試一試總是可以的,至少知道天夏沒有因為勝戰我兩次而自大自滿,依舊很是謹慎。」

  他這時一擺手,大台前方現出了一幅天夏輿圖,但是看著坑坑窪窪,到處都是缺口,這是因為上面所有顯露的地界都是數次進攻之後用陣器探明,並確認真實存在的地域。

  他看了幾眼後,道:「盛司議可以確定,每次進攻的,就定然是天夏上層修道人藏身之所在麼?」

  盛箏呵了一聲,道:「段司議,這個問題需要深究麼?是與不是,打過不就知道了麼。」

  段司議點頭道:「是,打過就知道了。」他負袖而立,看向大台艙壁之外,那外面密密麻麻幾乎鋪滿虛宇的飛舟陣器,靈光耀照虛宇,有若一團團星雲盤踞。

  儘管他求全了道法,可是主持如此龐大的力量,一時也是意氣風發,他道:「諸方已然準備穩妥,那我等該是出發了。」

  盛箏道:「那這次就交由段司議開啟兩界關門了。」

  段司議也不客氣,他拿一個法訣,溝通到了負天圖之上,隨後意念一轉,此鎮道之寶的氣機洶湧而去,沒入虛黯之中。

  照著以往的情況,當是直接穿鑿兩界通道,而後撕開天夏天壁,而後一鼓作氣將他們這些人一同挪移過去。

  然而這一次,他運持了一會兒,卻是感覺氣機一直落在空處,遲遲不見動靜。

  盛箏一挑眉,探手捉攝了一股負天圖的氣機過來,先是驚訝,隨後呵了一聲,道:「原來是天夏設布了屏障。」

  段司議也是設法辨了一辨,知悉了原委,方才要出發便遇到了這等阻礙,他不禁神情一沉,他琢磨了一下,道:「看來只能一步步走了。」

  本來靠著負天圖的牽扯,去到的地方應該就是天夏空域所在。

  可是天夏似乎設布了某種屏障,導致氣機沒有辦法牽引到那裡,等於是將路封死,只留一個必經之入口在那處。他們要是原先的方法不變,那麼也只能從那裡走,無法一氣貫穿入內。

  正如天夏預料那樣,他們手中並沒有這等破障的鎮道之寶,以往他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在兩界通道之上落下手段的勢力。而要調整的話,又要推遲耽擱許久,他們都已經聚集起了攻勢,又怎麼可能停下?而且這在他們看來也只不過稍微有些麻煩。

  盛箏冷然道:「我們的策略本來就是為了消耗天夏,無論天夏採取何等戰術,都無妨礙。」

  段司議一甩袖,道:「說得是,其既然一重重設障,那我輩就一層層破過去就是了,只望他們能撐住了。」


bpd 發表於 2022-3-30 00:37
紫樞 第一百九十八章 漫氣推重障

  天夏方面在感受到元夏再次入略的前兆,玄廷反應極快,立刻召聚諸廷執來至殿上議事。

  實際上天夏有許多準備還沒有完成,不過戰事就是如此,永遠不可能讓你有著萬全準備的時候,尤其是他們是承受被動攻擊的一方,那更是如此了。

  但比起上一次,天夏實則已經取到了極大進步。

  在兩界通道這座必經之路上設布下了重重空域,並又布下了堅固陣勢,那實際上就將守禦之地往前推進,不令對面直接欺進天夏本土了,從被壓進本土到打了出去,攻守之勢正在悄然變化。

  若是能再進一步,那就是殺進元夏本土了。此是戰略上的目標,目前要做到很難,現下他們只是在盡量追趕元夏的力量。

  諸廷執來至大殿之上,見禮之後,鄧景言道:「看那聲勢,這回又勝於先前,其勢不小啊。」

  這等洶湧先兆,不僅僅是體現在動用的人力物力上,還在於背後所運用的力量,別的不說,只是上層修道人,就定然就比此前來得多,不然無可能給他們帶來這般威脅之感。

  玉素道人冷然道:「且不管他來多少人,我們既然尋到了針對此輩外身之法,那麼要盡量在此戰之中給予殺傷。」

  這也是諸廷執的共識,因為機會只有一次,下回肯定是會將這些紕漏堵上的。

  崇廷執道:「算一算元夏天歷,此番選擇進攻之時,恰好是能避開一年之輪轉,看來元夏方面的確是有意不讓自身破綻暴露人前。」

  林廷執道:「我們現在還不具備攻襲元夏的能力,等擋住幾次,作以驗證之後,才能得以反制了。」

  在諸人討論了一會兒之後,陳首執這時道:「各方準備的如何了?」

  韋廷執打一個稽首,道:「首執,各洲俱已是準備了,若得需要,也能抽調部分造物上陣。」

  戴廷執道:「虛空世域佈置已是完備,守禦力量大致前次三倍之上,各方人手方才也已是守持於陣位之上,隨時可以應敵。」

  鄧景言道:「外層各宿也已是做好了佈防。」

  外層是內層的屏護,一旦讓元夏發現,內層就也跟著暴露,所以前兩次不曾參與鬥戰,但無疑也是重中之重,如正清道人這般求全道法之人一直不露面,就是負責鎮守在此。

  張御也是道:「壑界、屹界、平界三方世域之內,壑界、屹界依托天地本元守禦,能承受一定攻襲,平界方才梳理過氣脈,則稍顯薄弱,若元夏攻此處,御可親自鎮守。」

  鍾廷執道:「首執,平界之缺陷,此是一個破綻。」

  竺廷執問道:「張廷執,不知梳理氣脈還需多久?」

  張御道:「至少再需要五載以上。」

  破壞容易,重建很難,再說平界本來就是先天不足,遭受元夏侵攻之後,早已是千瘡百孔,要不然也不用把生靈都是接出來另行安置了。

  眾人一聽,就知道這般拖延時日的方法是不可行了。

  此前分得數處天域守禦,他們本還擔心分薄力量,後來發現這其實最適合眼下天夏方面的防守態勢,而少了一處天地,元夏若至,似乎便可以將更多力量集中起來,於他們有些不利。

  陳首執道:「此處仍是要守,守禦上可盡可能拖延時日,但必要之時可以放棄,如有需要,諸位執攝會再次扶托一座天地出來。」

  眾廷執一想,這般也好,反正扶托一個世域出來,元夏就不可能無視,不然時間拖得越長,就越難對付。

  諸位執攝雖然不插手下方對戰,但是有些地方可以變相相助的,就如扶托世域之舉,扶托是諸位執攝的事,但接下來該怎麼選擇全是下面之事了,與他們無關。

  再如兩邊大能祭煉鎮道之寶借給下面使用,怎麼用是下方之人的事,也與他們無有關係。

  陳首執再朝其餘幾位廷執問了幾句,見都無疑議,便沉聲道:「既然都是妥當了,那諸位廷執便各據其位吧。」

  諸廷執皆是一禮,除了幾人尚還留在此間坐鎮,其餘各是散去。

  陳首執則是一人出了大殿,邁步之間,挪遁空域,已然來至外間一座法壇之上。單道人、李彌真、顯定道人等人都在此間等候於他,見他到來,便稽首問候。

  陳首執還禮之後,道:「元夏再度來犯,免不了又要用鎮道之寶交鋒一場,稍候要勞動諸位了。」

  這幾人皆言道:「我等理當出力。」

  張御離了玄廷之後,便是乘坐飛舟,來至那「諸闕儀」開闢的第三重空域之中。因為這裡是「諸闕儀」斷分的空域,乃是此寶威能之體現,諸多沒有這等在空域之中運轉之能的鎮道之寶便無法在這其中用到。

