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5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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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七十四章 清天攝氣意

  大殿之內,陳首執看向坐在那裡的鍾廷執和崇廷執二人,道:「兩位推算下來如何?」

  鍾廷執站起打一個稽首,道:「回稟首執,雖然初始有些不順,但是我二人推算下來,天機仍是顯現對我等有利的一面,此事依舊大有可為。」

  陳首執頷首,他看向一側,道:「林廷執,勞煩你出手找尋此人所在。」

  林廷執在座上打一個稽首,意識已是於瞬間轉到了那擺放清天星盤的觀天台上。

  他拿出一枚牌符,將之擲向下方,台下雲海霎時湧動起來。過去不久,就有一方巨大的金色圓盤撞開雲霧,自裡顯露而出,並有一縷縷金色星光向外散逸,本來推動此器,需得數名寄虛修道人聯手,可如今林廷執已是求全了道法,哪怕只是一縷分身到此,也能輕鬆將之推動。

  只是在正式啟用之前,還需做一件事。

  他坐定台上,推動一縷氣意落入了清天星盤之內,隨即撥轉自身根本道法。

  清天星盤原本星光雖盛,那些金光向外擴散了片刻,便就團聚於一處,顯得並不活躍,這是六十載未到,機巧尚難再轉,此器進入了半沉眠之中,等到時日一至,才能完全恢復。

  可是在他根本道法撥轉之下,道機悄然發生了改變,但又變動不多。這個方法是叫此器認為自己已然恢復了。

  他是煉器能手,深知任何的寶器承載力度往往是超過其原本所認為的限度的,這是為了能使法器長存,一旦運使的時候接近此限,法器就會入惰,這也是提醒器主及時收手。

  不過到了需要救命時刻,法器在不顧一切推動下,也是由此才可以發揮出遠遠超過原本的威能來。

  清天星盤也是一樣的道理,不是不能強行推運,只是容易損壞,但要看結果值不值得了。

  眼下無疑是值得付出這代價的。

  況且這個寶器就算毀壞了,林廷執自忖也有辦法再祭煉出來,只是要費些時日了。

  此前找到的種種線索被他以意念渡入此中,清天星盤只要沒有上層力量的干擾,那麼所要找尋的目標顯露的行跡越多,找出來的越是容易。

  在他「靈機天弦」撥動之下,便見一縷縷經緯圖形照顯在了星盤盤面之上,隨即其中有一點靈光出現在了輿圖的某一處,其好像虛浮在那裡,閃爍不定,這分明避藏在某一個空域的顯示。

  「找到了。」

  他伸出兩指,憑空勾畫出了一枚符箓,而後一點,化作十餘枚,喚了明周道人出來,令其交去玄廷之上,如此每一名廷執手持此符,都可憑此尋去那處所在。便是其人變幻了位置,也一樣可以通過清天星盤再度照顯。

  被此法器盯上,又沒有外力干涉,那麼你無可能從此器監察之下脫身。

  張御此刻看向上座,道:「首執,此事由御來處置吧。」

  陳首執頷首道:「張廷執既願出手,那此事便交由張廷執了,我會令玉素廷執與韋廷執在後配合。」

  張御端坐不動,但是位於守正宮中的命印分身就是自座上起身,往那一個清天星盤所指之地落去。

  他沒有用元都玄圖,因為去往內層他也只需要片刻功夫,而元都玄圖帶動他也需要遲延一會兒,那還不如他自己來。

  只是一瞬之間,他就來到了那處好似靈關之所在,並直接撞入進去。

  靈關本身也可以算是活物,本來是容納不下他這等力量的,可他偏偏就是穿渡進去,沒有引發一點波蕩。

  這是他道法已至高深之處,虛實之間已無明確界限,故是他雖入此,可對於靈關而言卻又等於是不存在的。

  來到靈關之內,他落在了一處坡度平緩的山坳之前,在山壁之上卻是有著一個個深深的坑洞,密密麻麻,有若蟲巢。

  他目光一掃,發現這竟然是一處復神會早已廢棄的地界。

  復神會雖然被殲滅了,但是復神會存在十分長遠了,一些據地連復神會自己人都不知道在哪裡,他們自也不可能全部搜剿乾淨。

  現在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利用了這個所在,還是本來就有聯繫。

  不過復神會所立造的那些陶人與神子十分之相似,除了沒有神子那等佔據意識之能,身軀卻都是從陶土塑造出來的,這裡面的技藝很可能就是來源於神子。

  復神會的活躍程度遠遠高於神子,但是出現無疑是在神子之後的,因為聖者族類早在一開始就在嘗試塑造承載至高的完全軀殼了。

  張御沒有去深入思考這些事,復神會早已滅亡,有的事情現在也是無關緊要了。

  他身上光芒一閃,身影從原地消失,又倏然照入了洞窟之內。

  這個洞窟應當是一個舉行儀式的大殿,上方呈現穹頂,石柱呈窄弧型,光芒正好從洞口之外照入進來,將地面和牆壁之上的各種壁畫映照在明暗交織之中。

  而在前方盡頭,有一個座隆起地面的台基,兩邊的布幔早已朽爛,只剩下了光禿禿的骨支架。

  有一個人站在那裡,穿著十分寬鬆的天夏長袍,手中托著一枚漂浮著晶藍色球體,此物懸於掌心之上,在那裡閃爍不定。

  見他進來,忽然一陣光亮從那個人身上爆發出來,瞬間將整個儀式大廳都是照亮,原本剝落的壁畫恢復了原先的五彩斑斕,朽爛的布帛又再長了出來,變得光潔鮮亮,鏽蝕的銅架變得金光燦爛,托著的燈火熠熠生輝,只是一瞬間內,周圍的景物從陳腐就變得賞心悅目。

  張御沒去留意這些故弄玄虛的東西,拂去朽壞在他們這個層次都是很簡單的事,他的目光直接看到那人面上,觀其面目,卻是與義父鄒正一般模樣。

  但是他知道,這並不是其人的本來面目,因為鄒正是在蛻生之後才成為天夏人的,而在此之前,兩個自我便早就分離了。

  另一個我因為信奉舊族那一套,所以自然也不可能選擇蛻生,所以這般模樣的絕對只是一個軀殼,絕非是其本人。

  而在上層力量被蔽絕之後,清天星盤是不至於出錯的,所以這個人定然是正主,那麼眼前的情況就顯得矛盾了。

  所以極有可能的是,其原來的身軀早就崩毀了,只留下了自身靈性的力量,只是暫且借用了一個軀殼,這也能說得通玉素廷執和韋廷執先前的遭遇了。

  他又望向那人手中的晶球,就算是靈性力量,在濁潮之下也不可能毫無影響,很可能是借助了此物。

  從外觀上看,這很可能是鄒正所說到的聖者族類的一件神器「阿姆努」。用天夏的意思來言,就是「空藏儀」,能夠寄存收斂一應靈性,最早是用來存藏至高之力了。

  但是後來聖者族類的軀殼在濁潮之中陸續崩散,剩下的靈性意識就都是躲藏在了這裡面沉眠,因為落在此中,靈性力量就不會消散,那個正主有極大可能就藏身於此,只是用靈性控制著外間的軀殼。

  這等神器與鎮道之寶不同,只要是聖者族類的人就可以使用。因為其中承載的是至高的力量,並不完全是自己的,所以自身不過是一把鑰匙罷了。

  這時上面站立著那人開口道:「我的名字是『度諾』,想必你已經知曉了,我也知道你,你是天夏的廷執!」

  張御不意外,神子在天夏內部潛藏了這麼久,其中不乏第四章書的玄修,一些不算機密的事情對方應該是知道的。

  但是對方沒有說出他的名字,說明對方只能猜測他是廷執,而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

  他淡聲道:「既知我的身份,那我到這裡目的,尊駕應該也是知曉了。」

  度諾看了看他,露出深沉之色,道:「你是想把我帶回去問罪?因為那些神子的事,那麼閣下是否能先聽我一言呢?」

  張御道:「你說。」

  度諾道:「我知道你們天夏現在正在對抗元夏,從有限的消息看,這應該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大敵人,有傾覆世宇的能力,我也算得上是這地陸上的一員,我願意幫助天夏一同對抗元夏。」他看著張御,加重語氣道:「我很誠意。」

  張御平靜道:「尊駕若是願意對抗元夏,我們自然是樂於接受的,但是在此之前,你指使神子侵襲天夏一事,卻需要先經過天夏律法的裁定。」

  度諾沉聲道:「我知道你們的律條很奇怪,再是力量高的人也要受律條束縛,但是我可以作出補償,這樣閣下可以接受麼?」

  張御斷然拒絕道:「無此可能!」

  度諾奇怪道:「莫非這樣不好麼?其實你們損失得只是一些無足輕重的人手,對於整個天夏不值一提,可要相信,得到我的幫助,你們得到的卻是更多。」

  張御凝視其人,平靜道:「所以閣下不是天夏人,若是人人都如閣下一般,可以用這些償補來替代律條,那擁有償補力量之人便可以為所欲為了,那麼天夏律條又有何用?豈非是形同虛設?」

  度諾沉默了一會兒,他仍然對此不理解,不過他認為對方是對自己的價值認識不足,他緩緩將手中的晶球托起,道:「閣下會改變主意的。」說話之間,一股濃郁至化不開的光華霎時自那裡瀰散而出。


bpd 發表於 2022-4-6 00:37
紫樞 第兩百七十五章 傾勢收異器

  鄒正曾與張御詳細說過聖者族類的神器,「空藏儀」中存納有聖者族類的靈性意識,這些意識在沉眠之中是沒有什麼用的。可御使者一旦駕馭這個神器,此中意識力量便可匯聚到一處,從而對外部進行干涉。

  聖者族類的意識力量是相當強大的,其通過空藏儀散播出來,則是能夠永遠的改變某些人的意識,便是涉及同層次的人,也能令其偏轉原先的立場。

  且這東西本身因為是上層力量所造,所以這個影響是會長久存在的。

  而沒有上層力量庇佑,那麼幾乎沒有辦法抵禦此物,轉瞬之間就可叫你從敵人轉變為其人的奴隸,甚至令目標自絕性命,總之你沒有辦法進行拒絕,反而會視之為理所當然。

  只憑這個,也不愧為「神器」之名。

  度諾並不想拿張御如何,後者既然能夠找到自己,那就說明掌握了搜尋到他的方法,那能找到第二次也不用奇怪。

  而先不說他能不能打得過,而就算能夠對抗,這樣的殺了一個還有一個,他如果沒有長者的庇佑,那是不可能勝利的,那麼目前和解才是最好的方法,也是對他最有利的。

  方才他說一起對抗元夏,倒也沒有胡言,因為他比其他族類看得更遠。假設張御這個廷執能夠被神器影響到,那麼他安全融入天夏的可能就大大增加了。

  張御此刻淡然站在原地,任憑這光芒照來。神器固然需要重視,可他從鄒正那裡瞭解過這個神器的底細,知道該是如何防備。

  別看他今次是一人到來這裡,可實際上整個玄廷都站在了他的身後,並且諸廷執將清穹之氣自上層源源不斷推動至他身上,可說是蔽絕一切外擾,除非對方能將清穹之氣先行逐去。否則沒可能影響他的認識。

  他這時把手一抬,對著那個「藏空儀」就是一拿,那個軀殼不用多看,關鍵就在於此物。

  鄒正曾言,這等神器是很難被聖者族類之外的人拿取到的,因為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東西就是不存在的。

  可那只是因為其他族類的力量達不到這等層次。而這一回,他不是以自身心光去抓,而是以清穹之氣去攝奪,對方若是沒有足夠遮護,那不見得能抵擋得了。

  度諾此刻已然發現張御身上有一層偉力庇佑,藏空儀似是對張御毫無作用,而見張御伸手來拿,心神之中頓時生出一股逃無可逃,躲無可躲之感。

  他立知靠自己的力量沒有辦法擺脫,於是果斷放棄了運使藏空儀,另一隻手一抬,手中卻是出現了一柄短杖,只是一出現,就將圍堵過來的清穹之氣擋在了外面。

  張御眸中神光一閃,原來是兩件麼?

