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8955
bpd 發表於 2022-4-2 06:53
紫樞 第兩百三十四章 誠意心自正

  龐削一怔,他見周圍禁制都是升起,元夏的天序似乎也在針對自己,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默默從自法壇之上站起,自秘殿之中走了出來。

  那為首的執事道人一揮手,身後幾人各自拿著符詔走上前來,並如同看押犯人一般,將其人一路帶到了一座大殿之內。

  那執事道人幾步走到了台座之上,轉過身來,冷冷看向他,道:「龐削,我來問你,方才纏相、商絡二人逃竄去了天夏,你可曾參與兩人合謀麼?」

  龐削一皺眉,道:「他們兩人行事龐某一概不知。」

  執事道人厲聲道:「你們三人同進同出,你怎會不知這二人之事?」

  龐削搖頭道:「我與這二位也只是平日認得而已,便是同進同出,那也只是遵照元上殿的命令,照尊駕如此之言,莫非是元上殿讓這兩位去投效天夏的麼?」

  「大膽!」

  執事道人喝了一聲,「龐削,你倒如今還敢狡辯,你莫非是元上殿好欺不成?」

  龐削被對方幾次三番直呼名姓,也是心頭不悅。他乃是求全道人,而這個不過只是一個寄虛真人罷了,若不是他好脾氣,也怕牽累到背後那些門人弟子,對於此類問題,卻是根本不屑於回答的。

  他吸了口氣,抬頭道:「龐某此回到外間,用得乃是外身,而不似那二位正身出逃,難道這還需要多問麼?」

  執事道人冷笑道:「那可未必,誰知你會不會與那兩人提前商量好,故意留下來做一個內應呢?」

  龐削道:「龐某自問行得正立得直,若是龐某所為之事,自當承認,若是沒有做過的事情,卻也別想推在龐某身上!」

  這一聲說出,周圍隆隆作響,仿若雷霆轟鳴,引得那些持拿符詔的修士都是色變,所有人都是緊張起來,那執事道人吃他一喝,也是心中一驚,片刻之後緩過神來,惱怒之下正要再做喝問,卻見蘭司議這時自大殿之位走了進來。

  他趕忙下了台座,對其一禮,道:「蘭司議有禮。」

  蘭司議方才被纏、商二人打滅的也只是一具的外身罷了。面對這些出身外世的求全修道人,他始終是保持著提防的,或者說,從來未曾真正信任過這些人,所以與之打交道時,從來不是以正身出現的。

  他這時道:「不必問了,龐上真的為人我是清楚的,他尚不至於如此,下來之事我來處置吧。」

  執事道人恭敬應了一聲,便與旁側一眾修道人都是退了下去。

  等人走後,蘭司議看向龐削。

  他是知道的,這位是不會背叛的,只要這位的門人弟子還有世域之中遷出來的生靈還在元夏,就不虞其離去。

  但是方才那執事道人有一句話是對的,誰知道這位是不是因為走不掉而留下做個內應呢?現在是有牽掛走不掉,並不意味著其不想走。

  要是真有機會,或者能其把所有人門人弟子一起帶走,相信這位是會毫不猶豫離開元夏的。

  只他表面上依舊一派溫和,道:「龐上真,那兩位此前可是有什麼異狀麼?」

  龐削回想了下,搖了搖頭,道:「要說異狀,也就是方才這兩位來尋我,說自己只餘下一具外身,下來又該如何?不過現在看來,這二位是以此為藉口,好以那外身替代自己正身。」

  蘭司議道:「這兩位近來除了與龐上真你,還曾與誰人接觸過麼?」

  龐削道:「要說接觸,也只有與蘭司議你還有那位遼余道友接觸過了。」

  「遼余麼……」蘭司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龐上真,我是信任你的,元上殿那裡有我去澄清,但是等結果下來之前,還請你暫且不要離開此間。」

  龐削默然點頭。

  蘭司議說完之後,便走到了外面,關照那名執事道人,道:「把遼余正身所在的密殿封禁起來,無我諭令,不可放了他出來。」

  執事道人忙上應是。

  蘭司議則是原地一晃,隨著一道光芒晃起,他已然消失不見,過去片刻,他已是回到了元上殿中,他先是喚來心腹修士關照了一下,隨後便往大殿中來。

  萬道人正在一道光幕之下等著他。

  蘭司議上來一禮,便將此行探問清楚的事機複述了一遍。

  萬道人道:「此事說來也是我疏忽了,長久對這些外世修道人寬仁,卻是忘了他們終究是外人,心底總想擺脫出去,這等事以後不能再犯。而且這事要設法封鎖,不能讓那些外世修道人知曉。」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下方肯定是心思浮動,不過處置起來也簡單,他們只要管束的再嚴厲一些,不令任何人正身得以輕易出外,便可以渡覺這等事的出現。

  蘭司議回道:「方才進來之時,我已經著人下了封禁令諭。只是纏、商二人被天夏的寶器接走,諸世道不知道是否有人留意到了?會否以此事再度向我元上殿發難?」

  萬道人道:「諸世道定然是發現了,不過他們倒未必會大肆宣揚。」

  蘭司議一想,點了點頭,諸世道之中也制束著不少外世修道人,若是他們不想這些人也生出異樣心思,那麼也不會去大肆宣揚此事,甚至還會幫助他們一起把事情壓下來。

  萬道人道:「後續之事我來處置吧。」

  蘭司議問道:「那天夏那邊呢?」

  萬道人道:「內部之事不先理清,不好放心向外,只能讓天夏方面先得意些許時日了。」

  現在可不止是元夏這邊少缺了兩個得力人手,而是天夏方面又多了兩個人手,這一增一減之間,使得本來擬好的策略又是出現了問題,而且不經一番整肅,底下也無法再派出底下之人。故是不可能再按照原先的計略來了,需得稍候商議過後再言。

  而此刻另一方,纏、商二人被安排到了天夏陣勢的後方,兩人坐定之後,先是得了天夏方面送渡進來一縷清穹之氣,穩住法儀,不令他們產生任何變故,隨後又送來了一份卷冊,上面時關於天夏的一些大致事機的。

  現在為了保準安穩,唯有從天夏往這裡送渡物事,不准任何人返回天夏,只有在鬥戰結束之後,他們才能隨眾人一同歸返天夏。

  不過他們兩人對此並沒有什麼意見。

  在元夏之時,他們二人覺得壓抑無比,且是心氣不平,儘管是求全之人,可同樣有一股郁氣在胸。

  可到了天夏這裡,立刻便感覺到了不一樣。不說別的,天夏主動動用鎮道之寶將他們接引過來,這是他們事先沒有想到過的。

  而接下來又動用清穹之氣鎮壓法儀,絕然是真的把他們的安危放在心上了,只為此舉,他們也是服氣天夏。

  在過去一天之後,一名面目溫和的修道人來到了此間,對兩人一個稽首,客氣言道:「兩位上真可有什麼所需都可與在下言及,或者兩位有什麼話要說,在下可以轉呈給張廷執知悉。」

  纏道人道:「張廷執可就是那位張上真麼?」

  那道人言道:「正是,張廷執也是此回我天夏主持前沿戰局之人。」

  纏道人振奮了些許,既然這位張上真的地位如此之高,而他們二人又算是這位直接接引回來的,那無疑也是與這位搭上關係了。

  他想了想,道:「我等無需什麼,就是想拜託道友問一聲,天夏可是需要我等出來助戰?我等對元夏十分熟悉,願意出力。」

  那修士道:「好,在下這就去轉告張廷執。」

  說完,他便告辭出去。而僅是過去一日之後,其人又尋到了兩人,道:「兩位,張廷執有請。」

  纏、商二人神容一正,跟著這修道人來到了一座法壇之上,見張御此刻腳踏法駕,立於其上,便是上來見禮。

  張御點首回禮,道:「兩位不必多禮,請兩位到此,是想問詢一下元夏方面的事機。」

  纏道人如實道:「張廷執,元上殿雖說給了我們不少禮遇,可實際上對我們防備甚深,關於元夏內部之事,我知悉的也是不多。」

  張御道:「無礙,我此回所需知曉的,恰恰是如你們二位這般,被迫聽命於元上殿的外世修道人。」

  這事纏、商二人自是十分熟悉的,將自己所知,都是講述了一遍,同時又說及了自身出身,還有對元夏的痛恨。

  畢竟他們二人的師門都是敗亡在元夏手中,連道法也被搶了去,若非為了護持一些後輩弟子,他們可不願意附從元夏,也就是三千多載過去,門人弟子俱皆亡故,他們才是徹底沒了顧忌。

  纏道人最後道:「張上真,元上殿從來不曾信任過我們,我們如今得以脫身,元上殿必然加倍可待那些同道,我們有些對不住他們,但是我們也無能為力,除非是……」

  張御平靜道:「除非是覆滅元夏。」

  纏、商二人心頭一震,儘管知道天夏是這個目的,可親口聽張御說出來,感覺卻又不同,既是有些惶惑,又是覺感覺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振奮。二人吸了口氣,皆是言道:「我等願為天夏效命,為覆滅元夏出力!」


bpd 發表於 2022-4-3 00:49
紫樞 第兩百三十五章 論爭付議言

  張御道:「兩位之意我已是明瞭,不過兩位不用急切,我天夏不會隨意驅馭同道,兩位可先祭煉幾具合用外身,待得有護身之機後再是上陣。」

  正身只要在戰陣之上失敗一次,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有一個外身作以緩衝那是必要的。

  且目前他們還並不需要商、纏二人出來鬥戰,至於用其駕馭鎮道之寶,畢竟兩人方才投效過來,不可能交給他們來執拿。

  纏、商二人對此也是理解的,俱是道:「我等願聽張廷執的安排。」

  張御道:「方才與兩位交手之時,我見還有一位上真與兩位共同進退,更還有一位躲在一旁,這兩位不曾來投我天夏,是因為忠於元夏,還是其他什麼緣由?」

  纏道人道:「回稟張廷執,這兩位與我們不是一路,那位遼余底細我們不清楚,以前也未見過這人,而且其人肩負監察我等的職責,看起來更受元夏的信任。

  另一位乃名龐削,這位龐道友麼,他有他的牽掛,他的門人弟子,他的同世同族,都在元夏,哪怕為此犧牲自己,他也甘心情願,也是他的道法所憑,故他是不可能和我們走的,其實若不是我們門人弟子俱是亡故,我們也很難下得了這個決心。」

  商道人道:「從龐道友為人來說,算得上是一個正直之人,然而他不可能擺脫元夏的制束,也只會聽從元夏的吩咐行事,不過其餘,故而將來只會是貴方的敵人。」

  張御聽了此番言語,微微點頭,他道:「兩位,既入我天夏,你們自也是天夏人了,不必分出彼此。」

  纏、商兩人不覺一怔,隨後正容一禮,道:「是。」

  張御下來又問了一些事機,這才令二人離去,隨後他一個人站在原地思索。

  據他瞭解到的情況看,元夏那些外世修道人,真正願意屈服元夏的,其實只有少數,多數人都是心底不甘願的。

  但是有一點需要注意,即便他們不甘願,很多人也不信元夏會輸,所以莫看這兩位今天來投靠他們,但那實屬少數。

  其實他並不認為當只是求全道法的修道人才是值得被解救的,若是有機會,哪怕只是一個尋常弟子,天夏也是可以一樣接納的。

  只要覆滅了元夏,自可解脫出所有人,但現在看來,這些人實際會被元夏先推出來消耗。

  唯有等到這些人消耗空了,元夏上層才會親身下場,試問到了如今,斃亡在天夏手中的真正元夏修士又有多少呢?仍只是極少數而已。

  說到底,前番之戰,仍是諸世修道人之間的互相殺戮。

  只是這個情形現在沒有辦法解決,只能看過後有沒有機會了。

  思定之後,他目光向下投落,望向元夏空域所在,眼下元夏方面連慣常的陣器攻勢也是平緩了起來,似乎一下變得漫不經心起來。

  這其實不奇怪,因為對面當也知,憑著這些東西是攻不破天夏的守禦的,不過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關鍵點應該是在三月之後。