  所以說,元夏方面若是要攻破這裡,除了此前顯露出來的「負天圖」和「乘青鴻羽」之外,其他的鎮道之寶也幾乎用不上的。乘青鴻羽只能帶人回轉,若需帶動敵人,那需御主近前才能施展,所以此中能有作用的,當也只有負天圖了。

  也是如此,他們才敢把陣地佈置在最前沿。

  如今第一重空域由武廷執鎮守,第二重空域則由尤道人負責守禦。

  這兩重都是準備放棄的,因為「諸闕儀」變化越多便亦露出破綻,所以元夏只要攻擊一段時間,大致就能找出空隙的,而他們主動放棄後撤,也能令元夏方面不會放棄已經到手的優勢,繼續往裡來深入。

  故是他這裡,實際上才是真正的第一道防線,他需的把人牢牢堵在此間,不過等到武廷執和尤道人退下來後,會和他一起防守。

  這回他們所有人,仍舊是用以往外身到此,這是有意讓元夏看到的,好起到惑敵的作用。

  正思量之間,他忽然感受到了前方空域的震動,明顯前方已經開始了碰撞,周圍虛域還出現了一絲絲裂紋般的光芒,這說明攻勢異常之猛烈。

  元夏這一邊,巨舟座駕之內,段司議、盛箏二人坐在懸空大台之上,下方不見諸物,周圍亦是空空蕩蕩,寂寥虛渺。

  兩人此刻正在對弈,不過用的這是天夏的道棋。

  段司議落下幾子後,道:「天夏之物,倒也有幾分可取之處麼。」

  盛箏道:「不然又怎配成為我之對手?」說著,落下一子。

  段司議看了幾眼,點頭道:「好手段。」他坐直身軀道:「沒想到盛司議上回遭遇挫敗,這回再遇對手,倒還能如此氣定神閒?」說著,也是落去一子。

  盛箏看著棋盤,頭也不抬道:「取終道必經波折,這豈不是正理麼?若是順當取下,那還為終道麼?」

  段司議瞇了瞇眼,道:「哦,照這麼說,盛司議可是認為我還再遇到挫敗麼?」

  盛箏道:「事在人為。」

  這時一道光華落在大台之上,一名元夏修士出現在裡面,執禮道:「兩位司議,前面守禦森嚴堅固,似還有天夏上層修道人坐鎮,下方同道求問,可否讓求全道法上真去往前方破陣。」

  段司議道:「盛司議,你看呢?」

  盛箏看向外沿,對站在那裡的修士言道:「問一下高良岳,能否找到其中之人的氣機。」

  那修士一禮,對著不遠處一點,就有光影浮現而出,裡面隱隱有氣光蕩漾。

  等了有一會兒,他道:「高上真回及,裡面之人躲在陣中深處,而且收斂了自身氣機,很難捉攝,至少他感應不到,應該是經歷上次一戰,有所提防了。」

  盛箏看向段司議道:「段司議,我以為那就不必派人去了,我之上境修士,也要用在關鍵之地,此處既不合我展開力量,那也不用改變戰策了,也就耗費一點時間罷了。」

  要是上回,那他根本不會多想,直接就把人派遣上去了,可吃了一次虧後,這次卻是謹慎許多了,覺得不是必要時刻,己方力量能不暴露便不暴露,既然負天圖的力量可以往裡推進,那不必要去另生枝節。

  段司議沒有立刻應下,而是考慮了下,問道:「盛司議,你覺得我等可能將此處空域破毀麼?」

  盛箏道:「此事我想過了,這些空域本來是並不存在的,只是在兩界通道之上截化而出的,我等破毀空域,先不說要動用多少手段,便做成也是動盪兩界通道,不知多久才能再度尋到,這反而不利於我們。」

  段司議道:「有些道理,行了,那就這般吧。」他對那個來稟告的修士言道:「告訴下面,維持原先攻勢不變。」

  隨後他又語意深長道:「盛司議,我看還是把這裡的遇到情形擬書報了回去。」

  盛箏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這次兩殿合力,暫時也就沒有互相扯後腿之事,只要商量著解決,怎麼也不會有大過,可是事情若是不順,那麼總要有人出來承責,他們兩個人可是首當其衝。而把這裡情形報給後方,若見不妥,過後也能有個說詞。

  他道:「段司議言之有理,我等做事難免思慮不周,偶有疏漏,還是讓兩殿也加以指正為好。」


bpd 發表於 2022-3-30 00:38
紫樞 第一百九十九章 重門疊層障

  段、盛二人定策下來,認為既然注定會耽擱時機,他們倒也不急切了,按部就班往那兩界通道的空域之內傾洩陣器,並且利用負天圖一點點向前消磨陣勢。

  每時每刻都有萬千之數陣器與空域陣勢碰撞,再是爆裂開來,耗費量堪稱驚人,可只要能繼續向前推進,在元夏方面看來不算什麼,左右天夏方面一樣是有所消耗的,只要在對拼之中,那麼就是他們在發揮優勢。

  張御在後方觀望,前方一眾情形也是盡收眼底。

  見元夏只是一味催發負天圖的力量,還有不斷投入陣器,但就是沒有任何元夏修道人的外身出現,就知道元夏這次也是打算穩紮穩打了。

  武廷執所鎮守的第一重天十分牢固,在這裡的佈置是諸位廷執一起設布的,雖然時刻準備放棄,但是上面守禦絲毫不亞於天夏空域之陣。

  他一人在堅守了三個月之後,周圍陣勢被元夏用無以計量的陣器消磨乾淨。

  到這個時候,他也便順勢往後撤回。不撤也不行了,因為負天圖和諸闕儀的氣機一直在碰撞,再下去元夏一定能找到運轉空隙,將他甩下,跳遁到後方空域中來,與其如此,那還不如引此輩深入。

  很快他便撤至第二重空域,並與尤道人一同合力,繼續第二重空域的守禦。

  武廷執與尤道人合力堅守之下,這一回堅持更久,足足撐了半載有餘,感覺這裡陣機漸頹,也是往第三重空域退來。

  張御正是負責此間守禦,多了將近一載的時間,他的劍術也是磨練的更為游刃有餘,不說完全消弭破綻,那在他的其他手段配合之下,大致已經可以遮掩過去了。

  他又詢問了下武廷執和尤道人二人,確認元夏完全沒有派遣求全道法的修道人出來破陣的打算,這說明在進入天夏界域之前,雙方修道人無可能正面交鋒了。

  他也不急,想要攻下天夏,這般人物總是要露面的,到時候再與之對陣就是。

  三人討論了一下,各自守持陣位,固守此間。

  三人合力,所牽引的「諸闕儀」的氣機自是隨之增多,這第三重空域的守禦力量也是跟著加固。

  元夏方面立時感覺遭遇到了極大阻力,前面負責進攻的司議推算了一下,要是照著眼下這麼一點點磨下去,至少要十載時間,這還是在沒有變數的情形下,於是立刻報至主舟。

  段、盛二人聽了,也是皺眉,其實若能破開通路,僅僅十載還勉強能接受。

  只是他們推斷過,此處空域之後,至少還有兩處存在,假設一重比一重更為嚴密,那麼在這裡磨上百載都是可能的。

  這是他們所不能接受的,故是決定要改換策略了。

  段司議道:「按照每一處空域皆有一名求全道法之人堅守來看,那麼前面有兩人退了回去,第三重所在,至少有三個求全道法之人在那裡鎮守。他們能夠駕馭的寶器之力,我們唯有運用的力量壓過他們,才可能破陣。」