  鄒正提醒過他,若是遇到「藏空儀」還好,哪怕沒有合適的力量抵禦,只要自己心志堅定,並且及時躲避,還有一定可能躲避的。但若是遇到另一件神器就要小心了。

  這一件神器名喚「尼貝」的,天夏文的意思是「秘塔」,其能夠剝奪任意一種神異力量。

  聖者族類認為,所有神異力量都是來源於至高,那麼他們只要擬化一個出一個虛假的「至高」,那麼就能將至高給予的力量給收奪了過來,實際上就是利用高更一層的權柄將之搶奪為己用。

  利用此器,任何族類只要沒有出現更上層的力量,那都不可能與他們抗衡。

  不過天夏人修道人運用的並非是神異力量,而是自身觀參大道,從而修煉出來的法力心光,偉力歸於自身。故是鄒正懷疑,另一個自己讓這些年讓神子進入天夏,很可能就是為了利用這些神子來瞭解天夏的力量。

  因為聖者族類最重要的是知識,你對這件神器理解到什麼程,你對你的對手理解到何種地步,那麼就能將之運用到何等地步。

  可是這並沒有用處,因為這實際上是上層力量的比拚,只要上層力量足夠,那麼什麼機巧變化都是無用。

  現在度諾一個人對抗整個玄廷,哪怕他再多帶幾件神器也沒有用,清穹之氣洶湧而上,就將秘塔權杖的靈光往回逼退。

  而趁著雙方力量交纏之際,陳首執朝旁側示意了一下,武廷執應下,在座上只是一揮袖,就將「離空閃」祭了下去,只是一轉之間,好似一道閃光閃過,那一柄權杖就從度諾手中消失不見,卻在瞬息間被收了去。

  度諾一驚,這個時候,他做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舉動,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藏空儀,並且舉手後退了幾步,示意自己不再駕馭此物,並道:「閣下,還請罷手,我放棄抵抗了,任憑你們處置。」

  他能認清楚自己,天夏方面能無聲無息取走神器,就算自己還有抵抗能力,還沒有把所有的籌碼都拿出來,可天夏方便既然有辦法拿走一件,那麼第二件恐怕也保不住。

  更關鍵的是,長者曾經許諾過,在必要的時候會庇佑他。但是哪怕被取走神器,長者也沒有半點回應,這十分不正常。要麼就是放棄了他,要麼是另一個更可怕的結果,無論哪一個。他繼續堅持下去都沒有意義了。

  張御看了他一眼,這個人倒是在他遇到的對手中屬於能夠快速辨清形勢的一類,一見無法敵對,就立刻罷手。

  他這一次伸手去捉那藏空儀沒有遇到任何阻礙,輕易以清穹之氣攝拿到了手中。而在這一刻,對面那一具軀殼仿若失去了操弄一般,直接倒在了地上。

  這是因為度諾躲藏在藏空儀中的靈性意識才是正主,軀殼不過是承載,所以被清穹之氣隔絕之外,自然無法駕馭了。

  藏空儀中此刻傳來了靈性語聲,道:「敢問閣下,會如何處置我?」

  張御平靜回應道:「根據天夏律條,似尊駕等這層次,通常不會殺死,而是囚禁起來。」這是這等層次的人畢竟是極少數,而且利用這等人力量所創造的價值,還有對所有天夏人所提供的助力,遠比殺死其人來的更大。

  這裡也不是無有例外,假設度諾知道的消息或者自身能力達到了能夠挽救整個天夏的地步,那麼為了所有天夏人的利益考慮,也是允許將功折罪的。

  除此之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選擇,不過現在不必說。

  度諾還是有些不解,道:「你們難道不知道,利用我的知識,讓我心甘情願為你們服務,遠比處置我來的好麼?」

  張御淡聲道:「我說過了,天夏自有律條約束,不是靠著所謂的償補能抵免的。」

  天夏律條本來就是用來約束一些擁有上層力量的人群的。若是上層力量不經受約束,那麼就是古夏、神夏之時的模樣,亦或是如今的元夏,上層修道人壓迫底層修道人,底層修道人再壓迫尋常人。

  那麼大多數是底層修道人和尋常人將永無出頭之日。而且上層修道人壽數無盡,又不喜歡別人來分享權柄,結果就是上層永遠是這麼幾個人。

  當然,修道人畢竟觀參大道,也可能意識到了這一點對自己不利,知曉這般下去遲早會受天道變動所破,所以也是會積極做出改變的。最終結果,很可能就是元夏那般,試著奪取終道,以己道代天道,這般就永無變數了。

  度諾倒也不再申辯,只道:「看來我還需要更深入的瞭解你們。」雖然有可能被囚禁,既然留下了性命,那就還有希望。

  他此刻倒是期望那個元夏強大一點,那麼天夏還是有一定可能把他放出來的。

  張御不再多言,將藏空儀往袖內一收,就回往上層。而他氣意分身此時還在東庭學宮的宅邸之內,正與鄒正對面飲茶,他舉杯之手此刻微微一定,對著鄒正言道:「義父,義父的另一個自我已然抓到了。」

  鄒正怔了怔,他把眼鏡扶正,道:「抓到了……」他沒想到逼得自己東躲西藏這麼多年的另一個自我,這麼快就解決了,這才過去多久?

  他道:「那兩位長者……」

  張御道:「此人手持兩件神器,不過並沒有用處。我天夏也自有寶器,也有上層大能,自能加以制束。」

  鄒正不有點,道:「那便好啊。」

  張御看了看他,道:「義父可有什麼想法麼?」

  方才最後一個處置方法,那就是讓鄒正吞奪了其人的靈性力量,這般不管是諾度所擁有的知識,還有其所擁有的力量,都會歸並到鄒正身軀之中,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而且鄒正現在毫無疑問是天夏人,他的能力提升,也能更好的幫助到天夏。

  鄒正知道他的意思,卻是搖頭道:「不必了,我是我,他是他。自我蛻生成為天夏人後,早就與過去有了一個了斷,不必再有什麼牽扯了。

  而且我力量的增長,靠的是知識,並不需要依靠吞奪另一個人去達成這目的。那樣只會又回到老路之上。只是小郎……」

  他鄭重提醒道:「那另一個我與我分開許久了,他未必不會進行靈性意識的分化,所以你們需要分辨清楚,是否還有流落在外的。」

  張御微微點頭,道:「多謝義父提醒,玄廷會有所留意的。」


bpd 發表於 2022-4-6 00:37
紫樞 第兩百七十六章 伏聖問心魔

  張御正身已至玄廷之上,並將那一枚藏空儀取拿了出來,令明周道人送至陳首執案上。

  陳首執看了一眼,對張御頷首道:「有勞張廷執了。」

  張御道:「各廷執皆有出力,非我一人之功。」

  這也是確實。方才之戰,他幾乎就沒怎麼出力,倒是諸廷執給他灌輸了不少清穹之氣。別看他一人面對度諾,可實際上在外圍還有更多守正宮的修道人守禦,直接斷絕了此人逃亡之可能。

  並且從頭到尾,也沒有見到聖者族類的長者,不知是因為不曾選擇出來還是諸位執攝將此輩攔阻了,總之對現世沒有任何攪擾。

  陳首執道:「明周,此行出力的諸修之功可曾記下了麼?」

  明周道人回道:「首執,都是記下了。」

  張御言道:「諸多神子是有度諾此人安排,他也願意交代出來,如此不必等下去,侵入我天夏內的神子可以一併清除。

  只方才鄒先生得知度諾被拿下後,曾提醒御,要提防其人還分身在外,御以為,還當繼續搜檢,不容遺漏。」

  陳首執道:「是當繼續搜檢,不過只要我天夏自身無有疏漏破綻,也奈我不得。」

  張御同意此見,聖者族類舊派本就是苟延殘喘,度諾已是其中最為活躍的了,餘下就算還有意識,還在外面有一些也無大用了。

  最重要一點,存放聖者族類靈性意識的神器已然落到了他們手中,下來根本不用再擔心此輩再生禍端了。

  算起來,聖者族類也是擁有兩件神器的族類了,從潛力和實力上說,伊帕爾和莫契神族遠無法與之比較。可這回卻是輕輕鬆鬆被剿滅了。

  可不說如今的天夏,乃是與元夏交戰後的天夏了,比以前不知強了多少,就算是以往之天夏,一旦動用玄廷上下之力,要滅此輩也是不難。

  諸廷執在將後續的零碎事機也是商議過後,便是散了廷議,各自歸去,唯有張御被陳首執單獨留了下來。

  陳首執這時將一柄權杖拿了出來,擺在案上,道:「長者之事已然解決,聖者族類也不怕再生事端,這兩件神器就交給守正宮來管束吧。」

  之所以將此二物交給張御,是因為這東西玄廷除了張御沒人懂的運使。再則張御執掌守正權柄,本來就是負責清剿神異之事,例外搜檢的寶器也是同樣放在守正宮的,這既合乎規矩,也是合乎情理。

  張御一轉念,陳首執將此物給他,且還不怕有什麼手尾的樣子,看來聖者族類那兩名長者也應當有去處了。

  本來視為大敵連波瀾也未泛動,就這麼無聲無息被解決了,聖者族類擁有上層力量既是他們的幸事,也同樣是祂們的不幸。

  對此也未推辭,從明周道人那裡將兩件東西拿了過來,其實再加上鄒正交給他的那張輿圖,聖者族類三件神器現在都是落到了他手中。

  算起來這三件神器雖然比不上鎮道之寶,而且變化近乎至無,但若是能運用得好,也不失為上好助益。

  與陳首執別過之後,他擺袖回了清玄道宮,又將這那「藏空儀」和「秘塔」取出擺在面前,不禁沉思了起來。

  「藏空儀」中存放著諸多聖者族類的意識,而且作用也不過是偏轉對方的意識,鬥戰之時近乎無用,倒是可以用來對付一些死硬之人。

  「秘塔」則可以奪取神異,表面看來也是雞肋。因為對內部無論用不用神異力量都可克壓各族類。

  而他們現在主要需對付的是元夏,修道人修的乃是自身之偉力,心光法力即是自身,奪也奪不走,頂多是用上層力量制壓,在鬥戰之中幾乎是用不上的。

  但若說半點用也沒有那也不見得,因為這裡面蘊藏的是至高之力。

  借助神器,至高的力量可以肆無忌憚的取用,而且無窮無盡,至少他還望不到層限在哪裡。

  那麼這就等於有了一個白送的力量來源,用在自己這邊或許有些後患,但是用在元夏那裡卻是毫無負擔。

  他也想看看,至高之力落在元夏,至高之力若是收不回來,或者被元夏所針對,那至高又會是如何反應?

