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8940
bpd 發表於 2022-4-6 00:40
紫樞 第兩百八十四章 追源運濁變

  對於伊初所言,張御並未出言反駁,因為正常情形下確然是如此。力量從底層到高層每一層都是有著一個明確界限的,越到高處越難上去。

  若是沒有一定的辦法,或許只能永遠在這個循環之中打轉,而見不到至高,因為至高是位於這個靈性物性的圈外的。

  一般來說,你永遠難以到達那裡,因為你的根基只能支撐你到達這一步。

  可若放在他們修道人的道理上,那就不是這樣了。修士乃是參研大道之人,只要還在大道之下,那麼道即是我,我即是道,我通過一步步修持,直至道與人合,那終是可以企及大道。

  其實不止是他們,那些過去的聖者族類,也是一直在想著如何突破這一層限。

  聖者族類的族人在成年之後,大多數都能到達玄尊這個層次,而如長者之類,更是無比接近至高。

  到了長者這一步,單純提升力量是沒用的,必須弄清楚靈與物之間的轉換,必須了然自身,清明了至高,具體就是通過借取至高的力量來探究。

  所以聖者族類最為強調的就是知識,而不是粗淺的力量提升,他們對於至高力量探研已經到了一個相當深的層次。關於這些,鄒正所瞭解的都已是傳授給了他。

  而他身兼兩者之理,對比其他人,對於至高有一個較為準確的認知。

  他伸手出來,在下方凌空畫了一個光圈,道:「若我們順著此路而行,那麼我們的確無法見到上層力量,但若是我們能從中跳脫出來,去到此圈之外……」

  他在外面又是劃了一個光圈,「那麼就當見到新的風景了。我不確定這是否就是聖者族類所言的至高,但應該也是大差不差了。」

  伊初對於涉及這方面事機也是十分感興趣的,對於再往上走其實也有一定想法,不然當初也不會跟著莫契神族避去了。

  他道:「敢問廷執,又該是如何跳脫呢?」

  張御道:「我天夏有大道之途,但是此法能走通之人,歷來少之又少,我至今也只是略微有些感悟,未曾親行此道,不敢說明白,可不管如何說,終究還算是有路的。然就神異力量而言,一切出自至高之力,想單純以此去觸及至高,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就像是一般人能夠憑藉水的浮力上到水面之上,可想憑此繼續衝到水面之外,還想不再落了回去,且繼續上升,這就很難行得通了。

  伊初有些出神的望著那光圈,問道:「莫非真的無路可行?」

  張御道:「倒也未必,我以為關鍵是在那大混沌上!」

  伊初不由琢磨道:「大混沌麼……」

  張御緩緩道:「大混沌可增加無窮變數,所以若是運用的好,那麼就能借此為跳板,便能去到更高上層。」

  伊初想了想,道:「難!」

  或許因為天夏以修道人居多,不用至高之力,所以天夏對於大混沌的探研遠在土著之上,他也是看過了一些天夏的論述。

  要是借用大混沌,但不但需要變化足夠,還要變化按照自己的想法才能去到上層,可裡面的度又如何把握十分講究,一個不小心,可就是將自己變化成混沌怪物了。

  而按照越是上層的道路越是狹窄來看的道理看,恐怕當中連一絲一毫都錯不得,那更是沒有可能了。

  這等路看著是有,但等若沒有。

  張御道:「道路是人走出來的,後人承繼前人之蔭庇,但是當前面無路之時,那就需要我們自己去走了。」

  身為玄法開道之人,他若是能第一個走出上境,那麼也就能有更多的人跟上來,這條路也就會越來越闊,容納越來越多的人。

  伊初搖了搖頭,若是以往,他或許會蒙頭向前,可是他早已過了那個時候了。且與他擁有同樣層次神異之能的人幾乎沒有,靠他自己一個人也做不了此事。便不談這個,現在他也有了牽掛,若無必要,不會再去胡亂衝闖了。

  他往外看了一下,道:「廷執,這裡想必靈性存納之地了。」

  張御道:「這個坑洞,當本身就是一個靈性生靈。」這不奇怪,似若靈關就是活物,面前這個,也是類似的東西,完全由純粹的靈性力量所組成。

  伊初點點頭,他知道,若是自己在此被轉變,或許當也是會變成一個純粹的靈性生靈。只是這時,他也想起了一個問題,便道:「廷執,伊某這裡倒有一疑問,卻想請教廷執。」

  張御道:「伊道友請說。」

  伊初道:「似如我等,因為力量來源於至高,固守力量,難免受濁潮之影響,便算是莫契神族,也需在濁潮最盛之際設法避入深層空域之中,可這些東西……」他指了指外間,「莫非不受濁潮的影響麼?」

  張御道:「未必不受影響,濁潮與大混沌當是有牽連的,這些靈性生靈要麼也是有地方可以躲避,要麼眼下所見就已經是變化過的了。

  還有靈性不能用看待物類的方法去看,它們本身就是不穩固的,有些時候不講我們認識的道理,到了一定層次,它們的過去未來可能是跳躍散碎的。

  它們也或許永遠只能待在那個片段之中,沒有人進入,也就沒有辦法出來,對於我等而言,也是不存在的。道友若不曾去追溯靈性,想必這回也是見不到它們的。」

  伊初心下恍然,難怪他進入此間之後就落在了這裡,當中好像沒有任何過程。

  張御道:「伊初道友,這裡情形獨特,對於那至高,在未曾瞭解此間情形之前,你不必再找下去了,還有更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伊初也沒有堅持,因為他確實對這裡不熟悉,過往的經驗完全沒有用了,那就沒必要梗著脖子硬上,等到什麼時候把這些弄清楚了,那再繼續不遲。

  而且他現在也是懷疑,自己要找的那個至高,真的是至高麼?還是至高的映照?或許後一種可能更大一些。

  他一拱手,道:「是,伊某領命。」

  張御一點頭,這時身上光芒一閃,卻是把玄渾蟬觀想圖留在了這純靈之所,他準備對此進行一個探查。

  雖然這裡影響不到物類界域,可既然能夠直接將伊初接引到那裡,那說明雙方還是有連通的門戶的,這裡他需要弄清楚。

  做完此事後,他再是一揮袖,外間那坑洞緩緩消散,再看之時,卻已然落在了東庭密林之中了。

  伊初踩了踩腳下,還是外間這等腳踏實地之感讓他感到自在一些,他道:「廷執,若無什麼交代,那伊某便先回去了,若再有事,可再喚我。」

  張御微微點頭,道:「伊道友此番勞苦,我會為伊道友記功的。」

  伊初再是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張御在原地立了片刻,意識便又轉回到了正身之上,思索了一下,便持坐入定去了。一連定坐百日之後,他睜開眼眸,先望了一眼青朔、白朢二人那裡,再是看向元夏那處。

  自魔神出現之後,隨著魔物的散播,底下信眾的陸續增加,其神性也是愈發穩固了。

  可目前為止,其仍然非常弱小,可也是他有意為之。

  因為弱小的東西往往代表著存續時間不長,也是如此,哪怕有礙,天序也不會去刻意針對,只有長及千年萬年尺度上,會對更多物事造成更為廣泛影響的,才會被立刻針對。

  而現在魔神攀附的只是一些練了些呼吸法的尋常人,對於元夏自是不存在任何威脅,莫說是潛流,連小小的浪花都算不上。

  在這個時候,他忽是心有所感,往某個方向望了一眼。

  易常道宮之內,長孫廷執坐在曠闊大殿之內,身前漂浮著兩本密卷。

  這些時日來他一直在翻閱著張御帶回來的兩本密錄,此書上面所寫種種記述如同道書一般,需要反覆觀看,而不是記下了就有用的,特別是沒有學習過至高之言的修道人,感悟起來更是有著一層隔閡。

  正翻讀之際,遠處卻是傳來了一聲冷笑。長孫廷執看過去,琉璃壁之後,那個與他一般模樣的道人正冷笑看著他。

  他收回目光,卻聽到那道人道:「看來你偽裝的很好,玄廷現在還沒識破你,可假的終究是假的。」

  長孫遷淡然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依舊看著那兩本密冊,此物著實是給了他一些啟發。

  許久之後,外面卻是飛來了一封書信,他接入手中看了看,便站起身來,往偏殿而去,隨後便有陣門封閉的動靜傳來。

  那道人冷冷看著他的身影,知曉其人又去擺弄一些東西了,這等情況,通常十天半月才會再出來。

  而就在長孫廷執入內不久,一名神人值司在殿外言道:「廷執,首執有請。」

  那道人忽然看去過去,道:「進來說話。」

  那神人值司遲疑了一會兒,因為以往長孫遷從來不讓他們入殿,不知今次為何如此,但聽到吩咐,還是走了進來,見到他坐在琉璃壁後,不由一怔,道:「廷執?」

  那道人道:「可是首執相喚麼?」

  那神人值司道:「正是。」

  那道人緩緩道:「你且把首執諭符展於我面前。」

  神人值司不疑有他,將諭符拿了出來,並在他面前打了開來。


bpd 發表於 2022-4-7 00:41
紫樞 第兩百八十五章 判氣辨真虛

  那諭符只一展開,上面就有道箓金光一絲絲泛動出來,琉璃壁後那與長孫廷執一般模樣的道人看有一眼,便即起身,而後就著那抹金光伸手一撫,面前的琉璃壁就自行分開了。

  這是因為陳首執的諭令權柄在諸多廷執之上,所以只要他自己也不反對,那麼就能借助此諭,從這裡解脫出來。

  他邁步走了出來,便從那個神人值司手中拿過諭符,收入了袖中。

  又對內殿看了一眼,有心立刻去尋那名代替自身的長孫廷執去做印證,可是又是想道:「那假物手段不少,我被困之日,不知還佈置了什麼,此刻不如立刻去見首執,在那假物出來之前說明一切。」