  屆時元上殿當是可以再勻出一件鎮道之寶,從而試圖對他們形成場面上壓制。

  若是能夠挺過去,那就好辦了。

  他的想法,是堅持到下半載,這樣隨著一年輪轉之期將近,元上殿非但沒法擠出更多的鎮道之寶,反而可能將場上的寶器收了回去,如此就可以為後方爭取一整年的時間。

  元上殿這裡,因為內部整肅的緣故,一連半個月沒有什麼動靜。

  大殿之中,兩殿司議再度站在一處,一名司議言道:「東始世道也是正式回絕了我們,看來他們都只想消耗我元上殿的力量。」

  萬道人問道:「上三世那裡,也沒有回音麼?」

  三十三世道中,以三上世實力最強,地位也是相對超脫,一般來說,就如元上殿的幾位大司議一般,平日不會太過問下面的爭鬥,與其餘世道的立場有時候也並不是完全一致的。

  那位司議言道:「幾次試探下來,他們的意思都是我們自己的事情,讓我們自己處置。」

  萬道人轉向上首,道:「過司議,萬某以為,不可再抽調鎮道之寶了,若是頻頻挪用鎮道之寶,難免會使天序出現缺口,若是天序穩當,上回也絕不會出現那纏、商二人被鎮道之寶接走之事了。」

  他說此話之時,對面不少下殿司議一陣冷笑。此回這些人主要是受上殿驅馭的,最後卻是投向天夏了,而此話說出來,倒是顯得此事是抽調寶器,導致天序不穩之故,倒是把應負之責推得一乾二淨。

  蘭司議道:「諸位司議,此回根源還是在天夏之上,我們還是要早些把天夏驅逐了。」

  下殿一名司議開口道:「此事誰不知道?何須蘭司議再來說一遍?眼下不就抽調鎮道之寶就奈何不了天夏來犯之敵麼?」

  上殿過司議看向對面,道:「向司議,你頗有主意,你的意思如何,不妨說說。」

  向司議看向上首的全司議,後者點了點頭,他便笑了笑,道:「既然全司議讓我說,那我談一談便是是了。

  向某以為,即便再抽調了一件寶器,卻也未必能贏,天夏的寶器可不見得就用盡了,至少我以為,還未到用盡之時,而若是天夏堅持過了半載,我等依舊奈何不了,為天序考慮,那就要等到明年才有機會了。

  利用求全修道人配合寶器攻襲的辦法是不錯,可是結果諸位也看到了,最後損傷的還是我元上殿的實力。

  所以依向某之見,那還不如做做樣子,與天夏說好一些條件,讓天夏主動退去為好,這樣我們實力不減,也不用去多費心思,只要事後宣揚的好,那也不損我們威名。」

  頓了下,他又言:「我們大可以說是諸世道不給支援,而最後還是我們元上殿獨立將之擊退的,我們也可以將天夏宣揚的強盛一些,這樣就不是被天夏打上門來了,而是我們擊退強敵了麼。」

  他這番話說完之後,諸司議有的沉默,有的竊竊私語,一時倒是沒人反對,就算上次對和談反對最激烈的幾個司議,也沒有出來駁斥。

  他們都清楚,向司議的說法雖然欠委婉,但道理還是有幾分的,主要是繼續鬥戰下去對元上殿沒什麼好處,反還平白損失實力,暫時還見不到勝利希望,那還不如退讓一些。

  能令天夏退去總比堵在這裡僵持下去來的好,餘下的事情可以慢慢平復。

  過司議見下面沒有人提出反對,與全司議相互看了一眼,便出聲道:「向司議,那就勞你再往天夏陣中一行,有些條件不過分,你可酌情處置,拿捏不住的,可帶了回來,兩殿再一起商議。」

  向司議得了諭令,便從大殿之中退了出來,又是在駐殿尋到了金郅行,道上來意。他往來多次,也算是熟臉了,故此金郅行也沒有多等待,接過其人符詔,辟開通路,直接便來到了天夏陣前。

  通稟之後,沒過多久,他就被請到了張御所在的法壇之上,他依禮見過,便開門見山道:「向某奉元上殿之諭,這次願與天夏說和,不知貴方這回需要什麼條件,向某會帶了回去給殿中諸位商量。」

  張御示意了一下,底下之人便取了一份文書遞給了他,並言:「這是我天夏所提之條件。」這些條件要求都是不低,要是元夏真的答應,那他們退去也無妨。

  向司議拿了過來看過之後,見這份文書條件不可謂不多,不過他沒有立刻回絕,而是道:「這些條件向某無從作主,還需回去商議下。」

  張御淡淡言道:「貴方可以慢慢商量。」

  向司議這次也未再多言,對他執有一個道禮,便是告辭離去,並很快轉回了元上殿,將此書先是遞給了全司議。

  全司議拿來看過,令向司議在此等候,自己去尋了過司議,將此書遞去,道:「此上總總,餘者可以不論,關鍵便是兩條,天夏要求我們百載不犯天夏,並且此回所耗用的寶材俱是由我所出。」

  過司議接過看了一眼,對於後面一個條件他並不在意,與天夏鬥下去,所耗寶材還不止此數,若是只用寶材就能解決事機,那是求之不得,這些東西對於元夏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倒是前面一個條件,卻是太過了。

  他道:「百載太長,不可越過十載,不然諸世道那裡不好交代。」十載時間,差不多他們也能調整過來了,上下都不會多說什麼。

  全司議道:「只怕天夏不答應。」

  過司議道:「既然天夏願意談,那便有的談,這個條件不足,那從別的地方補足,寶材諸物,可以加倍給他們,他們若要他物,也可以提出。」

  全司議思索片刻,道:「也好,我讓向丞再走一趟。」他修改了一下條文,把向司議喚來交代幾聲,令其再去天夏一行。

  向司議領諭而去,這一回,去過不久之後他便轉了回來,並道:「天夏願意修改條文,不過其索要之物卻非寶材……」

  全司議拿過文書一看天夏所提條件,不覺詫異起來,道:「需要人?」


bpd 發表於 2022-4-3 00:50
紫樞 第兩百三十六章 立約各得求

  天夏文書之中所需要之人,並不苛求什麼具體的對象,也不僅限於是修道人,哪怕是用尋常人抵補都是可以的。

  當然,尋常人和修道人自是不能等同的,而且修為層次不同,用尋常人抵補的數目自也是不同。

  全司議道:「這是要做什麼?」

  在他們看來,尋常人可謂是要多少有多少,尤其是天夏自己可以扶托世域,那更是不缺人手,為什麼還要問他們索要?

  向司議來時也是想過這個問題,他道:「兩位司議,向某以為,元夏這是想要變相削弱我等,終究不提那些修道人,每一個修道人也都是自尋常人中來,並且這個條件,也是我們最有可能答應的。」

  過、全二人覺得稍微有些道理,但是天夏的用意肯定不止如此,一定有什麼他們想不到的原因。但是正如向司議所言,這個條件,他們的確覺得可以答應。

  他們元夏有的人種,也有的是資質較差的低輩修道人,平日都當僕役一般使喚,每日打殺的不知有多少,可謂毫無用處,便是給了又如何?而且覆滅了天夏之後,天夏的東西還不是他們的?

  以他們的身份,哪有必要去為這些人去權衡考慮?

  全司議這時道:「說不定天夏這是打算和我爭長遠,不過他們卻是想的差了,我元夏之底蘊絕非這些可以削弱的。

  不過就讓他們這般以為好了,我以為此事可以答應,上層修道人便罷了,那些資才不成的低輩弟子可以送一批去,若有缺口,用餘下的人種補足。」

  過司議道:「也可。」

  兩人三言兩語之間,就將此事定了下來,並著人把文書重作修改,擬好之後,囑咐向司議道:「向司議,你把此約書拿了去,要是天夏接受,那便按此來。」

  向司議稱是一聲,他將約書收妥,就退出了大殿,待見了等候在駐殿的金郅行,就再往天夏陣前而去。

  全司議等他走後,言道:「我元上殿的求全修道人經此一戰,可謂損傷不少,過後需得再做招攬。」

  過司議也是點頭,求全修道人都是靠著長久修持而成的,多少年都出不了一個,斬一個便少一個,經過這幾輪與元夏的交手,兩殿之中,若不算元上殿中的司議,餘下求全之人已然是不多了,連他們很是心疼。

  雖然那些由諸世道制束的外世修道人他們招募不過來,但是他們可以吸收族老、宗長卸任加入元上殿。

  要知諸世道內部都是歡迎此事的,畢竟族老、宗長之位誰都想坐上去,能讓上面之人挪走是好事。

  還有就是過去卸任的司議,這些人都是可以再度招攬回來,只是可能要分割出去一部分權柄。

  但是說實話,現在這個局面,在日後與天夏的鬥戰交手之中,這些人也未必能夠都活下來。

  而且這些人本就是元上殿之人,便是死了,終道權柄也仍是落在元上殿,不像諸世道,若是答應了諸世道的條件,便是借給他們的人敗亡了,終道權柄依舊是屬於諸世道的。

  而在此時,向司議隨同金郅行,再度見到了張御,並將約書遞上,道:「這是我元上殿的擬復的條件,還請張上真過目。」

  張御接過來翻看了下,見對於他的條件大多數都是直接應了下來,唯有幾條進行了刪改。倒是他索要的尋常人和底層修士,元夏很是大方,沒有任何意義。

  他冷哂一聲,在元夏看來,唯有上層修道人才算是有價值,這點可以從外身待遇上看去,唯有玄尊層次才有外身,餘者皆是沒有,與他們的交手都是正身出戰,這是因為這些修士的性命在元夏眼中沒有價值,更別說是尋常人了。

  可是在天夏看來,每一個生靈都是價值的,每一個人都代表了一分潛力,每一個人若是給予機會,都有可能邁向大道,有人無法邁進,不是因為其人不成,而是因為屬於其人之道還未尋到,而這正是天夏所需要做的。

  而這些人若得成道,也會因此反過來推動天夏。

  人,才是天夏之根本。

  他開口道:「貴方這個條文還算有些誠意,但有些地方還是略顯不足。我需休戰百載,貴方卻只給我十載?十載我又豈需貴方來給?貴方若願來,那盡可來。」

  向司議知道他的潛台詞是你們可以來,我也可以隨時到你們這裡。他笑了一笑,談條件麼,既然坐下來談了,那都是可以談的,他道:「那依張上真的意思,又當如何?」

  張御淡聲道:「百載變十載,那所予人數也當翻十倍。」

  向司議一皺眉,但心中卻是大喜,這些人算什麼?連給出去的寶材都比不過,但他表面有些為難道:「這……張廷執的要求,在下會轉成給元上殿。」

  張御道:「我等著。」

  這等事不好外洩,無法假手他人,所以向司議又親自返歸,將張御的要求告知了全司議和過司議二人。

  其實索要之人翻有十倍之後,也不是什麼小數目了,雖然元上殿堅持一下,或可以繼續削去一些,不過元上殿卻是懶得再去計較這些了。而且事情拖下去,反而容易橫生枝節,他們只求盡快解決這件事。