  這時身邊一動,卻是妙丹君挨了過來,他伸手一撫,望著那「藏空儀」,此前鄒正交給的他兩策密錄,其中就是設法將靈性意識投入元夏,以亂其局面。

  有了這東西,還正好給那些待要塑造的靈性意識提供助力,但是手法之上還需要有所改換。

  對於靈性意識,諸廷執之中較為擅長的就是長孫廷執了,不過還有一人,其實也深諳此道,那便是韋廷執了。

  韋廷執平時說話都是附從陳首執,一般很少發表自己的主見,所以不會主動出來做什麼,但要是陳首執的意思。都會盡力去做好。

  可不意味著自身手段不行。方才那一戰,他也是看在眼裡,隔空一拜,令敵自己來投,這等牽引神魂心識之神通,讓你不自覺聽從他的命令,還是從內心深處加以認同,端的是神妙非常。

  或許在此之上可以提出合適的建言。

  他思定下來,就起身出了道宮,乘飛車來至韋廷執的符扶道宮之前,韋廷執知他到來,親自迎出,將他請入道宮之內,問禮過後,兩邊端坐下來,張禦寒暄幾句,便將來意說了,又言道:「御思及此事,或韋廷執這裡能得求解。」

  韋廷執想了想,道:「張廷執道行勝韋某太多,韋某也難以說出什麼高上妙論,只是張廷執既是開口,那麼韋某也只能厚顏說下自己的淺見。」

  張御道:「韋廷執謙言,道法神通,不以高低來論,只談機巧變化,韋廷執擅長心知馭靈之術,玄廷之中當無出其右。」

  韋廷執搖頭道:「韋某不敢賣弄自己所知,有些神通也是能不使便不使,不過有些話卻可說,張廷執當知心象心觀之術吧?」

  張御道:「知曉。」

  「心象心觀」其實是一個大類別,與這類牽扯到一起的,往往是神道。

  天夏是沒有神明的,但對於神明的探研運使倒不是沒有,比如他在青州就遇到過人為造就的「天煞將軍」等物。

  神祇並不是單純人心信仰所塑,還需要各種引導觀想,觀想之人若全是尋常人,那幾乎是不起什麼作用的,通常需要由神異之士主持法儀,長久血祭,再是引導信眾觀想神靈,便可演造出一尊神祇。

  這類人倒現在還有,比如之前域外那行「養神剝殺」之法的修道人,這一脈也是相關的。

  再如如今地陸之上的信神之流,那些信神靈性本來就是存在的,但要麼是前紀歷靈性的剩餘,要麼是一些自然生化來的神異生靈,得了人心意識感染,這才成就異神。

  光憑人心可是匯聚不起來神祇,頂多只是起到了賦予其等一定的認知的作用。倒是其後維持,人心作用才有一些,可即便這樣,也還要供奉血祭。

  韋廷執繼續道:「如今張廷執手中有聖者族類的兩件神器,『藏空儀』可改認知,『秘塔』能用靈性,這兩件,張廷執不妨以此為渡橋,可以自造靈性,以為離亂元夏之物。」

  張御道:「我也思量過此方面,只是這兩種靈性意識皆是借用至高靈性,乃是外來之力,縱然對元夏或有利可圖,可終究是外來之物,元夏天序極可能將之屏絕在外,再或是警惕監察,光憑此機,難以達成。」

  韋廷執卻是道:「古夏,神夏之前,來有『化外天魔』之說,張廷執可是有過聽聞?」

  張御道:「聽說過。」

  這是古夏之時的說法,那時候對道法認知和後來有所不同,而且天機也和如今有些許差別。

  當時修道人認為天地之外有一種化外魔頭存在,時不時侵入天地之中,會引發各種災劫和人心異思,修道人因此所壞,常常坐而自焚,或被消殺於空風之中。

  後來到了神夏才明,這其實是道法修行不足,心性不定,難以調和水火所致,並不存在什麼化外魔物,但是這個說法還流傳了下來,後來在青陽上洲的魘魔之稱,也是因相似而得名。

  韋廷執道:「天夏乃是元夏之演化,與我根脈相同,韋某注意到張廷執帶回來的各種典籍,其中也有魔頭之說,雖實不存在,可先前既有,元夏天序不會排斥。」說著,他用手一指,「所以我若以化為天魔之法用渡,卻易趁隙入內,蛀其根基。」

  張御一思,點了點頭,元夏天序分辨不是分辨有異無異,而是對元夏既有規序和一切存在的維護,所以假若其本來就有,那麼的確是可以由此掀開一條縫隙的。

  他有些明白韋廷執的意思,可是便有神器在手,魔頭又從何而來?終究非是一物。

  韋廷執沒有遮藏,卻是從袖中拿了一本書卷,擺在案上,道:「此本『化魔典錄』,乃是韋某師門所傳,祖師原先附從邪魔之道,後來一朝覺悟,讓弟子將自己拿去煉了,以此成全弟子,後傳之人又立諸般滅魔之術,還有諸般造魔之術,共上下兩卷,皆在此中,張廷執可以一觀。」

  張御微覺訝異,道:「造魔之術?」滅魔之術他可以理解,造魔之術聞著卻像是邪魔之流了。

  韋廷執伸手一請,道:「其中玄妙,張廷執一觀便知。」


bpd 發表於 2022-4-6 00:38
紫樞 第兩百七十七章 觀序照化圖

  張御伸手將伏魔典錄拿起,不過伸手接觸一瞬間,卻是有一股慘嚎呼叫之聲映入感應之內,不過持續了短短片刻。

  心知此典之中定有玄異,不過這倒是引發了他的興趣。

  他將此典緩緩展開,薑黃色的底本上書寫著一種特殊文字,是一個個魔頭受刑的模樣,皆是在典中跳躍呼號不已。

  他立時清楚,若是沒有一點道行,或是沒有定性之持,只看一眼,怕就會墮入邪魔之道中,這錄書之人肯定是精通此道之人,不定就是韋廷執的那位祖師。

  似這等道書,涉及諸多道法,更有正反難辨,詭譎莫測,看似前後矛盾之語,是無法匆匆覽就的,需得細細琢磨,他現在也只能是看一個大略。

  裡面講的是伏魔衛道之法,以魔書魔,每一筆上都有刀劍相加,越是讀下去,越是令人感覺到有一股煌煌正氣透頁而出,與方才淒厲呼號之感卻是判若雲泥。

  看過之後,又是拿起下卷,觸及之時,卻是如聞仙樂,只一打開,卻見白絹之地上的字跡卻是一個個天女化形,清香淡墨,舞姿妙曼,觀看之間,似天音妙諦繞耳不絕。

  這裡面明明是怎麼講究各種魔頭手段的,可偏偏第一眼看過之人,只會煥發心中正氣,愈發磊落,可是再看一會兒,卻是陰森詭譎,惡煞洶洶,幾欲化作魔頭噬咬觀書之人。

  這兩卷看了下來,他卻是發現門道了,正氣穢邪並不是對立,用心用意不同,內外變機,正邪自也不同,互化互轉,永無定數。

  若是用在靈性意識上,原先有益之物隨著時間推移,天地轉動,或就會變成有害之物,這是十分高明的法門,正好解決了他此前的一個難題。

  而在兩卷之後,還有一行新添小字,這裡面就很直白了,寫了諸多心識收用攻襲之法,可以說,哪怕不看這兩卷,只要看了這後面的附錄,稍加改動,就可以直接拿回去用了。

  他抬頭道:「看來韋廷執早有思量。」這是絕不是一時倉促寫就,而肯定是尋思良久了。

  韋廷執搖頭道:「我雖有心,奈何功行未到,還是要拜託張廷執持拿此卷了。」

  張御聽了此言立時明白了,此卷書很可能是與韋廷執後續摘取上乘功果,甚至求全道法有關,今次卻是交託給了他。於是他雙袖一抬,對著他鄭重一禮,道:「韋廷執付出極重。」

  韋廷執立時在座上回有一禮,語聲誠懇道:「張廷執不必如此,你我都是為了天夏,這卻沒有什麼,況且韋某要成功行,不知要等何時何日,還不如讓張廷執你取拿了去,若能化作攻伐元夏之利器,那方是更有用處。」

  張御微微點頭,他沒有再客氣,與韋廷執再是與之探討了一番後,就告辭了出來。

  回到清玄道宮之後,他再是拿起那兩本典冊仔細翻看。

  那上面提到的造魔之法非常之獨特,著書之人認為,污穢就在那裡,而且無處不在,你要打掃十分不便。而用這個造魔之法,卻可這些污穢自己出來聚攏到一起,並還互相吞奪。

  但殊不知,等到它們僅餘少數之後,就會被拿去宰割,成為修道人修道之資糧,這樣既達到了掃清污穢的目的,又成就了自我,且還兼顧了平衡之道。

  張御不禁點頭,想出此道並立下法門的前輩當真不簡單,韋廷執所繼之傳或許就是與一脈上冊有關。

  如今天夏各種秘藏他大多數都是看過的,守正宮的典籍中,卻沒有見到這等秘傳,這也正常,一些看家本事,是不可能拿出來的。而且涉及邪魔,沒有一定定性之人,也是看不了的。

  他覺得要將合用的靈性意識塑造成傳聞之中的「化外魔頭」,並不需要將這些法門完全吃透,只需要按照造魔之法所述,再用秘塔和藏空儀祭煉便可。

  不止是兩件神器的運用,還有鄒正交給他的那一張輿圖,道理上他也能用此之中演化元夏的天序,營造出一隅元夏之地。

  而後只需試著將那些營造出來的魔物投入其中,再一遍遍的嘗試,假設能在此中成功存駐,那麼也是能夠在元夏存駐了。

  張御心中有了定計之後,先將那一卷輿圖拿至手中,隨後意存觀想元夏之天序。

  隨著意念轉動,那一頁輿圖慢慢發生了改變,同時他感覺,裡間的至高力量卻是憑空高漲起來,卻也不知是從何而來。

  若是完全擬化成元夏天序,那自是不可能的,那並不瞭解其中之秘,只是憑自身感應所得而化,但他不需要完全與之一般,目前只需要近似便可,魔物先唯有在此間得以存身,那麼才能夠投至元夏。

  可即便只是變化近似,他也是發現,每時每刻皆有無以計量的至高之力往裡湧入進來,似乎為了維持這個界域,每一刻都需渡入了足以造就玄尊的力量進來。

  而哪怕是這般抽取力量,「至高」也沒有任何反應,似乎這點力量對其而言也不算什麼。

  這看似是正常的,因為「至高」位在上層,只要力量層限沒有達及這個層次的,數目是一點也好,許多也罷,都沒有意義,正如湖海江流從不會在乎自身少了幾滴水。

  但是下層力量是不足以擬化出元夏的天序的,所以張御認為,自己能察覺到的力量是這些,說不定還有一些察覺不到的力量在裡面,可即便是這樣,至高之力卻仍是任他予取予求的模樣,好似毫不在意。

  張御思索了一下,覺得至高若有自識,那未必是不在意,正如鄒正說過,對於至高力量他們只是借用,是暫時落在他們這裡的。

  因為他們存續不可能高過至高,遲早返回至高那裡。故而只要自己不是上層大能,那做這等事就沒有大礙。

  不過至高可曾想過,現在他是到不了層次,可往後可未必,到時候從那處借來的力量卻不見得能取拿還回去了。

  而正在他構築輿圖之際,另一邊,伊初帶著一支五千餘人的土著部落來到了那日他和度諾照面湖畔。

  這一次,他準備在再度出發之前,將這支部落之人全數送去東庭府洲的界域之內。

  他身邊圍著一圈少年和孩童,大的十四五歲,小的只有四五歲的模樣,其中有一個孩童好奇問道:「先生說帶我們去天夏,怎麼去啊?天夏在這片湖裡麼?」

  一眾孩童也看過了,先生說過,到了天夏,天天能吃飽,每天都能一覺睡到天亮,也不會有人拿鞭子抽他們。通過伊初的描述,在他們心中,天夏已經是最美好的地方了,比做夢還要好的地方。