  盛箏道:「那也容易,去書兩殿,討一個『允書』來,讓那些外世修道人與我們一同推動負天圖之力。」

  平常只有司議能夠駕馭元夏的鎮道之寶,其餘人哪怕功行再高,若不是在緊急情況之下,或不得元上殿的首肯,也沒有辦法使動,這個弊端在上次攻襲之中盛箏就發現了,但他因為考慮到下次可能是上殿出力,所以就沒言語。

  段司議道:「也好。」他立刻喚了一人來往元上殿傳書請允。

  把問題直接交給元上殿,他們二人也就沒有壓力了,你們不准許,我們也可以打,就是到時候有問題那就不是我的責任了。

  這一次元上殿反應較快,只是相隔數天,就傳了允書過來。

  兩人既得准許,也就立刻放權,集中了此行半數以上求全道法的修道人,負責一起推動負天圖之力往張御等人所在的空域傾壓而來。

  張御三人頓時感覺到壓力空前增加,負天圖的力量比之前強盛了數籌,他眸中神光一閃,身外心光擴開,將陣力一推,同時牽引諸闕儀之氣機與之爭鋒相對,卻是一下將那股力量給抵住了。

  尤道人見此景象,不覺佩服。在張御這股力量之下,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來湊數的,至今為止,除開莊首執之外,張御是他見過心光法力最為強盛之人。

  他想了想,對武廷執道:「武廷執,張廷執心光這般強橫,這樣的話,我等要是從後面調集人手過來,能否就將元夏堵在這裡?」

  武廷執沉聲道:「若能如此,武某也是願意,只是眼前之對抗,終究是鎮道之寶間的對抗,不是比拚法力,每多一人,便能動用一分力量。休看眼前元夏力量不足,但以武某觀之,那是因為很多力量不曾完全發揮之故。

  結合元夏體例來看,許是那些外世修道人在駕馭,可隨著此輩對這件鎮道之寶力量的逐漸熟悉,下來壓力應該越來越重的。

  而我固然可以調遣人手,可元夏也能如此做,此等比拚,最後一定是元夏勝出,他們還能順勢摸出我們的底限,故是我們唯有維持不動了。」

  尤道人一思,這也有理,天夏終究還是底子薄了點,不能一口氣全部壓上。

  下來情勢正如武廷執判斷的一般,元夏方面的力量果然在逐漸加強,並且其若海潮湧來,一浪高過一浪。

  張御面對此勢,依舊後勁不絕,在堅持了兩月有餘後,他推算了一下,道:「元夏那處力量漸漸增,此輩對於負天圖的駕馭也是越來越是熟悉了,我等最多還能守持半月。」

  武廷執道:「那我等半月之後撤去後陣,林廷執那邊的壁壘也差不多完成了,就算此輩完全佔據兩界通道,破開穹宇,也無法直入我天夏之域,依舊要過那一關。」

  兩人討論過後,繼續堅守,十餘天後,三人繼續後撤,到了第四重空域之中,阻擋數月後,又是到最後一處空域內。

  在此間也是無法守持之後,三人也不再堅持,提前乘飛舟歸返,回到了上層一座隱於虛空之內的飛舟之上。

  張御在此立定後,便以訓天道章向陳首執傳言道:「首執,我等已是撤回。」

  陳首執沉聲道:「有勞三位了,此前計議不變,三位請繼續按此行事。」

  元夏巨舟之上,段司議和盛箏二人見到兩界通道終於打通,心中終於放鬆下來。

  他們準備用了近三年時間,但是為了突破,卻是差不多又用了近兩載時日,現在負天圖氣機毫無阻礙落去。總算是能直接落到天夏空域之內了。

  段司議這時看了看前方已然敞開的通途,卻是沉吟一下,道:「盛司議,那件鎮道之寶既能用於遮擋我,那想來也能用於截我退路吧?」

  盛司議玩味道:「這當是可以的,段司議是怕前面不利,我們被封斷後路,無法回去麼?」

  段司議目光閃爍了一下,道:「段某是覺得,任何事情既然事先預料到了,那麼總要防備一手的,我們總是需要向兩殿通傳消息的,萬一斷了牽連,兩殿不知情由,也是不妥,盛司議你說是不是?」

  他不能說他的確有此顧慮,但是這樣子說,那就是承認自己有可能敗於天夏之手了。這在元夏是不可接受的,也容易留下話柄。

  盛箏道:「段司議說得有道理,那麼段司議如何打算呢?」

  段司議道:「很簡單,放幾人在背後接應,可以及時通傳後方,便有什麼變故,呵呵兩殿也能及時得知,盛司議以為如何?」

  盛箏道:「盛某無有意見。」

  此時此刻,在元夏一眾修道人推動之下,負天圖在準確落到元夏域內後,力量也是隨之展開,其力霎時將天夏穹宇洞開,在此之後,便有一枚枚大小一致的稜狀陣器飛出,相互配合凝聚,很快凝合成一座巨大壁壘。

  這幾乎就是上次進攻的重現,巨壘技藝與上回差距也不大,因為此物主要是依靠鎮道之寶的護持,沒了此等加持,再是堅固也沒有用,所以不必做什麼改變。

  而伴隨著此物的逐漸成型,負天圖的氣機漸漸蔓延開來,天夏穹宇之上,出現了又一片金屬色的天幕。

  段、盛兩人這時才感覺進入了自己熟悉的節奏之中,漸漸又有了把握局勢的感覺。此前的消磨雖然他們能忍受,可總沒有以往攻打外世那等酣暢淋漓之感,反而令人憋悶。

  清穹雲海之上,陳首執看了眼上方的動靜,轉首對著立在身邊的林廷執言道:「林廷執,可以發動了。」

  林廷執打一個稽首,他肅立片刻,身上氣意猛地一激,彷彿是引動了什麼,便見穹宇上方,一座龐然虛影出現在那裡,與那烏金巨壘正好是一上一下,正面相對,看去像是將那被撕裂的天幕缺口又給重新堵上了。

  與此同時,諸位廷執一引氣機,將鎮道之寶諸闕儀的力量也是一同灌注在了上面。而在天夏域內,道機完全是倒向天夏這一邊的,還有其他鎮道之寶可以配合,這邊不會讓元夏輕易鑿穿了。

  張御站在飛舟之上,手中握持著蟬鳴劍,靜靜看著虛宇背後隱隱顯露出來的巨舟輪廓,現在算是開始第二回合了,就看元夏準備怎麼應付了。


bpd 發表於 2022-3-30 00:38
紫樞 第兩百章 虛回靈螢蝕

  段司議與盛箏二人見得下方同樣出現一方厚壁,都是一怔。盛箏不自覺踏上前一步,凝注道:「這是……」

  乍一看,他還以為此物是上次拋下的烏金巨壘,但是再觀,發現兩者是不同的。可即便如此,任誰都能看出彼此之間有著些許關聯,他不禁神情微沉。

  段司議似笑非笑道:「聽說上回盛司議駕馭的這方壁壘被元夏那邊的鎮道之寶破去了?看來經過上回那一戰,天夏也是將此物學了去。」

  盛箏哼了一聲,道:「不過是拙劣效仿罷了。」

  話是如此說,但是這東西給他們帶來的阻礙和麻煩可不小。

  天夏這方壁壘之上,既有幽城金沙遮擋,又有歸來的都闕儀加以護持,可謂有著兩重遮護。

  關鍵是前方是天夏域內,似此前一般眾人合力推動負天圖壓過對方的情形是不可能了,因為負天圖的氣機落去,首先保持元夏天序的存在,這等於是多了一重負擔,無法再發揮全力,這也算是天夏的主場優勢了。