  於是過、全二人立刻把諸位司議喚來說明了此事,並問諸人可有不同之意。雖然有一些司議心中有異議,奈何過、全二人都是同意了,他們也只好認可。

  過司議見無人反對,便道:「向司議,你去告知天夏那裡一聲,說我元上殿接受了他們的條件,下來便是和議定約之事。」

  向司議道:「不知雙方立誓當以何法?」

  全司議道:「以誓書便可,我各以天序道機之名立誓,如此不虞違背。」

  一般法契是可以化解挪去,誰都不會放心,但是以天序道機立誓就不同了,一旦應誓,各自無法在天序道機之下立足,儘管上乘修道人可避入間虛之地,可那是等於自我逐流了,不可能再與萬事萬物有所勾連。

  向司議應了下來,等拿到元上殿立的誓書之後,他便再至天夏這處,並將約書遞上,道:「元上殿已是同意了貴方的條件,願意與貴方交換誓書,以定此約。」

  張御拿過約書,看過之後,點點頭道:「向司議,請你在外等候片刻。」

  向司議執有一禮,退了下去。

  張御則是令人把武廷執、林廷執、風廷執等到此參戰的廷執都是喚了過來,他將約書送遞下去,道:「此是元夏同意的條件,幾位廷執都看一看吧。」

  諸廷執看了下來,不覺驚訝,同時又是大為振奮,林廷執道:「張廷執,林某以為可以答應。」

  其餘廷執也是點頭。

  此次突襲元夏,他們本來只是為了贏得兩到三載,好為天夏爭取到足夠恢復的時間,不令元夏能夠前來襲擾,現在這個條件,卻是能有十載安定,超出了此前預計。不僅如此,還把期間耗費的寶給材補回來了。

  雖然元夏的寶材到了天夏需重做祭煉,不能直接全數用來打造外物,可那是以前,如今有林廷執的根本道法,卻是能夠易改道機,那就能直接用來打造各種雷珠飛舟和法器了。如此一算,不但沒有損失,還大大賺了一筆。

  而最大收穫,無疑就是那些人了,人方才是最重要的,哪怕上述兩樣都不要,有這些人都是足夠了。

  張御見諸廷執對此都無異議,於是便喚出訓天道章,傳意到了陳首執處,將這份約條送去給其觀覽。

  陳首執看過之後,傳意言道:「既議若能成,不亞於一場大勝,張廷執,可以定下。後續之事,由你全權做主便好。」

  張御點了點頭,與陳首執結束了交談後,他收了訓天道章,並趁諸廷執都是在此,以玄廷名義以道機天序立誓,落下誓書。

  下來他也不曾耽擱,把向司議喚至法壇之上,並當場交換了誓書。到此雙方約書算是立定。

  不過無論天夏和元夏都是知曉,這不過是是暫時休戰罷了,等到雙方調整好之後,又當是一場大戰。

  按照定約,天夏這方為了給後方交代,會在此來年年初撤走。

  而元夏則會在此期間,把答應償補天夏的人與物陸續送至,直至天夏退走的那一天將所有物事交接清楚。

  不過天夏一方,最後也需要配合元上殿,做出被逼退的態勢,至少表面要如此。

  對於此,張御是無所謂的,反正是各取所需。而且無論真實情況是不是這樣,元上殿想要改頭換面弄另一套說辭也是容易的很。

  向司議擬定此事後,也是心中喜悅,自己擬成此事,可謂立下了大功,等到全司議成為大司議後,下殿當就可由自己來主持了。

  他對張御一禮之後,便興沖沖返歸了元夏。

  張御則令各方嚴加戒備,元夏一方雖然不至於撕毀約言,但是該的的防備還是要做,不能給元夏方面任何可趁之機。

  下來時日之中,元夏一方仍是頻頻進犯,不過這只是做個樣子罷了,雙方也是彼此心照不宣。

  晃眼之間,又是大半載過去,眼見又將至一年輪轉之期,張御則是從長定之中出來,俯望元夏方向,他準備趁此機會,再進一次餘黯之地!


bpd 發表於 2022-4-3 00:50
紫樞 第兩百三十七章 履議今戰平

  張御等到那元夏天序與天道碰撞的那一刻,自身氣意便往裡投入進去,只是一個恍惚之間,便就沉浸到一片渾黯之中。

  這一次因為元夏與天夏暫時停戰,他在外間沒有太大牽掛,所以把全副心神都是投入進來。

  若說用六正天言去到的那一片高渺之地是渺不可言,那麼這一片所在便是諸物沉淪,無不入墮。

  儘管兩者皆有大道之理存駐,可是前者理序分明,可謂高山仰止,後者則是混攪雜淆,失神亂氣。

  因為元夏追求是絕對的理序,一切變數都是不需要的,而天道有變有正,這夾雜在兩者之間的間隙也就成了如此之所在。

  他一到此間,立時施展了一個「轉心之術」,以防大道之迷。隨後借由那一處處變數,往裡探詢。

  此刻除卻變數與渾黯,這幾乎沒有其餘事物了,也不存在時日流轉,他在渾渾蕩蕩之中飄渡解化道法,感應之中,似是永遠這般沉浸下去之際,他不覺一個恍惚,再是心神一清,氣意卻已然是回到了主舟之上。

  他默立了一會兒,便從袖中拿出了玄玉,暖白色的玉質之中,有一團微亮光芒,而不止這一枚,他又從取了一枚玄玉,其中同樣有著微亮光華。

  他意念入內一轉,已知端由。

  這是兩枚大道之印的殘印,一個是「聞印」之殘印,還有一枚乃是「命印」之殘印。

  雖然沒有拿到自己想要的最後一枚道印,但是有此殘印倒也算是收穫。

  畢竟此殘印能夠增進六印之威能,在心光道行暫時無法再增進多少的前提下,殘印之收穫卻是能夠實打實的提升他的實力的。

  此時他也沒有任何遲疑,喚出大道之章,將這兩枚殘印都是各自化入了兩印大道之印中,默默凝立片刻,身上氣機又有了些許提升,且那氣息與高渺之地愈發接近。

  待收斂氣息之後,他看向時晷,卻是發現,從那餘黯之地出來之後,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然在此定持了一個多月了。

  他看向外間,按照定約,下來該是準備撤退事宜了。

  不過絕不能因為這一次元夏主動退讓,還有付出一些抵償,便就認為此輩很好打了,這點付出對於元夏而言根本不算什麼。且不應該說是元夏,而應該說是元上殿。因為自始自終,與他們交手的也只有元上殿。

  元上殿背後三十三世道幾乎都未動,某些時候甚至還在拖元上殿的後腿,因為他們有這個實力,自認能夠出來收拾局面,才有底氣作壁上觀。

  便是元上殿,也沒有拿出全部實力。這一次因為幾名司議的損失,導致上下兩殿那些司議都不願自己下場,不然憑兩殿展露出來的實力,怎麼也是能繼續打下去的。

  所幸天夏的目的也是到達了,他們爭取到了十載休養生息的時間。

  在過去的大半年中,在玄廷諸廷執允許之下,索要到的人也是陸續送回了天夏。

  這裡大部分只是尋常人,還有一些是被元夏認為毫無資質的低輩修士,留著也是僕役一流,沒有什麼太大用處,故是充當了償補。

  而這其中,只有極少一部分是屬於外世修士。

  元夏現在留下的外世修士,主要是為了牽絆住一些有用之人,而其中大部分則早是滅殺了,因為這些人出自外世,要存生下來,還要給他們服用避劫丹丸,元夏便是再家大業大,也不會去浪費物力去供給這些人。

  至於一些稍微有些用的外世修道人,元夏就是拿這些人用來消耗的。所以這麼多年下來,外世上層的修道人還能留下些許,底下之人除了必需要留下的,早已是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他此時喚出訓天道章,尋到金郅行那處,問道:「金執事,近來元夏那處可有什麼動靜麼?」

  金郅行回道:「回稟廷執,元夏沒有其餘動作,如今又一批人已經送到了。還問我們什麼時候準備撤走?」

  張御思索了一下,按照原來定約,天夏會在元夏天歷三月之前撤去,現在還有一月餘,道:「回告他們,我們一月之後如期離開,我等會按照他們希望的來。」既然東西都已是陸續拿到手了,而且條約有定,那自是按此配合。

  金郅行道:「那屬下便如此轉告他們。」

  張御道:「金執事,此回你立功甚大,且這些年身為駐使,也耽擱了你的修行,此回我會為你敘功,而使者人選也當有所輪換了。」

  金郅行先是一怔,隨後喜道:「多謝廷執。」

  在結束了通話之後,他定了定神,擬了一份文書,尋了人過來,讓其送交至元上殿。

  又是半月過去,元夏對於天夏的一方的「攻勢」驟然大了起來,這一年以來,元夏攻勢一直未斷,但只是看著激烈,實際上只表面文章,現在聲勢卻有不同。

  而天夏這邊,也是派遣了大量人手進行了「還擊」,雙方你來我往,攻守異常激烈,天中的鎮道之寶更是往來交鋒,看去彼此爭執不下,一時分辨不出來孰高孰低。

  這場鬥戰在持續了一個多月之後,天夏方面卻是漸漸往後回撤,守禦陣勢也是陸續往後收斂,元夏方面的攻勢則是趁機大舉壓上了去。

  不過天夏外圍陣勢看著層層破裂,內陣之中,卻是十分平靜。

  張御站在法壇之上,似正等著什麼。

  這時一道光亮落在了法壇之下,金郅行自裡現出身來,對著他一個稽首,道:「廷執,元夏最後一批人和寶材都是已經送到了,已是清點過了,與定約不差分毫。」

  張御微微點頭,回看著一眾準備歸返的天夏修道人,出聲道:「諸位,可啟程了,我等今日返回天夏。」

  諸多修道人臉上都是浮現喜悅之色,在外征伐兩載,雖然只是外身,可即便是玄尊,正身也同樣不能動彈,而鬥戰壓力也不可謂不大,但是每一人都知曉自己肩負著重責,所以必須到此頂住元夏,而如今終是可以回去了。

  諸人對他一禮,稍候片刻,隨著都闕儀的偉力挪轉下來,便見一駕駕飛舟,還有一名名修道人消失在了原地,從兩界通道之中被轉挪了回去。

  底下金郅行一禮之後,也是隨之被寶器接去不見。

  張御則是一人留在原地沒動,等到所有人和物都是撤去之後,他再是看了一眼元夏方向,一擺袖,都闕儀垂下一股力量落在了他的身上,略頓片刻之後,他的身影也是自原處消失。

  而隨著他們得離去,那些本來徜徉在虛宇之中的天夏鎮道之寶,也是一個接一個的自行遁去了。

  元夏方面,元上殿之人一直目注著上方裂口的缺口,而隨著天夏方面之人的離去,落去的陣器再無阻礙,前方之人知悉天夏之人已是離開,大鬆了一口氣,隨即便是一擁而上,過去沒有多久,元夏天壁就又被重新封合了起來。

  元夏、天夏雙方此番持續了兩載餘的鬥戰,到此算是暫時休止。

  元上殿中,上下兩殿皆在一處。全司議從天壁之上收回目光,開口道:「天夏已退,下來我便要應付諸世道的責難了。」

  向司議這時看向周圍,道:「我元上殿在不經任何世道幫助之下擊退強敵,實乃大功一件,諸世道豈能顛倒是非黑白?向某不答應,諸位司議想必也不會答應的。」

  諸司議皆是言是。

  過司議不覺頷首,只要上下兩殿在這個問題之上齊心,那麼就不用擔心諸世道的壓力。

  而且這次與天夏之戰,早前雖然損失不少,可是最後幾乎沒有付出什麼太大代價就讓天夏退去了,誰能說這不是一次大勝?