  伊初笑道:「怎麼去你們一會兒就知道了,只要在這裡等著就好了。」

  有一個少年出聲道:「我知道了,天夏一定是個巨人!」

  見其他少年孩童望過來,他大聲道:「祭祀不是說大地是在巨人肩頭上的麼,日月星辰就是巨人的眼睛,說不定天夏也是這樣,等到天夏把我們腳下的巨人打敗了,我們就到天夏了!」

  他又看向伊初,滿含期待道:「先生,是這樣麼?」

  伊初笑了笑,道:「巨人麼?你說得很對。天夏到來之際,就是原來的巨人倒下之時。」

  僅是過去半天之後,伊初感覺衣兜中的玉符微微放光,抬頭看去,便見天中一駕又一駕的飛舟出現在了天穹之中,一時間,天壁之上滿是一點點銀星閃爍,好似代替了原來的漫天繁星。

  他道:「天夏已經來了。只要跟著它們走,睡一覺,你們就在天夏了。」

  有個孩童仰頭問道:「先生你呢?」

  伊初撫了撫他的腦袋,道:「我還有事,回頭會來看你們。」他等到飛舟泊下,便走上前去,與那些軍卒交接了一番,隨後便離開了此地。

  這麼快離開,那是因為這幾日之中,他感覺心中靈性回應忽然高漲了起來,好像有股力量在主動呼喚他一般。

  於是在離了部族之後,他跟著那靈性的指引而行,這一路之上,他發現自己注意力越是集中,感應越是清晰。於是全副心神集中在那靈性上面。

  不知多久之後,他發現自己居然走入了一片一望無際的荒漠之中,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心下也是詫異,暗道:「東庭還有這麼一處地方麼?」

  要知東庭深處無不是被密林所遮掩,到處都是濁潮,而這裡濁潮卻是……不對!

  他猛然發現,這裡居然沒有一絲一毫濁潮的存在,這裡,還是東庭麼?

  回想此前,卻發現自己已然完全記不起是如何來到這個地方的了,他從衣兜之中拿出玉符,發現沒有任何回應,於是又將之放了回去。

  他往前張望,見遠處是一個往下斜下的深長陷坑,像是荒原之上的一個巨大豁口,時時刻刻有無數流沙順此往下沉降,落入不見底的深洞之內。

  以他的視界,自能不難辨認出來,那周圍的山脈和地陸起伏的形狀,正正匯聚出了一個人臉的形狀,而他此刻所站立的坑陷之地,恰好就是那巨口所在。

  「有意思。」

  他咧嘴一笑,雙拳緊握了下,就往那深洞大步走入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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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七十八章 知見探元機

  伊初一步走了進去,看著流沙從腳下淌過,往裡不斷流瀉而去,受此推送,走得自是極快。這麼走了百多里後,依舊不見盡頭。

  此刻回望一眼,見上方的光芒雖然依舊照入進來,卻唯有那一隙天幕是明亮的,但也僅剩一隙了,周圍俱都是暗沉沉一片。

  他轉過頭,繼續前行。

  隨著繼續深入,他看到了不少生靈留下的骸骨,周圍竟是開遍花朵,細細小小,如同鱗片,煥發著幽幽藍光。

  他忽然想到,這裡倒是一處難得的立基之地。

  在離開東庭駐地之前,那些駐地之中的人曾拜託他多多留意,看哪裡可以另立駐地,方便他們派駐人手,勘察地理,描摹風物。

  儘管這裡表面看著荒涼,但他發現了,其實底下的小型神異生靈十分之多,更深處也有水源,足夠撐得起一處駐地所需來。

  因為這裡周邊一望無際,但只要在高處立一處據點,足以監察整個平原,物資少缺也不要緊,但是一駕運載飛舟的物資足以解決所有的事情,而且也可以慢慢改造。

  他最佩服的就是天夏一直以來都設法在荒蕪所在立下據點,然後改造當地水土風物,使得草木及生靈聚集,慢慢從荒涼之地變得適宜人居,教化土著是改變人,而此法卻是逐步改造天地。只要天夏人在,那麼總可以一步步改造下去的。

  可惜玉符不能用,若是退走,恐怕下次未必再能來到這裡的,所以他決定自己先看個究竟,暫時沒法將這裡的消息告訴上面了。

  他往裡持續深入,可不管下行多遠,背後總有一縷光芒照進來,此時他心中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只覺自己是在進入了某個從存在腹中,雖然看上去也好像是如此,此刻深洞深處聽到一種莫名的呼喚,靈性悸動陣陣而來。

  靈性的牽引一直存在著,他也是跟隨著這個指引往下走。他本來以為是會見到至高,不過越走越感覺不是,至高哪可能來持續關注他。

  莫非是殘存的聖者族類麼?

  這個族類的事情他也從張御那裡知曉了一些,從目前看,是最接近的至高族類了,只是從消息看,聖者族類的長者都有天夏上層盯著,不可能再在外面露面了,那麼還有接近至高的存在麼?

  是不是有,看一看就知道了。

  念頭這一升起,腳下一頓,不知道什麼時候,那裡出現了一個石像,卻是一個不知名生靈的頭顱,其口部乃是一個巨大的入口。

  他知道自己要尋的東西或許就在那裡,只是這裡不能聯絡外間,到底能不能把所知的帶回去,那就要看他自己了。他沒有猶豫,再度啟行,只是一會兒,身影就被那巨口吞沒進去了。

  清玄道宮之內,張御在擬化元夏天序之後,便駕馭藏空儀和秘塔,按照伏魔典錄之上所示,演化了一個魔物出來,並將之持在手中。

  這東西表面看去,那是一個秀白靈芝,看著雪潤嬌嫩,怎麼看也是靈枝奇葩,望之令人喜愛,不是那等邪穢之物。

  可是魔物是不能從表面進行分辨的,而從心從情。

  特別按照伏魔典錄上的劃分,邪祟之物和有益之物根本就是一體兩面,沒有明顯界限,有界限的僅只是生靈的認知。

  若是魔物之中出現一個能侵害自身的魔物來,此便是魔上之魔,那麼原本的魔物身份可能會發生改變。這只是單純之比,實際上更為複雜,盈滿則溢,月滿則虧,魔頭今日能助你惠你,明日便能壞你損你。

  他一揮袖,便將這魔物投入了那一方擬化界域之中。而在此之中,他也是擬化出了一些低輩修道人,此輩並不是真實存在的,只是一具遵從本能的空殼而已,與鄒正那些分身大致相同。

  這魔物入內之後,飛快侵入了一具修道人的身軀之中,可謂是無聲無息,不曾遭受排斥。

  不過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因為魔物不過一個,影響還是太小。

  在修道人中,低輩弟子本來就是良莠不齊,些許人受傷,根本不算什麼,放在元夏,只要沒有超過損折元夏根基的程度,別說驚動天序,連元夏上層不會在意。

  但此只是第一步,他隨後又轉化了萬千魔頭,同樣擲入了此中,這回卻是有了反應,並且進行了排斥。

  他知道自己的魔頭塑造仍是粗淺,故是接下來的時日內,他便是一邊嘗試,一邊加以改進。過程雖是繁複,但卻是非常順利。

  可他清楚,這還差得遠,因為自己除非真正完整立造出元夏天序,不然終究是有瑕疵的,唯有真正投入元夏之中,或者比照元夏天序,才能嘗試出來。

  這裡也不是沒有辦法。

  他可以讓派遣去元夏的使者將這些帶回來,再將自己所需的東西傳回來。

  現在第一批使者如今已是派遣去了元夏,這次主要是以常暘為主,不過其人是真修,雖然能力突出,但是交流起來並不方便。

  而第二批使者人手正在安排之中,這回主要是以玄修為主,那就可以隨時傳遞消息了,可就算派遣玄修前去,由於目前玄修功行普通不高,也難以描摹元夏天序。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他派遣分身前往,自己親身觀看,那麼兩邊溝通就容易了,元夏明顯已經視他為大敵,且不說是否會讓他去,真的去了,想必也會對他百般提防,做不了任何事情。故而這是行不通的。

  不過,他還有一個辦法。

  他抬起頭,對外喚了一聲,道:「白果。」

  不一會兒,新得軀殼的白果從外走了進來,一直來到他的身邊,對著他一禮,道:「先生有何吩咐?」

  張御道:「這一次有幾位同道前往元夏為使,你與他們一同前去。」

  知見真靈通常是離開不主人的,因為他們就是主人的意識映照,所以他人也看不見。

  可是他成就玄尊後,白果也是跟隨著發生了一些變化,不再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意識映照了,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算是他的分身了。

  上次給他用生土給其塑造了一個軀殼,白果便能自如行動了,而白果乃是他的知見真靈,他所知道的,白果也知道。白果也能通過訓天道章傳遞的消息,故而也便若他親身去往那裡了。

  白果躬身一禮,道:「白果領命,白果一定會幫助先生傳遞好消息的。」

  張御點點頭,他從袖中拿出鄒正留下的那一頁書,這其中蘊藏有至高之力,可以直接將一個人推到玄尊層次之上。

  白果可以借助訓天道章於他聯絡,但是白果自己也需要擁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不然稍微一點波折就可能令其身軀毀銷,那麼去了也是白去。

  故是他準備將這一頁之中存納的力量用在其上。

  白果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他雙手一伸,將之接了過去,再是退後幾步,將此力引入身軀。

  過了一會兒,他的身上漸漸綻放出一陣五顏六色的奇異光亮,像是彩虹旋繞,而又過了一會兒,整個身軀好似變得通透了起來。

  張御平靜目注著白果,他也是第一次見神異力量推動上層境地。

  白果是用生土塑造的身軀,本就能與至高之力能完美相合,所以這個過程沒有遇到任何阻礙,片刻之間,就獲得了上層力量。

  不過在他看來,這個力量是虛假的。

  因為這是靠著至高之力拔高的,至高之力一旦不在,那麼就會跌落凡塵,至高之力未必會主動撤走力量,可是只要不到達至高之境,那麼永遠就不是屬於自己的。

  這樣的力量是被扶托上來的,所以也並不會凝聚出集合自身精氣神的觀想圖和元神。

  大多數神異生靈到了這一步,反而有可能會走向兩個方向,一個是繼續穩固自身的軀體,還有一個純粹靈性上的強化,然而這兩條路其實都很難以再往上走了,除非是道機發生變化。

  他思索了一下,濁潮一直在推動道機變化,這既是將原來的一切破壞損毀,可又何嘗不是給予一線機會呢?

