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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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四十四章 雙生渡轉儀

  瑤璃由著飛舟一路行駛,多日之後,便來到了那處玄府駐地。

  她從上空俯瞰著這片駐地,自離開此間之後,有十多年沒有來到這裡了,這裡變化真的很大。

  這裡多出了數座大型天舟泊台,還一座深入雲中的高大駐壘,她知道以前是沒有這些的,都是在甄綽,趙柔二人在時隨著駐地擴大,才陸續修建起來的。

  駐地雖然比起州內的玄府駐地規模不大,但粗略估算,至少駐紮有萬餘人,除了修道人外,餘下應該是都是府洲軍卒。

  駐地見有從伏州來的飛舟,便派遣軍卒上來例行查問,因為玄府修士時不時會有一些人來此,並通過駐地深入密林磨練修持,而在期間斬殺的神異卻也是減輕了駐地的負擔,所以得知她是玄府修士後,非常客氣的為她安排了一見宿處。

  只是她走來的時候,發現都是一幅幅陌生面孔,顯然甄綽、趙柔在時的那批人都已是調回去了,最早那批人是認識她的。

  她來至宿處坐定下來,思索了一會兒,稍作調息,便選擇了入定。

  伊初乘坐的飛舟在伏州降落了下來,這裡天夏最遠之州,同時也算是伊帕爾神族以往的神國所在。

  不過這裡主要是二代神王的駐地,和他關係並不大,所以他也沒什麼感觸。

  此間往來伏州和安州的飛舟異常之多,幾乎每過半個夏時,就有一駕飛舟落下或是飛起。他能感受到此間充斥著強烈的神性力量,這是利用了這股力量,給州中栽種著各種神異植株源源不斷的提供著充足的養分。

  玄府曾推算過,因為神國是單獨存在的一方界域,這種神性力至少還可以延續萬載,前提是沒有受到外來的衝擊和破壞。

  可伊初反而很不喜歡這裡,認為伏州雖然富饒,卻遠沒有安州來的好,而且那種無處不在的伊帕爾神性力量讓又想起了以往的事。

  不過既然來了,他也索性州中各處逛了一圈,這一次卻是有所收穫,他又感覺到了那一股曾經感受到的靈性力量,這股靈性力量雖然沒有一閃而逝,但卻非常之微弱,他仔細感應了下,暗忖道:「有些意思。」

  他往外看了看,又想了想,便尋到了一個名修士,抬手一禮,道:「敢問班嵐班先生在哪裡?」

  那修道人倒也沒有輕看他,謹慎問道:「閣下找班先生何事?」

  伊初沒有解釋,只是道:「我是從安州來的,勞煩你通傳一聲。」

  那修道人倒也沒有繼續追問,看他幾眼後,還是給他通傳了,沒過多久,班嵐帶著何禮走了過來,在看到伊初一瞬間,他本能感覺這人不一般,儘管其人身上一點力量也不看見。他抬袖一禮,道:「先生自何處來?」

  伊初拿出一枚牌符,示意了一下,道:「班先生,有些事我不便說,但我需要你幫個忙。」

  班嵐一看那牌符,神情鄭重了起來,道:「請說。」

  伊初道:「我的身份只是一個平常人,東庭深處有許多地方我不能去,需要班先生開具一份路執。」

  班嵐沒問他為什麼不去找玄府,直接對何禮關照道:「去拿一份通行文書過來。」何禮應下,不一會兒,就把一份通行文書拿了過來,並遞給了伊初。

  伊初接過,塞入懷中,拱手道:「謝了。」說著,便大步離去了。

  班嵐拱手相送,待其人走後,何禮道:「先生,這個人是什麼來歷?」

  班嵐道:「不要多問,這人不通過玄府拿通行文書,應當就是不想讓玄府留下記錄。而且能知道我能出具文書的人,只有少數人。」

  何禮問道:「先生,可要我命人盯著?」

  班嵐搖頭道:「不必了。這人能一個人到這裡,絕不是毫無力量之人,連我都看不透,你們盯著也是無用,什麼時候此人回來,再告訴我一聲就是。」

  何禮應下。

  玄府駐地之內,瑤璃在回到宿處後,就打坐入定,可是待她出得定坐之後,卻是發現站在宿處門旁,自己不知道是怎麼站到這裡的,意識之中絲毫不存在這段記憶。

  但她能感覺到,在入定之時,似是看了五顏六色的光芒,還有各種奇怪的聲響,這是她小時候才有過的印象,在拜入趙柔門下,並進行修道的這些年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她思索了一會兒後,忽似想到了什麼,望向天歷之上,果然,距離她到這裡,時間又跳過去了數天,像是有數天時間憑空消失了。

  但是她隨即又發現不對,又往天歷看去,秀眸微凝,上面年份寫著的是「大玄歷四百一十五年」,而她沒記得錯的話,由於自身缺失了一年,所以現在真正的年月本當是「四百一十六年」。

  這麼說來,此刻的自己……竟是在缺失的那一年裡?

  她不禁扶了下額頭,所以這一年之中自己沒能在學宮和玄府留下活動的痕跡,是因為自己在這裡麼?

  她眼神中露出認真之色,能感覺到,這些異狀的發生,這一定是與自己出生地有關,她會去設法找尋出真相,並徹底解決這件事的。

  到了第二日,她從駐地走了出來,獨自一人走入了密林之中,循著以往的記憶行走,十天之後,她來到了一處樹木掩映的高大山岩之下,這座山岩就是當初她走出來的地方,也算是她出身的地方。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過去,正如缺失的記憶一般,那是一片空白,現在她要去找尋一個答案。

  她微微閉上雙目,身上騰起了一道心光,扶托著她緩緩向上飄去,並在一處岩壁之前停下,伸手一撥,藤蔓盡去,露出了一條可容一人側身通行的石縫。

  她想了想,沒有用心光開道,而是側身擠了進去,不多時,她便到了那石窟之中,正待她要大量此間之時,忽然一個恍惚。

  她發現自己身陷在一片黑暗之中,身軀好似正被什麼圍裹住。黑暗之中還有一線光亮,看著像是一條裂縫,她透過那條裂縫望出去,見到的卻是洞窟的內部景象。

  她陡然意識到,自己如今身處之地,是在那一座自己本來存身的陶罐之內。而她隨即也是驚訝發現,對面那個和自己一樣的陶罐完好的立在那裡,可在她記憶中,那座陶罐應該是打開的狀態。

  「這是……」

  她頓時意識到了什麼,想要從圍裹掙動出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身軀變得越來越虛弱,好似力氣正在被逐漸抽空。

  這時她聽得喀喀聲響,透過那道細縫看過去,見對面的陶罐晃動了一下,撲簌簌落下了灰土,隨後被一隻手從裡緩緩給推開了,那沉重的陶蓋轟隆砸落下來,碎成了一地。

  一名肢體修長的少年人從裡走了出來,只是他低著頭,髮絲遮著面龐,看不清具體的容貌。過了一會兒,少年人抬起頭來,對著瑤璃所在之地露出一絲微笑,道:「現在,輪到我了。」

  他走到了瑤璃所在的陶罐之前,對著裡面道:「你終於回來了,我也一直等著你的回來。」

  如此近的距離,瑤璃可以清楚看見這個少年的容貌,這人與她有著八成以上的相似,不僅僅是相貌上的相同,更是神氣之上的相近,如果忽略性別,甚至可以被當成同一個人。

  同時她還看到,少年只是半邊臉頰是白皙的皮膚,另半邊卻是陶土的模樣,然而隨著她自身力氣逐漸消失,那些陶土似正慢慢變成肉體,而自己變得愈發堅硬冰冷,好似正慢慢轉變成陶土。

  瑤璃艱難問道:「你是誰?」

  少年道:「你都不記得了麼?是的,你想不起來了,當你拋棄了長者給你的力量,你就注定忘記了一切。」

  瑤璃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不是走了麼?」

  少年人笑了笑,玩味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麼,我以為你應該是明白的。」

  瑤璃看著他,微微喘氣道:「你就在我的意識裡,一直都在,那一年裡,是你在替代我。

  飛舟上的那個天歷,是你故意放在那裡的,其實年月時間一直都沒有變,我也不是在缺失的那一年裡,只是你故意讓我這麼認為的,讓我以為自己陷入了顛倒錯缺的年月裡,為此不得不回到這裡找到恢復正常的辦法。

  你一直在一步步的引導我,你想讓我到這裡來找到真相,從而完成這個儀式。」

  那少年露出驚訝之色,道:「你反應過來了?你比我想的還要聰明,可惜太晚了。」

  他狡猾的一笑,道:「你的一切現在是我的了,我會代替你在世間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你修煉得到的力量,而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只會存在於這裡,我會感謝你所做的一切的。」他嘆了口氣,「可惜長者賜予我的力量不夠了,又被莫名的靈性力量所有擾動,不然我可以等到你獲得更高成就後再出來的,而不必這麼急著動手。」

  他又看了看瑤璃,揮了揮手,道:「再見了。」他扭了扭脖子,舒展了下愈發靈活和充滿生機的身軀,便從石縫之中擠了出去。

  等到出去,他就是瑤璃,或者是另一個名字,那不重要,他將會代替她的身份,會慢慢接手屬於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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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四十五章 收意追至源

  那少年人通過堅岩縫隙,逐漸往外挪去,他雖是少年模樣,可是四肢修長,比瑤璃健壯了許多,所以速度稍微慢了一點。

  此刻他心中滿是自得,等他融入了這個世間,不但能擁有長者留下來的力量,也不必像瑤璃一般選擇拋棄記憶。

  只是等他從中縫隙之中擠出來之後,卻是神情一僵。

  只見一個高大魁梧的壯漢坐在不遠處的岩石上,此人的手掌極為寬大厚實,這刻正用手指撥弄著一塊石子,看到他出來,笑了一笑,拍了拍手,站了起來。

  山壁之上可立足的地方不多,其人這一站起,立時有一道陰影罩了下來。

  少年人滿臉警惕,他沒有從這個壯漢身上感受到任何靈性力量,但現在能到這裡的,肯定不是什麼尋常人。

  唯一能肯定的是,這不是瑤璃帶來的,因為兩個人的意識有時候是交錯在一起的,瑤璃絕對不認識這個人。

  他不由退了一步,道:「你是誰?」

  伊初慢吞吞道:「你不知道麼,我在找尋至高,你身上有祂的靈性。」

  少年人聽到他說及「至高」,先是皺眉,隨即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聲冷笑,與此同時,他身上一道心光驟然膨脹,看樣子是想在進攻的同時將整個石窟都是順帶毀去。

  伊初站在那裡沒有動,那道光亮直接從他身上透過去,不止如此,就算是撞向岩壁的心光也是沒有影響到任何物事,好像那些都是不存在的一般。

  少年人臉色不禁一變,身軀在原地微微一晃,卻是飛空遁行而去,然而一個天旋地轉之間,他發現自己又是落回到了伊初面前,而在他的意識之中,在那一瞬間似乎有一個幾乎撐天立地的巨人身影一晃而過。

  伊初上來一把抓住他的頭顱,道:「那個小姑娘挺不錯的,你我可不喜歡。」說著,五指一用力,卻是一下捏碎了少年的頭顱,驟然之間,這個少年人整個身軀也是像是破裂的陶土一般,散落了一地。