  段司議道:「那邊先試一試,看他們到底學到了幾分。」

  他一抬手,正準備將事先準備好的陣器拋落下去,先試探一下眼前之壁壘,但是還沒等他發動,卻見無數細密金砂對著他們所在之處飄蕩而來。

  由於金砂聚集十分綿密厚實,看去就像一片無邊無際的金色沙海向他們湧來,照得他們這裡也是金光一片。

  這些金砂首先就與負天圖外揚的氣機糾纏在了一起,彼此消磨旋轉,翻滾的氣旋肆無忌憚的釋放著鎮道之寶的威能,此刻無論什麼東西投入進去,都當會被在瞬息之間絞散一空。

  而在糾纏片刻之後,那金砂形成萬千個漩流,強行將負天圖的氣機推擠開來,於是從中顯露出來了一個個空隙。

  與此同時,將一點點星光從那方厚壁之上升起,那是一枚枚細小的金紫之色的氣丸,在金砂包裹護持之中,不停的落在烏金巨壘之上,引得巨壘一陣陣動盪。

  段司議和盛箏二人此時都是不由得產生了一陣微妙情緒。

  每回都是元夏一方主動發起對敵攻擊,此前還從來沒有外世敢於在元夏之勢到來時搶先反攻的。

  段司議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喝令道:「勒令下方還擊!」

  盛箏知曉這只是意氣之舉,在未曾觀察清楚狀況的情形下不管不顧的出手,並不能起到什麼有益作用。

  但他沒有出聲阻止,元夏的顏面還是需要維護的,至於正確與否,有時候還要排在其後。

  隨著段司議命令一下,負天圖的氣機也是湧動起來,同時無數陣器往外拋灑,與那些雷珠在半空之中交接碰撞,少數有一些也能穿透金砂屏護,落到下方壁壘之上。

  只是天夏壁壘在兩重鎮道之寶的遮護下,此舉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也就是雙方的雷珠陣器多消耗了一些。

  懸於虛空之中的一駕飛舟主艙之內,張御平靜看著這等狀況,玄廷這次搶先進攻可謂是抓住了元夏的痛點,的確讓對面亂了節奏。

  這等對拼若是持續時間夠久,確然可能耗空天夏的根本,但那至少需要持續數百年不間斷的攻襲。或許別的外世界域數百年間沒有什麼變化,可是在天夏,數百年已然是天翻地覆,到時誰強誰弱,還真不一定。

  倒是觀察到現在,暫時沒有他出手的機會。

  因為元夏只是利用陣器和鎮道之寶的力量和他們較勁,元夏修士那是一個都沒出來,從以往的戰例看,這事情也是極少見的。

  這說明元夏也不是真的不會變動得,只是沒有遇到足夠引發他們重視的對手罷了。

  盛箏任由這等攻勢進行了數日,道:「段司議,這麼下去難以打開局面,我們該換一個路數了。」

  段司議也看出這般進攻沒有意義,此刻局面幾乎就是跟堵在兩界通道的空域面前一個模樣了。

  而且他清楚,這壁壘天夏能造一個,就能造第二個第三個,沒有徹底破除的手段,那麼破毀面前這一個也沒有意義。

  他此刻正需要一個台階,盛箏既然遞過來,那他也是順勢下來,道:「盛司議可是有什麼意見麼?」

  盛箏道:「必須承認,天夏每回都會比上次強上一些,每每給我們驚喜,但我們要破局,未必一定要走正面。既然這裡走不通,那便從別處打開缺口,先取得一些戰果,也能給兩殿有個交代。」

  段司議心中一動,轉了轉念,道:「盛司議的意思,拋開此處,先攻襲其餘那幾方世域?」

  盛箏點了點頭,那些天域與天夏並不是從屬關係,也並不是連在一處的,他們大可以不必去管正面,在另一面開闢戰場。

  段司議想了想,覺得可行,因為天夏力量集中在這裡,那麼其他或可能薄弱,他道:「既然如此,該是挑選得力之人破陣,盛司議屬意誰人?」

  盛箏看了看他,道:「我認為不可派遣人手而去。」

  段司議不解道:「為何?」

  盛箏凝肅道:「天夏方面頗有幾個鬥戰能力非凡之人,似那位張上使,想必段司議也是知曉的,此人鬥戰之能異常了得,單獨鬥戰,我們這裡恐怕無有人必勝把握。」

  他此刻還沒有忘記,張御當日洞穿壁壘,可是直接殺到了他們面前,而後又從容撤走的。

  段司議看過盛箏的呈報,知悉上回有幾名求全道法的修士外身都是張御給斬了,這樣厲害的人物,要多個人圍攻才可能圍殺,但這是天夏主場,能做到的可能性並不大。

  他沉吟道:「不派遣人手上前,那就要鎮道之寶了。」

  盛箏道:「我認為我們要破局,是不得不先拋出一些籌碼的,那東西既然帶來了,那不妨拿出來一用。」

  化機翎羽破毀之後,元夏多了出來一個寶器之位,元夏上層大能又重新祭煉了一件鎮道之寶,此回也是被他們攜帶過來了。

  段司議皺了下眉道:「此物本來是要用在關鍵時刻的……也罷,當用則用!」

  說話之間,他先是引動負天圖氣機找尋到了那幾處世域所在,隨後抬袖往下一甩,一點青綠色的螢光就朝某一處界域落去。

  此物名為「避月螢」,有蝕空化界之能,正是專門用來對付壑界、屹界等扶托出來的天地的,要不是兩界通道之中的鬥戰除了負天圖、乘青鴻羽及都闕儀等寶外無法動用,他們也是先一步祭出來了。