  早前他們甚至還有意用一些寶材來收買天夏,只可惜沒能成功,現在看來,那張御分明才是主戰派,是他們找錯了對象,不然局面恐怕還不會如此。

  有司議言道:「十載時間,並不算長,恰好我等可以稍加休整,下回與天夏再定勝負。」

  又有司議道:「只是求全修道人損失較大,不算投敵之人,連帶幾位司議,足足折了七位,我等人手委實不足了。」

  萬道人道:「此事已是重再招募人手,過去卸任的司議也可重歸兩殿。」

  下殿那邊有人道:「那也要給司議一職麼?」

  萬道人言簡意賅道:「何人得功,何人補替。」

  眾人一聽,心中頓時放心了許多。因為直接讓人坐上司議之位的話,若是此人不願參與征伐,你也拿他暫時沒辦法。而若是以此位為功賜,那卻是能促使某些人意欲得位之人不得不下力氣,是一個好辦法。

  眾人正商量之時,卻見一名修士自外走入進來。蘭司議看過去,問道:「什麼事情?」

  那修士執對殿上有一禮,道:「回稟諸位司議,此前對於天夏牽連正身手段的推算,已然有一些結果。」

  諸司議聽到此言,都是不覺留意了過來,這是因為天夏擁有這等手段,才是逼得他們束手束腳,不敢下場,他們也是想知道答案為何。於是蘭司議問道:「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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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三十八章 執劍法自證

  眾司議對於天夏的手段曾有過不少猜測,認為可能是天夏動用了某種特殊法寶,也有可能是某個鎮道之寶。

  但是天夏法寶似乎威能有所不足,而鎮道之寶似又太過,且也沒有任何上層力量干預跡象。

  他們一直想知曉答案,可遲遲不得推算出來,這也是他們同意與天夏議談的一個原因,沒想到此刻卻是有了結果。

  那修士這時回道:「回稟諸位司議,根據我等以寶儀結合天伯書的推演,刪去諸般因由,得出了一個當是最為接近真實的答案,此乃是來源於某一人的手段,很可能源自於某種劍道。」

  「劍道?」

  諸廷執都是有些詫異,沒想到得出了這麼一個結果,不由相互傳聲交言。

  諸司議正討論之際,邢司議先是開口道:「這倒是有些可能的,這雖然只是一個靠近真實的答案,可即便不準,也是無比接近的,且邢某認為……」他環顧一圈,大聲道:「此機很可能應在那位張上真身上!」

  此言一出,眾人也是不由忖思。

  這個判斷不是沒有任何道理的。

  因為天夏陣中,使用劍術,並且劍術看去尤為高超之人,目前也只有張御,而且張御看去還是天夏陣中目前戰力最高之人,若是這手段在其身上,表面上也是說得過去的。

  可也不是沒有人提出質疑,一名司議開口道:「那位張上使確實是道行高深,在同輩之中也位屬上層,可是要說這劍道是他御使,是否太過誇大了?再如何也非是上層大能,並未到達那上層境界,再說劍法可能臻至如此地步麼?」

  此話引來一人附和,其正聲言道:「兩殿之下與那位張上真交過手的人也有幾人,這幾回交手我等俱是看在眼中,再人之其劍法乃是承載道法之載承,其人之道法為何,可謂一目了然,而既言劍道,那就是以劍問道,這邊不太可能再有摻雜其餘道法了,故此言無法說服我。」此人言畢,還搖了搖頭。

  這人說完,殿中聲音不禁一下大了起來,各人都有意見,有人認為以道而論,此乃是正論,當與張御無關。

  也有人認為劍道非是指道,而是某種以劍運轉的神通,但這個言論卻被認為過於牽強,至少過去從未見到劍法,即便征伐萬世之中見得劍術,也從來沒有這般上乘的。

  萬道人此刻開口道:「諸位,此番推算並非真正結果,也只是暫且拿出一個最為接近的答案,此總比茫無頭緒來的好。」

  有司議言道:「可惜天夏退走了,不然可以嘗試驗證。」

  眾人看了看他,心道好不容易將天夏來人送走,難道還要再將他們給請回來麼?

  再說天夏遲遲不用此法,肯定是那些外世修道人沒有價值,那麼或許只有他們這些司議上陣才可,那究竟誰人去驗證,是他人去,還是你自己去?

  過司議言道:「此事不必爭論了,天夏已退,不拘是何人手段,既然推算下來認為是劍道,那麼下次征伐,下回我們照此防備即可。」又對萬道人關照了一聲,道:「著人繼續推算,不管用時多長,都給我繼續下去。」

  萬道人應了下來。

  此時此刻,張御正乘動都闕儀之力往天夏歸返,而就在元夏方面說出斬正身之法可能源於劍道,並且可能是他手段的那一刻,他心中好似感應到了什麼。

  並且在此之後不久,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麼定算牽連到了他身上,他一拂袖,這份定算被直接引入了高渺之地中。

  在進一步彌補了「聞印」、「命印」之後,他感應之力也是隨之增長,他本不知這定算為何,可就是沒來由覺得或許是與「斬諸絕」的手段有關。

  應該說,元夏沒這麼容易推算出具體為何,可就算元夏真的知曉了,他也無所謂,因為這等手段遲早是暴露的,而且「斬諸絕」也沒那麼好破。

  劍法一開始是容易克制,可是越到高處越是犀利,特別是斬諸絕這等走到極致的,則更難克壓,不然又何談以劍闡道?

  也就是他只是將斬諸絕當成神通手段的,若是專走這一劍道的,能夠借劍而遁,斬諸絕無處不落,同一層次之人氣機一放就被斬了,連人都見不到,根本無可能與之相拼。當然前提是能修煉到這等境界,可實際上幾乎無人可成。

  即便他不曾成就這等境地,等到能夠修至真正斬殺氣機的境地,卻也足夠使用了。

  轉念之間,都闕儀偉力逐漸退去,他已是落到了清穹上層,這時前方雲海翻湧,金光陣陣,隨即氣光一開,卻見陳首執與一眾廷執正站在那裡相迎。

  他落下駕法,抬袖一禮,道:「怎勞首執和諸位廷執迎候?」

  陳首執回有一禮,道:「此番張廷執率眾遠擊元夏兩載,力壓敵眾,不但為天夏討得十載安定,還贏得諸多寶材與生人,此禮自是當得。」

  張御道:「只御一人也難以成事,我天夏此番能以挫敗元夏,也是諸位同道之功。」

  陳首執頷首,道:「此去征戰諸人,皆有論功,還有此後之上下諸事排布,尚需與張廷執一同來商議。」

  張御不禁點頭,這十載時間可是極為重要的,半點也不能放鬆,這段時間既要用來恢復,也需積蓄起足夠的力量,方能與元夏進行更大規模的對抗。

  而另一邊,纏、商二人在跟隨舟隊穿渡兩界通道來至元夏,便落在了虛空世域安頓,並在這裡進一步熟悉天夏事機。

  大約半月之後,便有人至,說是張廷執有請,便將他們請到了清穹上層,並乘坐飛車,一路來到了守正宮中。

  到了殿上,二人再次見到了張御,忙是執禮問候。

  張御點首回禮,並請了二人坐下,道:「兩位上真這些時日當是瞭解我天夏不少事機了,可有什麼打算麼?」

  纏道人十分直截了當,他不解道:「張廷執,我二人乃是元夏來人,貴方莫非不令我等立下什麼契書麼?」

  張御道:「我天夏不會拘役同道。」

  對於這兩人,他從感應上就能得知,沒有任何偽飾,是發自內心厭惡元夏,是可以信任的。而另一方面,二人身上劫力是靠清穹之氣維繫,所以兩人要背逆天夏的話,根本不可能長存,自是可以放心的。

  纏、商聽他如此說,心中更是覺得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此刻相互看了看,纏道人道:「我二人欲為天夏效力,抗擊元夏,不知可否?」

  張御點首道:「這自然是可以的,若是兩位有意,我可在近日安排兩位。」

  纏、商二人不覺一怔,他們本來以為自己是外來之人投靠,就算提出求情,天夏也要過一段時日天夏才會用他們,可是沒想到天夏居然沒有這般做,這裡面所表現出來的信任不覺他們生出些許感動。

  纏道人對著座上一禮,道:「來時我二人路過虛空世域,得悉那裡是抵禦元夏入略的第一線,在下與商道友已是商量過了,若是可以,願意參與此處鎮守。」

  商道人亦是鄭重道:「不錯,我等也知天夏之位無功不授,我二人願在此處積功,為天夏效命。」

  他們此前也是瞭解到,天夏的高層之人都是立功方能升遷,哪怕是求全道法之人也是一樣。其實這反而更合他們之意,因為這證明哪怕是他們這些外投之人,也是有可能成為天夏上層的,在元夏根本不可能有此機會。

  當然他們也不指望如此,他們對權柄欲望不高,只是用此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並還報天夏之恩德。

  張御道:「既然兩位有此願,那我便安排兩位去往虛空世疆坐鎮。」

  纏、商二人都是立刻起身稱謝。

  張御在座上受了他們一禮。說實話,此也是好事,得了兩名求全道人坐鎮前沿,可以說大大穩固了守禦陣勢。

  尤其是天夏似這般層次的修道人本就不多,有這二人出力,天夏上層修士則可以騰出手來駕馭鎮道之寶,在場面上無疑更是具備優勢。

  說來這兩人與岳清澤,丰神常都是元夏的求全修道人,但是後兩者至今仍在法壇之中定坐,天夏暫時也沒有叫其出來助戰的意思。

  這是因為後二人乃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投降天夏的,而這兩位則不同,乃是冒著絕命的危險主動來投的,這其中自然也是有所區別的。

  纏、商二人在拜謝過,張御也是仔細交代一些事機,便讓二人離去了,隨後他意識轉回了清玄道宮之中。

  此刻妙丹君跑了過來,挨在了一邊,尾巴輕輕甩動著,他伸手揉弄了一下,心中則是在思索著那最後一枚大道之印。

  此印在元夏那裡恐怕是尋不到了,看來唯有繼續等待諸位執攝扶托世域了,目前壑界、屹界、平界等地,可以確定不存在大道之印,這緣法急不來,只能慢慢等待了。

  這時他記起交託給伊初的找尋至高之事,這幾年過去了,也不知如何了,於是往下看了一眼,便尋到了其行跡。見其此前是在西陸,現在卻是轉而往東庭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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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三十九章 布勢固根本

  張御看了幾眼後,見伊初應該還在找尋至高的途中,現在應該還沒有什麼結果,他也不急。

  如今十載之內元夏不會來犯,正好可以慢慢等待,這事交給其人便好,用不著去催促。

  這時他心有所感,往外望去,不一會兒,殿外有神人值司對裡言道:「廷執,風廷執來了。」

  張御頷首道:「請他入內。」

  過去片刻,風廷執進入殿中,與他見禮之後,坐定下來。風廷執從袖中取出一只瓷罐,擺在案上,道:「這是我殿中採各方茶株栽種的香茶,用清穹之氣滋養,兩載一結,也才出了不足十罐,道友不妨一品。」

  張御道:「既是好茶,倒要一品。」他吩咐了一聲,就令神人值司下去泡茶。

  風廷執與他閒聊了兩句,便道:「張道友,元夏送出那些人和低輩弟子,卻不知你準備如何處置?」

  張御道:「風道友看來有所想?」

  風廷執坦言道:「正是,風某看了下方的報驗,元夏所送出的這些人,當是有過篩選的,其中大部分都不合真法修行,風某以為,真法不成,但卻不意味著玄法不成,或可引他們步入玄道。」