  而在那個洞窟之中,也是在這一瞬間,就像是溺水之人探出水面,瑤璃猛地一個深長吸氣,所有的生機和活力又一次回到了身體之中。

  她身上的僵硬和冰冷也都是逐漸退去,並恢復了過來,她先是一連咳嗽了幾聲,再是調息了一會兒,便恢復了正常。

  過了一會兒,她就從洞窟之中側身走了出來,看了伊初一眼,道:「謝謝了。」

  伊初道:「小姑娘,你怎麼知道要找我的?還留下了靈性指引?我自問可沒有留下什麼行跡。」

  瑤璃搖頭道:「我不知道你,但是我知道這一切一定都有一個開始,那天我感應一股靈性出現,使得的他迫不及待出來,這一定是他所忌憚的力量或者人。」

  伊初道:「是麼?你是玄修吧?遇到危險了,為什麼不用訓天道章找你的同道呢?」

  瑤璃抬頭看了看他,道:「你要是不出現,那我就要找了。」就算她的身體僵硬,可只要意識在,也斷不了訓天道章的傳遞。

  伊初笑了笑,這個小姑娘有點想法,小姑娘應該也不確定他是敵是友,所以事實並不像她自己說得那樣,而是想將他引過來,然後再一網打盡。說不定方才早是通過訓天道章告知了上面,有人已經在盯著這裡了。

  可他非但不覺得被當了槍使,反而很欣賞這個小姑娘的膽大。

  他道:「其實你一開始就可以尋找上層,而不是選擇隱瞞下來,這樣也不會遇到危險了。」

  瑤璃認真道:「這是我的事,而且我知道,要是我說出來,可能就永遠找不到答案了。現在我能報上去了。」

  伊初問道:「我方才聽到你們說話了,那個『長者』是怎麼回事?」

  瑤璃沉默不言。

  伊初見她不回答,倒不介意,道:「現在你不說也不要緊,我不會強迫你的,我會等到你覺得合適的時候。」

  只要知道這個小姑娘與至高的力量有所牽扯就可以了,他不介意再等上一等。

  瑤璃不止是不想回答,而是少年死後,她的意識裡面現在出現多了很多莫名的東西,並且很是破碎,需要重作整理。

  而且這個人的身份也不明。

  除此之外,她還要找一個人。

  她道:「我要回去了。」

  伊初道:「好,我送你回去。」

  瑤璃沒有拒絕,她知道這個人實力很強,道理上說那個少年擁有她的大部分力量,如果這個人有惡意,她根本不是對手。

  兩人再次回到了駐地後,瑤璃先是看了下時日,果然和她猜測的一樣,並不存在什麼缺失的一年。

  下來她則是找尋到那個南劍師。

  也是這個人激發了某種神性力量,使得那個少年意識控制住了他,並留下了線索,指引自己往伏州這邊來。那個少年甚至還怕她不往這裡走或者往後退縮,特意替代她坐上了通向這裡的飛舟。

  因為之前的情形特殊,她又不是守正宮的人,所以沒有十足的理由不好查這個南劍師,現在卻可以了。

  一個人不可能長期在密林深處生存,就算躲在了這裡,也一定是時不時回駐地的。

  出乎意料的是,這件事兩天之後就有結果了。

  東庭深處實際上有十來處玄府駐地,她所在之地只是其中一個,那南劍師從這裡離開後,就跑到了另一個駐地之中,並一直在那裡沒有離開,所以得了傳訊後,輕而易舉就將他抓住了。

  但是這麼容易抓住,瑤璃反而覺得這個人可能與這件事關係不太大,至少不是牽扯太深之人。

  只是半天過後,南劍師就被帶到了瑤璃面前,只是稍稍一問,其人便就交代了,道:「我只是奉拿錢辦事,一個人給了我一個神性種子,讓我這麼做的,還讓我到這裡來避風頭,說是過幾天就沒事了。」

  瑤璃道:「那人長什麼樣?」

  南劍師搖頭道:「沒見過,我們是通過書信聯絡的,交易則是通過銀庫寄托完成的。」他加了一句,「我說得是真話,你們可以查看我的記憶。」

  瑤璃清楚記得,在休沐日那天前,自己每一天的記憶都在,不可能是那個少年出來作祟,所以這件事背後應該還站著一個人,這個人還熟悉她的行蹤,知道她那天要去安州。

  但是這個人就很難找了,在學宮裡,因為和謝蘭在一起,她出行的消息幾乎就是不透明的,也用不著保密,因為哪怕從她們乘坐的飛舟上,都能推斷出她們的去向。

  她對這裡駐守弟子道:「這人先交給你們了,稍候守正宮的人會來帶他走。」那弟子道:「這位師姐放心吧。」

  瑤璃從駐地堡壘中走出來後,伊初正站在外面等著她,道:「你事情處理好了麼?」

  瑤璃看了看他。後者一笑,拿出一枚牌符,道:「這個東西你看下,我想問的事你可以告訴我了麼?」

  瑤璃看了手中的牌符,這是守正宮的符令,持此令符意味著其人替守正宮辦事,每一個天夏修士都有辨認的方法,玄修則更是簡單了,通過訓天道章,立刻可以與此物進行比照。在確認這是真的後,她心中一鬆,點了點頭。

  伊初神情嚴肅了一些,道:「長者是誰?」

  瑤璃道:「我收穫的意識告訴我,『長者』是許多神子的父親。」

  伊初緩緩道:「你是『神子』?」

  瑤璃看向他,認真道:「我是天夏人。」

  伊初神色一正,對她一拱手,致歉道:「是我問錯話了,那麼那個少年是神子吧?長者又是什麼樣子,你還記得起來麼?」

  瑤璃想了想,搖頭道:「關於『長者』,我的記憶只有一片光。」她沉吟道:「長者給了神子一種力量,用途之一好像是能替代和融合某個人,其餘的……」她揉了下額角,許多東西都是破碎的,她能看到一些,但又不確定。

  伊初唔了一聲,又道:「你方才說,有許多神子?」

  瑤璃道:「我的憶識裡是這樣的,但我不知道這些神子在哪裡,也不知道這事是不是真的。」

  伊初嚴肅道:「如果是真的,那麼不算你和那小子的話,恐怕還有其他人,這件事我會報上去的,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可以告訴我的麼?」

  瑤璃想了想,蹙眉道:「其他……好像那個長者以前好像在天夏域內出現過……」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突然間一陣頭疼,似是有股力量在阻止她往下追尋。

  伊初心裡琢磨了下,「長者」莫非是至高的某個化身?即便不是,也一定與至高相關。因為他尋找至高靈性的時候,引發瑤璃自身靈性的共鳴。

  看眼前這情況,他第一次感應到東庭這邊存在至高靈性的時候,說不定就是瑤璃和那些神子的存在所引動的,這樣的話,繼續等下去就是了。

  他道:「你如果想不起來,那也不用勉強,畢竟我的事情與你無關,好了,小姑娘,早點回去休息吧。」

  與瑤璃說過話後,他就離開了駐地,來到了遠處一處山丘之上,拿出牌符之後,對著天中一禮。

  少頃,便見一道浩蕩清光垂空而落,周圍似被一片光幕所包裹,張御化身自裡顯現出來,道:「伊道友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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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四十六章 見異觀己明

  伊初對著張御一拱手,道:「張廷執有禮,瑤璃的事情,想必張廷執知道了?」

  張御微微點首。

  瑤璃早在往密林深處去的時候,就將自己的打算傳入了訓天道章之中了。

  只是這等涉及上層靈性力量的追尋,若是他這等層次之人提前關注,不定會引發靈性偏移,所以他沒有往那裡著意。

  而且他知道,伊初也是被吸引去了那裡,那麼大致是沒有什麼事的。

  而接下來的事情,他現在也是清楚了。

  伊初肅然道:「張廷執,我以為此事一定是和至高有關的,假設那位『長者』是至高的某個化身,還曾在天夏出現過,那些神子若還有融入他人的能力,那麼我懷疑,天夏之中可能就有不止一個神子的混入,他們的目的很值得懷疑,若是不查個清楚,有可能會涉及到天夏的安危。」

  他還有一點沒說,現在那些資才出眾的天夏後輩修道人裡,會不會有這些所謂的神子存在著?會不會已經有了執掌權位之人?

  張御頷首道:「伊道友的擔憂是有道理的,神子之事暴露出來不是壞事,早些得以知曉,總比晚知曉來的好。」

  他認為這個時段顯露出此事凡是一樁幸事,現在他們與元夏定約,正好有十載空餘,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來解決這件事。

  他略作思索,道:「這些事機由我來處置,『至高』那邊道友可以繼續追查下去。我不會限制你的時間和行程,道友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便好。」

  伊初肅聲道:「好,在下會繼續找尋下去的。」

  談話結束之後,伊初便是收起牌符,告辭離開。

  張御思索了一下,從莫契神族的神性上看,「至高」的靈性很可能達至上層大能那一層次,似這般層次的力量,是不會參與什麼具體的事情的,所以所謂「長者」或是「神子」,這應該至高力量傳遞至世間的延續。

  例如莫契、伊帕爾、都是與至高脫不開干係,但都是對其力量的借取或運用,但並不代表「至高」本身的態度。甚至「至高」是不是存在一個獨立的人性化的意識也還不能確定。

  在原地立了一會兒後,他轉身往那片玄府駐地之中走去,伊初已然離開了這裡,應該是去別處感應靈性線索了。

  他走入進來的時候,所有人似乎都沒有察覺到他的身影,他來到瑤璃此刻所在,見後者正拿著一本小冊子在寫著什麼。

  瑤璃這時抬起頭,見到是他之後,眼前一亮,站起道:「老師?」

  張御微微點頭,道:「隨我走走吧。」

  瑤璃道一聲好,她收起小冊子,從裡走了出來。

  兩人沿著修葺平整的大道而走,這裡視界開闊,可以看到遠處的飛舟泊台上引導光芒一直閃爍著,一駕駕飛舟起起落落,更遠處則是一縷縷金紅色的晚霞和雲彩,微暖的晚風吹來,帶動著兩人衣襟袍角。

  瑤璃捋了下面上的髮絲,跟在張御一旁,她能感覺到,跟在這位老師的身邊,有一種心境寧和的感覺。

  不多時,兩人走到了駐地東邊一處開闊的廣場上,看得出這是一處軍卒平日放鬆的擲球場,這裡有座微微高出地面的玉台,上面刻著玄渾蟬翼紋路。

  張御道:「知道這個駐地的用處麼?」

  瑤璃想了想,道:「兩位老師在的時候,是為了清剿威脅天夏的神異。學生來的時候,見這裡正在擴建,將來或許會成為一處州郡吧?」

  張御道:「無論是駐地還是州郡,都是為了拓展生存空域,我們會做這些,別人也會做這些,天地之中的爭端是永遠存在的,沒有對與錯,只是我們願意也樂意接納真心融入進來之人,但是心懷惡意的,那也不吝施加手段。」

  瑤璃若有所思。

  天夏也確實是這麼做的,東庭府洲有著大量的土著,這些土著許多年輕一代除了外表之外,內裡和天夏人也沒什麼分別了。但是直到如今,仍舊有大量的土著存在於密林之中,過著飲毛茹血和血祭神異的生活。

  張御道:「近來修持如何?」

  瑤璃抬頭看向他,道:「老師不問我那長者和神子事情麼?」

  她只是知道這位老師有來歷,但並不知道的具體身份是什麼,可是張御出現在這裡,她隱隱約約已能感受到老師的身份並不簡單。

  張御語聲溫和道:「你是一個師教,也是一個玄府修士,只需要做好你該做得事就是了,而你做得已經足夠多了。剩下的這些事,自有為師和上面諸修來擔負,你心裡不要太多掛礙了。」