  隨著此物拋擲下去,並沒有直接去到三座天地之中,而是遊走一陣,頭上兩根觸角微微晃動著,此物鎮道之寶中少有的自身具有智識的寶器,可以自行判斷場中局面。

  在三個天地的入口處轉了一圈之後,卻是放棄了武廷執鎮守的平界,張御分身鎮守的屹界,而是往尤道人鎮守壑界一鑽,並輕而易舉就從界璧上突破進去。

  盛箏見此,手掌一托,將「變知魚」,也是向下拋下,在他催動之下,此物身上光芒一放,霎時化變成了一隻「靈空蜂翼」,試著往下方壁壘投來。

  不過此物只是一落,卻有一道若閃電般的亮光一閃,將此直接裹去了不見。

  盛箏呵了一聲,他知曉對面有「離空閃」存在,他此舉目的正是要將此寶支使開,因為此物是唯一對「避月螢」有威脅的寶器,少缺此物,就方便「避月螢」行事了。

  尤道人自從兩界通道退回來後,此刻已經落回到了壑界之內,在此物突破界空的那一瞬,他也是察覺到了。

  他神情一肅,從氣機上判斷來的是某件鎮道之寶,當即與身邊玄修弟子交代了一句,後者打一個稽首,通過訓天道章傳訊出去。

  過了一會兒,有無數枝節從壑界虛空之中蔓延出來,不斷展開分枝,因為吃不準那是什麼寶器,所以玄廷一方先以青靈天枝加以守持。

  「避月螢」在枝節空隙之中靈巧轉動,但是每每飛過,其下方腹囊之中就晶瑩粉末拋撒下來,在半空之中形成一道道晶玉一般的軌跡。

  此是一種腐毒之氣,能夠持續不斷的化消天地本元,這東西蔓延非常容易,但是根除很難,哪怕只餘一點,都會無限壯大,消磨去的本元,則會被此寶吸食而去。

  玄廷一方此刻也看出了這寶器的模樣,陳首執對著一旁的李彌真,道:「李道友了,勞煩你出手了。」

  李彌真應有一聲,他取出一只石匣,掀了匣蓋,頓時一道白氣、一道赤氣、還有一道幽氣衝了出去,卻是他意識到對面這寶器不簡單,卻是直接將三蟲都是祭了出來。

  其中一道白氣、一道赤氣直奔避月螢而。此螢蟲此時兩個觸鬚一動,卻是螢光一晃,轉頭從壑界之中跑了出去,又一頭扎入了平界之中。

  吞天、食陽二蟲立時跟了過來,可才到半途之中,一道七彩琉璃光華落下,卻是盛箏早就等在那裡,將真正的「靈空蜂翼」擲來,將兩蟲牽制住了。

  避月螢兜轉了一圈,見追敵已被遮擋,蟲眸幽幽一閃,在蟄伏了一會兒後,見無物來糾纏自己,就掉頭一轉,重又落回了壑界之中。


bpd 發表於 2022-3-30 00:38
紫樞 第兩百零一章 竊機奪寶氣

  避月螢再度進入壑界之中後,便是在天地之間盤旋來去。它並不需要去刻意針對什麼東西,只需要沉浸在某一個世域之內,那麼就能對此間造成破壞。

  天夏本土由於守衛嚴密,有數件鎮道之寶盯著,可能沒那麼好突破,可對付這些外世那就非常容易了。

  其實這寶器祭煉出來,本就是用來對付域外世的。

  元夏料到天夏在成功扶托三個天地之後,不會就此收手,一定會持續扶托天地出來,所以這寶器正好克壓這些世域,最少也能加以遏制。

  尤道人能感覺到那鎮道之寶又回到了域內,並且對這方天地持續造成破壞,但是他守在陣中,沒怎麼動。

  對於鎮道之寶他沒什麼辦法,換了別人來也是一樣。寶器只有寶器才能對付。他既然不負責駕馭寶器,那就只需看著便好了,自有玄廷去負責解決此事。

  而另一邊,張御雖然負責鎮守的是屹界,可他也在留意著壑界之內情形,此刻他看到,在受到了此物侵襲後,壑界整個世之本元都是在飛快被奪取消耗。

  要是再這麼下去,世之本源肯定會加倍消耗。這等鑽漏子的寶器比正攻還要麻煩,因為你正攻至少知道攻擊來自何方,又知道他人的攻勢在哪裡,而這種東西若事先沒有克制的手段,那就只能被動應承。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正如祭出「都闕儀」之際元夏無有相應破法一般,在不知道敵對方手段的前提下,除非早有相對應並能克制對方的寶器,否則任誰也沒法匆忙間加以應對。

  只是任何寶器都有長短,他仔細琢磨了一下,方才注意到這寶器在外兜轉了一圈,才是選擇重入壑界。

  這細微的動作表明這東西似是極有靈性。還有從三方天地來看,明明是平界更容易進取,可偏偏選擇了壑界,那應該是此寶對三個人的實力做出了判斷,因為尤道人是三人之中相對法力較弱的一個,所以才被盯上了。

  避強擊弱沒有錯,可同時也說明這東西會趨利避害,這點從其受到威脅之後直接遁走之上也可以得到證明。

  這般的話,未必要有直接有對付這寶器的手段,只要能令其感到有威脅,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對其加以影響。

  轉念到這裡,他再是看了一會兒後,便有了一個主意,於是喚出訓天道章,聯絡上了陳首執,並將自己的想法與之提了一下。

  他道:「只是這般做,若是處置不好,可能要做好拋卻一個世域的準備。」

  陳首執道:「如此做雖有付出,但是若能將此物牽制或壓制住,那對於大局仍是有利的。」

  與張御結束交談後,他對其餘廷執交談了一下。鍾廷執道:「首執,張廷執策略可行,要想制壓此寶,有些代價是必須要付出的。」

  陳首執見眾人對此無有異議,立刻著手安排。此策略不見得必然成功,可哪怕有一分得機的可能,那都不能放棄。成功與否那是另一回事,做了總比不做來的好。

  張御等了一會兒,便得了陳首執回言,於是他立刻行動,那落在壑界的分身從此間抽身離開,只讓幾名寄虛修道人守在了那裡,自己則是往壑界而來。

  他的判斷是正確的,隨著他的氣機在壑界之內出現,這個變故一下子讓避月螢感到猶疑了起來。

  是繼續在壑界,還是去到平界?

  此刻似乎平界變得更是空虛了,這裡則是守禦得到了加強,雖然求全道法的修道人對他威脅也不大,可是這些修士也是能駕馭鎮道之寶的,這就不一樣了,法力愈強,自然駕馭起來也愈發得力。

  它並不希望和其他寶器較勁,故是片刻之後,螢光一閃,此寶又從此界之中遁了出來。

  張御見此,眸光微閃一下,正如他所料,就算此物不上當,那麼也會本能的避開那些對自己有可能造成威脅的地界,維持自身才是第一位的,至於破毀天地之事,那只是擺在第二位的。

  避月螢離開了壑界之後,在外來回逡巡,但就是遲遲不入那看起來異常空虛的平界。

  因為它在懷疑,是不是裡面有什麼陷阱在等著自己,因為這等破綻太過明顯了。有靈智的寶器就是這般,雖然靈巧更甚其餘寶器,可是本能避開可能對自己不利的一面。

  張御此番謀劃的確是落在平界之中,這刻見其遲遲不動,他倒也是不急,只要這鎮道之寶不落至界中,那和沒有也沒什麼兩樣,願不願意入界都是可以。

  而且此寶現在不動還更符合他的意願,其進入的晚一些,那他們投入的準備也可充足些。

  元夏巨舟之上,盛箏、段司議此刻看著這一幕,卻是皺眉頭了。

  在他們看來,在戰陣之上要麼進、要麼退,做出選擇總比什麼都不做來的好。避月螢並不是具備強大威懾力的寶器,什麼都不做那等於是將機會拱手讓給敵方。

  但是有靈智的鎮道之寶就是這樣,你不可能強行去催促他,它的主人也不是你,只是願意和你配合,並不代表你可以隨意指使它。

  所以他們將此放了出去也就沒管了,現在只能等待此物自行做出選擇。

  避月螢在長久徘徊之後,終於往平界投入進去,可觀其小心翼翼的模樣,分明是一見不對,可能又會退了出去。

  可是遊走了一大圈後,在消奪了一些世之本元後,發現的確沒有人來約束自己,便是漸漸膽大了起來。

  可在這個時候,卻見無數糾纏扭結的枝節忽然從虛到實出現在了那裡,並紛紛向著它纏繞而來,此物的確非常靈活,而且提早有了防備,故是在空隙之中飛轉躲避。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這些枝節越來越是密實,並且還有濃濃青氣從枝節上冒出,逼得它也不得不往界域外飛馳。