  待白果身上力量完全穩定下來後,他對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煩你請俞道友到此。」

  俞瑞卿是他安排的去往元夏的第二批主使,派遣其人的原因在於其人善於與人打交道,而且還是渾章修士,可利用訓天道章,正好與常暘相互配合。

  明周道人現身在旁,一個稽首之後,便即離去了。

  不久之後,俞瑞卿來至殿上,對著張御一禮,道:「廷執有禮。」

  張御回有一禮,請了他坐下,道:「此行俞道友準備的如何了?」

  俞瑞卿微微一笑,道:「上下都已備妥,能隨時去往元夏。」

  張御對著白果道:「這是白果,此番跟隨俞道友你們一同前往元夏,你們不必刻刻意關照他,一切以天夏事務為上。」

  俞瑞卿方才就留意到了這個站在張御身邊戴著遮帽,只露出白皙下巴的小童,感覺其氣機儼然達到了上層,倒又與修道人有所不同,但張御既然不說具體情況,他也不會去多問,便雙袖一抬,道:「俞某尊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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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七十九章 馭魔待機起

  俞瑞卿與張御議定後,他告辭出來,離開清玄道宮,正要乘飛車返回駐地,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出現一旁,稽首道:「俞玄尊,這是廷執讓交給玄尊的。」

  說著,他遞過來一幅冊卷,「廷執關照過了,此物給予玄尊護身,必要之時可以打開。」

  俞瑞卿接過收好,鄭重一禮,道:「多謝明周道友,還請道友代為謝過廷執。」

  明周道人打一個稽首,隨後目送俞瑞卿乘坐飛車離去。

  俞瑞卿回到了道宮之後,因為之前出使事宜都已是備妥了,所以他此刻只需向下傳遞諭令,定下日限,令各方等待出使之人準備出發便就可以了。

  交代好一切後,他通過訓天道章,尋到自己徒弟岳蘿,道:「徒兒,為師此番要去往元夏為使,前方也和你說過了,為師雖不是正身前往,但是駕馭外身,也需閉關持定,故而下來一段時日內不能教導你功行了,你需認真修持,為師回來要加以檢驗。」

  岳蘿眨了下眼,道:「老師,弟子能和你一起去麼?」她對於元夏很好奇,也想去看看,而且和老師一起去,功課什麼的,想來不需要做了吧?」

  俞瑞卿倒是不想她提出這個要求,看著她期待目光,緩緩道:「也好,左右也只是外身,而且去個數月也不成問題。」而不等岳蘿欣喜,他又道:「你在我身邊,我也能督促你的功課了。」

  岳蘿呆了一下,問道:「可是老師,外身還能鍛煉麼?」

  俞瑞卿道:「外身不能修行,但是道理卻能聽得,道理一明,修行自也不難,不過是一些苦磨功夫,徒兒放心,這回是一個好機會,為師會盡量將一些道理說與你知,讓你記下。」

  「好吧……」岳蘿不禁微微有些氣沮,不過稍候還是振作了一些,畢竟老師給你專門開小灶,那還有什麼不好的?

  她與俞瑞卿談話結束之後,想了想,和一眾好友打了聲招呼,因為下來她可能「消失」幾個月了,不得不提說一聲。

  兩天之後,到了出發之日,所有使團陸續乘上了事先備好的金舟。

  岳蘿身位俞瑞卿的弟子,這回自也是跟在他的身側,只是她才入了主艙,向自家老師問過禮後,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白果,心下好奇,暗道:「這個小童怎麼在這裡,這是老師新收的師弟嘛?」

  俞瑞卿看到她目光,便道:「這是清玄道宮的同道,你喊白師叔就是。」他覺得白果氣息有些奇怪,好像不像修道人,但是毫無疑問與他是處在同一個層次的。

  岳蘿哦了一聲,上來萬福一禮,道:「見過白師叔。」白果雖然是小童模樣,可卻動作看著老成,而且修道人可不能看外表的年齡,她知道一些前輩,許多就是如此。

  俞瑞卿見所有人都是到齊,再是鄭重交代了幾句,便是下令啟程,飛舟便即緩緩升空,隨後化一道金光,射入了都闕儀開闢的兩界通道之內。

  張御負袖立在清玄道宮的廣台之上,目送飛舟遠去,俞瑞卿這一行人乃是第二批使者,下來還有第三批,第四批。

  此前與元夏的接觸,俱是上層修道人的交接。哪怕鬥戰,也是上層修道人之間的鬥戰,而且全都被擋在了虛空之外,內層沒有受到任何衝擊,所以低輩修道人對於元夏的瞭解只是存在於概念之中。

  但是這些人終究是未來抵抗元夏的主力,他們不能只從道聽途說中瞭解元夏,那是十分片面的,也不夠直觀。

  下來這十年之中,他會設法讓下面的修道人讓盡快認知元夏,最好的辦法就往元夏派遣使者,並進行一批批的輪換,讓他們建立起足夠認知。而因為是外身,所以不怕有什麼問題,同時還可遮掩他往裡元夏投放的魔頭意識的計劃。

  他站了一會兒後,回到了道宮內殿之中。

  韋廷執給予他的「伏魔寶典」,讓他對於如何補全靈性意識的缺陷有了新的認識。

  其實所謂的「魔頭」,只要壓制在一定範圍之內,那麼對人反而是有益的,前提是你對他們有足夠的認知,但若超脫這個限度,那麼就有極大危害了,這才是可以投入元夏,並掀動元夏內部禍亂的關鍵之所在。

  且還他發現,魔頭之物千變萬化,可是最重要的實際上是根本之寄托。這個寄托也是決定了魔頭的上限。

  若是這個寄托足夠堅韌,那麼就能承載足夠多的變數,元夏便是發現端倪,只要這個根本寄托無法破解,那就不可能真正解決掉此物。

  道理上說,以元夏的能力沒有什麼是不能破解的,要是一旦發現對自己有礙,肯定會下手消逐,所以他本來做好了打算,元夏消逐了舊有的魔物,他就投入新的魔物進去,以此反覆對抗,總之要綁住元夏的手腳,令之不能全力顧及天夏。

  可是一通探研下來,他忽然想到,自己未必不能以大道之印為承載,因為魔物之流,其實也在大道變化之內,大道同樣可以承載其變化。

  而且大道之印乃是大道之觸角,幾乎沒有破解之可能。

  還有一點,元夏以己道代天道,但是又無法完全隔絕大道,所以若是用大道之印,難得可將觸角侵入元夏己序之內,或許連天道都會偏向他這一邊。

  不止如此,他或許還可以借此在元夏建立另一套訓天道章,令元夏的底層、中層與上層完全割裂開來。

  設想是不錯,他也不難研造出來這等魔頭,可能否將之順利送入元夏界域之內,這是一個根本問題。要是不成,以上一切都是空談了。

  現在只等白果那邊去到元夏之中,他便可以開始嘗試了。

  俞瑞卿這一邊,經過數天穿渡,已然來到了元夏天域之內。

  岳蘿看著天上一團團璀璨星雲,好奇道:「老師,這就是元夏麼?」

  俞瑞卿略帶嚴肅道:「這便是元夏,那一團團星雲,便是三十三世道之所在了。」

  岳蘿看過去,一時也為元夏世道的底蘊而感到震撼。一處星雲之內不知有多少星辰,若是上面皆有修道人和人口,那底蘊真不知有多少深厚,何況這樣的世道竟有三十三個之多。

  一時她也有些恍惚,這樣的敵人真的是天夏現在能對抗的麼?而且在之前的對抗之中,天夏還幾度取得了勝利,想想也有些不可思議。

  俞瑞卿肅然道:「元夏雖礙於定誓,無法對我直接下手,但作弄出什麼事機都不奇怪,徒兒,你功行不濟,記得下來不可離開我太遠。」

  岳蘿道:「是,師父,徒兒記下了。」

  白果這時一抬小臉,開口道:「俞玄尊,我需先行離開片刻。」

  俞瑞卿知道他不需要自己來關照,道:「好,白道友,若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來尋俞某。」

  白果像模像樣的抬袖一禮,就轉身離去,旋即身影一晃,瞬時不見。

  岳蘿道:「師父,我們現在去哪裡?」

  俞瑞卿道:「我現在去見常玄尊,他比為師早來許多,支撐局面不易,為師要盡快與他們見面,與他定議下來之事機,故是你先待在飛舟之中,一切等我回來安排。」

  岳蘿道:「是,老師。」

  俞瑞卿待飛舟在天夏使閣落駐下來,他帶著幾名隨行弟子走入了大殿之內,只是方才走近,就聽得一陣陣靡靡之音,不覺有些詫異。

  待走入大殿之內,更是心下微怔。

  他原本以為常暘應當是在元夏重重監視之中,哪料入目所見,台殿上方赫然是在演繹一幕盛劇,而竟有不少元夏修士端坐下方,流露出欣賞之色,案上佈置著各色仙漿靈茶,馨香四溢,聞之欲醉。

  常暘此刻正與兩位元夏修士高談闊論,見到俞瑞卿進來,施施然起來,來到了其人身前,打一個稽首,道:「俞道友,聞你今日要來,本當迎接,奈何……」他展身示意了一下,道:「道友也是看見了,常某一時脫不開身。」

  俞瑞卿看了幾眼,道:「此些都是元夏修道人麼?」

  常暘道:「確切的說,乃是諸世道的弟子。」

  他到來此間之後,靠著之前金郅行打下的基礎,到處結交各世道之人,他能說會道不說,還另闢蹊徑,運送了不少娛玩之物到此。

  元夏雖說外物不缺,可是極端保守秩序之下,上層除了修道便是偶而對弈幾局,就沒什麼娛玩之物了,可以說日常是非常枯燥苦悶的。

  特別是那些諸世道的弟子,許多都是靠著法儀直接推上去的,沒什麼耐心修持,只是坐等摘取終道,故而他這些東西一搬進來,立時吸引得不少人到此。

  俞瑞卿看了幾眼,道:「如此荒嬉之事,元夏不阻止麼?」

  常暘道:「元夏目前未曾做出阻攔之舉,想來也是有所謀算,且不管他們,反正他們也不能拿常某這裡如何。」

  此前天夏與元夏的誓書之上,張御特意立有一條定約,雙方使閣之所在,視彼此疆界之所在,不得擅入。只這一點,便保證了他們只要不從此間出去,便不虞危險。

  俞瑞卿來時一番心情,此刻又是另一番心情,他道:「常道友好手段。」

  常暘立刻微微低頭,謙虛回應道:「這哪裡是常某的功勞,若無廷執之佈局,常某也撐不起這般架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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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八十章 外意侵虛心

  在俞瑞卿等人的飛舟進入天夏駐殿之際,兩個元夏修士的身影也是出現在了駐殿的上空,二人身立在一方虛鏡平台之上,冷冷望著下方。

  左邊那人道:「天夏的人又來了。」

  另一人道:「也好,且看看他們的外身如何,是不是有什麼變化,下次或就有破解之法了。」

  左邊那人道:「這卻不見得能成事,十載之後再戰,或許就不是眼前之外身了。」

  先前那人道:「那是諸位司議考慮之事,我們只管把我等看到的報上去就是了。對了……來時蘭司議關照過了,讓我們設法接觸一下他們隨行之人,看能不能暗插一下人手,稍候我便安排人下去做此事。」

  左側那修士點點頭,此事也不費什麼力氣,反正交給下面人去做就好,能成固然是好,不成也無損失。

  另一個修道人道:「下來再是看看,如果天夏這些人沒有什麼動作,就如實稟告蘭司議吧。」

  那些諸世道的弟子他們並不在意,也沒有去多看哪怕一眼,因為那是諸世道的事,與他們元上殿無關。

  而且一些用法儀的弟子,恐怕連諸世道本身都不會在意。

  莫說這些弟子不可能被元夏拉攏過去,就算真成了,那也是削弱諸世道的力量,反而是正可用此來攻擊諸世道。

  看了一會兒之後,見此行沒有出現什麼特別之人,而且很快有弟子來報,說功行最高的俞瑞卿也只是一個尋常真人,並無上真隨行,兩人也是失了興趣,在安排好人手盯著出入元夏一眾人等的出入後,便即退走了。

  此時此刻,白果則是一個人來到了另一處偏僻殿宇之內,這裡除了一些掃灑僕役之外,全是那些世道弟子帶來的僕從弟子,此間不但清冷,且也沒有茶水招待,與此刻大殿之中的那些風光景致自不能比。