  瑤璃想了想,嗯了一聲,她想了想,又道:「老師,那位伊先生?」

  張御道:「他是得我委託,到此間來查問一些事,他若再找你問一些事,你覺得合適的,可以回答,不必有什麼太大顧忌。」

  他望向遠處,道:「其實神子又如何呢,只要入了天夏,願意承認天夏的身份,那麼就是天夏人了,是何出身並不重要,但若是違背天夏規序,那麼不管他是什麼人,又是什麼來歷,也自然會有天夏之法制他。」

  瑤璃聽了這番話,心中負累去了許多,道:「謝謝老師。」不過她還有一個問題,抬頭道:「老師,學生這一次受了牽制……」

  張御道:「你是擔心身體裡殘留有『長者』的力量,生怕以後也會受其影響?」

  瑤璃點了點頭。

  張御抬袖而起,伸手一指,點在了她的額頭之上,霎時間,一股清氣滌蕩全身,瑤璃頓覺神思一片清明。

  張御道:「在你放棄神性力量的時候,那些力量便已經不存在了,只是在那個意識消散之時,隨著殘破的記憶帶來了一些殘破的氣息,只要你自己不願意,那便不足以構成力量形成的根基。」

  瑤璃認真一禮,道:「謝老師,瑤璃記下了。」

  張御道:「我走了,下來要是有什麼疑難,你可以找項主事,也可以找萬明玄首,你的資質很高,為師希望能在上層見到你。」

  交代過後,在瑤璃目光之中,他身影一閃,一道宏大清光騰空而起,便隱沒了在天穹之中,只留下了滾滾雷音四面傳蕩。

  清穹道宮之中,張御這一縷意識回到了正身之上,他稍作思索,守正宮的職責便是鎮壓內外神異,故是得知了『神子』和『長者』的存在後,自是要檢查下天夏內部是否有這等力量的混入了。

  不過正如他與瑤璃所言,若是自認為天夏人的,自然可以接納。當然前提是其力量可以自主。

  要是受外在力量所制,那麼不單單要看他們自己怎麼認為,還要看他們身後的人怎麼認為,所以首先是把這些人找出來,然後再做甄別。

  此事也不易為。

  似如瑤璃這般,可以從根底上查證並非是天夏的出生之人尚還是容易的,但是那些能代替融入的就不同了,還有些甚或可能從孩提時代就被神子侵佔,那就不容易找出來了。

  但首先可以排除的是那些前代真修。這些人大多數是跟隨天夏渡來此世的,不可能與這裡的上層力量牽扯上任何關係。

  所以若有修道人有問題,最大可能的是落在玄修群體之中。

  還有一些,就是軍眾了。因為軍眾是依靠神袍來激發出神異力量,那麼若動用高層次的神異力量反過來壓制神袍,甚乎利用神袍的力量都是可以的,要是這些人各自分開還好,要是聯合到一處,危害卻是較大。

  反而是天機院的可能性是最小的。因為工匠天生與神異靈性相衝突,神異力量一旦暴露出來,也就沒法繼續打造造物了。

  這個事情並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所以在思考過後,他先是將此事告知了陳首執,隨後他將風廷執、晁廷執請了過來,與這兩人討論了一些問題後,決定先是從玄修這裡處理這件事。

  三人議定後,便令神人值司將梁屹、英顓、俞瑞卿、姚貞君,師延辛等玄修喚了過來。

  待諸人皆至之後,他便將這件事說與諸人知曉,又言:「這等隱患極可能存在於我輩玄修之中,該是如何處置,諸位可以說下自身之意。」

  梁屹率先出聲,但他的態度很是激進,道:「廷執,這些人都是禍患,必須及早清理了,梁某以為,該是展開一次徹查,將這些污穢全數清理出去,絕不能留存一個在我天夏之內。」

  師延辛道:「梁道友,大可不必如此激烈,暫時也不必針對太多人,若是有些人認同自己是天夏人,那自是無礙,我們可以暫且不問。

  而有些人想攀附在天夏這棵大樹上,那麼唯在獲得足夠高的地位時才可能造成危害,故我等可先排查那些擁有足夠資才的修道人,先確認這些人沒無問題便好。」

  梁屹立時駁斥道:「師道友,這話不對,難道造成的危害小便不是危害了麼?而且若是此輩融入了他人身軀,代替了原來那人,這首先便是侵害了我天夏人,此事絕不能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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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四十七章 理內分清濁

  梁屹的話立時得到了在場其餘幾人的認同。

  哪怕再小的危害也是危害,都是在必須清除之列。

  師延辛則是繼續道:「梁道友,若是融入佔據我天夏修士的神子,那自然是要找出來的,可是做事情,總要有主次先後之分,事情要一步步走,首先要排除的,就是那些較大危害的,而後才能顧及根節末梢。」

  俞瑞卿道:「俞某認為,不管此事如何,首先要弄清楚的,是此輩之手段,若是查證不出此輩手段,難免事倍功半。」他看向張御,「所以是否能先搜查出一個神子來,從其身上瞭解一些具體的情況。」

  張御頷首道:「此事可以安排,只些神子未見得都在天夏,也有可能在別處,還有可能是未曾入我天夏的,所以如今不止要查證,還要加以防範,諸位需要有所留意。」

  諸人都是神情一肅,應了下來。

  英顓這時忽然開口道:「大混沌當是可以鑒別。」

  在座大多數都是玄法玄修,所以對此有些不解,甚至有些警惕。

  張御卻是明白的,無論是神異力量和神性力量,最避諱的其實就是大混沌,因為這兩者幾乎是不可能共存的。

  至今也沒有哪個腦袋清楚的神明去主動沾染大混沌,那些不清楚的統統變成混沌怪物了。

  因為這個緣故,大部分渾修其實是可以排除嫌疑的,因為神子定然會主動躲避這等力量。而為什麼說大部分,因為若是層次足夠高,那麼是可以偽裝成渾修的。

  他道:「道友是準備牽連大混沌之氣以作判別?」

  英顓點頭。

  梁屹質疑道:「英道友,你可以確保萬無一失麼?」

  英顓神情平靜道:「不能,因為有些人本來就心神不堅,這些人沾染了大混沌後,或許會對大混沌分外渴求。」

  梁屹看向張御,道:「廷執,此法並不穩妥,梁某不贊同如此做法。」

  師延辛這時道:「師某倒是覺得,可以在那些資才過人的修道人先試下此法,以作鑒別,這些同道本來心性堅定,若是他們過不了此關,那只是因為他們自己本身便就守持不住。」

  張御道:「關於如何鑒別,我這裡已是有一個想法,稍候完善之後會與諸位道明,英道友之法可以作為備選。」

  他的打算,是設立一個感神章印,並讓人所有玄修都是修持,但凡有不屬於玄法的力量,便會使得氣神不純粹。

  但這個方法也未必能將那些神子全數鑒別出來,因為若是有自高位力量的遮護,還是可以隱藏的。可好在能得遮護的肯定只是少數。

  諸人再是商議了一番後,便各自分頭安排事機。晁廷執也是起身離去。唯有風廷執留了下來,他道:「道友說那些神子還有融入他人之能,除了前代真修,現在的真修弟子,也是有可能的,不得忽略了去。」

  張御道:「只需從入世之後查證起來便可。」

  以往那些真修,整日就是躲在靈妙玄境之中,根本不與外面接觸,替代了也沒用。那些神子的目的為何不知道,但似乎是為了獲取力量,那麼替代尋常玄修遠比真修來的難度低。

  似玄修打交道的有許多是尋常人,不像真修,平日打交道的只有真修,你要有什麼不對,馬上就發現問題了。

  風廷執道:「這件事需與各位廷執再溝通,風某去與各位廷執處走一番。」

  張御道:「如此也好。」雖然向陳首執說過這件事了,但是要徹查牽扯到方方面面,的確也需要事先打一聲招呼。

  風廷執一禮之後,便告辭離去。

  張御則是在殿中思考,說實話,神子的話,只要玄廷認真起來,相信是能查出一個結果的,只是那個長者……

  瑤璃層次不夠,看到的只是一團光亮,可是他通過幫助後者梳理氣意,卻是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身影輪廓。

  到他這個境界,並不會外形所迷惑,只會看事物本質,故是事機是否如他想的那樣,還要真正見到長者才能知悉。

  這時有神人值司來報,道:「廷執,韋廷執來了。」

  張御道:「有請。」

  不一會兒,韋廷執進入大殿,與他在殿上見禮,兩人坐下之後,他道:「張廷執所言之事,韋某從首執那處得知了,覺得刻不容緩,此事需要盡快處置。」

  他所負責之事,便是與玉京諸位大攝直接交通,勾連玄廷與內層上下,所以他所要盯著的,主要軍府這一塊。在聽說軍卒之中也可能有潛藏的神子,他便主動尋來了。

  張御道:「韋廷執打算如何做?」

  韋廷執道:「張廷執,按理說這是守正宮之事,查證人手也應該從守正宮中挑選,不過聽張廷執之言,似是懷疑玄修之中最有可能存在這等人物?」

  張御沒有避諱,道:「不錯,雖不見得事實如此,但必須先做這個假設,故是如今查證人手不宜從玄修之中挑選,需要另擇人手。」

  要是以往,這件事若是傳揚出去,可能會因此引發真玄之爭,但是現在元夏威脅在外,內部矛盾被壓到了最底層,眼前沒有這個爭執的必要。

  再說以往玄修勢弱,是因為上面無人。而現在張御坐鎮上層,更是玄廷次執,又是玄法開道之人,所以反倒不至於因此引發矛盾。

  韋廷執聽他如此說,心頭稍鬆,張御現在威望極高,他若是不鬆口,非要用守正宮之人,那這個事情也是有些難辦。

  而此事說開了,下面的事也就好商量了。

  他想了想,道:「韋某欲抽調一部分真修,先查各上洲的軍府。」

  軍府這塊在他權責之內,至於查修士,不管是查真修玄修,用何人去查,那就都是守正宮的事了。

  張御對此表示認可,他提醒道:「韋廷執,如今各府事務官吏也多數披上了神袍玄甲,那些神子也未必一定躲藏在軍府,州府之中也要有所留意,而且從神子的能力看,也排除會改換身份,故若是有事務官吏或者軍卒亡故,也不能忽略了去。」

  韋廷執慎重道:「韋某會加以留意。對了。」他抬頭看來,「張廷執,韋某認為,此事既在東庭發生,那麼需先從東庭查起,需向張廷執打聲招呼了。」

  張御道:「此事該如何便如何。」

  他不會因為自己出身東庭,就對東庭百般偏護,該查地方就需查。

  而且東庭現在無論是軍眾和府洲事務官吏,只有少部分還是原來的,大部分是從別處調過去的。

  特別是現在的都尉是蘇芊,其直屬部隊是原來駐守玉京的光燁營,所有軍卒的出身都是清白無比,想要完全替代的難度遠高於別的地方。

  韋廷執與張御商議過後,也是告辭離去。

  接下來,張御閉關數日,立造了一枚名喚「通神」的章印。

  此印是基於聞印、命印而成,不但可以查證是否有神性外感,而且能提升修道人感應之能,所需要的神元極為微小,實用性極好,且第一章書的修道人便可以觀讀。

  立造好此印之後,他將之傳遞給了英顓、俞瑞卿、師延辛、梁屹等人,告知了此中用法,隨後他又對著某個命印喚了一聲。

  班嵐恭敬之聲立刻傳了出來,道:「守正,可有什麼吩咐麼?」

  張御將那枚「通神」章印傳至到他那處,道:「班玄修,你且觀讀此印。」

  班嵐什麼原因都沒有問,當即應了下來,並於片刻之後將此印觀讀了,他道:「守正,屬下已然得有此印。」

  張御見他無礙,微微點頭,這也是預料之中,不說其人本是上宸天修道人,對於身邊大多數人都很防備,而且本身功行也足夠高,所謂神子,也未必有其人的力量層次。

  他道:「你設法將此印傳播出去,讓越多人知曉越好。」

  班嵐依舊沒去問為什麼,道:「是。屬下一定做好。」

  如果是主動去推動的,那麼那些神子一看就會引起警惕,但若是由修道人推動,特別是班嵐原本就有著傳授法門的名聲,那卻是不至於引起較大懷疑。

  他當然不會只找一個人,除卻班嵐之人,那些在訓天道章之中有著一定名聲的玄修也是在他擇選之列。

  這些人自不用他自己一個個去關照,傳諭吩咐各地玄首加以安排就是了。

  在安排下來此事,只是半個夏時過去,卻有傳訊送至。

  這段時間裡,這等玄修大多數都是接受了章印,但是有三人拒絕了,理由各不同相同。其中一個直言神元正好用盡,所以延後一段時日。

  而另一個卻說自己章印排列的整整齊齊,不想再多一個。這個理由看著很敷衍,但是他卻是相信的。

  最後一個人則是說自己不擅長感應之類的手段,不願意浪費神元去做此事。此人看去似是最為可疑。

  只是他看下來之後,卻是認為第一個人疑點最大,因為延緩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甚或拖延到不再有此事。