  可是等它到了虛宇之中,卻是發現,就算出了界空,也沒有辦法擺脫這等物事,外間根本不是方才空空蕩蕩的模樣,同樣也是充斥著這等無數攪纏在一起的枝節。

  實際上此刻不止是這裡,壑界等三處界空,乃至虛宇之中都充斥著此寶枝節,一時竟令它無處可藏。

  青靈天枝本就有辟空轉界之能,一經展開,便能辟開空域處處,不但自身能遁避,外來之物一不小心就會被推入進去。

  此前只是因為贏沖、魚靈璧二人功行不濟之故,所以沒辦法做到此事,就算贏沖身為器靈,自身法力不濟,也支持不起來。

  能做到眼前這般地步,卻是天夏用了一個辦法,那就是這五年來不斷給其灌輸清穹之氣,令其之能能夠被催發出來。

  誠然一場鬥戰之後,這點積蓄可能會被耗空,可在過後再利用鬥戰間歇繼續積蓄便好了。

  避月螢此刻雖然仍在一刻不停的閃躲,可是不難看出,其飛遁速度較之之前已然變得緩慢了一些。青靈天枝可不僅僅只有枝節糾纏,那散播出來的青氣一經沾上,便會被拖纏住,這也是持續干擾著它。

  此寶能破毀空域,並且機動靈活,但是弱點也在此刻也暴露無遺,那就是不具備和其他鎮道之寶正面糾纏的能力。

  隨著空間被漸漸壓縮,避月螢也是在虛空之中發出了尖利刺心的聲響,這既為了對抗糾纏,也是為了令盛箏、段司議二人能幫助它脫身。

  可是這一次困捉此寶是張御和陳首執商量並佈置下來的,早就防備著元夏方面動手解救,所以這個時候天夏一方不約而同加大了對抗力度,導致元夏方面一時抽不出手來幫襯。

  而在另一處,那「靈空蜂翼」也是受到了無處不在的青靈天枝的干擾,稍微緩了一緩,這個時候,那「食陽蟲」忽然將之甩下,化一道赤光飛去,對著遠處的避月螢就是一撞,後者不由得一偏。

  似乎早就在等待著這一刻,此寶這一個滯停,青靈天枝上有無數青氣一漫,隨後一根根枝節捲了上來,將之瞬間纏繞住了。「食陽蟲」則是迫不及待往其身上一落,便只見一道赤色氣光一下將其完全包裹住了。

  李彌真見此,眼中頓時浮現起一絲激動。

  神昭三蟲號稱「吞天、食陽、服幽」,當然這不只是說說的,神昭派的道法,主要在於一個「寄」字,也就是需要一個主體,寄附其上,而才能因此而興,因此而盛,最後再是反客為主。

  神昭三蟲能夠針對道寶進行竊奪和寄附,只是那所對應三件寶器,卻是由於種種原因,一件他能成功,將來也沒這個指望了。

  可現在在其他天夏寶器的配合之下,他卻是成功寄附住了一件寶器,並從中不斷吸取著各種有利於自身的生氣。

  此刻隨著食陽蟲的寄吸,他瞬間便知道了此寶名為「避月螢」,並且在同時知悉了有關於此寶的一些列的信息。但這還不算完,若是能夠繼續消化下去,好處無疑將會更多,那神昭三蟲都會因此得利!


bpd 發表於 2022-3-30 00:39
紫樞 第兩百零二章 攝生取螢晶

  這一刻,李彌真無比期望能繼續下去,好讓神昭三蟲得以獲得寄附之好處,但他知道自己一人無法完成此事。

  故是他轉而看向一側,鄭重道:「陳首執。」

  陳首執沒有說話,而拿一個法訣,法力牽引之下,將大量的清穹之氣源源不斷灌輸至「服幽蟲」之上。

  李彌真頓時心中大定,當即將得來之氣通過服幽蟲送渡到食陽、吞天二蟲之上,不停助長此二蟲的力量。

  而隨著食陽蟲不停的從避月螢身上吸食力量,可見那一團赤氣將後者緊緊包裹住,並且越纏越緊。

  避月螢不停的發出尖銳的求救聲,奈何隨著它被纏住,青靈天枝更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裹了上來,根本不給它任何脫去的機會,隨著它自身的生機在被源源不斷吸取過去,也是顯得愈加萎靡。

  過了一會兒,其聲音時斷時續,好像是失去反抗之力了。

  李彌真這時目中精光一放,忖道:「休想欺我!」

  隨著食陽蟲附寄上去,他對此蟲的情形一清二楚。現在此寶除了一部分自身生氣被奪,所付出的大部分還是方才從壑界、平界兩處吸收來的天地本元,其將之主動渡給了食陽蟲,自身卻是裝作不支之狀。其實內中在積蓄力量,一有接應,則隨時可以掙脫。

  但是現在看著只是食陽蟲將之圍裹,實際上三蟲相連,就像開了一個漏口,不斷的將生氣放出,令其力量方才積攢了一點點,就被收走一些,但又不完全收走,給其了它一點點希望。

  只要局面能夠持續下去,那麼一定是能將此寶拿下的。

  玄廷諸廷執看著避月螢被困住,覺得這局面比想像中還要好,本來他們是做好了犧牲平界一界的準備的,不過這還不是最終結果,下來還要看元夏那一邊會是什麼反應了。

  段司議和盛箏看到眼下情況,卻是神情都是沉鬱。

  他們能夠看出,現在沒法將「避月螢」一下救出來,天夏這次動作看得出來是經過充分準備的,此刻肯定是在等著他主動跳進去。那是真的被動。

  可問題是不救又不成。

  要是一個鎮道之寶遺落在這裡,回去沒法交代還在其次,今回之戰還怎麼打?

  他們對視一眼,以後無論如何也是不能用自身帶有靈智的鎮道之寶了,不聽他們使喚還不說,有了問題他要他們來收拾手尾。

  盛箏這時看著下方,道:「救是要救的,但能不能救,到底救不救的到,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段司議目光一閃,理解他的意思了。救姿態還是要做出的,這東西自己不聽使喚,也不能全怪他們,他們已經是盡力補救了。

  他道:「段司議看來有主意了。」

  盛箏道:「有一個辦法。」

  他的辦法並不複雜,因為避月螢的生氣正在被源源不斷奪去,這是壞事,但同時也是好事,只要被奪到只剩下些微力量之後,那麼他們就可以利用「乘青鴻羽」之力設法將之接了出來。

  一般鎮道之寶全盛之時,乘青鴻羽的承載力量不足以挪動的,但是當對方極端微弱之時,力量自是隨之減弱,卻是可以將之挪走的。

  他將這法子一說,段司議認為可行,這也是眼下不必付出太多,同時最有可能救出此寶的手段了。

  但是設想很好,還需要其他寶器進行配合。

  兩人迅速商量過後,立刻決定加強了場上的攻勢,他們仗著有兩殿的「允書」,馬上聚集起所有寄虛以上的玄尊,一同推動負天圖,

  其實求全道法之下的修道人,推動此寶所能起到的作用與他們幾乎沒什麼可比性,摘取上乘功果的倒是能起到一二分作用,但是作用依舊有限,要不然他們早就利用起這些人了,不會等到現在。