  白果站定之後,就將張御交給他的一枚玉珮拿了出來,這裡面收納著諸多魔物,此刻他便是設法將此魔物試著種到這些僕役弟子的身上。

  因為元夏上下等級分明,這些人就算出了問題,也不會引起上層的關注。

  而且因為當初定誓之故,元夏無法監察到他們內部的情況,無法看到此刻他的動作,這也方便了他的東行。

  其實元夏同樣也可以在天夏駐使,問題是那個駐使墩台雖然一直存在著,可是經過幾度爆裂,駐使都亡了好幾任,再加上天夏有通過外身牽連正身的手段,所以真正的上境修道人就沒有幾個願意去那裡。提防外人都比提防天夏來的緊要,也就做不成什麼事了。

  此刻白果輕輕一晃玉珮,一株玉雪靈芝現在半空之中,他再是一指,此物就化作了一縷輕煙飄散而去,須臾便是不見。

  魔頭一經發出,便是無形無影,在轉了一圈後,很快進入了在場某一名弟子的氣意之中。

  這也不是隨意選擇的,而是這個弟子神氣波蕩較大,身上靈性起伏不定,這說明其人思緒比較活躍,正好適合魔物侵入。

  果然,那魔物十分順利的進入此名弟子的意識之中。

  白果通過那魔物,當即知曉了這個弟子的些許底細,此人名喚常松,乃是明覺世道某裘姓嫡傳的僕從。

  明覺世道在三十三世道之中排在中上游,實力有一些,能擋住元上殿的壓力,卻又不構成對三上世的威脅,又與其餘實力相近的世道相互結援,底下諸世道對他們又頗恭敬,算是較為超脫的世道之一了。

  常松此時有些羨慕嫉妒,聽說那位天夏的使者也是姓常,都是姓常,可別人卻是身位天夏使者,且與各世道的嫡庶子談笑風生,而自己只能待在這裡隨時等候吩咐。

  在羨慕同時,又帶著急迫的改變命運的想法,幻想著被哪嫡子提攜,展露資才,將同儕擠下,能以一朝登道,那時也能坐在這裡受那位常真人的宴請了。

  他有這等想法,在一眾元夏修道人中是非常少見的,因為反觀其他人,不是一副麻木之狀,就是平淡若水,一點反應也沒有,似乎早就熄滅了心中的熱火,亦或是從來就不曾有過。

  張御此刻也是通過訓天道章,留意著白果傳遞回來的消息,這是一次投入自身所煉造的魔物,能否起作用倒還是其次,要看能否存在元夏之中。

  現在看起來,身受魔頭沒有什麼反應,絲毫不曾有所察覺,看去未受任何元夏天序的排斥。

  不過只一個人還看不出什麼,況且對方還是一個低輩弟子,看去也只是僕役一流,下來唯有讓更多人融入魔物,等受得此等侵染的數目多了起來,那才能有一個準確的判斷,所以現在還需要等待。

  白果則是那邊動作不停,在侵染了一個人之後,見無任何意外,便繼續向外散播魔物,只是一會兒之間,就有十餘個低輩弟子在不知不覺中被此物侵入了意識之中。

  不久之後,聽得一聲風鈴響,卻見到一位穿著華美道袍的年輕修士外間走了過來,常松立刻跪拜了下來,與他一同跪拜的還有十餘名弟子,俱是口呼:「裘少郎。」

  這時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迎了上去,滿臉笑容道:「少郎可還盡興?」

  裘少郎笑道:「這位天夏的常使者總是能拿出一些新奇之物,確實有趣,不虛此行。」

  那管事道:「那少郎明日還來麼?」

  裘少郎有些意動,但還是搖頭道:「且過幾日吧,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是厭味,過些時日再來,或還能看到一些新鮮有趣的東西。」

  常松頓時心中一陣失望,他雖然沒有資格去正殿,可是世道之內十分壓抑,他倒寧願在這裡待著,不必與人勾心鬥角,也不會被隨意使喚。

  那管事道:「少郎說得是。」

  裘少郎道:「走吧,劇已看完,不必在此待著了,改日再來。」說著,往外走去,自有元夏飛舟來接應,身後常松等一眾低輩弟子皆是默默跟上,他們只是僕役一流,自然沒有插話的資格。

  不過數個時辰之後,眾人便回到了明覺世道。

  今日裘少郎心情不錯,故是大手一揮袖,也令諸人散去了。

  常松心下可沒多少放鬆,回到了自家廬棚之內,端坐下來,翻看道書,準備抓緊時間修持。

  因為跟隨在裘少郎身邊都需修為到得一定層次,功行稍低一些的,就要被踢出去,可不管你到底有沒有時日修持。

  而無論是那些被踢下去的還是等著上位的弟子,平日也都是在拚命修煉,導致彼此之間拚命競逐,壓力異常之大。

  也就是跟隨裘少郎出行不得修行,不然也定然相互較勁。

  本來他坐下就能入定,可是這一回,他方才一開始持坐,卻發現哪裡有些不對,因為他發現心自己神之中似能觀想到一株雪白靈芝。

  他先是驚疑,再是憂慮,隨後卻是惶恐。

  他第一反應是自己修行出了問題,隨後想到可能是天夏方面的手腳,再下來想著要報知上面,可最後卻是掐滅了此念。

  因為明覺世道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最有可能的是直接將他打滅,這樣不管你是走火入魔也好,還是被天夏算計也罷,都是一了百了麼,不必去費什麼心思。

  所以說不論是不是被算計,一旦此事洩露出去,他的結局都是注定了。

  他頓時心慌意亂起來,好一會兒才是平復下來,思來想去許久,心頭卻是砰砰跳了起來,因為這又何嘗不是一個機會呢?

  他一咬牙,便試著以意念接觸了下那個靈芝,卻是發現,一瞬間接觸到了幾個意識,彼此都是呈現虛影,心中不由一驚,而那些虛影似也同樣心懷顧忌,亦是不曾說話。

  白果此刻亦在此中,他此行既是奉命散播魔物,也是要設法在元夏建立訓天道章,此刻這幾人的心緒反應他通過魔物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知道在元夏這個環境之下,這幾人誰都不敢和對方貿然接觸。

  他也沒有去多說什麼,而是直接將不同的功法要訣灌輸到了這幾人的意念之中。

  得了功法之後,便直接讓這幾人退回去了。

  常松只覺一個失神,那幾個虛影便就不見了,而自己心神之中則是多了一篇功訣,看了幾眼,只覺上面所言之法門與自身契合不說,且也十分之高明。

  他頓時猶豫了起來,自己該不該修煉?

  一番遲疑之後,他一狠心,決定先練著試試看。

  因為他清楚,自己得了這東西後,就已然站在了危崖邊上,他已經不存在退路了。

  況且那幾個虛影之中,有兩三人給他的感覺很熟悉,他十分懷疑同樣是跟隨著裘少郎身邊的人。

  要是那些人練了,自己反倒沒練,萬一有效果,那自己豈不是要被擠出去?

  故是他索性放開一切,專心修煉起來。

  而一番修持,居然非常之順暢,在坐觀結束之後,他愕然發現自己法力增居然長了一截,若是每回都有這個進度,那豈不是……

  他不禁望向心神中的那一株雪白靈芝,此時此刻,儘管心中憂慮未去,可無形中卻也是不由得多了一絲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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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八十一章 厚利難棄之

  常松迫不及待的從那雪白靈芝那裡獲取更多,至於是否有什麼後患,他現在哪裡顧得了那麼多。

  半個多月悶頭修行下來後,他自覺法力大有長進。

  這一方面主要是他自身的資才以往未得完全發揮,畢竟能留在世道嫡子身邊的僕奴,也是千挑萬選出來的。

  另一方面就是白果直接將一些上乘的功法拿了出來,這些不是天夏的功法,而是張御當日從元夏帶回來的,也是元上殿贈予他的。

  雖然這些功法對於上層修道人不算什麼,可對於下層卻是十分少見的法訣了,比如諸世道尋常弟子修行的法訣還要超出一籌去。

  得到好處之後,他自然希望得到更多,下來時日中,他也是頻頻又進入了那處所在,並不斷嘗試中從獲得更多。

  在此過程中,不免有時候會與那些虛影碰上,但是彼此都很默契的沒有開口問詢,碰見到了都當作沒看見。

  半個月後,常松修煉結束之後,忽然一個恍惚,發現自己來到了那一處所在,與前幾次主動來此不同,這一回他是被動進入此間的,就如第一次一樣,而周圍也是出現了那些虛影,並且感覺數目上比上回所見多了許多。

  這些天來,白果又在許多人身上種下了魔物,並把包括常松在內所有人的情況都是記錄下來的,他感覺現在已是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他用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諸位,難得有緣,聚在一處,之前的好處諸位想必都已是收到了,但想必各位心中也是存有疑慮。」

  說到這裡,他刻意頓了下,才又道:「我亦如此。我們彼此之間想必也難以信任,故我提言,我們不必問他人之來歷,也不用多猜測,為了防止有人將此間之事說出去,不妨立下一個誓言,不得此間之事說出去,在不得諸人人可之下,也不得將獲得的法門洩露出去。」

  常松是樂意如此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守住這個秘密,不被覺明世道的人清除了。

  只他有個疑慮,他道:「道兄之言固然是好,只是受了好處之人今次全數到了麼?會不會有所遺漏,還有過去近月,會不會有人已然透露了什麼?」

  「諸位不必為此憂心。」

  白果這時又用另一個宏大聲音說道:「此前並無人洩露消息,所有那些不願意接受誓言的,視作自行放棄機緣,我可助其消除憶識,也不虞有人查了出來。」

  眾人聽了這聲音,心中一凜,這意味著有人時時刻刻在盯著他們,這令他們很不舒服。不過他們很快就接受了,因為他們對此其實早就有所猜測了,而且他們也沒法拒絕。

  此人能無聲無息那個靈芝種在自己心中,顯然本事手段高過他們太多,既然不能與之作對,那麼只能選擇接受,而且目前看來,對他們也是有好處的。

  於是出現在此間之人都是各自立誓。

  這誓言一立,眾人彼此之間彷彿去了一層隔閡,也是各自放鬆下來了,畢竟這裡的好處都能看到。

  壞處麼,既然要得到好處,那便別指望什麼都不付出。而且在元夏,他們這些底層修道人都是朝不保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了性命,因此也不用去多想了,說不定這番機緣還能改變命運。

  眾人談論了一些道法,各有收穫,這時有人提議道:「諸位同道,既然在此聚面,為了方便日後交流,我們不如就各自拿一個方便稱呼的名號如何?」

  眾人欣然採納。

  常松則是給自己取了一個「木老」的稱呼,在熟悉下來後,發現這裡共有一十三個人,不知道將來還會不會更多。

  交流了一番之後,他們又向那個聲音請教功法上的難題,那聲音主人也是一一個解答。

  待所有人都時問過,常松只覺微微一個恍惚,發現自己如來時一般,意識從中退了出來,這回收穫不小,故是他又迫不及待的開始修行。

  只是這時有一個難題擺在了眼前。因為修行除了功法之外,有些時候還需要外物,特別真法修行。你不是天縱奇才,沒有補益丹丸自然比不過別人,而且有時候往往只需要一枚丹丸的事,你憑自己,可能就要慢慢苦磨數載。

  「該從哪裡去找這些呢?」

  正發愁的時候,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道:「不用擔心。」

  常松一驚,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之前接受了許多事,現在接受這個也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事,何況他是能在諸多壓迫之下還能保持著心靈活躍的人,適應性也是相當強的。