  他看了下此人背景,此人出身冀空上洲,名喚練青雲,修道八十二載,如今修為已臻第四章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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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四十八章 獲軀代心識

  冀空上洲,此方上洲所在處處皆是高低錯落的飛空島陸,若繁星一般分佈在天穹之中,上洲所有的建築都是建立在這些浮島之上的,乃是真正的空中樓閣。

  某些飛空嶼陸也極其龐大,不亞於州郡之地,但由於翼空上洲的產出和各種神異生靈並不是集中在一地,而是相當分散的,需要修道人進行頻繁調動。

  這就導致在此洲之中,修道人若是沒有飛遁之能,又沒有自己的法器飛舟的話,那麼只能被困在這一座座形若孤島的飛空嶼陸之上,非常之不方便。故而有一個說法,翼空上洲的修道人若不具備法力及心光飛遁能力,那就不算是一個完整的修道人。

  這等情況很難改變,因為此上洲一直出於衛護玉京而存在的,需要涵蓋的範圍極廣,這些浮空島陸就相當於一處處堡壘和陣壇,反而符合守禦要求,所以沒有可能整合到一起。

  此刻諸多形若山峰的浮空飛嶼之上,一駕法器飛舟正在其中穿梭而行,練青雲坐於主艙之內,駕馭著飛舟在洲外行駛而去。

  這時迎面飛來一大群飛鳥,竟是撞擊在飛舟之上,但是又被靈性光芒彈開,兩名弟子正在那裡認真記錄著路程之上見到每一頭生靈。

  近來由於對海路的開闢,肅清了大量盤踞在海島上的神異生靈,使得翼空上洲面對海上的壓力驟減,但是這也導致各種尋常生靈開始瘋狂滋長繁衍,還有更多小型神異生靈出現,這種飛鳥尤其之多。

  洲內正準備查明其分佈範圍,集中時間進行一次清剿。

  駕舟弟子這時道:「練玄尊,前方出了飛虹帶,就快到州域邊緣了。」

  練青雲淡淡道:「知道了。」

  他表面平靜,內心卻是有些不安。

  他於心下道:「為什麼要叫我找個藉口出來?」

  另一個聲音道:「我懷疑上面開始懷疑你了。」

  練青雲道:「為什麼這麼說?只是因為我要延緩觀讀那個章印麼?這不是很正常的麼?」

  那個聲音道:「因為我感覺到了靈性悸動,再加上那章印有問題,所以近來你最好還是小心一點為上。」

  練青雲皺眉道:「可是有訓天道章,我跑到哪裡都是沒用,還不如閉關。」

  那個聲音道:「你閉關不過是拖延,而且始終在上面的眼皮子底下,此舉等於無用。」

  練青雲吸了口氣,搖頭道:「那出來也是一樣的,如果你的判斷是真的,那我們又能到哪裡去呢?」

  那個聲音道:「你們這裡真是麻煩。」

  天夏的規序就像是無處不在的大網,現在又加上了訓天道章,一個玄修若是做出一點不軌之事,那根本無處可逃。

  他頓了頓,道:「你可以去海上。」

  「海上?」

  「海外都護府陸續發現了通向地下海坑的通道,那裡至今不在天夏轄界之內,去了那裡,你就可以擺脫危險了。而且以你的修為,尚不至於讓玄尊出動,大致可以無虞。」

  練青雲有些猶豫起來,道:「真的有必要麼?」

  現在情況還沒有完全確定,就是因為一個可能,那就要逃離這裡,他過往的一切努力都要拋開,他有些不太甘心。

  那聲音道:「哪怕我判斷錯了,你也需要堅持此間的行程,因為上面若真的懷疑你,那麼你一旦有離開冀空上洲的跡象,那麼追剿你或者讓你返回的命令當就很快會來了,如果不是,那麼你可以在周旋一陣再回去。」

  練青雲道:「我知道了。」

  翼空上洲,洲治常勝郡鹿州玄府之內,新任玄首司顧華正在翻看著一份名冊。

  因為翼空上洲的主要職責便是拱衛玉京,實際上許多安排都要看玉京的,所以他這個玄首整日只需要聽從玉京的安排就是了,在本洲之內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玄府修士只要一聽玉京的諭令到來,照著做就是了。

  但是這一次不同,徹查命令是從玄廷直接送遞到各個玄首手中的,難道是由來執掌安排的。

  適才玄廷有人到來,要他著重留意幾人,其中就包括練青雲。

  在他一提那「通神」章印後,練青雲就急著往外跑,這等舉動,反而極大可能證明其人有問題,不過他並不準備將之直接拿下,而且他想看看,這個人是否有其餘與之交好之人,而這些人是不是也有問題。

  還有,他會設法給其一點壓力,因為越是這樣,其便越是容易犯錯,也容易暴露出一些東西來。

  此時此刻,練青雲眼見得就要出得翼空上洲的洲域範圍了,這個時候,忽然訓天道章之中有傳訊到來,尋問他此刻去哪裡,準備要做些什麼。

  他心中一跳,回訊道因為一位同道找尋自己,所以趕去與之匯合。可以回訊之後,他卻感覺不安,雖然訓天道章之中私人之間的傳訊具體內容外人是無從得知的,可是傳訊從何處來又到何處去,要查卻是能查到的。

  他越想越是不安,嘆道:「可能讓你說中了。」

  那個聲音道:「你必須走,果斷一些。」

  練青雲這個時候倒是恢復了冷靜,道:「有一件事我需先確定下。」他試著問詢了一下其餘同道,卻是發現,其餘人這個時候也被追尋了去向下落,而並不是針對他一個人,他遲疑道:「這樣的話,未必是針對我……」

  而這個時候,他忽然微微一個恍惚,隨後眼神神情發生了些微變化,好像瞬息間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練青雲看了眼外間,哼了一聲,道:「關鍵時刻拿捏不定,還是要我來下決心。不過下來我也不需要他了。」

  他一直潛伏在練青雲的意識之中,只是與瑤璃意識中的那位少年人不同的是,他選擇的是與之合作,第一時間就讓其知曉自己的存在,並且利用長者的靈性力量給其提供各種幫助,這六十多年下來,此人已經對他完全信任了。

  但他不會平白付出,他的目的始終是奪取其身軀和意識,替代其成為另一個人,之所以一直沒下手,那是想等一個合適時機。

  但這是有一個極限的,如果練青雲邁過玄尊門檻,那麼很可能將他排斥出去,所以他準備待其功行積蓄完滿,準備成為玄尊之前將之取代,這樣就能完全獲取其力量了。

  只是計劃很好,卻是被天夏的突然動作給打亂了,導致他不得不提前下手。

  天夏的動作很奇怪,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他認為或許是其他神子暴露了自己,不由暗罵是哪個蠢貨急於求成,肯定是新近覺醒之人,不然不該清楚天夏秩序嚴密,但凡有一點異動就會有所察覺。

  這時前方的飛空浮嶼漸漸變得稀疏起來了,因為這裡已經是冀空上洲的邊緣地帶了,也是因為到了這裡,他才敢於動手。不然極可能讓玄府玄首發現端倪。

  然而正最後一個遮蔽視界的飛空浮嶼被甩開身後時,他的神情卻是一緊,就見遠空所在,一駕駕飛舟組成了一條陣列,攔阻在了前方。

  他辨認出來這是冀空上洲軍府的鬥戰飛舟,不過對方並沒有對他展開攻擊,而是示意他暫停前進。

  他目光閃爍了一下,還是依言停了下來。

  情形不明,不宜動用,況且這裡至少上千駕鬥戰飛舟,肯定也有相應的披甲校尉,鬥戰起來他也佔不了便宜,能不動手還是不要動手的好。

  這時對面分出來上百駕飛舟,其中一駕尤為龐大,到了他面前後,艙門一開,一個浮空平台飄了出來,上面站著一對軍士,當中是一個披著軍袍大氅,身形高挑的英武女子,他認得這是翼空上洲的都尉莫若華。

  他想了想,也是從飛舟之中飄身而出,來至近前,抬袖一禮,狀似隨意道:「原來是莫都尉,不知什麼事情?」

  莫若華抱拳回有一禮,道:「練玄尊,因為元夏威脅,最近這幾載軍府需要演練攻防戰,期間不准任何一個人隨意出入,除非有玄府的允許,這在訓天道章上面已然通傳了,練玄尊你沒有看訓天道章麼?」

  練青雲心中咯噔一下,雖然他可以承繼這具身軀的一切,但是沒法獲得訓天道章,怎麼知道這個時候會有傳遞消息?

  要說他最討厭的,那就是訓天道章了,因為有許多東西可以直接在上面對照驗證,他沒法知悉上面的東西。

  這一刻,他無比希望自己是一個真修。

  他假意看了下訓天道章,點頭道:「原來如此,方才我一路往外趕,所以未曾留意此事。」

  莫若華道:「練玄尊這是要到哪裡去?」

  練青雲鎮定道:「我向玄府說明過了,此回前往外洲相助同道,所以急著趕路,在出來之前,可不知道有這條規矩,莫都尉可否通融一二?」

  莫若華道:「那對不住了,你可以告訴我那是哪位修士,我們會通傳當地的軍府和守正駐地,讓他們設法安排人手相助你那位同道,非常之時,希望連玄尊能夠理解。」

  練青雲點頭道:「我理解,理解。」

  莫若華看了看他,道:「那麼請練玄尊回去吧。」

  練青雲沉吟片刻,表面看去似有些遲疑,他抬頭道:「我有一些話想與莫都尉單獨說,不知可否?」

  莫若華看他一眼,她一抬手,旁處的軍眾退下去,唯有從副還留在身邊,她道:「你說吧。」

  練青雲目光閃爍了一下,這一刻,他身上法力猛然一張,霎時便將整個浮空平台都是包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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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四十九章 縛翼靈難出

  練青雲這一出手,便將整個浮空平台都是圈入了進來,方圓數里俱是在心光涵蓋範圍之下,同時立時他一握拳,心光向著中間的莫若華擠壓而去,想要將之制拿住。

  整個舟隊若是沒有了都尉,就算重新有人繼任指揮,也一定會稍微混亂一下,一旦出現了這個空隙,他立刻可以闖了出去。

  到了外間,除非玄首親自追剿,否則沒可能抓拿到他。

  但是冀空上洲的玄首,通常是不會輕動的,因為其人受玉京束縛,不是遇到同層次的事機,連分身都不會派遣出來,至於其他人,等追上他的時候,他早就逃入海域之中了。

  茫茫大海,又上哪裡去找自己?