  他是十分眼熱這些人的,要知老朽不堪之人在元夏根本活不長久,所以送來的多數都是一些青壯和少男少女,餘下就是一些資質低劣,被元夏認為不堪造就低輩弟子了。

  真法門檻較高,很難邁入。可其中定然有可修行玄法之人,因為玄法的門檻比真法低得多。就算原來那些真法弟子,也可以設法轉修玄法,哪怕只是千中有一,那對如今的玄法都是好事,玄法根基多半可以夯實。

  此刻神人值司將泡好的香茶端了上來,張御與風廷執相互一請,便端起茶盞品了一口,點了點頭,道:「確然好茶。」隨後放下,道:「道友考慮過這些人的道念了麼?」

  道念是個極為重要的問題。這些人自小就在元夏成長,要是與天夏道念不合,做個尋常人倒還好,貿然引入玄法道途,未來可能引發許多禍患。他的想法,是讓這些人慢慢融入天夏,接受天夏的理念,然後再思及其餘。

  風廷執慎重道:「此風某已是想過,此前也是設法瞭解過了,這些人雖然身在元夏,但是並不受重視,乃是最受欺凌之人,說朝不保夕還是好的,可說是時時命懸一線,所以元夏給我的人沒有老者,因為多數人活不到那個時候。

  這些人對於元夏怨恨多餘畏懼,來到了天夏,讓他們接受天夏安定,當是不難。而這些人年歲都是不高,也好塑造。我等還可以將之分散打亂,挪至各處安置,如此可以以我天夏人之念引導他們。」

  說了這些,他又加了一句,道:「實則不必看得太重,便我天夏,也不是人人一心,底下時有微瀾泛動。」

  張御微微點頭,這話是對的,譬如元夏入略之時,也有人說是元夏無可能抵抗,為什麼要抵抗?讓元夏吞併了,取了終道,到時大家一起同享不好麼?

  可是此輩或許不清楚,那是元夏的終道,與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元夏、天夏之爭乃是生死之爭,一旦失機,所有人都活不了,這些人要麼就是不瞭解真實情形,要麼就是單純為了宣洩心中的怨氣,哪怕對面所面對的不是元夏,都是可以拿來作為藉口的。

  不過樹大有枯枝,這是難以避免之事,而且天地亦有變數瑕疵,更何況人心呢,天夏廣大,容得下各種心思,只要整個天夏是行在正路之上,那就沒有什麼妨礙。

  他思量了一下,道:「這些人玄廷也自有安排,轉入修持玄法當也只能揀取少數。」

  他知道風廷執盯上的不僅是這些人,還有這些人的後輩,這個事情就不是眼下能定下來的了。

  另外天夏近來也是在擴充中下各洲,要知道便是天夏本土,目前上洲與上洲之間還有廣大的無人區,也需要人口填充。這麼一大批人,正好解決一些問題。

  風廷執道:「風某意思只是想爭取更多一些人,望能得道友支持。」他對此沒什麼諱言,對於推動玄法的事,他一向都是非常積極的。

  張御考慮了一下,這在合理的競奪範圍之內,故道:「我可在廷議之上支持風道友,不過最終如何,還要看玄廷決議。」

  風道人欣喜道:「有張道友支持便好。」

  說完這些,他便放下此事,又提到其餘事機,他道:「十載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我們也需要瞭解元夏動向,如今金執事已被道友喚回,想來是準備另覓人手,不知道友屬意何人?」

  張御道:「人選倒是有幾個,只是目前還未拿定。」

  首先主要負責溝通的只能是玄修,否則無法接受他的道印,也就沒有辦法聯絡後方,那麼等於沒有派遣使者。其次這人處事要靈活一些,還要有敏銳的辨察力。

  好在他手中人選較多,除了天夏這裡,還有壑界、屹界、平界等出來的玄修,其中總是能夠挑選出合適之人的。

  風廷執道:「金執事以往做得不錯,可風某以為,只是一人的話卻也是分身乏術,很多事情金執事未必能做得了,我們卻是可以多派些許人手前去。」

  張御頷首道:「御是有此念,道友如此說,可有道友這裡有所推薦?」

  風廷執道:「倒是有幾個人選,或許道友也有留意。」

  說著,伸手一指,一份名冊落在案上,並道:「這裡整理的是風某所知悉的合適玄修,不拘玄法、渾法。另外三方世域之中新近修成的玄法玄修,風某都是接觸過,諸人秉性喜好都已是羅列其中。」

  張御接了過來,翻看了一下,見上面對每個人的性情擅長、乃至處事方式都是標注和評判,守正宮也有玄尊的記錄,不過多是偏向功法神通,有此冊做參照,倒是能讓更好的做出選擇。他道:「道友有心了。」

  風廷執道:「小事罷了,風某也就是擅長這些了。」

  下來二人不再談論這些事機,而是品茶論道,風廷執在此坐有一天,方才告辭離去。

  張御則是轉回內殿,先是親手給妙丹君餵食了一些丹丸,這才在內室之上定坐下來。

  回來天夏這半月時日,他先是安頓處置各方事機,再是給各個參戰修道人敘功,梳理事後事宜,並定下隨後針對元夏的大略,現在才是有暇感悟這一戰之所得。

  此一戰實際上應當從盛、段二人入略天夏開始,再到他們反攻元夏,最後直到歸來,算是告一個段落。

  這其中主要與他對陣的,就是那七名被斬殺得求全修道人,還有龐削等四人。

  前前後後與這許多求全修道人交手,便是以他的道行,也覺獲益不少,日後若是再遇到與這些人道法相近的對手交手,他也是知悉該如何針對了。

  不過,世上各種詭奇道法可謂防不勝防,以一對一的時候尚還好說,但是對手一多,許多道法難以提防了。

  還有他的劍法可能也會被針對,這般也需要他有更多手段。

  最簡單的,就是等到青朔、白朢二人的根本道法尋到,或者第六枚大道之印覓得,補全了六印,那就更為穩妥了。

  根據現在情況看,青朔、白朢二人道法修持已最後關頭,十載之內應該可以尋得,至於最後一枚大道之印……

  他目光轉過,看向一處世域。

  此前鬥戰之時,為了吸引元夏注意,又有一個世域曾被扶托了出來,這個天地被定名為「兀界」。

  此前諸世,都由他氣意入內教化生靈,只是這一回他在外征戰兩載,所以玄廷沒有用此事勞煩他,而諸廷執也是無暇於此,故只是派遣了一些真修前往那裡傳授法門。

  不過現在卻是發現,此世域與前幾世有些不同,這些界域之人似是人人崇尚殺伐爭鬥,並且信奉弱肉強食,因其正好是元夏、天夏爭鬥激烈之時出現的,所以不知是本身就是如此,還是受了此事之影響。

  玄廷之上對此倒是很看得開,正如人之性情各不相同一般,也不可能指望所有界域都是朝著他們所期望的方向發展,這可以說也是一種變數,數個世域下來才出現這等界域也不用奇怪,並且生靈也是可以加以引導的。

  若其願意尊崇天夏道念,那麼就接引上來,若不願意,那麼就任其自生自滅,不去接引至上層也就是了。

  不過這到底也是一方世域,誰知那道印是否落於此呢?

  張御轉念過後,也是一拂袖,將一道氣意化入了此世之中。

  做完此事後,他又收神回來。

  下來十年,元夏雖不至於毀棄協定,可是身為持拿守正權柄之人,他不能把希望寄托於此,在此之前,也應該尋到一些對抗之法。

  正在思量時,有神人值司在外言道:「廷執,林廷執那裡送來了兩具外身。」

  張御點點頭,上一次所用外身在元夏那裡走過一遭,想必元夏就有了破解之法,如今自然又要用到新的外身了。

  他意念一動,便有兩道氣光飛來,只是形影不定,需得氣意落駐,才能與己相合。

  功行越高,外身越難祭煉,為了十載之後的鬥戰,現在當就需祭煉起來了。故他也沒有遲疑,當即將氣意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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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四十章 舊誼當提攜

  在祭煉外身之時是無法分神他事的,特別是最初一段時日,所以張御只是將氣意落駐,準備等到手邊的事情處理結束後再是繼續祭煉。

  他拿起風廷執遞來的冊子,翻看上面的人選,在覺得可待選擇的時候目光會停駐一會兒。其實他有一個更好的人選,只是其人尚未成就玄尊,所以只能另擇他人。

  冊子上面還有不少是壑界、屹界兩處新近成就的玄法玄尊,大部分都是壑界之人,要說扶托世域之中底蘊最深的,就自然就是壑界了,英傑人物在不斷湧現。

  之所以如此,恰恰就在於那些中下層有著源源不斷的人才,每一個上層修道人自下而來,只要能將這些人栽培好,隨著時間推移,天夏就會擁有足夠多的上層力量。

  這時一名神人值司走到了近前,遞上了一封呈書,道:「廷執,這是纏、商兩位上尊送來書信。」

  張御拿來看了下,略作思索,言道:「告訴他們,此事我准了。」

  待神人值司退去。他又往下冊子之上,並提筆在上面加上了一個名字,他把常暘加入進去。這位雖然不是玄修,可是其人處事較為靈活,也和元夏修士接觸過,可以作為使團的一員,並委以重任。

  數日之後,上層某處法壇之中,一片桃林之下,岳清澤、丰神常二人正在對弈。

  處於這等半拘禁狀態之中,他們除了論道對弈,也就是擺弄一些靈株,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可兩人對此倒是甘之如飴。因為在元夏看著來去自如,可那是把性命寄托在那裡,不知什麼時候就被取拿走了。

  而在天夏,雖是現在被禁錮,可不用擔心這些,而且天夏按規序做事,這麼做也是有道理的,也曾未苛待他們,他們能理解,心態自也放的很平穩。

  再說修道人本也是耐得住寂寞的,一個閉關數十上百載也屬常事,上層又是修持福地,兩人也沒什麼不滿意的。

  兩人在又一局道棋下完之後,一隻神鳥飛來,落地化作一個神人值司,對二人一禮,道:「兩位上真,廷上命我來通傳一聲,稍候有客來訪。」

  兩人問了下,那神人值司表示不知。

  待其走後,丰神常思索道:「不知又是哪位天夏同道?」

  岳清澤笑了一笑,道:「我料不是,不是說半月前天夏征伐元夏歸來,且有不少元夏修道人投靠了天夏麼?還說元夏為了讓天夏退走,許了不少條件,指不定就是哪位老朋友。」

  丰神常想了下,覺得是有可能的。半月之前天夏遠擊元夏的消息傳來,這給他帶來了極大震撼。

  從來只有元夏攻打別人,什麼時候他人也可以打到元夏頭上了?

  而天夏不僅僅是打到了元夏本土之上,還與元夏定下了約書這才退後。

  以往在他心中,固然覺得天夏有一定勝過元夏的希望,可是仍然覺得這個可能不大,只是想想罷了。

  可是經此一事,卻是使得他的想法有些動搖了。

  岳清澤不似他,想的很開,既然投靠了天夏,那麼就認定天夏了,不然還能怎樣?