  可再一想,首執雖相召於他,可他去了,卻不見得會立刻見他,若是耽擱了一會兒,恐怕事機還有變數,必須另外尋一個穩妥之法。

  於是他又當場擬化了一封書信,交給那神人值司,道:「你去清玄道宮一趟,將此封書信交給張廷執,務必要送到他面前。」

  神人值司接了過來,鄭重道了一聲「是」,一禮之後,便應命而去了。

  這道人則是快步出了大殿,金光一閃,身影便即不見。

  另一邊,那神人值司很快將書信送到了清玄道宮,經由通稟之後,入殿見到了張御,並將書信呈送了上來。

  張御接了書信過來看有一眼,面上不見什麼變化,道:「書信我收到了,你且回去吧。」

  神人值司見他什麼交代也沒有,卻也不敢多問,躬身一禮,便就離去了。

  張御則是坐在玉榻之上,面上若有所思。

  而那道人離了易常道宮,一路來到了雲海深處,在外通稟了一下,只是等了一會兒,便被喚入了進去。

  到了裡間,見陳首執身著烏袍,立於高台之上,身後雲煙飄渺,明暗交錯,他上來打一個稽首,道:「見過首執。」

  陳首執回有一禮,道:「方才去書喚長孫廷執前來,是有一事需長孫廷執署理。」

  那道人則是抬頭道:「首執,我有一事緊要,需先稟告首執。」

  陳首執看了看他,頜首道:「長孫廷執請言。」

  那道人肅然言道:「長孫要言之事,乃是這些時日以來,與諸位廷執見面之我並非真正我,而是另有其人。」

  陳首執沉聲道:「另有其人?」

  那道人道:「不錯,長孫這段時日修煉師傳功法,又精研寄托外身之術,故是分化了一身軀出來作為嘗試,哪知道卻自行生出了意識,如同被化外魔物所佔據,可此人極會掩飾,又明瞭我之本事手段,並以此欺瞞了諸位廷執,首執該當立刻將之拿下!」

  陳首執緩緩道:「若真是如此,我又怎知你非是那人呢?」

  那道人斬釘截鐵道:「絕然不是。」

  陳首執道:「此等言語,並無法取信於我。」

  那道人道:「首執,長孫來時想過,有一個辦法可以判別,首執可把諸位廷執請到此地,再把那人喚來分辨,想來首執與眾廷執當能明辨真偽,便是真分辨不出,也請將我二人都是擒下,免得玄廷生亂。」

  陳首執道:「既然你意如此,那便照此施為。」

  那道人稽首道:「多謝首執。」

  陳首執關照道:「明周,你去將張廷執和諸位廷執請來此間。」

  明周道人應下。

  張御一直方才收到書信之後,就差不多已能料到後續之事了,故他一直在殿中等候,得了明周道人告知,便振衣而起,出了大殿,一步之後,便即來到了雲穹深處。

  明周道人再是現身,在旁言道:「廷執,首執和兩位長孫廷執都在裡間了。」

  張御點頭,邁步入內,而這個時候,受到通傳的諸位廷執也都是先後到來了。

  眾人見到兩個長孫廷執立在空域廣台之上,也都是有些訝異,不過旋即便有猜測,這可能與長孫廷執所修習的道法有關。

  陳首執見眾人已是齊至,便說了下方才那道人的說辭,又看向後至的長孫廷執,道:「長孫廷執可有話說?」

  長孫廷執淡淡言道:「我無有什麼可說的。」

  陳首執看向諸人,道:「兩位長孫廷執皆是認為自己才是正身,我方才看了,並未能夠分辨,諸位廷執可有判別之法?」

  諸廷執方才已是看過二人,可無論如何看,發現兩人單獨分開的話,都可說是長孫廷執本人。

  但要說不同的地方也有,那就是那道人說話神情與平日他們所見到的長孫廷執不太一樣,倒是那個話十分少的長孫廷執符合他們的印象。

  可憑這一點還沒法判別,因為他們所認知的長孫廷執便是真正的長孫廷執了麼?這卻難說。

  一個人平日對內對外,很可能是兩幅面孔,或許那氣勢凌人之人才是長孫廷執真正的模樣呢?

  武廷執看了一會兒,沉聲道:「無論正身還是分身,不會完全一般,一定是會有不一樣的地方的。」

  他有一個辦法可以鑒辨,只是卻不能用在同道身上。他知曉陳首執當也是如此,有些手段礙於情面情理,卻是無法運用。

  風廷執則是向鍾廷執、崇廷執二人,道:「兩位廷執推算之能在我天夏當屬上乘,不知能否推算出來其中之分別?」

  鍾廷執不言,似在推算之中,過了一會兒,才是搖頭道:「天機變幻莫測,忽虛忽實,甚難預料。」

  崇廷執也道:「這兩位無論如何推算,兆象都是長孫廷執本人,請恕崇某看不出來。」

  鄧景笑了笑,道:「兩位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心有顧忌?」

  鍾廷執道:「這等事上,鍾某自不會胡言。」

  晁煥在旁悠悠言道:「其實這事,說來也是容易。」待諸人看來,他笑了一笑,道:「讓這兩位長孫廷執打上一場便好。」

  諸廷執相互看了看,這話表面聽著感覺十分不妥,好像看熱鬧不嫌事大,但確實也是一個方法,因為誰對自身道法理解最深,誰自然就是最真實的那個,誰也替代不了。

  韋廷執卻是道:「不妥,不妥。兩位除非是生死相爭,否則又怎能顯現出真正手段來?若有別的方法,還不用此法的好。」

  林廷執沉吟片刻,也是暗自搖頭。以他的根本道法靈機天弦,也無法看清楚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因為兩者在他道法之前根本沒有區別。

  但這只是法力身軀上的相同,內心意識未必完全一樣,這就無法看了,便能看,他也不會如此無禮,畢竟長孫也是廷執,與自己地位一般。

  玉素道人倒是無所謂,在一邊看著,面上一派輕鬆,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在他看來,無論哪個是長孫廷執,只要都願意為天夏出力便好,留著兩個,便多兩個廷執出力,只要不爭執,那就是好事,便是爭了,留下那個是否是原來那個很重要麼?

  此時如他一般不曾開口之人也有幾個,似乎竺廷執、戴廷執等人顯然也都是不願說話。

  陳首執看向一側,道:「張廷執,不知你看下來如何?」

  眾人精神一振,也是看了過來,張御的道行功行毋庸置疑,他的話也容易讓人信服,眾人也想看看他是否有什麼手段用以鑒辨。

  張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對著侍立一邊的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你以為這兩位長孫廷執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眾人見他反問明周道人,心中覺得有些意思,但此舉確實有可能求到答案的,明周道人乃是清穹之靈,且其分身與一位廷執相處日久,那自便會契合其人的想法氣意,故對於每一個人是否是原身應該都是清楚的,至少比他們清楚得多。

  明周道人回道:「廷執為難明周了,諸位廷執無法分辨,明周豈敢越俎代庖?」

  張御道:「那我換一個問題,若是兩位皆是吩咐你,然而意願卻是相反,你又願意聽誰人之言呢?」

  他這話一出,長孫廷執和那道人也是目光看來。

  明周道人打一個稽首,道:「諸廷執平日意願相反的時候甚多,若是意見不一,那麼明周自是願意聽首執和其餘諸位廷執的意思了。」

  眾人看了看明周道人,這番回答倒是圓滑,也不知道此時的明周到底和誰的氣意接近。

  張御點點頭,也不再問他,看向陳首執,道:「首執先前還指派過林廷執不少事務吧?」

  陳首執道:「確有不少。」

  自從林廷執可以用靈機天弦撥轉外身,林廷執這裡壓力就小了許多,可還是有不少陳首執關照的事情壓在其人這裡。

  張御看向下方,淡聲道:「這些事機既然交給長孫廷執的,那麼自然當是由長孫廷執來完成,便看哪一位先是做成吧。」

  玉素道人卻是忽然笑了一聲,道:「這個辦法好,玉素附議!」

  諸廷執也是理解他的意思,其實這與鬥戰相似,不過是將手段換成了處置事務,若說哪位是真正的長孫廷執,那麼自當是為一心為天夏的那位。

  不過這個做法……

  諸廷執心下暗忖,是否有些許壓搾長孫廷執之嫌?


bpd 發表於 2022-4-7 00:41
紫樞 第兩百八十六章 破障需心明

  陳首執聽了張御的提議,看向下方二人,道:「兩位意下如何?」

  長孫廷執聽到這個話,思索了一下,道:「我願意按此方法行事。」

  另一個道人想了想,道:「此法卻有一處不公平。」

  陳首執道:「何處不公?」

  那道人瞥了一眼長孫廷執,道:「此前我被其人束縛之際,其遵照首執的囑托,卻是事先已經做了不少事了,而我若是此刻開始,卻也比不過他。」

  頓了下,他指了指長孫廷執,「便是他願意將先前所為之事告知於我,卻也難說沒有保留。如此豈非不公?」

  韋廷執道:「首執,不若另行派下一事,令兩位廷執從頭開始便好,如此也能讓人心服口服。」

  陳首執沉聲道:「如此,我另擇一事,玄修如今有訓天道章相互聯絡,天機院如今也在攻研靈晶,若得突破,也能在虛空之中相互牽。

  可如今真法僅僅依靠過往的傳符飛劍,卻是顯得有些不足了。只是平日還好,但若與元夏對抗,元都玄圖不好暴露,這就需另尋他法。

  我此前曾與長孫廷執說過此事,想必那時候還沒有兩位之爭,你們當是思索過此事,我不用你們立時能造出聯絡交通之物,只需稍候提了一份可行之策上來便好,由此判別高下,兩位可是願意麼?」

  長孫廷執思忖一下,神情淡然道:「此事若不是立即要求拿出,自是可以的。」

  另一個道人也言道:「若是如此,當也可以,不過這當中期限為何,還請首執示下。」

  陳首執緩緩道:「便以兩月為期,兩位看如何?」

  長孫廷執想了想,同意下來。

  另一個道人也沒有異議。因為這只是拿出一份策議而已,並不需要直接去做,兩月時間那是綽綽有餘了。

  陳首執見他二人不再反對,就道:「武廷執。」

  武廷執打一個稽首,道:「首執,武某在此。」

  陳首執道:「這兩月時日便由你來負責監察兩位,不令任何一人請他人相助。」

  若是單純探研法門,那當然是可以出外交流請教的,可是這等比試,純粹是比較自身本事,看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正身,那自然要杜絕這等事了,盡量要顯得公平。