  莫若華在心光展開的一剎那,就已經有了反應,她眉心一閃,身上迅速披上了一層外甲,整個人迅速變成了一個金屬巨人,而且這層外甲並不是由外覆蓋的,而是由其身體內部激發出來的。

  與此同時,她伸手抓住了長劍,並且一劍向前斬出!

  練青雲卻是露出不屑之色,他選擇入駐修道人的身軀,就是因為修道人能力變化較多,對於任何環境都能適應。

  而這些披甲軍士,縱然擁有同一個層次的力量,但是變化較少,不可能與他們抗衡。

  劍光斬來,他身體站在原地沒動,但卻驟然一虛,任由劍光過去,而身外氣光一閃,一隻頭毛朱赤,腹塗白練,狀若四翼鷹鳥的觀想圖從身軀之中飛躍出來。

  此觀想圖名為「蔽震」,如今的觀想圖,隨著訓天道章的出現,各種玄法章印的傳播,早已超脫了早期時候的窠臼。

  每一個人玄修的觀想圖都不會是相同的,哪怕外表看著一樣,內裡也是有所區別的。

  他這觀想圖不但可以強攻硬打,而且能夠瞬間改換場中所有人的認知,只要沒有抗衡手段的,幾乎沒法與他正面對上。

  這一刻,莫若華似是感覺到了什麼,手中長劍一轉,向著正確方向斬了過來。

  練青雲不覺詫異,因為那一劍完全是循著他真正站立的地方而來,沒有受到認知偏轉的影響。

  他對這一位倒是有了些佩服,因為不被眼前之物所獲,在戰陣之上完全依照自己的本心而行,這需要強大的意志力和對自己的絕對信心。面對他這個第四章書的修道人還能如此,足見心志之堅。

  不過沒有用處,沒有變化的劍法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他意念一轉,觀想圖足下一抓,輕而易舉就拿捏住了劍刃,同時四翼拍打了下來。

  莫若華卻是藉著劍光斬出,身上驟然升騰出了一個裹滿青藍色光華的巨人虛影,伸手一擋,卻是將那觀想圖擋了下來。

  當年明校尉仗著外甲,和元童老祖也是過了兩招的,結果雖然被打得很淒慘,但總算全鬚全尾的回來了。

  現在過去那麼多年,外甲又有了一定進步,而無論外甲還是修道人的法器,怎麼運用關鍵還是看人,同樣一個物事,到了不同人手裡,就是不同的表現結果。

  莫若華知道自己打不贏對手,可是堅持幾個回合卻是沒有問題的,這足以讓身後的艦隊反應過來了。

  練青雲本擬一照面就拿下人,可現在卻是受阻,他也是立刻應機而變,沒再去強求拿下對手,而是將觀想圖留下拖住莫若華,自己則駕起一道遁光離開了此間,直接就衝入了對面的舟隊之中。

  不是他想外其他地方走,而是那些地方其實佈滿了肉眼難辨的隱形玄兵,不然區區千餘艘飛舟,又怎麼可能封鎖住整個天穹?

  而且一旦去了空曠之地,也是給那些飛舟發射玄兵的機會,反而衝入了舟群之中,依靠著彼輩舟身遮護,可令各舟之間投鼠忌器。

  但是他也小看了這些軍府軍眾,今次的佈置,就是為了針對修道人而佈防的,也是故意留下的這一個看似極有破綻的地方。

  此時飛舟彼此之間的靈性光芒舒張開來,天穹之中像是連接成了一片靈性光湖,練青雲感覺自己像是衝入了一片粘稠的泥沼之內,遁光居然被緩阻了下來。

  對此也有準備,祭了出來一道光氣,霎時將前方靈性撕開。

  現在玄修不再是以往什麼手段都沒有,每個人通過訓天道章的論道,清楚了自身的短板,身上早已備妥了應付各種各樣狀況的手段。

  可是這個時候,每一駕飛舟之上都是飛射出來一道道靈性鎖鏈,彼此縱橫交纏,居然於瞬間形成了一面靈性大網。

  練青雲立感不妥,要是任由此網力量凝合,千餘艘飛舟的靈性力量全數凝集到一起,他就衝不出去了。

  此刻他要是施展神通,那必然會停滯片刻,那就失去了向前行進的速度,那說不定就會出現更多變數。

  於是他心光一凝,以指帶劍,向前伸出,同時遁光速度陡然一快,似光虹射去,前方靈性鎖鏈紛紛破碎,其中數駕飛舟因為靈性反逆,承受不住,也是凌空爆裂。

  可在這個時候,數個披甲校尉身上閃爍著靈性光芒,從不同方向衝了上來,並與他撞在了一處,儘管下一刻,這些人都是被震了出去,可也成功將他阻遏住了。

  那些靈性鎖鏈一道道延伸過來,很快纏繞到了練青雲身上,他在那些披甲校尉的干擾之下不及擺脫,動作也是越來越慢,最後像是飛入蛛網之中的飛蟲一般徒自掙扎,而無從脫出。

  可即便如此,他的掙扎力量也是使得千餘駕飛舟的靈性光芒忽明忽暗,極不穩定,這也看得幾位校尉心驚不已。

  第四章書的玄修他們不是沒見過,可此人玄光這般強橫,他們也真是沒想到。

  練青雲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心下暗恨,要不是故錯形勢,觀想圖拿來牽制莫若華可,只要一個運使,就能叫所有飛舟都是失去正常的認知,自己哪會落到如此境地?

  只他方才如此想時,心有所感,抬頭一看,見一名三十許的道人出現在了上空,神情一變,「勞誠毅?」

  來人赫然時冀空上洲的守正駐地值司勞誠毅,與他同一層次的修道人,這下他徹底死心了,有這人在一旁,便是他衝出舟隊,今朝也沒可能脫身。

  勞誠毅看他幾眼,一甩袖,一道法器照下,就將之心光鎮壓住了,而其觀想圖也是隨之消散了去。

  莫若華脫身出來,收回長劍,回到了舟隊之中,她對勞誠毅道:「勞值司,你方才問舟隊能不能對付功行高深的修道人,現在證明,舟隊配合一定的披甲校尉是能抓住這等人的。」

  勞誠毅道:「確實是能,但是今回他只有一個人,如果在再多一個,卻就未必了,再則此人今天是以逃遁為主,沒有鬥戰意願,莫都尉,你們也有極大運氣成分,要是此人留下不走,你們未必能贏。」

  莫若華身邊的從副不服氣,正要反駁,莫若華卻是伸手阻住她的話頭,認真看著勞誠毅,坦承道:「是的,我們還存在缺點,還需要繼續改進。」

  戰陣之上不講對錯,知道自己的缺點,而後改進,那才對得起自己和部下的性命,她很感謝勞誠毅給了他們這一次演練的機會,還指出他們的缺陷所在。

  勞誠毅道:「人既抓了,我便先帶走了,莫都尉,告辭了。」說完,他對著莫若華一禮,就拿起被鎖禁住的練青雲,往冀空上洲洲治飛遁而去。

  半天之後,練青雲就被帶到了玄首司顧華的面前,他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其人,他道:「你就是所謂的『神子』了?」

  練青雲露出疑惑之色,道:「什麼?玄首這是何意?」

  司顧華看著他,面色平淡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我問你,你現在還能運使訓天道章麼?」

  練青雲眼神閃爍了一下。

  司顧華點點頭,道:「看來是不能了。」就在不久之前,發現練青雲的名印黯淡下去,而其人還好端端的在這裡,這就是說真正的練青雲已然不在了。

  練青雲抬起頭,忽然道:「司玄首,我想活,我願意配合你們,我願意將所有知曉的神子告知你們,只要你們能讓我活下去。」

  司顧華琢磨了下來,道:「練青雲可以回來麼?」

  練青雲面色微變。

  司顧華道:「明白了,看來一旦你佔據了他的身軀,想他歸來,便是不可能了。」他語聲之中頓時多了一些惋惜之色。

  練青雲這時抬頭道:「若沒有我,他也沒有今時今日的成就!沒有我,你們也找不到其他人。」

  司顧華語聲平淡道:「我們能把你找出來,也自然能把其他人找出來,我猜你們之間是有感應的,其實你們越不安分,便越易暴露,以前是不知曉,現在知曉了,抓出你們不過是費點時間罷了。」

  他看著練青雲,道:「不過你既然承認自己不是天夏人,那就好辦了。」

  練青雲心覺不妙,下一刻,接觸到了一雙銳利目光,光芒一閃之間,只覺頭腦一昏,意識頓時變得一片渾然。

  司顧華看了一會兒他的意識,發現其所知曉的東西像被一層力量所阻礙,強行破開只會什麼都不剩下,但能確定有東西便好。他當即喚了一個玄修弟子過來,關照道:「把這裡的事情,呈報給張廷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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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五十章 拘陣問竊神

  張御這裡在訓天道章之中落入「通神」章印之後,由於班嵐等人的推崇,才過沒有幾天,已然被許多玄修所接受。

  見識到這個章印的好處,而且還用不了多少神元,絕大多數人當然不會拒絕。有一些真修在聽說此事後,還頗為羨慕。

  只是畏懼此印的,聽說非是強制觀讀,自然會本能的進行迴避,這便是天然篩選了一遍。

  短短幾天之內,八成以上的玄修都是選擇了觀讀此印,越到後面速度越快,因為別人得了此印,且有了明顯好處,但你卻沒有,那自然是不願意的。

  等到再過半月左右,應該大部分玄修都會選擇此印,那些餘下之人,則就要加以重點關注了。

  這等時候,司顧華對於練青雲的呈報也是送傳到了他這裡,且是上面詳述了自己對其人力量的判斷。

  司顧華認為,其意識被某種力量所封閉,應該是牽扯到了某種上層力量,亦或是一把鎖,一旦有外力介入,立刻崩毀,沒有給你嘗試的可能,所以沒有強行破除。並且認為,若是同源力量可得引導,那麼或許可以破除這般鎖。

  張御考慮了下,司顧華的判斷有一定可能,不過這是抓住的第一個神子,其餘神子尚有未見,此事還待證實。

  至於瑤璃那邊,她早已經主動拋卻了這些力量,再去接觸,反而是給其傷害,所以不準備把這個學生再拖入進來了。

  現在這個方法已經證明了是有用的,而且所有玄廷上層都已是達成了一致,那麼接下來,不外就是繼續推進,清理內部了。

  所謂「神子」若是沒有更高一層的力量干涉,那將翻不起任何浪花。

  就是不知,那個「長者」是否會插手此事了。

  而與此同時,因軍府之內可能也會混入「神子」,所以各上洲軍府也是進行了一次徹查。

  為了確保結果,兩府從外宿調了一批人過來。外宿許多修道人數百年前就在外宿守禦了,還有一些在外宿修成道法的,與內層牽連不大,且那些神子跑去外宿的可能也不大。

  因為內層之人更適合侵佔不說,外層不但時時刻刻有虛空外邪的影響,還需要面對神裔和上宸天的侵襲,除非你老老實實當一個平民,否則一旦追求力量,那麼不知什麼時候就死在外間了。

  軍府的鑒別方式比較簡單直接,那就是立誓,軍府上下層都需立誓,終生不得背叛天夏,一旦違背,則將應誓。

  本來軍眾就是為了維護天夏而存在,所以立誓毫無問題。

  似若莫若華這等人,早再第一時間便就立下重誓了,且從上到下都是如此,這才能帶領軍眾攔截練青雲。

  伊洛上洲,軍府大堂之內。

  明校尉一身軍袍大氅,帶著自己的從副大搖大擺走入進來,站定之後,側身往一邊看去,遠處走過來了一名高大校尉。

  明校尉對他一抱拳,高聲道:「裴校尉,許久不見了。」

  裴校尉抱拳還有一禮,道:「是許久不見了,卻不比明校尉意氣風發。」

  明校尉大咧咧道:「我有什麼可意氣風發的,這麼多年了,還是一個小小的破校尉。」

  裴校尉眼角微跳,這是在罵誰呢?