  他道:「既然有客上門,也要準備一些待客之物。唔,此間有這桃花,便以此物浸茶吧。」他一揮袖,桃樹搖動,便有點點粉瓣下來,落入杯中。而丰神常則是一點指,一股灼焰一轉,便有一股清香自杯中散逸出來。

  過了片刻,聽得外面鈴聲響起,岳清澤笑道:「客至矣。」

  兩人往外一看,卻見兩駕飛車自遠空飛來,先後降落在法壇之前,兩人自裡迎出,就見兩名道人下了車駕,並行而來。

  丰神常驚疑不定道:「是纏道友和商道友?他們二人也是投向天夏了?」

  岳清澤看去卻自然多了,道:「不意外。」他笑呵呵迎了上來,對著兩人一禮,道:「原來是纏道友與商道友,不想兩位也是脫離苦海也。」

  這話頓時引起了纏、商兩人的共鳴,纏道人道:「多虧天夏仁義接納,誠摯待我,我等才能夠從元夏脫身。」說著,也是回有一禮。

  岳清澤二人在此與他們客氣了幾句,便側身一步,道:「兩位請。」

  纏、商二人欣然應邀,四人到裡坐定,岳清澤令指著杯中桃花,道:「此間簡陋,只好以此待客,兩位勿怪。」

  商道人道:「岳道友客氣了。」他們可是知道這兩位的處境的,對兩人只能以桃花茶待客深表同情。

  纏道人正容道:「我二人到此之後,便聽說了兩位之事,想著都是自元夏脫身出來的,就來看望兩位。」

  丰神常也是問及二人情形,得知兩人準備參與天夏守禦,卻也是感慨不已,都是投奔天夏,但一個主動一個是被動,待遇也就天差地別,尤其是他,還是經過了勸說才投,現在想想,也不免稍微有些後悔。

  岳清澤則是對這一戰格外感興趣,詳細問了一下,纏、商二人也是大致挑了些自己知道的說。最後他忽然問道:「元夏之實力,諸位都清楚,諸位覺得天夏真能贏麼?」

  纏道人看向他,不悅道:「岳道友這是何意?莫非覺得天夏不能勝麼?說實話,當時投天夏之際,我二人就把生死拋諸腦後了,若能用我等之命換元夏之覆亡,我等那是甘願。」

  岳清澤點點頭,看向丰神常,道:「道友可是看見了,不是天夏不信任我等,而是你我少缺此等心意。」

  丰神常嘆了一聲。

  纏道人看著二人道:「兩位莫非準備一直在此待下麼?」

  岳清澤笑道:「能不能待下去,卻不在於我等啊,我二人是願意為天夏出力的,奈何天夏未必看得上我二人。」

  纏道人與商道人對視一眼,鄭重道:「有一個辦法。」

  岳清澤精神微振,抬手一禮,道:「不知什麼辦法,還請兩位說來。」

  纏道人直截了當道:「由我二人替兩位作保,讓兩位出面為天夏效力,但是要委屈兩位當我二人之助力。」

  隨後他鄭重道:「纏某並無辱及兩位的意思,只是權宜之計,且不會對兩位隨意驅馭,可兩位若答應,則需與我二人同進共退。」

  岳清澤一想,笑了一笑,道:「這也並無不可。我知天夏需有積功才能立足,兩位天生有功,而我無功,跟隨兩位得個功勞也是不錯,兩位這是助我等解脫,我等當謝過兩位才是。」

  他不止是如此說,還是站起對著兩人執有一禮。丰神常也是跟著站起一禮。

  纏、商二人連忙站起,還禮道:「岳道友言重了,言重了。」

  待兩邊再次坐下後,纏道人道:「那便如此說定了。」

  岳清澤笑道:「便拜託兩位了。」

  事情一說妥,氣氛也是變得更為輕鬆,雙方再是喝了一會兒茶,又對弈了幾句,纏、商二人方才告辭,並將此議遞了上去。

  兩人在來見岳、丰二人之前,已然問過了張御,所以如今不過是走一個過場,故是批書也是很快送下。

  纏道人心中一定,道:「有了岳道友和丰道友兩位加入進來,守禦當更是穩固了。」

  商道人也是認可,四位求全道法之人鎮守大陣,那你至少要用多出這個數目的同輩來攻,而這還只是天夏本土第一重守禦,後方隨時可以增援。若是再有一個得力人物坐鎮,那稱得上固若金湯。

  纏道人道:「尚有十載時間,等岳、丰兩位道友到來,我等多多磨合才是。」

  商道人言道:「自當如此。

  東庭府洲,安州。

  伊初從飛舟之上下來,看著這片地陸,伊帕爾神族以往曾把祖地立在此處,他這也算是故地重遊了。

  與別處不同,可以更遠處依舊遍佈著濁潮,還有許多未曾開拓之地。

  這兩年來,他根據靈性指引,先是去了被天夏壓服西陸神國,在那裡轉了一圈後,又往東而來,並到了這裡。

  此刻他靈性感應又失去了,這等靈性感應可謂時有時無,可他並不急,因為這般情況在這些時日來已經經歷許多次了。

  至高也不可能被他隨時感應到,他們之間的聯繫沒有那麼緊密,要真是如此,他反而要不安了。

  來時他已經了結過了,伏州如今是東庭最遠之洲,不過東庭深處據說還有一些守正駐地,他準備前往那處。

  不過在此之前,他準備在安州待上幾日,東庭的美食和遊樂他也是早就聽說了,既然來都來了,那便不能錯過。

  他混在人流之中,跟著一眾人流出了飛舟泊台,站在高處往外眺望,此刻正時近午,一座座飛簷翹角的樓台沉浸在金色霞光之中,閣樓之外如煙雲一般的虹橋環繞回轉,高低錯落,各個層台之上皆有人眾絡繹往來,十分喧鬧。

  最惹人矚目的,是一座座梯形造物高台,頂台之上有一根長繩牽繫著一座漂浮著的巨樓,上面亭台橋廊俱全,在天中晃晃蕩蕩,看著十分奇趣。而一邊巨大的琉璃壁上,正是正在演繹著一幕幕盛劇。

  他頓時心情大好,不過照理先找美食,他緊了緊身後碩大的背包,腳下跨步,很快融入了一片人流之中。


bpd 發表於 2022-4-3 00:51
紫樞 第兩百四十一章 故地尋靈光

  伊初方才從天台大道裡走了出來,便見台前廣場之上停滿了甲蟲一般的造物飛蟲,大約是一丈大小,甲色油亮黝黑,橫豎千餘駕左右,排列十分整齊。

  時不時有一些從泊舟天台出來之人走過去,對其輕輕拍打幾之下,便即分開外殼,任人坐入進去,隨後振起薄翅嗡嗡飛騰起來,躍空而去。

  他往旁處看了一眼,琉璃壁上有天夏文和靈性之言留刻,知悉這是昆圖造物,會駕馭或溝通造物之人,便可乘其入州,免得在馳車中和人擠作一道。

  不過也有一些人自有約定好的造物飛車來接,都是動作流暢的走上去,而後靈性光芒一閃,便即騰升入空。

  這時有一名衣著精緻的年輕人帶著兩個隨從從他身邊路過,見他正駐足觀望,不由看了看他,好心道:「這位先生可是外洲來的麼?在下段沖,正要入洲,正巧有飛車接送,先生若不便,可以捎帶一程。」

  伊初笑了笑,道:「不必了,多謝這位少郎好意。」

  段沖示意了下,隨從拿過一份名刺,他遞過來,道:「遠來是客,段某忝為東庭人,多少都有一點辦法,先生若是有什麼需幫襯的,可來尋我。」

  伊初爽快接過,抬手一禮,道:「那就謝過段少郎了。」

  段少郎與他別過,便是上了自家的造物飛車,身後隨從問道:「少郎,那的漢子有什麼特殊之處麼?」

  伊初外表看著普普通通,與來東庭遊樂的人沒什麼差別,雖然個子看著高大,力氣一定是不小,但東庭從來不缺這等人。

  段少郎搖頭道:「倒沒什麼,只是這人我看著合眼,既然同乘一艘飛舟到此,那也是有緣,遠來到此的都不容易,若能幫忙,能幫就幫一把。」

  說話之間,造物飛車緩緩騰空,化一道流光飛馳遠去。

  伊初則沒去乘坐那些造物飛車,直接登上了馳車,他就是喜歡人間煙火氣,混跡於人群之中,不喜乘那些飛車高高在上俯視世間。

  而與此同時,那位段少郎的飛車飛渡一刻,則是進入一座位於城外莊園之內。此處乃是段氏莊園。當年復神會、神尉軍禍亂瑞光城,段氏一族果斷站在了玄府這一邊,給都護府軍民提供了大量的武器,事後論功行賞,家業繼續得以興盛。

  段少郎入了莊園後,沐浴一番,換了身衣物,便來至主閣,步入一間掛著東庭輿圖的寬敞書房之內,這裡站著一名身形敦實的中年男子,唇上留著修剪整齊的鬍鬚,其便是如今的家主段能,其人也曾經是張御的學生。

  段少郎對他一禮,道:「父親,孩兒回來了。」

  段能打量他幾眼,道:「我兒辛苦,信送到你王伯父那裡了吧?」

  段少郎回道:「送到了,鄭叔父那裡也送到了。」

  段能關切問道:「幾年不見,你王叔父如今如何啊?」

  段少郎道:「好著呢,如今可是青陽上洲的三大報館之一的館主加主筆,每寫一篇文章據說連府君都要親自過目,接了父親的來書,伯父說是今年有暇,會回來一趟。鄭叔父那裡還是老樣子,說是今年仍會回來看望老夫人。」

  段能感慨道:「想想當年我與王伯父、鄭叔父十五六歲時去了天夏本土闖蕩,只你余伯父一人在都護府任職,此情此景,依稀還在眼前,這一晃也快四十年了,彼此也是聚少離多,現在也是老了啊。」

  段少郎道:「父親可不老,筋骨強健的很吶。」

  天夏人活個百五十歲一點不稀奇,而且這二十年來各種補藥和呼吸法流行,天夏子民壽數也是越來越長,有一些當初跟著兩位都護登陸東庭的士卒,到現在還依然十分康健。

  以段能的體格和條件,再活過個百五十歲也不是什麼難事。

  段能卻是露出一絲羨慕之色,道:「想想你鄭叔父,如今看著依舊是一個俊秀小郎君的模樣,有時候也在想,我若是像你鄭叔父一樣修道,說不定也是如此。」

  段少郎看了看段能寬大的身材,暗道父親你心中沒數麼,就算年輕幾十歲,也沒法和鄭叔父的模樣相比啊。

  他口中則道:「父親何必如此說,聽鄭叔父說,天機院可能會向民間放開上等神袍,若真是如此,父親買一件過來,縱然無法激發神異,可延年益壽總是可以的。」

  段能眼前一亮,道:「哦?上等神袍如今可為民用了麼?」

  神袍多是提供給府軍,或者天機院工匠出行之際用的,他們這些事務官吏也有,可以強健精神,滌蕩氣血,哪怕是百歲之人,穿在身上感覺自身十七八歲時一般。

  不過那只是一種補益,並非真正如此。上等神袍可不一樣,可以真正延緩壽數的,而且能反哺己身,似如軍眾一般鍛煉自身。

  段少郎道:「聽鄭叔父說是如此,說是各地天機院近來得了上面放寬限礙,所以這兩年各種造物成果層出不窮。」

  段能若有所思,道:「對了,你稍候記得去余叔父那裡走一趟,將你得來的消息也告知他一聲。」

  段少郎道:「孩兒稍候便去。」

  伊初從馳車下來之時,見已是到了安州外域,此間正好是安州有名的引春湖所在,他見天色還早,便先去了此地。

  引春湖與其說是湖,其實大如海,湖中多是馴服的神異生靈,湖面風景宜人,泛舟可入江海,自有碧波送騁,水豚嬉戲伴遊。

  湖內有玲瓏水塔,可通湖底廊道,可坐造物魚類來回,便是整日眠宿其中也不妨礙,只是日常所食湖中水產,物類豐富,便是時間久了,也不會乏味,偶爾還有驚喜。

  特別是有一些珍味,需的在水下慢慢尋覓,若是尋的,除了自己品嚐,各處食樓還有賞花,每年花費一二月去尋覓好物之人也不在少數。

  伊初心中想著,若是至高靈性感應遲遲不至,那麼就在這裡停留一段時日也好,他在這裡逛了大半日,方才徒步進入州域。

  此間已是到了人煙稠密之地,可望去仍是滿目綠蔭,更有繽紛鮮花點綴其中,一路過來,整個東庭可謂都是四季如春。

  在其他上洲,唯有玄府所在之地才是如此,但東庭這裡卻是籠罩了整個地域,還並不是依靠玄府的神異力量,而應該是利用了某個強橫的神異生靈上。

  他知道以往所利用的安神可能就是自己的某個後輩,不過那些孝子賢孫恨不得把他弄死,所以他對此也沒什麼感覺。

  安州域內的佈局很是獨特,整個州域乃由無數高低錯落、大小各異的廣大台層組成,無數道路勾連各處,遠處望去,好似環山之玉帶,又似繚繞之飛虹,每一個台層都可算是一個獨立的所區域,但又是整個州域之中的一員。