  武廷執應下道:「武某領諭。」

  陳首執道:「那麼事機到此便算定下,兩位若是無事,便且先退下吧。」

  長孫廷執二人打一個稽首,便即離去了。

  事情既畢,諸位廷執同樣不再多作停留,也俱是告辭而去。

  張御並沒有立刻走,關於發現那純靈所在之事,他本來想探查一番後再告知廷上,現在陳首執既然在此,那正好與其說上一聲。

  待諸廷執離去,便將此事告知了陳首執,後者聽了他所言,沉聲道:「純靈之物早便有,但純靈之所在一直存於推測之中,不想此張廷執會勾連到了此處。」

  張御道:「若在底層,靈、物之屬便能相接相存,彼此也難以察覺,可到了力量上層之後,那麼彼此碰面的可能便大得多了。

  只是上層純靈之物,或在過去,或在未來,或游離不定,所以極難發現,但只要其存在,那麼終究是會照面的。

  這一次也是湊巧,正好是借了伊初道友之感念去追尋至高,或許觸動了某些靈機,方才得此牽繫,繼而發現了此處。」

  這等地界是十分有用的,因為若是能夠利用起來,那麼可將某些物事或氣意寄托到這些純靈之所在,譬若寄托到過去,寄托到未來,如此除了自己,誰都發現不了。

  儘管這些未來、過去僅只是一個片段罷了,與現世比較起來只是一個個單獨的小水窪,絲毫不會影響現世這條大河流,可若是利用好了,一些手段可以寄托入內,那麼一旦需用時再牽連入世,那麼足以令對手防不勝防。

  這還只是比較淺薄的一部分運用,若是能將此處開發出來,絕然能給他們提供給多助力。

  陳首執的道行擺在那裡,自也能認識到這其中的價值。以前不知道這等所在在哪裡可以當作沒看見,但是現在既然發現了,那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且現在為了對抗元夏,若有可以運用的力量當然不能放棄。

  只是純靈之物雖然不像物類能夠形成極度秩序的族類,甚至不一定會有完整的思維,可上層力量就是上層力量,若是對上仍需謹慎。

  他沉聲道:「如今張廷執可有什麼發現?」

  張御道:「純靈沒有固定出入之地,如今我觀想圖落在那裡,勉強有一絲牽繫,但是否能夠長駐於此,是否能得遇到其他靈性生靈,還需再觀。」

  在純靈之所碰到什麼都不奇怪,目前他什麼都不曾感應到,這是正常的,因為雙方的感念是錯開的,也或許碰到了,要等到他把觀想圖收回來才是知曉,也或許要到了未來某一日才是察覺出來。

  陳首執肅然道:「此間之事還需重視,張廷執如今署理諸多事機,還要看顧此間那卻是兼顧太多,稍候我會安排鄧廷執與竺廷執兩位,設法與張廷執輪替探查此間之事。」

  張御點頭道:「便如首執之言。」

  他能領會陳首執派遣鄧、竺兩位的用意。靈性生靈在過去的古夏、神夏也是同樣存在的,並不是只有這方世域獨有,只是非常少見罷了。

  那個時候的真修也偶爾需應付此等東西,而這兩位師傳都可上溯到古夏、神夏之時,不乏與之打交道的經驗。

  商妥此事之後,他也是從雲海深處退了出來,回到了清玄道宮之內。

  坐定下來後,他朝易常道宮看有一眼,其實方才憑藉目印、聞印之能,他認為那位冷言寡語的長孫廷執應該就是以往所見過的長孫遷,這個人當就是正主。

  至於另一個人,其在與陳首執說話的時候,身上出現了各種變化,變得越來越近似正主了,不是相似,而是由假換真。

  他認為恐怕此人只需要他人的認同,或者與外人不斷接觸,那麼就會發生如此變化。

  至於為何他當時不說穿,那是因為他不能憑藉自己一言而斷其人真偽,這等話說出來後,除了他自己,誰也沒法證明他說的是對還是錯。

  鍾廷執和崇廷執真是算不出來麼?即便算不出來,哪一個人是正身的可能大些,那總能算出來的,可他們就是不說,顧慮就是在此。

  排除這些,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應該是長孫廷執自己道法修行的關障,應該靠自己來解決,而不是靠他們來點破。

  並且他認為,陳首執心中也或許是有數的。

  思索之間,訓天道章之內有傳訊落至,他見是風廷執,便接了氣意過來,道:「風道友何事相喚?」

  風廷執道:「張道友,今天長孫廷執這事,我觀諸廷執似都在觀望。」

  張御道:「此事當與長孫廷執自身道法有關,想來自有玄妙之處,諸廷執也就不便插手了。」

  風廷執道:「此風某也能明白,其實若分辨不出來,風某還有一個辦法。讓他們二人試著轉入渾章,成為一個渾章修士,我等辨別可能會出現疏漏,但大道渾章絕不會辨錯。」

  張御不由點頭,這個方法的確是有用的。

  渾章終究是道法,只有一個人能夠成功,通常只有正主能成。

  其實大道渾章不是說不會辨別錯誤,而是讓大道之章去辨別,不是由人來做決斷,是不會再有後續隱憂的,這就避開了眾人的顧忌。

  他道:「風道友此法,也是一個辦法,且先看看,若是這兩位並無法分出勝負,那麼再提此等檢驗不遲。」

  風廷執道:「其實做玄修也沒什麼不好,張道友你求全了道法,證明玄法也能攀取上層功果,何玄修況還有訓天道章可用,便是長孫廷執探研出了什麼法門,也無法與之比較。」

  張御此刻聽明白了,其實風廷執是擔憂訓天道章被取代,他道:「無論是訓天道章還是造物的靈晶傳訊,亦或是真法未出之法,皆可算是我天夏之術,若他人之法高我,那說明我之法尚有不足,日後再改進就是,得利者終歸是天夏眾生。何況御自認此法當不會落人於後。」

  風廷執聽他這麼說,心下篤定下來,道:「是風某多慮了。」

  又說幾句之後,兩人便是結束了話語,張御又自入定去了。

  兩個月時日很快過去。

  到了約定時日,張御便自道宮之中出來,又是到了清穹雲海深處,不一會兒,諸廷執也是齊至。

  長孫廷執二人立在了下方,不過經由兩月,諸人發現,兩人無論是神情、還是言語都是越來越相近了,若說之前好歹還有一點區別,能夠認出他們印象中的那一位,那麼現在已是真正分辨不出了。

  陳首執看著二人,道:「兩位可曾定下策議了麼?」

  兩名長孫廷執皆言道:「已然備妥。」

  陳首執示意了一下,明周道人便上前,從兩人手中將擬好策書接過,遞到了陳首執手中,後者看過後,又令明周分散至諸廷執手中,道:「諸位廷執也看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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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八十七章 辨道去執妄

  明周道人將策書送到了在座各廷執的手中,張御接了過來,目光一落,須臾之間,就將這兩份東西看了下來。

  這兩本策書的內容看起來有些相近,但路數卻是相反的。

  其中一位的思路,是認為當從生靈本身下手,並且在旁邊還羅列了一些其人的師傳之法,以證明其之所言並非毫無根由。

  其人認為,生靈天生能就能合同共鳴,一些生靈做不到,那是因為後天捨棄了此能,而如今仍有許多生靈仍然具備此能。

  故他們只要取拿先天有此本事的生靈,以天夏技藝仿造之後稍加改換,並將之攜帶在身,就能起到相互交通的作用。

  這個方法簡單易用,關鍵就是在找打這種生靈,可行性較強,至少他便知道有生靈可以做到此事。

  缺點也不是沒有,這等物事不易變化,也很脆弱,若是在鬥戰之中,可能第一時間就會被損毀。

  照理說,這兩個人系出同源,那麼思路應該相近才是,可是另一人的想法卻是不一樣。

  其人認為真修要想交通聯絡,應當從氣神之中下手,其認為神為先天之主,命為後天之本,應該修煉一法,存命返神,平日以先天之法勾連牽繫神氣,只要存納足夠,如此到關鍵時刻便可使用了。

  雖然此法用一點少一點,過後還需再做積蓄,但應付一場鬥戰已是足夠了,至於平日勾連,還是先使用訓天道章和造物晶玉為好,不必要想著能去替代。

  這個方法弊端也有,不是一般修道人能用,只有少數修士能夠煉成,而策書對此也理由,鬥戰本來就是應該讓英銳上場,庸碌之輩還是留在後方為好。

  張御此刻倒是覺得,這兩策書看著是不同方向,但當中卻是有關聯,彼此之方法像是對另一人的有效補充,甚至可算作一個想法的兩個反面。

  並且看得出來,這等方法都是曾得到他訓天道章的啟發,只是或多或少罷了。

  訓天道章是依靠大道之印,他們無法做到這一點,所以只能用別的手段加以效仿。但訓天道章恰恰是證明了這條路是可行的,這就指明了一個方向。

  這也正如天夏修道人,修道不僅是為求自我之超脫,同樣是為了給後來之人,給天夏眾生指引大道方向。一旦指明之後,那麼底下之人就知道該往何處去努力了。

  此刻座上其他廷執也差不多看了下來。

  陳首執道:「諸位廷執既都是看過,那麼且說說看各自意見吧。」

  玉素道人看了看那兩位長孫廷執,他倒是愈發覺得,留著兩個長孫廷執,不用那麼快分出勝負其實更好,這樣兩個人都能為天夏做出貢獻。

  鄧景笑了笑,在座上言道:「兩份策書各有千秋,難分軒輊,恕鄧某是看不出來什麼。」

  不止是他,在座其他廷執,也都覺得這兩份策書各有其所長,要說孰高孰低,一時的確難以分辨清楚。

  風廷執這時開口道:「風某倒是覺得,還是這一份策書更是高明一些。」眾人看過去,見他手指之所在,正那一份講究利用共鳴生靈的策書。

  鄧景道:「風廷執為何如此說?可否說下理由?」

  風廷執道:「風某認為,此番評判,除了要看二位之手段,還要看如何能更好為我天夏所用,另一個法門雖然看著更好,更適合我等。但卻只有我輩修道人能使,且是需有了一定的法力道行才可。