  不過他知道明校尉就是這個脾氣,還有嘴上老是讓人難堪,不然以這位的資歷,早就成為一方都尉了,不過其本人似也沒有挑大樑的意思,畢竟這位常常言,統攝部眾不及上陣對敵來的爽快。上面自然也就尊重他的意願了。

  這個時候,有兩個校尉從內堂之中走了出來,見到二人,便對著他們抱拳招呼。

  明校尉回有一禮,本待問幾句,不過這兩人似乎得過什麼關照,沒有多言什麼,腳步加快就離去了。

  看著兩人背影。明校尉伸手拍了拍裴校尉的肩膀,道:「這一次軍府喚我們來立誓,也就是說幾句話的事,裴校尉不要緊張。」

  裴校尉有些不舒服的晃動肩膀,避開他的手,道:「我沒緊張。」可話是如此,此刻他的心裡,卻遠沒有表面表現的那麼鎮定。

  這時前方有一位軍卒走了出來,對著兩人一禮,道:「明校尉、裴校尉,很快就要輪到兩位了,還兩位不要擅離。」

  明校尉道:「知道了。」他對裴校尉笑了笑,道:「看來很快就輪到我們了。裴校尉,你知道麼,只要立下了誓言,要是心裡對天夏不忠誠,那麼立刻遭受誓言之制,據說是粉身碎骨的下場,神魂亦是半點不剩,嘖嘖,死的可是非常難看。」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了。

  裴校尉心裡非常煩躁。

  過了一會兒,那軍卒走了出來,道:「兩位可以進去了,不知兩位誰先?」明校尉大聲道:「我先來吧。」他解下大氅,遞給一邊的從副,隨後走到了內堂之中。

  裴校尉在外等著,看著明校尉的從副很是鎮定,道:「據說那神子什麼人都可能,你不為你們校尉擔心麼?」

  那從副想了想,非常確定道:「別人會,校尉不會,校尉若是被神子佔據,那一定是那神子腦袋不清楚,這樣的神子沒有威脅。」

  裴校尉看了看他,他一時都搞不清楚這是在誇人還是在罵人了。

  過了一會兒,明校尉神清氣爽的從內堂走了出來,他上來對裴校尉道:「裴校尉,你不問問我什麼感覺麼?其實就像沐浴,渾身暖洋洋的,特別舒暢。」他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能不能每天都來這裡立個誓。」

  裴校尉不想聽他說話,等到那個軍卒招呼,就疾步往內堂走。

  明校尉這時在他後面道:「哎,對了,這個立誓和我們想的不一樣,下面尋常軍卒可以不追究過往,像是我們這些校尉,就算以往對天夏些許不忠,也要一併要算在誓言中的。」

  你不早說?!

  裴校尉身軀僵了一下,然而就在微頓這一瞬,他察覺到兩個立在門口的看守修道人立刻朝他看了過來,兩面來的目光如同利劍。

  那軍卒關切問道:「怎麼了,裴校尉,身體不舒服麼?要不要等一下再來?」

  裴校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沒事。」

  他在那兩名修道人目光之下走入了內堂,前方有一個泛著光芒的陣勢,軍卒在他身旁道:「裴校尉,走上去立誓就可以了。」

  裴校尉腳步艱難走入了陣中,這時一道光芒罩定下來,他一瞬間變得無法動彈,唯有立誓結束方能出去。

  只是沉默了片刻,他道:「我要檢舉。」

  那兩名修道人好像絲毫不覺意外,其中一個人走了過來,道:「說吧。」

  裴校尉略顯艱難道:「一個我手下的李軍候,還有一個……是我自己。」

  那修道人語聲不變,道:「裴校尉,摘去所有神袍外甲,往陣內走,去那裡等著軍府裁定。」

  裴校尉默然片刻,依言而為,他一摸眉心,從身上摘下了琉璃玉石,並扔在了地上,除卻了此物後,他的鬥戰能力至少少了大半,也是失去了最後的抵抗力。

  不過在上洲之內,就算反抗也沒有用處。他努力呼吸了一次,往陣內深處走去,到了這裡,出現了一個寬闊空間,這個時候,他腳步一頓,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手下,也就是自己剛剛檢舉的李軍候。

  原來李軍候已經比他先一步來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裴校尉走到另一邊,面無表情坐了下來。

  坐有不久,他只覺陣勢一動,隨後發現自己轉到了一處大殿之內。上面居中坐著伊洛上洲玄首高墨,還有洲牧、軍府都尉,監御使等人也俱在場中。

  這時一名道人站了出來,道:「裴應德,你是用何手段佔據眼下這個身份和原主身軀的?」

  裴校尉吸了口氣,道:「裴某固是佔據了此身身份,但也是他原來傷重不治,如果我不這麼做,他也是一樣在戰陣上戰死。」

  他對天夏的規矩很清楚,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主動坦承。其實他也想過逃走,但是在軍府之中根本沒有機會,你一有異動立刻就被人發現了。

  那道人道:「那你們的目的何在?」

  裴校尉苦笑道:「還能是什麼,不外是力量,地位了。我們借取了原來的身份,也便只有借用他的一切才能成事,若是為了破壞,花那麼大力氣到頭來不是什麼都沒有麼?」

  那道人道:「所有神子都是這般想的麼?」

  裴校尉搖頭道:「我不知道,我見到的神子並不多,這麼多年,也只見過兩個,一個是李軍候,念在都是一般身份的份上幫了他一把……」

  「還有一個呢?」

  裴校尉嘆道:「陣亡了。一次清剿異神的時候陣亡了。」

  那道人道:「你們不是有長者的力量護持麼?」

  裴校尉沉默了一會兒,道:「他用自己的力量去救同袍了,所以自己沒能躲過,我當時覺得他很蠢,但現在覺得他死得其所。」

  那個道人看了看他,道:「名字?」

  裴校尉抬起頭,道:「我告訴了你們,你們準備如何?他還有家人,而且他也為天夏犧牲了,要是此事洩露出去,他家人又如何自處?」

  那道人沒有說話。

  上面坐著的監御使嚴肅說道:「事情必須要徹查,若是他事先違反了天夏規序,那麼自要嚴懲,還原身一個公道。要是他未曾違背任何規序,那該是他的榮譽還是他的,至於他的家人,我們自會酌情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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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五十一章 究內尋索跡

  在接下來的時日中,天夏各上洲軍府之中,陸續查了出來七例被神子取代之事。

  張御看了呈報,見除了伊洛上洲兩例之外,其餘都是集中在天夏本土東陸,並且是往西邊去越少,從這般可以看出,其源頭在東庭的推斷倒可能是真的。

  而且從時間上看,最多可溯及到六十年前,目前還沒有看見比此更長的,且大部分集中出現在這個時段。新近所見,也就是瑤璃這一例。

  當然也有可能有潛伏更長久的。

  目前玄修這裡,此般人就算有,也不太可能出現在上層人物之中,因為玄修最早一批人是玄廷扶持上去的,無可能在玄廷眼皮底下隱瞞下去,而至今為止的成就玄尊的玄修加起來也沒幾個。

  便是有,也只會在真修之中了,但這個可能同樣很小。

  真修因為需磨練心性,不然功行修持極易出問題,對方可替代了意識和修為,但並不等於能替代了心性,這反而是最可能暴露或出問題的。

  所以下來排查重點要放在兩府,或者說洲府之上。

  另一個,這些神子並無法說清楚自己的來歷,他們的欲望似乎與尋常人沒什麼不同,而且或許是因為潛伏並吸收了天夏人意識的緣故,其也接受了天夏人的一些行為準則和理念。

  這也正常,不然其沒法完全替代原身,所以這也就出現了為天夏赴死的神子。這個該如何界定,還有待商榷。

  這時有神人值司在殿外言道:「廷執,風廷執和韋廷執到了。」

  張御一直在等這兩位,便道:「請兩位入內。」

  不一會兒,韋廷執和風廷執二人進入殿中,與他見禮之後,便被請入了座中。

  韋廷執坐定後,道:「底下的呈報張廷執當是看過了。韋某看了報書,認為從裴校尉的事情來看,現在彼此相互勾連的查出來的雖只是兩個,但應當還有沒查出來的,或許數目比我等想像中的還要更多。」

  張御道:「呈報上看,各洲軍府徹查看來進行的差不多了,如今各地府洲如何?」

  韋廷執道:「我與幾位大攝溝通了下,認為各洲之間既要排查,還要不耽擱正常的運轉,恐怕這一番查證下來,最長要用去數載時日了。」

  張御對此是能夠理解的,各上洲都府之中的事務官吏也的確難查一些。

  因為按照天夏規序,神異力量不得主動用於未曾犯事的非武備人員身上,這就導致府洲和軍府不可能採取相同得方法。

  還有如今各洲生產除了民用保證之外,都在逐漸開始為大戰做準備了,正是事務繁忙之際。

  再說府洲不似軍眾那般秩序謹嚴,平日都是在駐地鎮守,與外相對隔離,每一個人的行止去向都是軌跡明晰,要倒推六十載,並理清楚這裡面的事,這就需要時間。

  當然,前提是不動用一些極端手段。比如讓各地玄首行使權柄,施展大法力,將洲中所有人都是頓止,然後以陣法配合法力搜找,那麼一天之內就可以有結果。

  不過除非是遇到緊急情況下才會如此做,畢竟每一個天夏人的意志都要得以保證,所以這等手段動用要十分謹慎,現在還未到達那個地步。

  張御道:「此事不用急,寧可慢一點,也要保證沒有漏網之魚。」只要把軍府和玄府這兩塊掌握武力的地方保證穩妥,那麼餘下的事可以慢慢處理。

  韋廷執得知了他的態度後,也是放心下來,因風廷執也是到此,他知道兩人當還另外有事,故是交代過後,便就先行告辭離去了。

  待他走後,風廷執道:「道友,風某這兩天看了一些這些神子的冊報。目前看起來,這個神子和長者或許沒那麼簡單,其既然以竊據別族的力量根基而延續,那會不會是諸紀元中早便存在的某一個種群?