  可唯有如此,才能掀起聲勢,營造出他們為解救此寶而此迫不及待的樣子,好造成天夏對他們的錯判。

  負天圖力量這一催動,氣焰囂囂,確然顯示出了一種不顧一切之感,短暫將「都闕儀」還有「幽城金砂」的力量強行擠開,並往青靈天枝上延伸而來,其餘場中鎮道之寶也是一齊猛然發力。

  眼見得這股力量也是堪堪衝到了青靈天枝之上,似是還差一點就能破圍,將困在其中的避月螢解救了出去。

  法壇之上,鍾廷執看了一會兒,對陳首執道:「首執,元夏這般進攻毫無主次,要麼是亂了章法,要麼就是不想救,又或是另有後手。」

  崇廷執道:「上次祭出的法器倒是都出現了,但是不排除還有別的寶器。」

  鍾廷執想了想,沉聲道:「當是還有一件,不可忽略。」

  陳首執頷首,他也是想到了一種可能,若真是如此,他們也要有辦法反制才是,而反制得機會也只有一瞬,就看對時機的掌握了,有鑒於此,他決定稍候親自出書。

  此時此刻,被困在赤氣之中避月螢氣息變得越來越弱了,看去已是變得奄奄一息。

  段司議、盛箏二人卻是冷眼看著,沒有急著發動。

  他們知道這只是假象,避月螢底蘊深厚的很,哪怕天夏方面寶器再厲害,也沒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被侵奪了全部生氣。

  而要用乘青鴻羽,是必然要等到真正虛弱至之時的。

  兩人耐心等待著,過了許久,兩人察辨氣息之際,感覺避月螢的氣機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立知時機到了,於是盛箏一揮袖,乘青鴻羽在天外倏然降下一道虹光,直往避月螢所在落了過去。

  陳首執這個時候目中迸發光芒,他伸手一拿,卻是將天歲針猛然一個閉合,將負天圖和乘青鴻羽的力量都是隔斷了一剎那。

  而幾乎在同一瞬間,那本是與吞天蟲糾纏的「靈空蜂翼」猛然一竄,化一道七彩靈光向著天歲針直射而來!

  段、盛二人也是料到了天夏這邊為了確保戰果,有可能會用到「天歲針」,若是如此,那麼他們也會將計就計,正好利用此寶穿傷天歲針,若就此能以一換一,他們也不吃虧,實際若是遮擋天壁的寶器壞了,他們反而更是有利。

  然而此時,場中又出現了另一個變故,那本是被靈空蜂翼甩下的吞天蟲卻是猛然一漲,其所化之白氣霎時遍佈半天虛宇,靈空蜂翼才是飛到半途,就被一下捲入了進去,看去像是被此蟲一口吞下了!

  李彌真這刻不由鬆了一口氣,只是心中微微有些肉痛。

  方才食陽蟲從避月螢處吞來的生氣並沒有完全消化,而是被他通過服幽蟲全部送到了吞天蟲那裡,以求此物能有一個短暫的爆發。

  這些生氣都沒能消化,方才一瞬間完全被宣洩了出去,所以除了得知避月螢一些信息之後,其他得來的好處幾乎都吐出去了。

  他雖然覺得可惜,可倒還承受的起,因為靈空蜂翼被這麼一牽制,逃脫的希望也是斷絕,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脫困了。

  下來就是完全享用此寶的時候了。

  於是他振奮精神,全力催發三蟲之力,從避月螢上設法吸取更多生氣。

  避月螢似乎是察覺到了極度危險,身上也是開始發生了變化,隱隱有一層繭子一般的光芒將自身籠罩了起來。

  李彌真一看,便認出這寶器自行蛻變。

  他不禁感嘆,此器不但有靈智,且完全算得上是一種活物了。

  此寶應當是以世之本元為食,破滅世域為柴薪,只要吸取到足夠的力量,或者破滅足夠多的天地,就能自行演化蛻變,上升到另一個層次。現在先決條件未滿卻提前如此做,那推動其演化的那就是自身生氣了。

  若是成功,說不定能解脫,若是不成功,也是會將生氣耗盡,半點也不會留給他。

  他暗忖道:「到了嘴邊的肉,豈能讓你再跑了?」

  他一揚袖,伸手對空一指,頓時一道幽氣衝入虛空之中,卻是將服幽蟲祭了出來。

  少頃,避月螢身上凝結出來的繭子一般的光芒竟是一點點消失,其本來已經開始進行蛻變過程竟然倒退了回去。

  「服幽蟲」名號「服幽」,本是用來對付「遁世簡」的。李彌真是不知道遁世簡的存在,但是服幽蟲卻有將物事還退本來之能,他猜測可能是用來對付乘幽派的某個手段,而現在正好用在了這裡。

  避月螢最後脫劫手段失去,生氣不斷流失,漸漸不再動彈,最後凝結成一枚螢光閃爍的晶玉。

  這是寶蛻,鎮道之寶是無法完全破滅了去的,若受嚴重損傷,便會留下寶蛻,御主要是收回去重新祭煉,還有一定復原的可能。

  李彌真感受了一下三蟲收取得來的生氣,不由大為驚喜,這次收穫,不啻吃了一劑大補之藥,過後運煉消化,三蟲的威能還能提升一層,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如避月螢一般產生蛻變。

  只是他看著那留下的寶蛻,卻是不敢動手取拿,道:「首執,此物會否被元夏的上境大能收了回去再是祭煉?」

  陳首執沉聲道:「李道友大可放心,這裡是天夏空域,不在元夏疆界之內,元夏大能的手還伸不到這裡!」


bpd 發表於 2022-3-30 00:39
紫樞 第兩百零三章 器落不得歸

  鎮道之寶若是不被打壞,只是失去御主的話,那麼自行歸返是不會有人攔阻的,下層修道人也取拿不到。

  可若是被其他鎮道之寶打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次避月螢是被天夏鎮道之寶所困,元夏上層便是想要拿走,也要看天夏背後的大能答不答應。

  陳首執對此是十分清楚的。這些寶器暫時已經不會再有出現在場中了,至於未來如何,那要交給上層大能去解救,不過那將是一個極其漫長的時間。

  元夏巨舟之內,盛箏、段司議二人看著失去了一件寶器,雖然他們此前差不多也能猜到這個結果,可是臉色依舊有些不太好看。

  上境大能是不會和他們計較的,也沒可能來和他們計較。可是元上殿那裡卻是肯定要有一個交代的。

  好在這寶器是有靈智的,放出去之後怎麼行事這個的確不是他們所能控制的,這還能有所推脫。

  倒是要想想下來該是怎麼打了。若是這一戰還能夠收穫戰果,那麼這一節顯然可以接過,要是還是受到挫敗,那可能就要一併論過了。

  盛箏快速盤算了一下手中的籌碼,意識到局面不容樂觀。

  段司議也是感到十分棘手,道:「如今少卻一件鎮道之寶,我等場面上不佔優勢了。」

  其實元上殿所能動用的鎮道之寶並不多,因為有一些無法帶了出來,還有一些掌握在諸世道之中,畢竟此輩也供奉上層大能,只有特殊情況下才會借給元上殿使用,當然不可能是沒有條件的。