  而這一個法門,只要知曉了竅門,並且造了出來,那麼卻是連尋常人都可用得。」

  他正聲言道:「我以為利人之舉,乃在於利天夏,而利天夏,則在於利天夏之眾,天夏之眾為何?天夏之利何在?乃在於我天夏億兆子民!故風某以為,此法當屬上乘!」

  此番話不禁令不少廷執心下認同。

  這說法是有道理的,而且別看此手段目前看去是有些粗糙,好像不經大用,可是技藝並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會進步的,等到累積足夠,卻是有望突破更高的層限。

  鍾廷執見諸廷執都在思索,咳了一聲,出聲道:「風廷執此言是有些理由,可是今日若只論技藝的話,這兩者卻是不分高下的,若是以風廷執之理而定,未免稍失公允了。」

  玉素道人一挑眉,道:「既如此,那便讓二位繼續深研此事好了,眼下不過是提出一個策議罷了,盡可以寫的漂亮一些,能否打造出來,卻也說不定,誰人能造出合用之物,便算那人為勝好了。」

  或許其餘廷執獲取礙於情面,不肯多言,還盡可能說話委婉,可他並不在意這個,也絲毫不怕得罪人。

  陳首執看向下方,道:「武廷執,兩位寫議策時可有他人相助?」

  武廷執打一個稽首,道:「回稟首執,這兩位寫策書時,並沒有任何外力相助,也沒有與任何道友往來交流。」

  陳首執道:「各位廷執還可有建言麼?」

  眾人都是不言。

  風廷執則是一抬頭,下來極可能是再出一題,也可能首執拿出別的路數,不過在此之前,有些話他卻是要說的。

  若是玄廷之上能多一個玄修,他是一點也不介意的,故他發聲道:「首執,風某有一個提議。」

  陳首執道:「風廷執請言。」

  風廷執便將自己對張御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並道:「只要讓這兩位轉修渾章,如此真偽可由大道之章來決定,真假也是一辨即明。」

  陳首執道:「這也是個辦法。」他看向兩名長孫廷執,道:「那兩位意願如何?」

  站於左側那長孫遷淡然言道:「若是能夠分辨出真我,我願意轉修渾章,以證自身。」

  而立在右邊的那位只是平靜說了句:「我不會轉修渾章的。」

  陳首執點了點頭,並言:「諸位廷執可知誰真誰假了麼?」

  諸廷執皆是點首,卻是在座上向著右側那位長孫遷打一個稽首,道:「長孫廷執,恭喜你辨明正身。」

  左側那長孫遷此刻倒也不慌,只是稍皺眉頭,道:「諸位廷執為何如此說?長孫可問下緣由麼?」

  陳首執沉聲道:「雖然你們兩人看著並無二致,可終究由一人分道而出,那一人乃是正身,乃原來之本真,此當無異議。」

  說到這裡,兩個長孫遷都沒反駁,兩人自一而生,原來那個「一」自然不可能反駁掉,區別是兩個人都認為自己才是原來那人。

  陳首執道:「我輩修道人自修道伊始,便是道從於一,懷此執於心,不然到不了如今之境地。

  長孫廷執分化之身本意當是為了證道,而你卻是連自身之道都可捨棄,那麼你又何談你是長孫廷執呢?」

  一個人換了身軀,究竟還是不是原來那人?按照尋常人來說,只要其是本身憶識還在,那自然是可以算的。因為憶識才是一個人留在世上的印痕,若是失去這些,即便身軀未換,那與原來之人也是有所區別了。

  而對於修道人而言,逃脫世外,塵世不束,那麼唯有道心一以貫之,才算是真正的根本,

  若是連這個都放棄了,那也非是原來執道的長孫廷執了。

  那長孫遷聽了這番話,卻是道:「首執,此言我卻是不服!」

  陳首執道:「何處不服?」

  這長孫遷望著上方,道:「陳首執,你可是早早便從陣法轉修渾章了。」他又看向韋廷執,「韋廷執,你亦是如此。」再是看向晁煥,「晁廷執,你莫非不是?」目光再轉向一側,「還有戴廷執,你也是!」

  他提聲道:「你們原來都是真法修道人,可是你們早是轉修了玄法渾章,可如今我只是說可轉渾修,你們卻要以此來指責於我,這道理說不過去吧?」

  韋廷執道:「尊駕這是強辯!當初諸位同道轉修渾章是為了實現我天夏之道念,是為了挽回危亡之局面。

  而在此道面前,我等之道自當屈居於後,而我等行此道更是出自本心,而你同意轉修,只是為了鑒辨真偽,是為了能過此關,這是為了一己之利,這裡區別韋某不信尊駕看不出來。」

  那長孫遷卻道:「不然!利己方能利眾,長孫身為廷執,若是自身不利,我又如何去利天夏?我方才同意,乃是不願玄廷因我之事牽扯甚多,耗費諸位精力,只是想著盡快分出真偽,莫非這麼做反倒成了罪責了麼?」

  陳首執沉聲道:「既然你秉持己見,認為玄廷評判不公那,那玄廷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你們可以相鬥一場,以定最後之真偽。」

  這長孫遷皺眉道:「諸位廷執不是說我們兩人相鬥不妥麼?罷了,既然給這個機會,那我也願意一試。」

  說話之間,他轉過身來,看向另一個自己,道:「那我們之間就論上一場。」

  諸廷執此刻都沒有說話。

  對面那長孫廷執自方才開始便不曾開口,此刻看向他,更是一言不發,那長孫遷冷然道:「怎麼,你不願意麼?」

  長孫廷執淡淡言道:「自你願意捨棄道法,卻又想著以道法來證自身時,你便已是輸了。」

  對面長孫遷一驚,他猛然覺出不對,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身軀不知何時已是變成了一片通透光影,此刻只得聽對面長孫廷執漫唸一聲,道:「秉正執真,斬邪去妄,今日當執我道矣。」說話之間,長孫廷執踏步上前,瞬時與之合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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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八十八章 成法煥氣清

  在諸位廷執目注之下,長孫廷執與那一道身影合同於一處,身外亦是於同時綻發出熠熠光芒,將這片空域也是照得一片通透。

  過了有一會兒,其身上的光芒才是逐漸收斂下去,長孫廷執身上的氣機已然與方才不同,看著立在那裡,那氣機卻是飄渺不定,仿若非在世間。

  只是這個時候,其身影忽然消失了片刻,可是過了一會兒,又是出現,但其消失的時候,氣息反能為諸人所感知,其存在於那裡的時候,反倒是虛蕩不止。

  毫無疑問,這一刻,其人已然達到了陰陽互濟,虛實相生的境地,神氣與世身相生相化,已非一般手段法器可以克制了。

  張御望著長孫廷執,真法修道,傳承不一,每一個人的破境之法都不見得相同,除了道書上的模糊記載,他人破入此關他也是第一回見到。

  並且他還看出了一些門道,其實長孫廷執並不是現在才是分化,而是從一入道後當就是在做此準備了,準備做得極多,這一次化身能跑了出來,並來到諸廷執的面前,無意之中卻也是帶著一些有意。

  可即便如此,也是全然穩妥,要是那個「長孫遷」勝出,那麼這個真正的長孫廷執也會變得一樣下場,徹底化作虛影消失不見。

  長孫廷執此時氣息已然收定,除了更顯飄渺之外,已與往相差不大了。而這個結果諸廷執早有預料,對他打一個稽首,皆道:「恭喜長孫廷執摘取上乘功果。」

  長孫廷執則是還有一禮,語聲之中不見驚喜,反而平淡道:「不敢,前方尚有大道,長孫仍是如履薄冰。」

  諸廷執知道他說得是什麼,林廷執也是心有戚戚焉,摘取上乘功果還好說,但是求全道法卻是橫在大道之上的一條莫大關隘。

  沒有誰能夠保證自己是肯定能夠過去此關的,就算元夏那邊也無法保證。

  風廷執見得長孫廷執成就,倒是不想自己所提出的建言反而成全了這一位,不過倒也沒什麼可惜,玄廷能得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士,那是好事。

  現在他雖然仍執著推動玄法,但是隨著張御在上面立穩腳跟,玄法已無覆亡之虞,他也沒有之前那麼偏激了。

  能有人願入玄道是好事,不願也沒什麼,重點還是在培養後備身上,可以慢慢來。

  玄修注定是會越來越多的,而由真轉玄,便是修了玄法,可深心之中卻依然是真修,到底還是有所區別的。

  玉素道人這時發聲道:「長孫廷執,你得以成就,不知此前所呈策議,哪一個是作數的?」

  長孫廷執側過身來,回言道:「正我、化我,皆是我,這兩策自然都可用得。」

  玉素道人目注著他,挑眉道:「長孫廷執現在只是一人了,氣意不二,執念非異,可還能做得此事麼?」

  長孫廷執淡然道:「盡力而為。」

  諸廷執看了玉素道人一眼,長孫廷執方才摘取上乘功果,氣息高漲,如今場中能穩穩壓過其人的,也就是首執、張御、武廷執和林廷執四人罷了。

  可是玉素道人明明坐在那裡,氣場上與長孫廷執相較卻是絲毫不落下風,眾廷執不禁意識到,或許這一位的功行,也當快要臻至此境了。

  其實這也不意外,畢竟能當上廷執的,都乃是天夏是最頂尖的一批修道人,成了廷執之後,更是有各種道書可以覽閱,關鍵還有清穹之氣可以使用,不說自身資質,光是此氣就是他人十倍之效。