  這等種群應當不是自然繁衍的,而是人為塑造的,塑造之人極有可能就是那長者。要是如此,我們更當小心了。」

  張御頷首,長者或許是源頭,現在長者是幾個,目的是什麼,因何而存在,是一直自我延續下來,還是傳承至今,都還不清楚,這是他們下一步要搞清楚的事。

  他道:「長者可能層次較高,若是有心躲藏,不好查證,六十載前有神子出現,如今依舊還有,說明這『長者』可能一直在活躍之中,所以這個事情不能鬆懈,所有後續入玄府的弟子,都需要盡量觀讀『通神』之印。」

  風廷執道:「現在風某是真不希望見到六十載之前的例子了。」

  張御道:「事實如何,我們終究是能弄清楚的。」

  風廷執與他議定了下來該是如何排查範圍之後,也是告辭離去。

  張御在他走後,陷入沉思之中,那日從瑤璃那裡看到的長者身影,身形輪廓與他的養父有幾分相似。

  但相似並不等於就是,而且荀師與養父兩人早便認識,聽荀師語氣還是知道一些事的,若真是有問題,荀師應當早便發現了。

  從長者的手段中看,以陶土化人,倒是與復神會的一些手段相似,復神會則用的是莫契神族的技藝,故他認為,風廷執判斷其是寄附諸紀元文明之上族群,這倒是一定可能的。

  假設其一直存在著,那麼早前的那些神子,或者長者,說不定還擁有著諸多前紀歷的文明成果。

  但不管如何,應當是與至高有關係的。相信等伊初那邊有了結果,當就能知曉答案了。

  時間一轉,一月過去。

  益岳上洲,洲治衙署之內,洲牧辰左正在批閱文書,一名心腹文吏走入進來,將又一疊文書擺在案上,並輕聲道:「府君,玉京的人已經來了,玄府的人也到了。」

  辰左將最後幾筆寫完,把文書整齊擺在一邊,整理了一下冠袍,坐正身軀,道:「請他們進來。」

  文吏下去傳命,過了片刻,進來一名長身玉立的年輕修士,還有一名身著尋常官吏袍服的事務官吏,看著四旬左右,面目很是俊雅。

  辰左待他們進來,這才站起,對著兩人一禮,看向那年輕官吏道:「這位就是孫從事了吧?」

  孫從事對他一禮,道:「見過府君。」

  辰左沒有托大,還有一禮。

  因為對面這位是上書殿的人,其職責是輔佐幾位大攝處置整理文書和安排日常事務,其人雖然位階不高,但其人之言行,卻可以說是代表某位大攝的意思。

  至於玄府之人,他不準備多做交談,互致一禮便算見過。

  待請了兩人坐下後,孫從事道:「府君當是看過我們的書信了?根據我們的探查,益岳上洲洲府之內極可能存在一名神子。」

  辰左沉聲道:「這是如何發現的?」

  那年輕修士開口道:「同樣是一位神子交代的,其言早年在益岳上洲時,曾得另一位神子的幫助,其人乃是一位地位不低的官吏,但具體是哪一個,當時那人也沒有頭緒,但根據線索推斷,此人現如今極可能仍在益岳上洲。」

  辰左凝神思考片刻,看向孫從事,道:「請轉告幾位大攝,辰某當會徹查清楚,給諸位大攝一個交代的。」

  孫從事看了他幾眼,笑了笑,語聲客氣道:「有句話,只是我個人的意見,這不是給幾位大攝一個交代,是給天夏上下一個交代。」

  辰左不置可否,他看向那個年輕修士,道:「吳玄首的意思是什麼?」

  那年輕修士道:「吳玄首的意思,若是需要,玄府會抽調人手幫忙。」

  辰左沒再多問,又說了兩句,結束了談話,便即送了兩人離去。

  隨後他喚來心腹文吏,道:「查清楚了麼?」

  心腹文吏低聲道:「朱郡太守,屠岸靈。」

  辰左道:「讓他體面一些吧。」

  心腹文吏一驚,遲疑道:「府君,這個時候……」

  辰左語聲平靜道:「其餘上洲都還沒有出問題,偏偏我們益岳上洲有了,可哪怕出問題,也不能先出在我們這裡,別人可不會記得後出問題的那些人,以後想到此事,第一個就會先想到我益岳上洲,你明白麼?」

  那心腹文吏點了點頭,道:「屬下明白了。」

  他知道,辰左能力出眾,益岳上洲上下都是打理的井井有條,沒有意外的話,下來很快就要調任去玉京了,若是能順利登上六部部主之位,未來大攝也是可期。

  可要是這上面出了點什麼問題,那就是一個污點。這位上官一輩子維護名譽,清廉自守,怎麼會容忍這等事呢?

  心腹文吏告辭之後,便來到了外間,做這等事要繞開玄府,自然不能請動修道人了。

  但是要拿捏一個沒有武力的官吏,哪怕不用修道人,也還是簡單的事情。

  他手下有一批雇募軍,都是從外宿因傷早早退役回來的,雖然都是六七十歲的年齒了,但是仍然維持著一定的鬥戰能力,足以做這等事了。

  辰左坐在衙署之內,一整天忙碌下來,到了他難得沒有再批閱公文,而是一邊品著茶,一邊翻看著一本《名人錄》。

  他的手很穩,托舉書冊的手半點不見晃動,如此一直到了夜半時分,忽然間,某個方向上衝天光華亮起。

  他有所感覺,站了起來,往那邊看了一眼,發現正是朱郡方向,他目中透出冷光,道:「無能,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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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五十二章 斷生可移魂

  辰左雖見事機超出自己的預判,可是他並不慌。他做事向來走一步看三步,在別的地方他也有佈置,只要沒有超出一定限度,他便能將此事壓下。

  此時外面管事來道:「老爺,玄府遣人過來問詢,洲中似有神異力量動盪,可要玄府出面平復?」

  辰左沉聲道:「回告玄府,我已是派人去查問情形了,洲中也有軍卒,就不勞操心了。」

  他的回覆很快傳回到了玄府之中,雖然語氣較為生硬,但是益岳上洲玄府諸修知道他就是這個脾氣,所以也不在意,但依舊將此如實報知了玄首吳萼。

  一個玄首若是想插手地方事務,特別是這種涉及神異力量的事,那洲府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通過上報玉京來設法壓制。

  好在吳萼性格較為溫和,辰左治理洲中之事又特別有手腕,上下皆得安,所以她一般也是不予干預,這既是十數年來的默契,也是她出於對洲牧的尊重和信任。

  辰左看著外間,頭也不回問道:「孫家那小子有無反應?」

  管事回道:「遵照老爺的吩咐,將他安置在了壁壘之內,此刻應該對此還一無所知。」

  洲府衙署是為了方便察觀各處,所以建立在了洲中僅次於玄府的高處,任何地方一個動靜都能及時看到。

  而為了避免孫從事察覺到什麼,所以以保護為名,特意將他安排在有著重重護持的駐壘之內,內外消息就比較閉塞了。

  管事又道:「老爺,就算這孫從事老實,但此事鬧這麼大,最遲明早一定得知,而且監御使那裡怕也是瞞不住。」

  監御使職責負責監察兩府的,所以洲牧一舉一動都在眼中,而且其也有自己從玉京帶來的一套班底,要探查什麼事的話,洲牧沒有道理去阻攔。

  辰左道:「此事無礙,便是他呈書,我自會向上分說。」只要沒有什麼傷亡,也沒違反天夏律條,這些小事他總是壓得下去的。

  此時此刻,朱郡衙署已然坍塌了一半,太守屠岸靈站在空地之上,他身上已然披上了神袍,神異靈光在身上跳躍著,陰沉著臉看著前方諸人,喝問道:「你們要做什麼,我是朱郡太守!」

  對面是三十多名金屬巨人,都是從事文吏派來的雇募軍,他們沒有說話,只是默不作聲擺開了陣勢。

  他們只是受雇行事,只知道這個人可能非人,對洲中有危險,至於其具體身份,那是一概不問。而且這個人明顯表現出了超常的能力,更讓他們確定這個人是有問題的。

  屠岸靈身上神異力量閃爍不已,可謂憤怒到了極致,他本是在衙署辦公,這些人衝進來對他下狠手,他不得不奮起反抗,導致他隱藏的力量暴露出來了一部分。

  這個時候他心中也是有些惶惑,武裝力量要想出現在郡中,並且直接攻擊到衙署內,沒有洲內的是不可能的,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是自己的身份洩露了?

  可要是這樣,布好陷阱,直接以上令將他誆到一個地方抓捕起來不就是了,何須動用這等手段?

  那從事文吏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但是那些雇募軍認為這個方法不妥當,因為假設對付的是一個非人異類,那麼對方或許會對危機有靈性感應,而且動手之前他們還特別研究屠岸靈的過去,發現這個人屢屢避過危險,這更有可能了。

  若是這麼做不成功,那麼反而引來會造成更大危險。

  從事文吏權衡過後,覺得唯有突襲,因為時間上來不及。他們只有一夜時間,便是他們事先佈置好陷阱,萬一其人不來,也就錯過了。雖然這般做也可能導致動靜較大,可是目標不會走,只要事情解決了,那麼一切就都可以壓下去。

  屠岸靈此刻沉著臉,他身上的神袍不足以讓他和眼前這些雇募軍相鬥,所以他已然激發了神性力量,可神性力量是有限的。

  實際上每一個神子的力量都是有限的,故是他們迫切的想利用手中的這點力量去獲得更多。或者是力量,或者是名聲和地位。

  要獲取力量,唯有替代修道人,可是潛入修道人之中是很困難的,修道人天生抵抗能力強於他人,不見得定能侵佔成功,反而平常人就容易許多了。

  所以那位替代練青雲的神子說沒他練青雲成就不了那也非是事實,若沒有其自身努力,也不可能有後來成就。

  屠岸靈是州中的事務官吏,以往沒有動用神性力量的機會,也就是替代原主的時候稍微動用了一點,現在猛然爆發出來,力量立時到達了第三章書的層次。

  但是那些雇募軍卻是一點不慌,他們在外宿與邪神神裔廝殺,與上宸天修道人對抗,與神異生靈鬥戰,戰鬥經驗何其豐富,遇到的這個層次的敵人也不在少數,自有一套應對的方法。

  隨著場中陣勢散開,其中兩個披上外甲的金屬巨人立時向前衝出,另外兩個則是位於後面,負責遮掩的同時也是防備其人逃脫。

  而另外三十餘名雇募軍則是形成一個包圍陣勢,將一根根靈性鎖鏈向著屠岸靈扔了過去,便是無法制敵,也能對其形成干擾。

  屠岸靈在這群雇募軍的配合攻勢之下一下變得非常狼狽,神子也不是天生什麼都明白的,需要去學習,需要去認識,比如他就是空有力量,但沒有任何鬥戰經驗,所以根本就不是這些老辣雇募軍的對手。

  很快他就壓得失去了還手之力,並被靈性鎖鏈牢牢捆縛住,再也動彈不得。

  從事文吏見到安全了,便自後方走了出來,看著道:「屠岸靈,神子?」

  屠岸靈身軀一震,雙目之中神采黯淡下去,慘笑道:「果然是暴露麼?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從事文吏沒有回答。

  屠岸靈嘆道:「算了,不重要了,不過我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天夏之事,可能請求赦免麼?」

  從事文吏冷笑道:「那這具身軀又是哪裡來的呢?」

  屠岸靈沉默下去,他道:「不管如何,我家人是無辜的。」

  從事文吏道:「你的家人若是不知你的身份,那麼他們也是受害之人,我們自是會加以甄別的。」

  屠岸靈像是卸脫了什麼心事,一下放鬆下來,道:「這我就放心了。」他又抬起頭,道:「何從事,請照顧好我家人。」

  從事文吏感覺不對,正要再說什麼時,卻見其人頭顱一低,再看之時,已然無有聲息了。一名雇募軍上前查看了下,對他搖了搖頭。

  「自絕而亡麼?」

  從事文吏微微皺眉,不過並不妨礙他完成此事,自絕了反而減少了許多麻煩。

  他在這裡待了一會兒,將手尾處理乾淨後,就回轉到了洲治衙署,待面見辰左後,說事已然辦成。

  辰左問道:「為何弄出如此大的動靜?」

  從事文吏道:「本來我們是打一個突襲的,不過這個人似乎有修道人口中的靈性感應,我們才一靠近就發覺了,只能強攻,不過我們事先布下了包圍圈,沒讓此人逃走,

  辰左道:「有傷亡麼?」

  從事文理道:「沒有。那些雇募軍很老練。」

  辰左道:「沒有傷亡就好。那些雇募軍安置好了麼?」

  從事文吏回道:「安置好了。這些人也都是幹了幾十年的雇募軍了,從無毀譽之事,而且都是簽了契書的,沒有辦法將此透露出去,每一個人屬下也都是給足了好處,足夠他們養老了。」