  有的客閣如天坑一般延深入地下,有的高台則是直參雲天,上下空域被大大拓展。當然此間最雄偉的建築當屬東庭玄府,不過並沒有喧賓奪主,其輪廓虛影只是在瓦藍色的天穹之中若隱若現。

  他在州中某處台層之上行走,舉目四顧,見兩邊是飛簷翹角的高閣廣廈,道中有著賞心悅目的盆栽花樹,明明身在鬧市,如同身在花苑之中。

  路上行走的大多數是年輕男女,還有一些十來歲的學子,面上都是洋溢著興奮歡快的神情,時不時發出歡聲笑語。

  他想了想,好似這幾日正是學宮休沐日。這時他瞥見對面飛來一隻隻造物蜻蜓,其振動雙翼,時不時從街上飛過,其腹足底下都是提著一排精巧的食盒,隨著遊人招手,這些造物便會停下,那一些食罐送到其手中,在收妥金元之後,又會振翼飛走。

  他見著有趣,也是試著招了一下,不遠處一隻造物蜻蜓有感,立時飛來至身邊,他見有其腹足之下有兩色食盒,各自拿了一盒下來,打開一看,頓時濃郁香氣冒出。黑色的食匣中有著軟糯的飯糕,蜜餞、五色糰子,芝麻醬,以及酥餅等甜點。

  而另一個赤色食匣中,則是擺著金黃酥脆的蔥油餅,鼓囊囊的湯包,外面一層薄皮,好似輕輕一吹裡面的湯汁就會流出來,還有澆了辣油的魚糜豆腐,紅汪汪的,看著便食慾大增。不止如此,裡面附贈一些小吃零嘴和少量的茶酒漿酪。

  他不覺滿意點頭,口腹之慾乃是他的愛好,現在雖還未品嚐,可光是看著就覺不錯,這一趟來的值了。

  他掏出兩枚金元給了那造物蜻蜓,其自便自行飛去。

  據他所知,如今一名尋常天夏人,一旬下來大約有千五金元之入,兩枚金元換這點吃食算是便宜了,不過他也知曉,來東庭遊玩之人,花銷大頭絕然不在吃食住宿上,而是遊樂賞玩之物。特別是各色拍行的珍奇以及伏州出產的寶藥。

  並且東庭物產豐富,便是一些平常用物也是極為價廉,因為飛舟往來方便之故,也引得一些尋常外洲之人得閒之餘也時常來此。

  「好地方。」

  他拿起蔥油餅吃了一口,慢慢咀嚼,與昌合都護府的油餅比起來,算是各有特點,味道也是不錯。

  而他正待邁步找個落腳地,心中靈性感應忽然一閃而逝,心中一怔,轉頭看了幾眼,目光卻是落在了遠處一名學子打扮的少女的身上。


bpd 發表於 2022-4-3 00:52
紫樞 第兩百四十二章 見神動異名

  這兩天正好是休沐日,瑤璃難得被好友謝蘭拖了出來遊逛,手中則抱著那隻一直帶在身邊的小貓。這幾年她不是讀書就是修行,也沒好好出來逛過。

  她正打量周圍的新奇物事,卻見謝蘭在那裡拍了拍掌,又對著某處一招手,便有幾隻造物蜻蜓向她們這裡飛了過來,且是一大一小。

  大的那只給兩人送來了一些零嘴,小的則是一罐貓食。

  謝蘭道:「這是伴食,專給這些小傢伙吃的,怎麼樣,齊全吧?」說著,她伸手將那貓兒揉了揉。

  瑤璃道:「原來這些也有。」

  「所以說啊,瑤璃你早該出來逛逛的,別總是在玄府裡修行,你才是幾歲啊,難不成一輩子都這麼枯坐下去,想想就受不了。」

  這幾年過去,瑤璃一邊在玄府修行,一邊在學宮擔任師教。

  不過兩人的形貌,卻都還是少女模樣,她自不說,已然是一個煉出心光的修道人,而她的好友謝蘭,也是常年修煉呼吸法,平常又注意服食丹丸,也是保持著十五六歲時的青春模樣,皮膚瓷白,黑髮如墨。

  其實不止是她們,如今天夏人,到了四五十歲,只要是注意鍛煉呼吸法的,並且不是外間奔波和操心勞神之事的,大多數看起來也不過二三十的模樣。

  謝蘭餵食貓兒吃了一會兒,便牽上瑤璃的手,道:「走,帶你去慕空閣,那裡可以眺望整個州域,而且也不用乘飛車趕路了。」

  這個時候,瑤璃心中忽有所感,側首望去某一處,但是入目所見,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謝蘭順著她目光看了看,問道:「怎麼了?」

  瑤璃搖頭道:「沒什麼。」抱起貓兒,跟著謝蘭往一處殿閣走了過去。

  伊初方才在看見瑤璃的一瞬間,就確定自己的靈性當是由這個少女所引動,他這回跟隨靈性指引而來的,現在靈性忽被引動,不會沒有緣由,可能這少女與至高有所牽扯。

  只是他能看出來,那少女應該是一個天夏修士,而且是入了門的,這個情況倒是有些奇異,他看著那個少女進入了一處殿閣,「慕空閣麼?」

  他沒有貿然上去接觸,而是決定先等待觀察一下。

  現在他還不能輕易動用神異力量去察觀什麼,在不曾遭遇危險之前,他完全是將自身壓制在一個尋常人的層次之中。

  這一方面不想為玄府察知自己,他的存在,只有張御等少數人才知道,並不想暴露出來。

  另一方面他維持靈性不動,是為了排斥諸多神異的干擾。他試著溝通至高的時候,發現自己越是壓制自己的神異力量,越是能感受到靈性指引,反而主動去求,卻是很可能什麼都得不到。

  這個規律,也是他摸索了幾年才是出來的。

  而他長時間駐足觀望,也是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這人走了過來,道:「那裡是慕空閣,客人是第一次來我東庭吧?」

  伊初一看,這個人穿著圓領青衫的古服,頭上結髻,插著青玉簪,一副傳統的天夏人裝束。東庭因為過去百多年中曾與天夏本土隔絕,所以一直保持著天夏初來此地之時的風俗。

  他道:「正是。」

  那男子似是見到過不少在此駐足不前之人,笑道:「客人不用畏懼,這慕空閣別看在上面晃蕩來去,可是去到裡間之人卻是穩當的很,半點也不覺搖晃,而且絕然不會掉落下來,在此中乘遊,能享仙人渡空之感,更能觀覽大半州域的風物。」

  伊初問道:「在此我看了許久,卻沒見飛舟往來,此地客人又是如何上去呢?」

  那男子又笑了一下,道:「這請恕在下賣個關子,自己親去那裡看看,若是在下說出來,這便少了許多樂趣了。」

  伊初點頭道:「這倒也是,敢問尊駕如何稱呼?」

  那男子言道:「在下古平,乃是洲府之下的巡吏,若是先生還在這裡遊覽,不熟路徑,或是此間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來尋在下,古某會盡量幫忙解決。」

  伊初道:「原來尊駕是東庭的事務官吏,倒是失敬了。似敝人這些小事,大可以交給下面之人去,尊駕怎是親自來做?」

  巡吏聽著一般,可是權責可是不小,州中各層台,每一層台只設三名巡吏,負緝拿維序之權,緊急之時可以調用百人以上的軍卒。

  古平笑道:「古某便是做此事的,安坐館閣,看著邸報,閒時飲茶,卻不是吾之所願。在下若是偷閒,那便有許多人多些麻煩,古某忙碌些,許多人少些麻煩,想想還是頗划算的。」

  伊初見得說得風趣,也是與他多聊了一會兒,這時古平見遠處有一名的土著似是遇到了難處,便對他拱了拱手,道:「先生自便就是,若是有事,此間任尋一個造物喚古某的名字便可。」說著,便大步向那裡走去。

  伊初看了看其人,東庭如此大的攤子,也確實需要有府洲相應的治理之能,不過從這個官吏身上,倒是可見一斑。

  他抬頭往上望去,玄府的修士不會隨意跑動,那個小姑娘應該就是東庭玄府的修士,既然如此,只要自己還在東庭,那就有見面的機會。

  慕空閣上,瑤璃站在圍欄之後,出神的遙望下方壯美的州域。

  謝蘭倚在一邊,舉手輕微風,得意道:「怎麼樣,神奇吧?」她用手比劃了一下,「明明方才在地面上,可是呼的就上來了。」

  瑤璃嗯了一聲,她倒是沒想到,這裡居然是佈置一個轉挪陣法,自己方才是被直接挪轉上來的。這應該是玄府至少第四章書之人才可佈置的陣法,便是玄府之中也是少見。

  她又看向遠空,見到一個又一個慕空閣如風箏一樣飄在那裡,但隱隱間又像哨點一般,可以從上看到州中每一個角落,不覺若有所思。

  這時她又往某一個方向看去,剛才那個悸動感覺似是就從那裡來的,可是現在看來,那裡沒有半點神異異象,也沒有什麼可疑之人,便又有些不確定起來。

  從慕空閣下來之後,兩人又去吃了一頓有名的「流觴宴」,午後則去引春湖泛舟遊湖,到了傍晚,飽食了一頓魚頭宴,回到城中去看了一幕新出的盛劇,出來後又繼續聽風吟歌,觀螢星舞。

  不過安州的晚樂絕不止這麼多,特別是休沐日這幾日,更是人山人海,更種戲娛可謂數倍於平日,這些只是淺嘗輒止。

  到了午夜時分,街道上依然燈火輝煌,人流摩肩接踵,十分之熱鬧。雖然逛了一天了,但即便是謝蘭,因為呼吸法在身,卻一點都不覺疲憊。

  謝蘭持著兩串肉丸子,帶著瑤璃來到了一座半月形的內拱壁之前,後方隱隱可見有一座線條筆直,像是金屬修築平頂建築,這裡不比其他地方喧鬧,反而有一股森冷之感,但是出入之人也是不少,且個個都是身姿挺拔。

  瑤璃看了一眼上面的匾額,道:「劍鬥館?」

  謝蘭道:「對啊,瑤璃你上次不是說準備學劍技麼?開設這間劍鬥館的秦午秦劍師是東庭人,聽說原來曾任青陽上洲的軍中教官呢,後來退役就又回了東庭開設劍館,據說他和東庭的前任玄首也是熟識的,我父親說他是很有本事的一個人。」