  通常來說,只要道法合適,按部就班就有極大可能有所成就。

  張御心中卻是知曉,真正原因還不只是這些,此中其實還有來自於元夏的壓迫,玉素道人自身也是急欲上進,意圖奮身與元夏一較短長,這才走得較快一些。

  陳首執此刻沉聲道:「長孫廷執既然摘取上乘功果,此事也算圓滿了。」

  長孫廷執打一個稽首,道:「此要謝過首執成全。」又對諸廷執一禮,道:「還要謝過諸位廷執幫襯。」

  眾廷執還了一禮,這個謝他們受得起,老實說,此舉也是也是相當冒險,萬一不成,那麼站在這裡的就是另一個長孫廷執了。

  長孫廷執的意思他們也是明白的,就是要讓他們看清楚,若成就的不是他,那麼可由眾廷執代為決定如何處置。

  張御這刻則是心有所思,跨越關境,歷來都是困難重重,這使得許多英才都是折損在道路上,唯有那些廣為人知,且較為通行的法門才是較為穩妥。

  但這個事情暫時沒法解決,想要穩妥,那就只能選擇平庸,想要出挑,那就只能自己去走出一條路來,唯有走得人越來越多,才能摸索出一條條道路,讓更多人得以上進。

  其實這是他與所有上層修道人應該為之之事,他們能夠成就,同樣也是依托前人之遺澤,依托於同道,而他們現在有所成,也當是遺澤後來之人。

  前人辟道,為後人用,才是傳繼不絕。

  諸廷執這一回目睹長孫廷執摘取上乘功果,玉素道人也是疑似接近成就,心中也是各有想法,與陳首執別過後,便就各是回去閉關了。

  張御則是留在最後未走。

  陳首執道:「張廷執這裡可還有事?」

  張御道:「首執,長孫廷執此前之策議,用能夠合同共鳴的生靈來做交流之用,御倒是覺得,若用靈性生靈或是可以,或可以讓長孫廷執加入到此事中來。」

  陳首執頷首道:「此事我可稍候安排,以往長孫廷執想法頗是有不少,只是囿於功行,尚無法做成,如今當是有所不同。」

  他之前交給了長孫廷執不少事機,有些不是用於眼前,而是為更為長遠的將來打算的,有些東西進度緩慢,這只是法力道行未曾跟上之故,現下功行精進,許多手段當能有所提升。

  這時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出現在一邊。陳首執道:「何事?」

  明周道人言道:「玉素廷執近日閉關,無法參與諸多事機,著明周與首執說一聲。」

  陳首執道:「我知道了。」

  張御道:「既已無事,首執,御便先告辭了。」

  陳首執頷首,道:「明周道友,代我送下張廷執。」

  張御一禮之後,便從這片空域退了出來,這時他腳步微頓,道:「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道:「廷執有何吩咐?」

  張御道:「過往天夏那些試著求全道法且未曾回來的同道,明周道友可還記得麼?」

  那些試圖求全道法之人,若是不曾求得道法,便會漸漸被人所遺忘,直至所有人都是不記得。但是明周本身是清穹之靈,本體的層次卻是高過他們的,或能有所印刻。

  明周道人回道:「回稟廷執,過去之明周也是不在了。」

  張御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往前踏出一步,一道氣光之門縱開,須臾之間已是回到了清玄道宮之內。

  坐定之後,他把注意力又是轉到元夏那一邊。

  此前他共是投入的一十二種魔物,這一段時間過去,發現現在只剩下了三種,沒有一例是被元夏天序所滅,而是長久無法為元夏之人意識所接納,背後又無供養,所以自行消亡了。

  這也早有預料。畢竟他之前只是擬化了一個元夏天序,裡面生靈也與元夏之人相差甚遠,再說這些魔物也是非常弱小,力量層次不宮,消亡也不奇怪。

  這些也無所謂,這本來也只是他第一次擬化魔物的嘗試,總有許多不切合的地方,以後再慢慢嘗試就好。

  至於剩下三種,目前那一尊顯化出來的魔神顯然最有存在感,因為信念寄托,信眾也是多了起來。

  而且這些信眾都是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的,他們會被魔物調整自身氣血,使得精神越來越是旺盛,隨時隨地都被魔物調整最好的狀態之中,長久這麼下去,就算以呼吸法入道修行,也是有可能的。

  張御通過白果觀察了一陣,覺得再過一些時日,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那就讓這些底層僕役可以像是得了真正訓天道章一樣可以彼此交流,然後傳承道法。

  大多數僕役很可能修煉不出什麼東西來,因為資質上乘的人早就被元夏調走了,但並不是說這些人就沒有希望了,資質差些,也不是不能修行,至多成就有限,可還是有上進餘地的。

  而這些人一旦功行提高,對於這一尊魔神無疑就是一劑大補藥,能夠更好成長,並還能生出種種神異,繼而影響到更多底層修道人。待在底層修道人那裡扎下根來之後,那就可以往中層走,一層層推及上去了。

  魔神的實力和神異也會在此過程中逐漸增加,但是什麼時候觸碰元夏天序之限,那真是不好說,所以常松那裡的魔物,算是另一個後手,屬於雙管齊下。

  至於剩下來的第三種魔物,至今不見任何回應,但是也沒有見到被排斥出去,他看了幾眼,想了想,決定暫不理會,先由得其去了。


bpd 發表於 2022-4-7 00:42
紫樞 第兩百八十九章 持正用別途

  明覺世道之中,常松這些時日來越發得裘少郎的器重了,因為在丹丸和功法的相助之下,他的功行提升非常大,明顯超出了同儕一大截。

  哪怕是僕役下人,那帶出去也是功行更高的更長臉面。所以裘少郎去到天夏使殿,都是會帶上他。而越是帶他前往,他獲取丹丸的次數也就是越多,道行增長自然進境更快了。

  也不是沒人懷疑他怎麼突然間修行便如此之快了,可問題他一舉一動都在諸人眼皮子底下,從來沒有單獨行動的,所以這也只能歸功於他的天資。

  再說他現在也只是一個底層修道人,得不到上面太多重視。在裘少郎眼裡,他也就是從沒有的可隨時可替換的僕役,變成了一個稍微有用一點,替代要轉個念頭的僕役,總之還是一個消耗品,什麼時候上面不滿意了可以換掉或扔掉。

  這日常松再度被裘少郎帶到了天夏使閣,在被打發到偏殿後,他十分熟絡的把心神沉浸入那雪芝之中。

  不一會兒,有一個宏大身影浮現出來,他恭敬道:「先生。」又道:「晚輩這次又是種了有十五人。」

  那聲音道:「你想換什麼?」

  常松道:「晚輩下一步便蘊養出元神照影,需要寧心丹、凝神散,還有洗身膏。」

  那聲音道:「你的兌數倒是足夠了,還有富裕不少,還要換什麼東西麼?」

  常松搖了搖頭,道:「不再換了。」他露出期冀之色,道:「晚輩要留著更多兌數,好有朝一日能去往天夏,這也是前輩之前曾許諾的。」

  在通過雪芝不僅僅是學到了功法,還得知了一些天夏的事,對天夏已然充滿了嚮往。

  他現在已是有了目標,就是等到功行成就,就通過駐使殿想辦法去往天夏,這位前輩也是答應會盡力相助的。雖然他不知道怎麼做到此事,但是他願意相信。

  那聲音道:「我的確承諾過此事,既然你說起,那我也可告知於你,你們之中已是有人到達了這個兌換之數,可以去往天夏了,此人,你也是認識的。」

  常松一怔,忽然激動而急切的問道:「前輩,此人是誰?!」

  那聲音只道:「你到時候自然會知曉。」

  常松有些不可思議,道:「他是怎麼湊夠兌數的?」

  那聲音道:「那是因為他拿到的兌數沒有用來交換任何功法丹丸,就是為了能去往天夏。」

  「這……」

  常松忽然有些佩服這一位了,因為誰拿到這等東西都是急切增加自身實力,而不會去考慮這些,因為活下來才是最重要,以後的事,那時候他們根本無暇去想。

  本來他也是奇怪,照理說得了雪芝當不止一個,可身邊除了自己,沒有什麼人功行突飛猛進,原來是用在這上面了。一時心情不禁有些複雜,不知是羨慕還是懊惱。

  此時駐使大殿之內,一眾世道弟子觀完盛劇,又在品味從天夏雲送來的新鮮珍奇。

  裘少郎倚在榻上,對著坐在對面的常暘道:「常玄尊,我便是喜歡你們這的享娛之物……」他拎起一壺酒,「譬如這天夏仙釀,醇厚香濃,回味無窮,最是得我輩喜歡。在我元夏雖也有,不過酸澀無味,好似喝了幾口乾醋,很是無趣。」

  又指了指外間,「還有這盛劇更是有意思,每每看得我輩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盛劇之前,實際上還有舞樂二字,這裡面也自有門道,尋常人也只是看個熱鬧,知道此劇盛大華美,而他來了幾次,卻是看出了門道,懂得如何欣賞,與其餘世道弟子一番交流後,也是得了不少人的追捧。

  他們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法儀推動上來的,所以對於他們而言,早就不追求什麼更高境界,人生之路也早早走到了盡頭,剩下除了聲色娛享還能幹什麼呢?

  對於他們這些行為,那些世道宗子不但不阻撓,反而很鼓勵他們這麼做。因為少了他們就少了許多暗中存在的競逐對手,同時自身還能得到他們的支持,何樂而不為呢?

  常暘笑了笑,道:「裘少郎喜歡便好。」他又道:「說來常某也是看上了少郎身邊一些東西,若問少郎討要,不知少郎可願割愛?」

  裘少郎毫不在意道:「可以啊,我這裡有什麼,常道友儘管拿去就是。」

  常暘道:「我見得少郎身邊有幾個機靈聽話的僕役弟子,正好我這裡也缺人手,不若讓給我如何?」

  裘少郎大笑一聲,道:「我當是什麼,原來只是幾個僕役,你要問我世道中的上乘寶物,我還真不太好拿出來,這些個僕役全拿去好了。若是不夠,回頭我再送你一批。」

  雖然對於常暘的要求有些奇怪,不過這沒什麼,只是問他要人手罷了,而不是向他這裡安插人手,之前元夏與天夏的定約,不知送了多少人去,這裡就算有什麼目的,他也懶得多問。

  常暘失笑道:「我何這許多人,既然少郎願意割愛,常某也不會讓少郎你吃虧。兩隻狻獅,少郎稍候便帶了回去吧。」

  「哦?果真?」

  裘少郎一下雙目發亮,猛地坐起身來,道:「好好,若是下回常道友要是真要上乘法器,也不是不可以。」

  這兩頭狻獅通體雪白,不過只有小犬那麼大,但是活潑好動,機靈勇猛,當初一看就喜歡上了,關鍵還是少見的妖類。

  元夏靈禽倒是有一些,可是妖類早就滅絕乾淨了。便是征伐萬世,對於異類下手也是毫不留情,這也是為了杜絕變數。除了一些確實有本事的大妖,也都是當兵器擺放在那裡,可從來沒有充當玩物的。