  而在此刻,朱郡某一幢不起眼的屋舍之內,一個本來癱躺在那裡的男子忽然睜開眼睛,隨後慢慢從榻上坐了起來。

  屠岸靈道:「幸好,幸好。」

  無論是洲府和玄府都不知道,極少數神子只要事做好完備的佈置,是可以捨棄原身,再度轉移的,消耗的只是神性力量。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只選擇一個壽數有盡的尋常人。

  他站起來,忖道:「需得盡快離開這裡了。」

  這一次天夏雖然沒能拿到他,但是天夏方面明顯有鑒別神子的方法,他哪敢在這裡久留,決定逃去偏僻之地先躲藏起來,等風頭過去了再說。

  在靠近洲治衙署的一處駐壘之內,孫從事有些心神不寧,他是有一定敏感性的,總覺得辰左安排自己住在這裡,很不正常,恐怕別有什麼目的。

  他關照了一下身邊隨從,道:「去和門口守衛說,說我要見監御使。」

  那隨從走了過去,很快又回轉道:「從事,守衛說為了從事安危考量,若是要見監御使,還請先遞書。」

  孫從事暗道:「果然如此。」

  按照正常流程是應該如此,他雖得大攝委派,但這一次大攝並沒有給他什麼特權,所以他不能隨意與監御使往來,除非監御使主動尋他,或是得到了洲牧同意。

  不過他也只是試探一下,一般來說這只是小事,底下守衛都是會通融的,現在卻阻攔他,那說明事先得了關照了,那肯定是有事!

  他關照隨從道:「讓趙玄修用訓天道章聯絡監御使。」隨從得令下去,過了一會兒,轉回言道:「從事,那處沒有回應。」

  孫從事篤定道:「無礙,我們等著。」雖然沒能交通上,可他的意思已然傳遞出去了,就看對面願不願接了。

  大約一刻之後,門外有聲響起道:「孫從事可在麼?我奉監御使之命,請孫從事前往衙署一行。」

  孫從事笑了笑,站起道:「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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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五十三章 歸故溯舊觀

  孫從事來至監御使傅相所在,與之見過禮後,後者對他言道:「昨天晚上城裡出事了。」

  孫從事心中一動,本能感覺這事與他被阻攔在宿處有關,他道:「敢問傅監御使,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傅監御使道:「朱郡太守屠岸靈在衙署之內遭遇襲擊,因故身亡,除他之外,無一傷亡。」

  孫從事一驚,一郡太守居然在自己的衙署遭遇襲擊?那些駐衛幹什麼去了?可是後面那「無一傷亡」四字,卻是令他感覺到了古怪。

  這事怎麼想都是不合情理的。

  他道:「不知原因為何,可曾查清了麼?」

  傅監御使道:「從下面報上來的呈書看,是這位屠岸太守以往收藏的一件神異力量物品出現了問題,才是導致如此。」

  孫從事無比確定道:「這是藉口!」

  傅監御使道:「確然是藉口,這個人很可能是神子。」

  孫從事一怔,隨即忍不住道:「為什麼?」

  傅監御使緩緩道:「辰左這個人我瞭解,能力出眾,但卻是對名聲太過看重,不允許有任何污點,尤其是他麾下的官吏許多都是經他之手提拔的,這個屠岸靈便是。

  現在他可是升遷在即,要是出現這等事,若問他一個識人不明,他也無疑辯駁,而給人壓一壓,便可能無法挪動,若再過個幾年,可未必再有這個機會。」

  孫從事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他身為大攝身邊的從事,對這個事情他倒是能理解的。

  不過這件事他們推斷的出是如何一回事,找不到證據的話,他也是不能出去隨便亂說的,就算回去也不能這麼講。

  傅監御使道:「我找你來並不只為了這件事,縱然辰左做得有些激進,但是沒有任何人受傷,這件事具體如何,還有待查證,但現在我們面對的還不僅是這個問題。」

  孫從事道:「敢問監御使,這又如何說?」

  傅監御使對著旁側關照了一聲,隨從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此前與孫從事有過一面之緣,來自於玄府的年輕修士走入了過來,對著兩人各是一禮。

  傅監御使道:「賀真修,你來說吧。」

  賀真修道:「還是關於神子的事,我們懷疑昨夜斃命的屠岸靈是神子,但若是真被辰洲牧處置了倒還好,若是處置不好恐怕會有麻煩。」

  孫從事道:「不知什麼麻煩?」

  賀真修道:「現在所有的神子我們都是盡量活捉,這是為了從他們那裡找出更多同類,還有一個,就是我們不確定這些神子是否可以轉移意識,儘管之前沒有出現過這等先例,可又不得不防。」

  孫從事一驚,道:「所以這位神子若是轉移了意識,那就極可能留下禍患?」

  賀真修道:「是有此可能,但現在還不能確定,因為這些神子之前交代之中,他們也只是認為有這等可能,自己不具備這等能力,並沒有見過等同類,但願我們只是多想了。

  不過目前也不必著急,因為那神子即便真能轉挪,條件也當很是苛刻,我們判斷,必須是受重傷或者自身本來無意識之人才可承載。

  這樣的話,可以查一查朱郡之中有沒有這類癱病之人,或者恰好亡故之人,說不定能找到線索,再有還有要看一看朱郡之中昨夜有沒有外出之人,若是有,需得重點排查。」

  傅監御使道:「這方面倒不用擔心,因為辰左辦事向來穩當,就算他不知道這件事,也早就封鎖了朱郡出入要道了,要查起來很好辦。」

  孫從事點點頭,這辰左雖然激進,但做事也的確讓人挑不出太大毛病。就算造成了隱患,可也沒讓事情朝著惡化的方向繼續發展下去。

  他道:「只是洲府上下都在辰州牧手中,我們要查此事不易,可要在下向玉京傳報麼?」

  監御使探手阻止他,道:「不必如此,雖然洲府之內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但藉口既然是屠岸靈因藏品為神異之物而亡,那我自需徹查其人有無貪瀆之事,我會派遣人手盯著此事的。」

  他又看向賀真修,鄭重道:「另外,希望玄府那邊也能配合,益岳上洲的事,那麼最好在益岳上洲解決,盡量不要驚動玉京和玄廷。」

  賀真修知道輕重,他打一個稽首,肅然道:「傅使君,我會與玄首說的。」

  在事情定下後,他便回到了益岳玄府之中。

  玄府月台之上,梅花樹下,吳玄首端坐在一團白色雲氣之中,她看起來才二十許,眉目溫婉,一襲合身道裝,手中持有一柄拂塵,雖是外表美貌,可身上道氣充盈,讓人一望而知這是一位有道真人。

  賀真修上前見禮,並將事情經過說了下。

  吳玄首聽罷,起法力算了一算,輕嘆一聲,道:「辰左這事做差了。」

  賀真修道:「師叔曾多次誇讚此人,可我看辰左,依舊不脫凡人之名位利祿,還是一個庸人。」

  吳玄首搖頭道:「我們看他們貪戀紅塵,可他們看我們又何嘗不是遠離紅塵,不著地氣呢?無論修道亦或是追逐名位,都是各執所求,完自我之情志,若單以此論高下,實不可取。」

  賀真修道:「是,師侄說錯了。」

  吳玄首沉吟道:「只是此事,我需向張廷執稟告一聲了。」

  賀真修一怔,道:「師叔,不必如此吧,那位張廷執聽說乃是玄法上尊,益岳上洲這裡若是出了紕漏,這會否藉故拿捏師叔,致師叔座位不穩?」

  吳玄首看了一眼,笑道:「你方才還說辰州牧迷戀紅塵,貪慕權位,可是你為我這玄首之位擔憂,豈不是犯了一樣的毛病?」

  賀真修愣了下,隨後一躬身,慚愧道:「師叔教訓的是。」

  吳玄首稍微認真了些許,提醒道:「我見過張廷執,也見識過他的手段,張廷執行事向來是講道理的,今後不必用你之所見去推想上尊行止,於人於己都是不好,便你方才所言,說不定張廷執就已然有感察了。」

  賀真修頓時一驚,定了定神,道:「是,師叔。」

  朱郡一處民居之中,屠岸靈躲在屋舍裡面不敢露頭,他判斷自己前一具身軀雖被滅去,但此事一定不會結束,說不定還會挨家挨戶查訪。

  與他判斷一般,辰初之後,他聽到了整齊腳步聲,應該是衛卒封鎖附近街道了,心道果然如此。

  他雖是太守,可也是從底層小吏遷升上來的,對這些事情可是十分熟悉的。

  不過他早早挖好了一條地道,可以在幾個區域來回竄走,他也想地道能夠直接出州城,奈何地道挖不了這麼長,也只能先如此將就了。

  於是他轉頭就躲入了地道之中。

  天夏上層,清玄道宮之內,張御這幾天又接到了數個呈報,又發現了幾例神子。目前看起來,躲在府洲之中的反而是多數。

  這些神子都有神性力量,抓捕過程遠沒有之前那般順利。

  這些神性力量很是獨特,並不歸屬於某一個具體的神祇,其來源應該就是「長者」。

  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長者的力量是與至高有關,也正是因為他令伊初找尋至高,才使其靈性暴露了出來。

  這是什麼原因,目前還不清楚。

  但利用至高的力量,未必就一定是至高的,莫契神族就是以竊取至高力量而聞名,他們自己也不避諱這一點。

  「長者……」

  張御思索了片刻,決定試著找一下線索,他心意一動,一縷分身就落到了東庭西北某處偏僻地域上。

  這裡乃是當年他少時居住之地,也算得上是他的故居了。

  自原來的鎮民遷走之後,也沒有再重建,所以這裡依舊是荒涼一片,可見荒草之中,殘垣斷壁之間,依稀有鼠兔出沒。

  唯有陶生老師的那間草廬,過了這麼多年依舊立在山丘之上。

  他身影一晃,來到了草廬之前,看著那兩扇木門,當年他離開東庭之時親手關上的門至今仍是關合著。

  自他修道歸來之後,這位陶生老師後來一直不見蹤跡。

  因為以往這位老師常懷隱逸之志,所以他猜測過後可能去了哪裡隱居。

  雖然這位老師雖然年歲不小了,不過以天夏人的歲壽,若是沒有遇到什麼意外的話,那麼應該還在世間。

  本來他也不想去打擾,若是老師不願見,他作為學生,也尊重老師的意願,所以從來沒有推算這位老師的下落。

  但是有些事情他卻需要弄清楚,既然荀師那條線找不到,那麼只能從這位老師身上設法找尋了。

  他伸手輕輕一推,木門嘎吱打開,隨後走入了屋中,這裡佈置依舊,當年他貼的四張心光護持之符還在四根堂柱上面,鎮護住了這座草廬。

  而自他走後,也再沒人來過。

  站立片刻之後,他眸中神光一閃,屋內景物似乎微微晃動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可以看到,一個年輕道人走了進來,正是當年離開東庭前的自己。

  他看著自己把這裡認真打掃了一遍,然後關門揖禮而去。接著他又繼續往前追溯,直到看到了一個清癯老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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