  瑤璃心道:「和老師認識的麼?」

  近來她修習劍技,是跟隨辛瑤學習的,不過她這種也是可以看看,秦午能擔任軍中教官,必然是修煉出了神異力量的,這種不修法門,純粹以凡人之身踏足另一個領域的,都是有著自己的獨到之處的。

  光以劍技而論,許多低輩修道人還不見得會是這等人的對手。

  她與謝蘭一同走入了劍鬥館之中,通過一條向上斜行的封閉長廊後,眼前驟然一闊,喧囂和熱浪傳來,這一座環形圓場。

  東庭有不少建築格局在保持了自身特點的同時,還融入了此間的土著文明一些風格,這個劍鬥場便是如此。

  圓形觀台像坡度平緩的天坑一樣一層層向下延伸,最中間則是寬敞的空地,底下有拼格台柱,平時是一大塊整地,但需要之時,可以隨時上升落下,而座台之上足可容納萬人,現在看去大約也有四五千人之多。

  不過雖然這麼多,卻不見喧鬧,便是說話,也是低聲交談,沒有大聲喧嘩的。

  兩人挑選了一個乾淨僻靜視角好的位置坐了下來,附近只是零零散散坐著一些人,等了不一會兒,卻見一個持劍年輕人走入了場中,其人臉色平靜,過了一會兒,便見一條三丈長的蟒蛇游了場中。

  謝蘭一見,又是興奮又是害怕,緊緊拽住了瑤璃的胳膊,不停搖晃著,道:「小璃,快看,快看。」

  瑤璃看見了,這是一隻神異生靈,以她的目光來看,血濁之氣十足,還隱隱帶著一絲神性力量,一定是受過祭祀供奉,並且吞吃過不少人的。

  她注意到,那個年輕劍士面對這等神異生靈一點都是不慌,反而很是沉穩的迎了上去,那蟒蛇忽然向前一竄,但迎接其的是一道閃亮劍光,隨著一道光芒閃過,那一抹神性靈光也是隨之破滅。

  瑤璃看到這一抹神性靈光的時候,不覺一個恍惚,她扶了下額頭,待再抬起頭時,卻是怔然發現,自己竟是正坐在的學宮宿處內。

  她不覺看了下歷書上的日期,此刻距離休沐日居然已是過去兩日了,可是這兩天時間內的經歷,她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bpd 發表於 2022-4-3 00:52
紫樞 第兩百四十三章 探憶失過痕

  瑤璃她定坐了一會兒,試著回想之前的事情,卻是怎麼想不起來。

  這時她腳邊感到一陣柔軟觸感,伸手一抱,將那隻毛團一般的小貓兒抱了起來,她揉了兩下,後者輕輕叫了一聲,她輕聲道:「你還在呢。」

  她試著去看貓兒的記憶,可沒想到,那也如同跳過去了一般,根本沒有任何留存。

  這時門外的鈴鐺聲響起,謝蘭推門走了進來,欣喜道:「小璃你果然回來了,我在門外看到你的鞋子了。」

  瑤璃看了看她,道:「小蘭,你還記得那天我們是怎麼回來的麼……」

  謝蘭問道:「哪天啊?」

  瑤璃道:「去安州遊玩的那一天。」

  謝蘭走到狀鏡之前摘下耳環,咕噥道:「那天啊……」她想了想,道:「那天我們不是乘坐馳車回來的麼?你不記得了?」

  瑤璃看了看她,道:「你什麼時候戴耳環了?」

  「你啊你。」謝蘭轉過身來,沒好氣的看了看她,走到她面前,用力點了點她的額頭,道:「我看你啊,是最近修煉入迷了,都說你們修士修煉不知歲,你總不能煉得什麼事都忘了吧?我看等下個休沐,又要帶你去逛一圈了。」

  瑤璃道:「小蘭你還記得那天鬥劍館的劍師麼?」

  謝蘭想了想,隨意道:「那誰記得啊。」

  瑤璃和她聊了幾句,本來是想問出自己這兩日來的行蹤,但謝蘭似是知道的不多,最後因為謝蘭有課的緣故,所以和她打過招呼之後,就匆匆離去了。

  瑤璃想了想,決心去劍鬥館一行,因為她最後的記憶是在那裡留下的,所以準備去那裡查問下。

  她一個人出了學宮,乘坐飛車往安州來,未過多久,她便出現在了那家劍鬥館之前。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這劍鬥館與記憶中的印象有些許不同,其實不只是這裡,這一路過來,感覺路上物和人都給她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她走入了劍館之中,這個時候是白天,可以看到有許多學子正在訓練,由於她玉膚黑髮,神氣格外出眾,不少年輕學子都是偷偷看了她幾眼。

  瑤璃看過去,這些學子她並不認識,不過這倒也不奇怪,東庭也不止一家學宮,如今五大學宮,泰陽學宮只是其中一家而已。

  由於她穿著是泰陽學宮得師教袍服,立刻引的劍館之中某位劍師的注意,要知道,泰陽學宮許多人一旦入仕就是各府洲事務官吏,還有一些則乾脆就是玄府之人,所以無論是師教學子,都是十分受尊崇的。

  那劍師過來一拱手,十分客氣道:「在下秦方,不知這位師教來這裡可有什麼事麼?」

  瑤璃道:「兩天前,也就是休沐日那天,你們這裡有一位斬殺神異蟒蛇的劍師,不知道他可是在麼?我想見見他。」

  秦方想了想,道:「我們這裡年輕劍師有不少,斬殺神異蟒蛇……」他皺了下眉,喚了一個機靈的年輕人過來,道:「小桓,把休沐日的記錄都拿過來。」

  「是,師傅。

  秦方和氣道:「休沐日那幾天我不在,有些事我不清楚,需要查一查,請這位師教稍等。」

  瑤璃道:「勞煩了。」

  不一會兒,那位名叫小桓的年輕人把一摞記錄冊子帶來了,將最上面的一本遞了過來。

  秦方接過冊子翻看了一遍,抬頭道:「這位師教,十五休沐日那天夜裡,一共有三位劍師在場,不過比鬥對象都是神異猿猴,並沒有神異蟒蛇啊。」

  瑤璃道:「沒有麼?」

  這時那個小桓插嘴道:「神異蟒蛇的話,南師叔斬過一頭,不過那是去年的事了。」說著,又是遞上來一本冊子。

  秦方拿起翻了翻,道:「對,那是去年的事了,去年休沐日夜裡,南師弟斬殺了一頭神性蟒,之後再也沒有蟒蛇之流神異生靈出現了。這位師教請看。」

  瑤璃拿來看了一眼,她輕嘆了一聲,難怪一路過來州中給了她那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那不是過去了兩天,而是整整一年!

  在這一年之中,她所有記憶都是空白一片。

  但是她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身軀多了一年的歲壽,好像是她自己憑空跳躍到了這裡,而當中平白消失了。

  她道:「這位秦劍師,那位南劍師可以請出來一見麼?」

  秦方道:「南師弟啊,聽說他去伏州那裡斬殺神異,感悟劍道了。這也快要一年了,很久沒他消息了。」

  那小桓也道:「是啊,也是那天過後,南師叔就離開了,所以我印象特別深刻。」

  秦方道:「師教要找南師弟有事?那我稍候我幫師教問一聲吧。」

  瑤璃抬手一禮,道:「那多謝了。」

  秦方忙後退一步,道一聲客氣。

  瑤璃看了那小桓一眼,便從這裡離開了,她回到了宿處,開始試著找尋自己這一年來的經歷,因為一個人若是一年之中存在,那麼總會留下痕跡的。

  她問了許多人,發現很多人都說出了她一年中的活動軌跡,與往常也沒什麼不同,但是很奇怪,別人說得這些事情,她都找不到相對應的痕跡,彷彿那只是許多人記憶中存在的事情,卻又不真實發生過的。

  事情好像愈發詭譎了。

  她想了想,決定去一趟玄府的經藏之地查一些東西。離開學宮,來至玄府之後,半途之中她遇到了辛瑤,執禮道:「辛師叔。」

  辛瑤欣然道:「瑤璃你出關了?」

  瑤璃嗯了一聲。

  她沒有說出自己的事,她有一種感覺,這件事最好不要讓人知曉,並不能去主動說出來,否則一定有不好的事發生。

  辛瑤道:「一年沒見了,不知道你的劍道落下沒有,若有什麼疑難,有空可來尋我。」

  瑤璃道了一聲好,等到與辛瑤告別,她想了想,又去別處師長那裡走了一圈,試著問了下,卻是發現,如項淳、范瀾這等到達第四章書之人,對她的印象,全都是她在閉關,並且許久對她沒印象了。

  然而她身邊的尋常人卻多是反映她似乎一直在那裡,這絕不是什麼巧合。

  她記得以前嚴魚明對她說過,修道人從來不會忘記事情,若是失去記憶,那除非是受到了外來的力量的影響。

  外來力量麼……

  她忽然想起了休沐日那一天的感應,又想起了那個消失一整年的南劍師。

  那個南劍師一定有問題!

  她抬起頭,要去伏州一趟了。

  只是要找一個人不是那麼簡單的,特別是她是玄修,玄府這方面被限制的特別嚴格,若是她要查找一個普通人,那必須要有足夠的理由。

  她沒法說出理由,但是她相信對方留下去伏州的線索,那一定是有用意的,故是她在學宮之中告假後,就乘動飛舟往伏州而去。

  伊初在安州留在了許久,再沒有那個靈性感應的出現,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也是再沒有見過那個少女。

  他曾去泰陽學宮之中轉過,可也沒見到其人。

  他倒也不急,靈性指引不是強求得來的,之前在西陸兩年,期間也沒有任何回應,可是最後還是指向了東庭,所以慢慢等待便好。

  至少這件事讓他知道這個方向是正確的,只要在東庭待下去,總是能夠找到線索的。

  在把安州差不多遊遍了大半後,他先是去了南邊的明州也就是原來的朝明城待了數月,隨後又乘飛舟往伏州而來,他的計劃中,是把東庭各方州走上一遍。

  瑤璃離了學宮,便乘上了前往伏州的飛舟,半月後到達了目的的,並尋到了當地的玄府駐守弟子,向他們打聽是否來過南劍師這個人。

  她雖然無法直接追查某一個天夏人的線索,但是不礙她通過玄府之人打聽其人的行蹤。

  畢竟伏州乃是神異植株重地,鎮守這裡的全是東庭玄府的弟子,但凡來一些特殊人物,他們都是清楚的,打聽一下也不違規矩。

  「劍師?」

  被詢問的玄府弟子想了想,道:「是有這麼一個人,一年前來過,他在這裡停留了半載,不過又往密林深處去了,說是要去磨練劍技,不過那裡不好走,我料他去那裡的話,要尋落腳之地的話,也只有位於那裡的玄府駐地了。這位師姐可要小弟指路麼?」

  瑤璃道:「謝謝,不必了。」她看向密林深處,輕聲道:「我認得那裡。」

  那弟子所說的玄府駐地,就是當初她從林中出來後,見到趙柔、甄綽二人,並被兩人收做了弟子的地方。

  她有種感覺,這個南劍師就是在有意引導自己,一步步把她引到此出。

  既然這個人這般做,那麼一定是有目的的。那她就不妨去見一見。

  她沒有急著動身,而是準備在伏州這裡調息一夜,待天明之後再出發。

  可是這一次,當她從定中出來的時候,睜目一看,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飛舟之上,陽光從艙壁之外照入進來,十分刺眼。

  她看了一眼飛舟行馳的方向,似正往那處玄府駐地而去。

  她又抬首望了下艙壁之上的天歷,距離自己到伏州的那日,已然過去了兩天,這兩天時間,又一次的缺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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