  這要是帶在身邊,絕然能給自己掙來不少臉面,便是轉贈他人也是拿得出來的。

  常暘笑了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這狻獅可是畢明道人親自豢養,就是用來打動這些世道子弟的,現在果然起到了作用。

  裘少郎此刻也是心癢難耐,立刻喚來一名僕役交代了事機,自己則是迫不及待去看那兩頭狻獅了,其餘弟子也是看熱鬧一般跟著去了。

  站在常暘身邊的一名天夏修士傳聲道:「常玄尊,沒想到此事如此容易?」

  常暘笑道:「只是投中喜好罷了。凡人嚮往聲色犬馬,他們雖然修道人,可早就放棄修道了,喜歡一些玩娛之物也沒什麼。

  世上多少人對於喜愛之事物,都是拿的起,放不下的,而這些人你別看現在沉溺其中,可是要他們放棄的話,卻是說放棄便能放棄的,此輩拿得起,也放得下,所以他們可以盡情享樂。我們可不能被他們表明所惑,暗地裡也需警醒才是。」

  那修士恭聲道:「玄尊說得是。」

  這時他見到對面有一個人走了出來,小童的身型,帶著遮帽,外某只露出一截下巴。

  他趕忙一禮,道:「白前輩。」

  白果點點道:「我找常玄尊。」

  那修士雖然不知道白果的具體身份,可是這位毫無疑問也有著玄尊的層次,現在來找常暘,兩人一定有事相商,所以一禮之後,便識趣退下了。

  白果看向常暘,道:「多謝常玄尊了。」

  常暘知道他的說得是配合行事這件事,他臉容一正,大義凜然道:「都是為天夏,談什麼謝不謝的!」

  白果道:「下來可能還有事需要常玄尊出力配合。」

  常暘笑了笑,道:「無妨,常某只要還在這一日,那就會全力配合道友行事。」

  天夏內層,東庭某處荒棄小鎮之中,不知何時,這裡又矗立起了一座高大廬棚。

  鄒正自那從那處界域出來之後,就回到了自己曾經居住過不少時候的地方,儘管這裡早已是一片荒地了,但他覺得卻很合自己心意。

  這倒不是為了隱世,現在也不需要融入世中來遮掩身份了,而是他身具上層力量,還要做一些神異技藝的嘗試,波及凡俗之人便不好了,這個地方正是合適。

  張御那一縷氣意自出來並未離開,也是一直在此,父子二人相互討論各種神異學問和道法,彼此都是大有收穫。

  這一日,張御忽然向鄒正問起了純靈之物,請教他是否知曉。

  鄒正道:「純靈之物麼?」他露出回憶之色,道:「你說起此事,我倒是有些印象了。」

  身為過去之長者,他是知曉許多事的,但是沒有恢復長者的力量,許多記憶就沒辦法獲的,唯有觸及到了,才會記了起來。

  他道:「小郎,你稍等。」

  他轉到內室,取了三根長香出來,插在了一只青銅香爐之中。

  他知曉自己的記憶中蘊藏著無數知識和隱秘,但是如何取拿是一個問題,特別是超出自身的力量層次知識,故是長久以來他通過摸索總結,也是弄出了一套辦法。

  其中最有效的,通過天夏的焚香通神之術,讓自身陷入某種幻境之中,溝通那過去之我。

  張御聽了他的解釋之後,思索了一下,道:「若得通,便則有,要是照這般來說了,義父會不會有另一個『我』在上層。」

  鄒正推了下黑框眼鏡,道:「這也是不無可能的。」

  張御對這方面倒是很感興趣,因為聖者族類的長者無疑也是攀升到了上層境界的,光以修道之法來說,現在能成上境的正路幾乎沒有,他自身認為要尋齊大道之印才有一線機會。

  可是聖者族類能至此境,那許也就是有其他道路的。

  鄒正這個時候將長香點燃,退後了幾步,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提筆而起,並在案上書寫了起來。

  張御看著眼前的鄒正,心中卻是感受了一絲陌生之感,自己這位義父在沉浸入香火中的那一刻,好似於瞬間變成了另一個人。


bpd 發表於 2022-4-7 00:47
紫樞 第兩百九十章 尋靈踏門入

  鄒正隨著書寫,整個人變得虛無通透起來,其筆尖之下有無數文字順著流淌出來。

  張御凝目看去,這是一種形如蝌蚪,稀奇古怪的符號,也不是至高之言,也非是天夏古言,但描摹之間似卻是蘊含有一些道理。

  看了片刻,他若有所悟,這是純靈生靈的「文字」。確切的說,是純靈生靈之間的交流所用的靈性,並用此種符號表達了出來。

  具體內容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但此刻眸中有神光一閃,借用目印、言印之印直觀其中道理,霎時便看了一個分明,此中內容卻是支離破碎,沒有前後瞬息,像是一個人夢中囈語,很多是無意義的傳遞。

  但他不覺奇怪,純靈生靈的思維本來就是跳脫破碎,它們之間的交流更像是一種靈性無序律動。

  鄒正寫了一會兒,終是停了下來,那一股熟悉感又是回來了。

  這個時候他抬頭看去,見地面,頂棚、牆壁之上居然密密麻麻都是這些符號,而不單單局限在紙上。

  他道:「我方才所書,既是落在了此間,也是落在了純靈之所,這些應當都是靈性進入現世之後的散逸。

  張御思索了一下,道:「這麼說來,義父方才當是站在了物靈二者界限之間。」

  他看向那些符號,與紙上的那些也沒什麼太多區別。

  然而這些正是承載進入純靈之所的鑰匙,因為從伊初的情形看,只要能與純靈生靈產生交流,那麼就能進入純靈之所。

  只要自己弄明白這裡面的玄妙,那麼便能把面前這層障礙搬開了。

  鄒正看了下來,道:「小郎,這些東西只能靠你自己去領悟。」

  方才他只是憑著溝通過去之我,將這些寫下來,只是起到一個牽連承載的作用,實際上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書寫什麼。

  張御點頭道:「多謝義父,有此已是足夠了。」他見鄒正似是微微有些失神,「義父可是感到有什麼不妥麼?」

  鄒正出神道:「每次獲取憶識裡的東西之後,總感覺自己也會遺忘一些東西。」

  張御道:「義父可記得忘卻了什麼麼?」

  鄒正搖頭道:「那些記憶太多了,有些或許我都還沒有見過,所以很難分辨,不過只要此世記憶還在,其他東西若忘了也便忘了吧。」

  門外這時響起青曦的聲音,道:「鄒先生,先生,到午食之時了,可要用宴麼?」

  鄒正放下筆來,微笑道:「好啊。」

  以往他從來都是不做飯的,要什麼都是讓鄰居家多做一份買來,張御進學之後,大多數是在陶生那裡進食的,但若是有美味佳餚,他也不會拒絕,青曦到來之後,著實享用到了不少珍饈。

  張御這時有所感應,與鄒正說了一聲,便從裡走了出來,李青禾對他一個揖禮,道:「先生。吳老家中的那一位已是出關了。」

  張御道:「那你便去問一聲其人,若是願去見吳老一面,那就不必管了。若是不願,再把消息送至吳老那裡。」

  之前他去朝明城時,那收藏義父留物吳老曾拜託他打聽家中的一位修行長輩,他後來查問了一下,便是尋到了這一位的下落,只是此人之前一直在閉關,所以這個消息一直也未能送傳回去,現在卻是可以了結此事了。

  李青禾應道:「是,先生,青禾這就去安排。」

  而清玄道宮之內,張御正身這裡得了方才鄒正之演示,也是準備探研其中玄妙。

  他通過聞印、目印,已然是記下了鄒正的力量運轉方式,下回不用鄒正再出手,他自己也能嘗試溝通。

  此刻他看向外間,過有片刻,殿內光芒閃過,明周道人出現在那裡,稽首道:「廷執,長孫廷執來訪。」

  張御點首道:「有請。」

  少頃,長孫廷執走了進來,稽首一禮,道:「張廷執有禮。」

  張御看了看他,卻是發現長孫廷執氣意與以往略微有些區別了,這應該因為此前功行之故,另一個自身一直處於藏匿之中,所以只有部分自身性情,而現在完全,應該說這才是真正的長孫廷執。

  待還禮之後,自是請他坐下,長孫廷執道出來意,道:「首執傳訊於我,要我一同加入探詢純靈之所。這才知曉張廷執已然發現了此間所在,也是張廷執提議長孫加入此中,此番卻要多謝張廷執了。」

  張御道:「何須謝我,長孫廷執事機繁忙,不怪我多事便好。」

  長孫廷執平靜道:「事機繁忙,那是因為事機難有頭緒,遲遲難成,若是做成,反而能將此卸脫,長孫覺得,純靈生靈於我立造牽連傳訊之物有所助益,若能解決此事,也算為玄廷,為天夏解決一樁難事。」

  張御點了點頭,純靈生靈之間的牽連完全不受物類的限制,特別是看了鄒正交給他的知識後,他認為甚至他們只需要將需要傳遞的消息寄托在純靈之所,那麼另一邊人之人同樣溝通到此,便能知悉其中的消息。

  他道:「如今我對如何探查此間已有一些頭緒,長孫廷執可再稍等一些時候,待我弄清楚後,便請進位一同探研。」

  長孫廷執有些意外,沒想到張御這裡動作這麼快,已然找到關節,他在座上一個稽首,道:「那長孫便等著張廷執的回言了。」

  元夏,明覺世道。

  常松跟著裘少郎回到了世道之中,來路之上果不其然少了幾人,打聽了一下,卻是被天夏駐試討要去了。知道那一位必然就在其中,他心裡稍稍有些失落,但是隨後又是振作,想著只要兌數足夠多,自己也能去往天夏。