  問題是以往征伐外世,不存在鎮道之寶不足的情況,這個問題他以前也是從來沒有碰到過。

  盛司議尋思過後,道:「兩個辦法,穩妥一些,便是先在此堅守,同時向後方求援,再一個,便是遣人攻打,我們將手中剩餘的手段壓上去。或能有所突破。」

  頓了下,他又似提醒般言道:「但是天夏肯定還有隱藏後手,所以要慎重。」

  段司議神色變化不定,向後求援是承認遭受了挫敗,而選擇後一種手段,就有可能把所有籌碼都填進去的,而且天夏某些人的鬥戰之能明顯很強,也不一定能取得戰果。

  他心下也是略顯煩躁,總感覺這回打的非常之艱難。

  這與以往攻伐其他外世時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現在總算體會到盛箏、凌司議等人先前為什麼屢屢遭受挫敗了。

  他吸了一口氣,道:「向後求援還是要的。失陷一件鎮道之寶,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要向兩殿稟告清楚的。至於強攻……」他看向前方,「要調整恐需片刻,但以我觀之,天夏攻襲欲望強烈,下來必是攻我。」

  同一時刻,玄廷這邊快速召聚眾廷執的分身商議了一下,因為元夏方面少去一件鎮道之寶,此刻局面對天夏是極為有利的。

  這個局面是不是該利用起來,此刻是繼續守持,還是轉而進攻?都必須拿出一個對策。

  玉素道人是提倡進攻的,他的理由也有一定道理,他道:「元夏場中少了一件鎮道之寶支撐,下來肯定是向後方借取,以圖平衡局面,這個機會十分之難得,我們要設法抓住。」

  鍾廷執卻是搖頭,道:「元夏雖然少缺一件,但我們也只是佔據了一些小優勢,差距並沒有擴大到我們可以壓倒對面的地步,除非我們不惜暴露清穹之氣,那麼倒是能一鼓作氣拿下敵方,可現在還未到暴露的時候。」

  玉素道人挑眉道:「鍾廷執,依你之見,莫非什麼都不做麼?」

  鍾廷執對著陳首執一個稽首,道:「首執,眼下尚不是反擊時刻,我們還是要慎重。上次元夏失機,縱然不知問題出在何處,可遁世簡的存在應該是知曉的,他們又怎麼會沒防備呢?」

  崇廷執也道:「是如此,元夏當也沒表面上那麼窘迫,也就是攻勢上有所欠缺,可在守禦之上還有一定能力的。」

  張御思索片刻,回道:「元夏目前所展手段與五年前大致相似,近三載準備,不會只是多了一件鎮道之寶,應當是留有後手的。

  假設有防備遁世簡的手段,那麼我們反攻便得成功,其也可能全身而退,若不能全滅來敵,那麼用不了多久此輩又可再來。但單純固守的確不妥,什麼也不做的確不妥,御以為,只需利用這個空隙,加大正面攻勢,給予更多此輩壓力便好。」

  鍾廷執看向座上道:「首執,鍾某贊成張廷執的意見。」

  玉素道人道:「若是為了求取更多戰果,眼前倒可以暫時不發動,但是這個機會我以為仍是不可錯過,特別是此輩原先的佈置被打破,現在定然還無法及時調布過來。」

  鄧景道:「玉素廷執的話也有道理,固守反攻並不矛盾,元夏方才為救鎮道之寶虛張聲勢,那我們也可回敬一下,大可以做出反攻之假象,令他們不得不收縮守禦,說不定還可逼他們犯錯。」

  張御道:「御以為此法可以。」

  只要大略之上不貪功,那麼細節上靈活變動一下毫無問題。難得元夏在場上出現了可能被天夏壓制的局勢,若不利用下,也的確可惜了,順便還能打擊下對面的士氣。

  眾廷執商議一定,天夏這裡立刻加大了攻勢。

  方才為了解救避月螢,元夏方才強行推動了一次強攻,而現在諸人正好處於低谷之時,並且如何應對下方的策略還沒有完全定下,所以這次進攻可謂卡在了他們最難受的時候。

  元夏壁壘之上,幽城金砂和都闕儀相互配合,將負天圖氣機強壓擠壓開來,無數雷珠如倒覆之雨珠,落在無盡壁壘之上。

  吞天、食陽二蟲在場中來回飛馳,吞天蟲仗著有青靈天枝配合,緊盯著靈空蜂翼,食陽蟲則是時不時在烏金壁壘之上洞開一個碩大缺口,隨後又有金砂及枝節延伸入內,只會不長的工夫,此壁壘就變得千瘡百孔,破破爛爛了。

  盛箏見此道:「這般下去不行,不等到兩殿的支援到來,我們就守持不住了。必須以攻擊代守。」

  段司議皺眉道:「盛司議動用那個手段,是不是太早了一些?若是暴露出來,我等對天夏將再無反制之力了。」

  盛箏搖頭道:「非是那物,而是投入『洗生種』。」

  「『洗生種』麼……」段司議琢磨了一下,道:「這東西用在此時,也是太過浪費了。」

  這東西時在某件鎮道之寶內祭煉過的,會不斷自我分離,繁衍、滋生。只需沉浸在某處天地內一段時間,就有毀棄整個界域的能力,缺點是沒有遮護,時間一場,容易讓人破解。這本來是配合避月螢使用的。

  至於現在,避月螢雖然沒有了,可此物若是運用的好,也能起到翻盤的作用,就這麼丟出去,卻也太過浪費了。

  盛箏言道:「如果我們被打回去,那這東西我們也用不上,兩殿不見得會處置我等,但是一定不會再令我等統御攻伐事宜,到時候終道的權柄我們還能得有多少?那還不如直接用了,先穩住眼前再說。」

  段司議一聽這個理由,馬上就同意了。

  所謂大局在終道好處面前一定是要讓步的。他們要是此次敗戰,那兩殿肯定會將他們獲取終道的權柄削減到最低,而且是再正大光明不過的理由。

  他道:「要投多少?」

  盛箏道:「要投就全部投出去,下回一旦動用,天夏就有提防了,現在就是為了讓他們緩頓攻勢,其餘都不緊要。」

  「好!」

  稍過片刻,便見六道虹光從烏金壁壘上穿射出來,其中三枚落在了天夏域內,而另外三枚則是分別衝向了「壑、屹、平」三方天地之中。

  張御見到這異光出現,立刻加以留意,憑藉目印、聞印,他立時察辨出來,這東西有著破虐天地之能。

  他暗忖道:「看來此次進攻還是有效的,將此輩一部分底牌給逼出來了。」同時他也是以訓天道章向陳首執傳告自己的發現。

  天夏方面在瞭解此物之也是不驚反喜,因為這等東西單獨拿出來運使,實際上是沒有太大威脅的,充其量也就是他們有所分心,從而緩解場中緊迫。

  陳首執看了幾眼,也看出這東西雖然有些神異,但並不是鎮道之寶,運用一些清穹之氣便可化解,便道:「鄧廷執、崇廷執、韋廷執,你們三位分別去往三方世域,我允你們調用清穹之氣,盡全力化解此物,我會為你們遮蔽上方感應。」

  實際上令林廷執動用根本道法化解此物最是容易,一轉之間,不過這樣的話他要來回跑三個界域,不動用元都玄圖是趕不及的,這樣容易暴露此寶,並且其還要看顧上方壁壘,也是抽不出身,所以交給其他廷執為好。

  交代過三人之後,陳首執又轉而對玉素道人道:「玉素廷執,落至我虛空之中的那三枚,就交給你了,你准你調用『都闕儀』之力將之化解。」

  待玉素道人也是應下。四人對他打一個稽首,便各自乘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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