  他試探道:「你是那位前輩?」

  那聲音回道:「並不是。確切的說,我便是你所見到的那枚靈芝,我們的意識是相互連接的。我和你是一體的,可以給你提供各種建言,方便你修持。」

  「你能給我建言?」

  常松表示懷疑。

  但等問了幾句後,卻是發現這個「意識」非常了得,有什麼問題能給出妥善且合理的回覆,且都是他自己能夠做到的,得到回覆,有生出一種恍然大悟之感,懊惱自己怎麼之前沒想到。

  這回答的聲音自然就是種入他身體之中的魔物了,其如知見真靈那樣只能總結他自身的認知,越是用的多,則越是離不開此物。

  這魔物該給常松吃了一個定心丸,道:「我一切都聽從你的安排,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離開。」

  常松自然不願意,好不容易有了上進的機會,他是一定要抓住的。

  白果現在所挑選之人都是出身自底層修道人,因為他們有迫切改變自己命運的希望,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退路了,在意他們的死活只有他們自己。

  清玄道宮之內,張御此刻正通過訓天道章,瞭解白果這些時日來的所做之事,目前進展還算順利。

  因為與元夏約定,雙方十載之內不能相互侵犯,所以不能用激進手段,但是單純給好處的話,那就不能算侵害了。不過事物是會進行變化的,利害之間是會變化的,但那就是之後的事情了。

  這十年之中若他們只是單純擴大魔物範圍,而不做發動引導,那麼就沒有問題了。

  其實元夏本也不可能留下這麼大的漏洞,但是偏偏其沒有在定約上提及,這說明其也是在暗中在打天夏的主意,這也算是彼此心照不宣了。

  白果在與他傳遞消息的時候,也是適時提出了幾個意見,全是針對魔物的改進。這也是他將白果放去元夏的原因,身在元夏,能直接觀察和接觸到元夏的天序。

  張御接受了這些意見,思索之下,又對魔物做了一些改動,後續投放的魔頭將會變得更為隱蔽,更能適應元夏天序。

  至於已經投放出去的,則會找尋合適的時機令新的魔物將之替代了。

  又一月後,常松又是跟隨著裘少郎出行,來到了天夏使殿之中。一如之前,他被打發到了偏殿之中等候。

  這一次他卻是滿懷期待,因為他猜測此事是與天夏有關的,這個其實也不難猜出來,畢竟這雪白靈芝是那日天夏使者到來之後才是出現的,很容易就能將兩者聯繫起來。

  在偏殿只是坐了一會兒,他忽然發現,自己意識落入了一片地界之中,而周圍多出了一個個的虛影。

  過去這麼久時間,這裡又是多出來了二十餘人,常松如今已是能十分熟練與這些人進行正常的交流了,彼此分享功法心得。

  只是這一次,情形與之前有所不同,發現眾人之間出現了一個平台,上面擺放有各種寶藥,丹丸。

  他不禁疑問道:「這些東西……」

  那宏大聲音響起道:「誠如諸位所見,這些都是修煉寶藥,諸位若有需要,可以帶了回去。」未等諸人露出驚喜之色,又言:「這一回可以贈予你們,但是下一回,你們需引他入我此中,每拉攏一個人,便可兌得一份丹丸,至於接引之法,我這便告知你等。」

  說著,那聲音就將法門告知了他們。

  說起來此法也是非常容易,根本不需要他們自己出面,只需要路過某人身邊,運轉某個功法就行,但是前提是那個人功法修為不能高過他們,否則是不會起作用的,所以也不用怕暴露。

  常松聽得此法,覺得不用自己親自去為,那試試也無妨,他目光游移了下,從中挑選了一份丹丸,但從意識之中推出來,他發現自己手中多出了一樣東西,心下一動,藉著調整姿勢看了一眼,發現正是那枚丹丸。

  「真的可以?」

  他驚喜萬分。

  其實事情也沒那麼玄妙,白果已然身具玄尊層次的力量,又在這使殿之內,直接將東西送到手裡那是一點也不難。

  常松心裡卻是激動不已,此間能提供各種功法,還能提供修行丹丸,那麼自己功行修持暫且就沒有什麼太大阻礙了。而且功行一旦上去了,在裘少郎身邊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意味著也有更多的自主性。

  他不由暗暗發誓,回去之後一定要想辦法接引更多人到此。並且他還忽然想到,那背後之人沒有硬性規定接引之人非要是修道人,那麼尋常人是不是也可以?


bpd 發表於 2022-4-6 00:39
紫樞 第兩百八十二章 借信奉神異

  白果注意到,所有弟子都是迫不及待的換取了寶藥丹丸。而每一個人的情緒都是通過魔物清清楚楚反應到了他這裡。

  幾乎所有弟子都是有著變強的渴望,面對這樣的選擇他們無法拒絕,因為這幾乎是他們改變自身命運的唯一機會了。

  這也是元夏外部環境的使然,能被留在那些世道弟子身邊的人,已然經過一層篩選了,那些沒有上進和激烈逐之心的人早就已然被淘汰了。

  白果通過魔物,能輕易觀察到這些元夏弟子的日常,能夠看出這些人對元夏沒有那麼多忠心,有的無非就是畏懼惶恐而已。

  他們身處的環境並不比那些外世人好上多少,大多數還有不如。外世修道人被留下的好歹還有一些利用價值,而這些弟子的生死全在那些世道弟子手中,可他們以往什麼都不能做,因為他們反抗不了,也沒能力反抗。

  現在的魔物卻是給了他們一縷希望,這也是為什麼沒有一個人選擇上告。莫看現在只是數十人牽連,等到他放開束縛,這些人不用同道他也能相互聯絡,那麼一定是會相互抱團的,屆時只要稍稍引導一下,哪怕不用魔物蠱惑,這些人也會飛快的與元夏中上層割裂開來。

  但要說憑藉這些人就能壞去天夏根基,那也是不切實際的。

  張御有過一個判斷,元夏要是一旦發現不對,或許只需通過元夏天序發動一個手段,就可以將所有低輩弟子的憶識給洗上一遍。

  當然要做出這個舉動,至少要諸世道和元上殿都是同意,這個可能較小。

  但不排除這個可能。

  所以他的真正的目標,先是在這些低輩弟子身上種下魔物,進而以此為跳板,一步步接觸到那些外世修道人,還有一些世道內部怨恨不公的世道修士。

  這些中層才是元夏的真正根基,唯有滲透到這些人之中,那才起到了禍亂元夏內部的作用。

  等到擁有一定勢力時,甚至於一些嫡傳弟子也不是不能拉攏進來,需知不是每一個嫡子都能當上宗子的。他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訴求。

  就如那位裘少郎,說是早早放棄了爭奪宗子,可要說他心中絕對沒有想法,那也不見得。

  能知悉這些,還多虧了常暘對這些世道弟子的幾番試探和刻意結交,這才瞭解到了這諸多內幕。

  可說這次魔物的投入,表面看著就這一樁事,可實際方方面面牽扯到的事著實有不少,少了一環可能就沒什麼順利。

  常松等人在此一待就是一旬,裘少郎這次盡興而歸。

  待回去明覺世道之後,常松蟄伏了幾日,隨後會便設法運轉白果所傳之功法,暗暗將魔物種子種到了那些尋常人身上。

  他所能接觸的就是一些僕役了,至於修道人,他不準備去嘗試。湊巧的是,其餘弟子不約而同與他做了一般選擇。哪怕有白果的保證不怕被人發現,可既然有尋常人可代替,那又何必冒險去招惹修士呢?

  白果發現了這一點,卻也沒有去糾正什麼,因為隨著需要換取丹丸的增多,身邊的人被陸續種下魔物後,他們也就不得不接引那些修道人了,這是早晚的事。

  隨著魔物陸續到了這些僕役的身軀之中,微妙的改變也是在發生著。

  這些魔物現在不但不會對此輩生出不利,反而會自發幫助他們調整氣血流動,助長精神,並且會在這些人睡覺和定靜之中慢慢引導他們修持,這些舉動當然不是無用的,在元夏這個極度保守的地界,他們永遠沒有出頭之日,比那些底層修道人還要不如。可不代表他們沒有想法。

  當這些人的想法和慾念累積起來,再加以引導,便可以積蓄出一個種子,進而造就出一尊元夏本土的魔神!

  張御這一次準備利用伏魔寶典和鄒正教給他的法門相合,看能不能在元夏造出信神。

  不成也沒什麼,可要是成了,那就用此魔神做很多事,同時也暫且替那些低輩子弟分擔元夏上層的注意力。

  其實他這次投入的魔頭並不止這兩種,加起來恰好是十二種,他想看看哪一種能夠存駐下來,哪一種元夏天序對其的反應最是激烈。

  只是到現在還不曾遇到排斥,看來他們之前的思路是正確的,只要不達至一定數目,或者沒有對元夏造成任何損失,那便不算越過那條線。

  明覺世道之內,常松又得了一番空餘,他立刻轉進時間修持。

  他已經喜歡上了這等每天都有所進步的感覺,同時他還通過做了一番氣機上的掩飾,叫人看不出來他的進步。

  好在他只是一個底層弟子,能看破他遮掩的人上層修道人平日根本遇不到。至於裘少郎,則是對底下有什麼功行從來是不瞭解的,是故根本沒這等鑒別之能。

  這天他打坐完畢,琢磨著再給幾個人種下魔物,才是走出廬棚,忽然有一名弟子迎面走來,朝他看了一眼,道:「常隨侍,真是少見,聽說有一段時間不去求教老師了?」

  常松心中一凜,背後不由冒出了些許冷汗,自己怎麼把這個忘了!

  所謂的老師,實際上的一位管事,以教授之名從他們手裡搜刮好處,只是隨意點撥他們一句,要說作用,也是有一些的,可卻抵不過他們的付出。自從得了魔物後,他已然很久不去那裡請教了。

  這其實是一個不大不小破綻。

  那弟子見他有些神色不自然,故作關切問道:「常隨侍怎麼了?」

  常松勉強笑道:「沒什麼,只是近來一直跟隨郎君出入,餘下時日都是拿來修行了,你也知道,我們實在沒有餘暇了。」

  那個弟子看了看左右,道:「我可提醒常隨侍你一聲,你一直跟在郎君,肯定得了不少好處吧?你卻不去老師那裡走一圈,去孝敬一些,若是惹得老師不高興,到時候他人受得點撥上去了,你可就難捱咯。」

  要是以往,常松聽得此言,肯定心急如焚,可現在才不在乎,可考慮突然不去怕也惹人起疑,故是道:「是是,羅兄提醒的是。」

  與那人別過之後,他心下暗嘆了一聲,心道自己為何不是天夏人。

  在天夏駐殿之內,他也是天夏的一些隨從弟子交談過,天夏那邊完全不同於元夏,哪怕上層修道人亦不能隨意處罰弟子,必須嚴守天夏規序。

  而此前天夏曾向元夏索要了一批弟子,他聽得那些弟子如今都有了自家洞府,再無需受人欺凌,心中卻也是十分羨慕那些人。

  連他自己也不曾發覺,似乎受了某種影響,不知不覺間,就對天夏有了嚮往之心。然而這並不是魔物的作用,卻是數次去往天夏使殿,受到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晃眼之間,又是過去了三月。