  可是等他回去定坐之際,卻是愕然發現,要想去往天夏的兌數與上次有所不同了,數目顯得更高。

  他頓時意識到,這兌數很可能會一次高過一次的,要是下次不成,那往後或許會更難,想到這裡,心中頓時生出了一股緊迫之感。

  思來想去之後,他咬了咬牙,之前不敢在那些功行高過自己的人面前搬運法門,現在他決定嘗試一下了。

  觀察幾天之後,他盯上了裘少郎較為信任的一位曹姓管事,此人早已達到了元神照影之境,也是這些世道弟子所能轄制生死的最高境界之人。

  因為一旦到了元神之境,成為元神真人,便能坐鎮一方,就不可能再把其當奴僕視之了,這是受元夏天序所庇佑的,任何人都不能逾矩,因為元夏也很清楚自己的根基是什麼,不可能允許底下亂來。

  常松尋思過後,便找了一個藉口,上門拜訪曹管事。這位管事因見他最近頗受裘少郎信任,倒也願意與他攀談上兩句。

  而常松借此機會在其面前運轉了一遍法訣,見其不曾發現異狀,過後便就告辭離去了。

  曹管事這裡忙碌一天之後,便即回去定坐,然而沉靜下來,忽然發現自己心神之中多了一株雪芝,他心下一驚,隨即冷笑一聲,道:「你是哪裡來的邪祟之物,敢在明覺世道之內顯形?」

  那雪芝有聲道:「你無需來由,我可傳你功法要訣,上乘道法。」

  曹管事冷笑道:「少來這一套,我觀你出現的突然,定然是域外之物!呵,我這些時日未曾出去,應該是這裡已經有了你們的人,所以方才能侵入我心神之中,我來想想,今日常松來拜訪了我,此舉十分突兀,所以應該就是常松吧?」

  他說到這裡,直接站了起來,冷笑道:「我也不用問你,直接去問一問他便好了。」

  那個聲音沒有再說話。

  曹管事直接找到常松廬棚所在,在進門之後,常松見到是他,不覺一驚,勉強鎮定道:「曹管事,你怎麼……你怎麼來了?」

  曹管事道:「我方才忘了一些事。」他面無表情道:「那個雪芝,是你種下得吧?」

  常松心裡頓時像打了個炸雷,大駭不已,可他面上卻是露出不解之色,道:「曹管事說什麼?什麼芝啊,種啊的,我不曾種過啊。」

  曹管事看他幾眼,嗤笑一聲,道:「你演的太過浮誇了,讓人一見便知心虛,看來我料對了,應該就是你了。」

  常松心頭更是緊張,但他絕然不能承認此事,面上迷惑道:「曹管事說什麼,在下聽不懂。」

  曹管事看了他幾眼,道:「行了,你不必否認了,那東西既然侵入了我心神之中,自然是性命最重要,我也沒有告發你的意思,給我說說具體情形吧。」

  常松還待否認,那心神之中的雪芝發聲道:「你用不著害怕,曹管事是不會把事情說出去的。他雖然是管事,但這樣的身份在裘少郎身邊有十幾個,但只是處理俗務,連被下心誓得資格都沒有,裘少郎既然不在乎他的背叛,那同樣也不在乎他生死。」

  常松頓時恍然,他猶疑道:「曹管事既然知道了,那只需問那雪芝便好,為什麼又非要尋到在下這裡……」

  曹管事冷笑一聲,道:「不弄清楚,我又怎麼知道不是少郎無聊弄出來的事,順便還能試探我的忠誠?」

  常松一怔,隨後背後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他之前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可能。

  曹管事看他模樣,道:「罷了,讓你安個心。」他卻是當場立了一個不洩露此事的誓言,又道:「看你心神不定,我改日再來與你說吧。」說著,他轉身往外走去,邊走邊言道:「記住,不要信任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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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九十一章 推空傳心海

  元夏這邊,眨眼又是半載過去。

  在此期間,裘少郎等世道弟子帶著一種僕役弟子頻頻來至使殿遊樂,因為每次都有新奇物事出現,使得他們每回都是流連忘返。

  這一次興盡之後,裘少郎手撫著兩隻滾圓雪白的狻獅,道:「常真人,我想去天夏看一看,想必天夏不會拒絕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坐在邊上的其他世道弟子也是頭來不經意的關注之色,顯然他們都有這個想法。

  常暘笑了笑,道:「這倒是無有不可,按照當時定約,元夏在我天夏本來就有駐地,平常往來我天夏是不會阻攔的。」

  裘少郎撇撇嘴,道:「我是想去娛玩的,光是去駐地有什麼意思?」說著,他十分嫌棄的說道:「那個駐地我也知道,還沒有常駐使這裡來的好,而且前後崩毀幾次了,又有幾個人願意那那裡待著?」

  常暘道:「只是娛玩的話,常某這裡倒是可以上報,不過貴方這裡不會多說什麼麼?」

  裘少郎嗤笑道:「誰人來管我?世道宗子和我那些族兄弟巴不得我離得越遠越好,元上殿更是管束不了我們,我等隨意找一個去探查你們天夏動靜的藉口不就可以了麼?」

  這話立時引來了在場一眾世道弟子的附和。

  常暘笑了一聲,道:「好,那請裘少郎稍等,我需先向本土稟明此事,很快就給少郎一個回覆。」

  裘少郎輕鬆道:「不要緊,我等著,下次我來時,常真人給我個答案就成。」說著,他站了起來,道:「今次就到這裡吧,常真人,不用送了。」

  說完之後,他便帶著離開了大殿,而一眾僕從這時也是跟了上來,此刻他回頭隨意說了一聲,「等天夏方面的消息一至,你們就與我同去天夏。」

  他這句話沒什麼特殊用意,只是因為這些人用的順手,而且功行也是一眾僕從之中最高,當然他此去還有專人保護的。

  諸人開始不明白,後來才是弄清楚了狀況,常松不由一陣激動,要是此回真的能去往天夏,說不定自己就能留在那裡不回來了……

  常暘待這些世道弟子陸續離去之後,立刻請來俞瑞卿商議了下此事,並通過訓天道章聯絡後方,建言在天夏這裡,也是立起一個與使殿相同的地方,置辦各種享娛之物。

  張御在殿中從訓天道章之中收到消息後,思索了一下,便同意了此事,暫且雖然還看不出太大好處,但是此舉無疑能更好的往元夏所在摻沙子,並且還能順便擴散天夏的影響,可謂惠而不費。

  他與戴廷執、韋廷執等人溝通了下,幾乎在半月之內,就在虛空之中建立起來了一座浮天之城。

  這一座天城是以原先繳獲的元夏壁壘為基改動的,此中凝集了各種從元夏打聽得來的萬界景致,還有元夏各種好物,玄妙異趣,聲色享娛可謂一樣不缺。哪怕不用來招呼這些元夏之人,等未來戰敗元夏之後,天夏人自己可用。

  常暘在得了回傳得消息,便是令人去把裘少郎等人請來,並道:「常某發書回去問過了,天夏同意你們前往,不過本土還是對諸位頗多疑慮,所以只能暫居在外,不過諸位放心,一應所需不會減少分毫,更不會虧待諸位。」

  裘少郎大喜,道:「常真人這麼所,我自是信得過的。」

  這時他一揮手,身後管事拿捏法訣,引來一股氣煙,在化去之後,便露出了兩座一人高的晶玉大匣。

  裘少郎道:「而既然是上門作客,我等也不會不知禮數,這些就當是我明覺世道贈予常真人的。」

  常暘看了幾眼,因為沒做什麼禁制阻礙,裡面的東西也是一覽無餘,此刻他也是暗暗吃驚,因為居然大批的寶材,其數目雖然比不上張御當日帶回來的,可也著實不少了。

  而且聽裘少郎的語氣,似乎還是只是明覺世道一家,其餘世道還有更多贈禮。

  他忽然感覺,這筆買賣果然是划算的,哪怕什麼都不做,光憑這些寶材凝練丹丸,不知道能培養多少修道人出來。

  下來幾天之內,諸世道弟子聞聽消息之後,個個欣喜萬分,都是迫不及待喚上諸多僕役和護從,往使殿這處來匯合。

  到了月末時分,諸人便匯聚成一支不大不小的舟隊,由諸仙渡之助,經由兩界通道,往天夏這邊越渡而來。

  這裡一動身,張御這邊立刻得了回報,並關照底下修道人盯緊了。

  這些世道弟子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但是保不齊有人會利用此輩做些什麼,他們要杜絕這等事的可能。

  考慮了下後,他借用訓天道章,察看了一眼那尊養煉出來的魔神,卻是發現這東西雖是魔物,可現在卻是身具寶相,琉璃之體,身外瓔珞繽紛,手持金枝玉葉,身下蓮花法壇,外表上無論如何看,都是一位有道正神。

  連他看都是如此,更別說底下那些崇信僕役了,每日無不是頂禮膜拜,認定是這位神明定能相助自己解脫。

  這些身處底層之人,時時刻刻有性命之憂,也就只有寄托大能這唯一出路了,故是願寄之力格外多。

  這魔神也是得此成長不少,並且可以看出了有一絲靈慧產生,此靈一旦壯大,那麼就可認知自我,真真正正成為一座神祇。

  但目前來看,也僅此而已了,因為力量層次的界限是很難跨越的,無論底下信眾再如何多,也都是一些粗通煉氣的尋常人罷了,其神性也是因此而受限,除非有諸多修道人誠心供奉,才可能得大能力。

  可這就很難了。修道人崇奉的是大道,道行越深,便對此認識越是深刻,沒有好處,光給你提供柴薪是不夠的。

  張御覺得這個問題可以放在以後再去解決。因為魔神若是現在真的力量層次上去了,恐怕只要稍顯端倪,元夏天序的恐怕就落下來了,現在還不必如此急迫。

  思定之後,他收回心神,坐定榻上,過了一會兒,便試著溝通那純靈之所。

  從鄒正得了那些靈性生靈的符號之後,他發現這東西因為不是土著文字,若是以鄒正教給他的知識去破解,那可能進度較慢,好在他有著大道言印,卻是能夠直接跳過這一關,直指其根本所在。

  他意識一轉,很快落到了觀想圖上,此前他無法與這的純靈生靈溝通,只能強行存駐於這裡,這時他試著用掌握好的靈性之言向外傳遞了出去。

  幾乎就在這一瞬間,卻是密密麻麻的靈性回應浮動出來了,它們就像星辰一樣散落在四方,卻又閃滅不定。倏然間,彷彿是一個嶄新天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與此同時,還有密密麻麻的靈性之語像汪洋一般朝他湧了過來,確切的說,是湧向他的觀想圖。