  清玄道宮之內,張御靜坐台殿之上,他看了一眼時晷,再有半日,就又是元夏一年輪轉之期了。

  此時可說是元夏戒備最為嚴密,同時也是漏洞最大的時候。

  而這個時候,元夏界域之內,大約有上千尋常僕役在向著一個心中的神明祈求奉拜,這是魔物於他們心意之中幻化出來的形影。

  儘管聲息微弱,可是信念卻是凝而不散,這也是他們唯一的信仰了。

  可雖有魔物寄托,但光憑這些人信念是無法生出魔神的,因為這裡面還缺少一個足以載承的靈性力量。

  崇信只是助力,靈性力量才是柴薪,兩者缺一不可,唯有兩者相合,柴薪徹底燃燒起來,才能放出光明,照亮信眾。

  而這個靈性力量,他早已是準備好了。

  他見時晷之上將近此期,意念一轉,便有一個燦爛華美的星蟬從身上分出,霎時衝入雲海之中,借得「都闕儀」之助,只是一閃之間就來到了元夏之外,隨後雙翅一斂,就化作了他的模樣,伸出兩指,捻出一道玉雪白氣,就往元夏所在一擲。

  而恰在此際,元夏天序與天道碰撞,那輪轉之隙由此現出,霎時便被此氣給漏了進去。

  那一縷靈性其實較為孱弱,層次亦是不高,因為若是層次過高,那麼就會被所元夏內部尋常所察覺,從而剔除。

  而在這時,此靈性藉著那千餘人的信奉膜拜,便於冥冥之中誕生出了一尊極為微弱魔神,並在一瞬之間潛入了這千餘人的心神之內,從原處消失不見。

  而就在其消失後不久,一個道人身影出現在了那裡,其人推算了一下,卻是皺眉。

  因為一年輪轉之期方過,天序方才復歸原位,致使此前數息天機混淆,導致什麼東西都看不出來。

  可要是有什麼足夠對元夏造成危害的物事出現,天序自是會進行排斥的,故他不得結果,也沒向上稟告的想法,很快就拂袖而去了。

  張御再是等了一會兒,見那魔神沒有被排斥出來,不由微微點頭,下來就可其能否在元夏長駐下去了。

  現在僅只是埋下一個種子,真正的起作用的時候,當是在十載之後。

  做完此事後,他把注意力從元夏收回,又往東庭那邊看了一眼。

  伊初那邊已經半載沒有與他聯絡了,他也望不到其人身影,情形有些不同尋常,這個事情他需要過問一下了。


bpd 發表於 2022-4-6 00:40
紫樞 第兩百八十三章 算機鑒純靈

  張御心思轉定,便是離了清玄道宮,尋到了鍾廷執這裡。知他到來,鍾廷執將他請入殿中,詢問來意。

  張御說了伊初之事,又言:「伊道友已有半載不曾與我聯絡,此事有些不同尋常,故我想請鍾廷執設法推算了一下其人下落。」

  鍾廷執聞知之後,也是鄭重起來。

  在他的想法之中,天夏不應該也不能夠存在玄廷無法察覺的地方。

  伊初雖是投效之人,可現在怎麼也算是天夏人,便不提這個身份,這樣一個身居上層力量的人無緣無故的消失,這裡面的事情必須要弄清楚。

  他問道:「張廷執可有與之牽連的物事麼?」

  張御道:「此前我給予了伊初道友一張法符,伊初道友應當不會遺落在外,或可憑此找尋。」他伸手入袖,取了一張法符出來,交給鍾廷執,「此符與伊道友身上玉符氣機相同。」

  鍾廷執接了過來,道:「若是如此,那尋起來便容易許多了。」他對著身邊弟子吩咐了一聲,讓其人去把崇廷執喚來,兩人合力推算當是更為容易一些。

  不一會兒,崇廷執到來,聽聞這事之後,也是沉聲道:「此事我二人當盡全力。」

  兩人說定過後,下來擺是在道宮之中擺下法壇,隨後坐定陣位之上,借助推算法器全力推演,並且有清穹之氣源源不斷補充進來。少時,便有一道光華自兩人身上升起,如初生之陽,煌煌照下內層。

  不一會兒,便見某處金光一閃,那枚事先擺在案上的玉符也是微微一跳,顯是與某處有了一絲牽連。

  鍾廷執和崇廷執二人相互配合,飛快將此氣機抓攝而來,隨後再是一番推算,這才收歇下來。

  兩人又商議了一會兒,鍾廷執站起,將案上玉符拿過,遞去給張御,道:「我等已是尋到那位伊道友所在,憑此法符當能尋得,不過我等也是察覺到,伊道友此刻雖有危險,但亦有一線生機,且若過去,或能尋見結果。」

  崇廷執道:「若是張廷執認為那結果對我天夏更為重要,那麼崇某建言,或可讓其自行脫困。」

  張御道:「我知曉了,多謝兩位了。」

  按照崇廷執的看法,若他此刻不去救,讓伊初自行解決事機,那或許就能找到最為接近的答案了。

  可是事機不成,大不了再慢慢找尋機會,可是性命卻是經不起損折的,既然伊初有一定可能失機,那他就有必要出手了。哪怕其人不具備上層力量,只是一個天夏人,在明知其有危險的情形下,他也不會坐視不理。

  他從鍾廷執處告辭出來,拿起玉符,感應了一會兒,便有一道光亮從上層照落去了下層某處。

  一片幽暗之中,伊初猛然醒覺了過來。他赫然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個巨大的繭子之內,他只記得自己進入了一處坑洞之中,卻不想出現在了這裡,當中發生了什麼,他完全記不起來了。

  他正待施展力量掙脫出去,卻是動作一頓。

  透過那朦朧的繭壁,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人臉出現在了那裡,似正盯著自己直看,過了一會兒,那人臉居然蠕動了起來,並緩緩往一處挪移過去。

  他馬上反應過來,自己看到的並不是什麼人臉,而是某個巨大東西的背部,從不完整的輪廓判斷,看上去像是某種巨大的蠕蟲。

  他方才這麼想時,卻聽到了周圍有一種奇怪的聲息,像是無數爬蟲爬動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其好像是從心尖上撓過,讓人煩躁不安。

  在這個聲響之中,他感覺有異,努力側首一看,見自己的手腳正在慢慢縮短,並且慢慢向某種蠕蟲短觸的模樣所改變。

  他嘿了一聲,這是被佔了一個先手啊。

  有些東西的神異能力是不講道理的,你要麼早早躲避或是將其消滅,若不如此,一旦進入了那些東西的神異路數之內,那麼你就沒辦法於之抗爭了,哪怕你的真實實力超過對手一籌,結果也是一樣的。

  很顯然,他進入此間就是對方神異發動的先決條件,導致他此刻被動受制。

  可這也是沒辦法避免的事情,畢竟一路之上至高的靈性指向了這裡,使得他不得不往這裡來追逐答案。

  他明白此刻妄自掙扎是沒用的,要破局,唯有等待機會。

  只要對面的路數有漏洞,那麼他就能從中掙脫出來,要是對方從頭到尾都不漏破綻,那麼他也只好認了。

  他還是比較樂觀的,認為這裡當是有機會的。

  因為神異路數,也是生靈在對抗其他的靈性生靈中逐漸強大並完備的,一次兩次的對抗並不會導致補上所有漏洞。

  而他對自己也有自信,像他這樣的強大的神異生靈,在過去世上不說少,但也絕不會多,那麼被這個神異生靈同化的數目肯定也不會有多少,只要對抗的經驗稀缺,那自然就會有瑕疵。

  在這般等待之中,他的身軀卻是慢慢變成了某種蠕蟲,沒多久,就只剩下了頭顱和小半邊身軀了。

  而這些變化的部分也根本不再受他的控制,而是自己動了起來,並且他還發現,自己的神異力量也是流逝的越來越快,並化作了如同軟蠟一般東西流淌出去,並與白色繭融合到了一起。

  再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哪怕他沒有完全變成這等怪物,也沒有餘力反抗了。

  可是他神情絲毫不變,依舊保持著一定的冷靜,只是眼睛微微瞇起,內中有光芒醞釀著。

  就他的氣息即將沉陷的前一刻,身上的靈性力量像是轟雷一般驟然爆發,那個捆縛身軀的白繭也是被強行撐開,這時僅餘的一隻手伸了出來,大部分的靈性力量匯聚成一隻大手,將前方蠕動的怪蟲一把捏住!

  然而這個時候,變故陡生。他那另半邊身軀卻是劇烈扭動了起來,好像在與他爭奪主導權。

  特別下半身和兩條腿那部分,本來已是差不多化成了蠕蟲下半截的模樣,此刻驟然抬起,並倒捲過來,在那最前端,卻是驟然撕開了一個滿是利齒的巨口,向著他吞咬下來!

  伊初這時嘿了一聲,他將脖子一扭,帶動著身軀一聳,避開了那變化巨口的一啄,同時他側過首,張大嘴對著其頸脖一口咬下去,並死死咬住,並令其掙脫不去。

  同時拿住那只蠕蟲的靈光大手又是使力狠狠一攥,頓時一聲無聲慘嘶傳出,整個怪蟲都是化作漫天白色的細點爆散開來。

  可是伊初並沒有因此而放鬆,他感覺自己那半邊身軀掙扎的愈發劇烈了,並且他發現,上面有一張人臉圖案在上面緩緩浮現,他暗自嘀咕了一聲,「到這裡來了。」

  他抬起僅剩的手,一把抓住自己另一邊肩頭,卻是準備將自己半邊身軀給撕扯掉,儘管這樣可能導致他的力量永遠損失一半,而且他也不敢肯定敵人是不是只有一個,可這個時候肯定是顧不了這些了。

  正待他要發力的時候,這個洞坑之內忽有一道燦爛星光落下,像是烈陽融雪一般,這些光華鋪開之際,這裡所有一切都是消融下去。

  伊初發現,自己的半邊身軀也是在星光之中退還回了原來的樣子,連帶自己的力量也是逐漸恢復了。

  那輝耀星光這時驟然一斂,化成了一個年輕道人的身影。

  伊初站直了身軀,對著前方一拱手,道:「張廷執,多謝了,老伊又欠你一次。」

  張御道:「伊道友言重,你是受我囑托而來,既然遇到危險,我自當援救,我因事耽擱,已然來的有些晚了。」

  他看向這個坑洞,現在這裡已經是變得乾乾淨淨,什麼都不剩下了。

  伊初道:「這些東西伊某我也從未見過。」

  張御緩緩道:「這或許是在聖者族類之前就出現過的族類,也或許是一直就長久存在的東西,只是我追溯這些至高靈性的時候,才是得以發現。」

  伊初能理解他的話,琢磨了下,道:「這麼說起來,以後越是靠近至高,越是會見到一些平日看不到的東西了?」

  張御點首道:「理應是這般。」一般來說現實界域中的物事都是要借托於物的,哪怕有靈性存在,也難以完全脫離於物。

  可若是有一個與物相對,完全依靠靈性的界域存在,那麼就與一般意義上的世界脫離開來了,彼此沒有影響。這就像是一根線的兩端,越是靠近中間,雙方越是接近,但是到了另一端,便就相距甚遠,幾乎沒有交際了。

  在過去,凡間物類的頂點,應該就是聖者族類,但靈類還不知道是什麼。

  「廷執這話有些道理。」伊初琢磨了,又道:「既然是線的兩端,那麼純靈之所在中應該也是有層次較低的靈性生靈,只是我等已然居於上層,所以接觸不到。」

  張御道:「是如此,如果說是我們是物類一端,那麼我們現在就是自己這一端走到另一端。」這就像是將一根線的兩端拿起對接在一起,所以直接見到了靈性上層力量。

  伊初能明白此意,可他又想到一個問題,抬頭道:「可若是這樣的話,廷執,這分明就是形成了一個閉合,那我們豈不是永遠都接觸不到至高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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