  若是能力不濟之人,恐怕瞬間就會被此淹沒,事實上,純靈生靈也沒有這麼溝通的,從來都是與另一個生靈小心翼翼的接觸試探,而不一下向外放出。

  應對這等局面,張御卻是十分從容,以他的玄渾蟬觀想圖,只要是自身感應到的,那自然便是能存納的了。

  只是那些靈性之言在他看來都是異常混亂的,毫無半分正常思緒可言。不過靈性感應,是從最純粹得本心之中察感你的念頭,所以怎麼表達並不重要,哪怕是同一種表達方式,都可以有各種各樣不同的意思。

  並且他試著交流了一下,發現純靈生靈很奇妙,並不會拒絕你的想法和試探,似乎不會拒絕,這是因為這些生靈需要與外交流才能達至自身的變化和上升。

  甚至你向它們提出要求,都是如實去做,可這雖然看去是很好,但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執行下去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通常問題不是來源於自身,而是在接受了你的要求後,其又會同時接受別的靈性生靈的要求,那麼結果就是導致各種錯亂。

  張御尋思了一下,若是要運用好這些生靈,那麼首先要對其進行一定的外在隔絕,同時還要使他們的想法得以貫徹,這便需要更高的力量權柄。

  而他雖能與這等生靈交流,可是這種交流總是隔著一層,並不親近,他觀察下來,發現其本身的力量仍然可以包含在至高力量的範疇之內,但是心光法力與之不同,所以兩者之間可能會產生一定的隔閡。

  雖然現在他沒有與之產生衝突,但那是因為他實力層次過高,靈性生靈還不敢主動找他麻煩,當初那個純靈之靈對伊初可並不友好。

  他思考了一下,要想達成目的,或許這其中要考慮利用至高之力了。

  他從鄒正那裡得到了運用之法,這可以告知長孫廷執、竺廷執、鄧廷執等人,讓他利用這等力量來溝通這些生靈,反正至高從來不拒絕他人借用自己的力量,至少此刻是如此。

  等到把這些純靈生靈研究透徹了,那麼未來也未必再需要動用此等力量了,或許就可以使用造物來替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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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九十二章 混沌亦落此

  元夏諸世道弟子經由半月飛渡,借助諸仙渡的力量,終是來到了天夏這一端。

  隨著眼前陣陣光芒散開,裘少郎等一眾世道弟子終是來到了天夏天域之內。

  諸人看著廣曠虛空,還有那與元夏截然不同的星辰之相,心下都是不由興奮起來。

  元夏固守秩序,能不變就不變,自立天序以來,那時候是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他們修道數百上千載,再好的東西反覆接觸下來也是視若平常了,更別說原先也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東西。

  這些年裡,便有一些新奇東西也還是覆滅萬界得來的,可這些東西卻並不被元夏上層看在眼裡,因為你都被我覆滅了,所留東西自然稱不上什麼好物,且了防止變數,異域之物是要盡力清除的。

  倒是天夏,幾次挫敗元夏,讓人知曉天夏絕然不可小覷,擁有著能和元夏正面相抗的力量,所以天夏的東西流傳過來後便頗受追捧。

  這些世道弟子也曾想著效仿,比如盛劇這東西此輩便想弄出來,但私下裡弄一些後,卻發現沒有那股靈氣,明明一樣劇目,一樣的詞唱,看著卻乏味呆板,很是無趣。

  這也是當然的,天夏這些盛劇大家都是在此一道上浸淫幾十載,並且全身心投入其中,元夏此刻自然是及不上了。

  此刻眾人眼中出現了一座龐大壁壘,諸人早就提前得知過一些消息了,指著此處言道:「那一處當就是我等要去之所在了吧?

  裘少郎道:「該是那裡了。」

  有人道:「這一處,應該就用了元上殿攻伐失機之後被俘的壁壘所造吧?」

  又有人接道:「該是如此了,看那模樣,還殘留有些許我元夏的形制在內。」

  諸人聽罷,也是嘖嘖稱奇。絲毫沒有因為這是元夏之物被改造而惱怒,元上殿敗戰,與他們有什麼關係?元上殿越是越虧,就越需倚仗他們諸世道。

  諸人所乘坐的飛舟很快在落駐那壁壘延伸出來的天台之上,便有一個看著八面玲瓏的修士笑吟吟上來接引眾人。

  他客氣話說了幾句,便引諸人往裡走,並道:「這座壁壘是在我們內層打造的,本也是擺在內層的,只是得知諸位要來,所以挪移出來了,還望諸位不要見怪。」

  裘少郎道:「哪裡哪裡,貴方也無法完全信任我等,我等自是懂的。」

  他們也是分得清楚,兩家還是分屬敵對,自然也不可能什麼地方都放他們入內,他們對此也無所謂,此來主要便是玩樂,回去還能吹噓一通,進不去要地也無所謂,這也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

  虛域之內,戴廷執和幾名真修玄尊站在一處,自裘少郎等人入至天夏後,便一直盯著這些人。

  雖然放了此輩過來,但是必要的防備還是要做的,元夏真要有什麼手段,他們也會及時加以反制。

  待看著這些人下了泊台,就直奔壁壘內部而去,半途中竟是停也不停,原本緊肅的神色也是放鬆下來。因為裡間有重重禁制,便是想做什麼也做不了,顯然這些人當真如自己所言,只是單純來享樂的。

  有一名道人很是看不慣這等行徑,道:「這些人身上有這些修為,卻還來此玩樂……」說著,不禁搖了搖頭。

  戴廷執倒是不覺得有什麼,道:「這些元夏諸世道的弟子,本就是靠法儀強行推動功行上來的,對這些人來說,修道早早到了盡頭,不做這些,還能做什麼呢?

  況且有的人修行就是為了更好的玩樂,這也沒什麼,只要能直視自己的本心,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而且還得到了,那便是圓滿的。」

  諸道人覺得倒也是,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說實話能滿足自身本心,連修道人也未必能做到。

  有道人冷言道:「可是元夏這些人的本心,卻是建立在諸多低輩修士還元夏眾生的困苦之上的,這等本心不要也罷。」

  眾人稱是。

  戴廷執看了下壁壘,又看了看兩界通道,沉聲道:「我天夏必然會改變這些的。」

  清玄道宮之內,張御也是在看著裘少郎等人,他沒打算在這些人身上種下什麼魔物,因為這些人同樣也可能是元夏拋出來的誘餌,看天夏是否會做什麼。

  這些人看著不少,實際上也只佔諸世道弟子的少部分,若是能利用這些人的力量去影響更多的世道弟子,那無疑是更有用。

  這時殿中有磬音響起,這是每日坐觀感應純靈之時。因為他發現,唯有在一些固定的時辰,才能更為順暢的溝通進入純靈之所的玄渾蟬,餘下時候效用則是差了許多。

  他來至玉榻坐定,意念一轉,霎時落到了玄渾蟬上,那一片靈性汪洋又一次浮現於眼前,無邊靈音向他匯聚過來。

  他便駕馭玄渾蟬在此間暢遊起來,若把純靈之所比作汪洋大海,那麼那些寄於其中的純靈生靈就是一個個海中孤島,它們彼此無法見面,只是靠著向外傳遞一個個靈性之音來交流。

  但這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祥和美好的,彼此若是差不多,那麼可能可以交流,但若是一強一弱或是無法分辨對方,那麼就是相互吞奪了。伊初那日受靈性指引落入進來,就險些遇到了這等事。

  隨著玄渾蟬逐漸深入靈性汪洋,他漸漸感到了自身的力量又在提升之中,而這些天來他已是不止一次遇到過這樣等事。

  照理說他的道行法力已是無限接近上層,無可能再有這般程度上進,可感覺又是錯不了的,故是他察觀了一番,才是弄明白了。

  這種提升實際上是一種積蓄,上限沒法繼續抬高,但卻可以橫向堆疊,雖然他認為自己的機緣是在大道之印上,可這等好處自也不會去放棄,如今每日都可積蓄一些。若是他能突破上層,那麼這些都能成為他的資糧。

  故他也是打算,下來讓諸位求全道法的同道也來此暢遊一番,他都能從這裡得享好處,這些同道顯然也不例外。當然其餘廷執若入此間,想必也是能從中得有收穫的,但是境界不夠高,所得應該也是有限,需得道行再長,才能得有更多。

  不知許久之後,他心中忽有感應,心神便即從退了出來,坐於大殿之上等候,過了一會兒,有神人值司來報,鄧廷執、竺廷執、長孫廷執三人來訪。

  張御頷首道:「有請。」

  未有多久,三位廷執自外走入進來,雙方大殿之上敘禮。

  張御知他們是為純靈之所而來,禮畢之後,便將從此間探明之事告知三人。

  竺廷執等人皆是神情肅然,此前他們其實已從張御那裡陸續瞭解到了關於純靈之所的諸多事機,不過此刻仍是謹慎聽著。

  因為他們知道純靈之地絕對不是什麼善地,需有實力才能在此中探尋,那伊初也是曾是伊帕爾的神王,本事也是不小的,連其人差點著了道,那必須萬分小心。

  張御說完之後,便道:「稍候我當會以觀想圖之力引導諸位元神進入此中,但純靈之所不講現世之理,故有可能發生種種不可思議之事,三位廷執若覺不妥,還請及早退出。」

  竺廷執三人都是點頭,雖然他們元神一去,還能再度顯化出來,但他們對純靈之所瞭解太多,難說不會牽連到正身。

  而寄虛修道人神氣寄托虛空,要是實在感覺不對,那及時捨去世身就是,反正有清穹之氣,還能在短時內召引回來。

  他與三位廷執說定之後,便耐心等候時辰,待得磬鐘之聲再響,便不再耽擱,由落入純靈之所的觀想圖上引出一縷氣意,竺廷執三人稍作感察,元神皆是從身上遁出,如水波一般晃動了下,便即不見。

  張御再度將意識轉入進玄渾蟬上,再是化作了自身模樣。

  本來按照約定,若是可行,三人會設法再次聚首,可是此刻卻發現見不到這三位,好像是散落在了這片靈性汪洋之中。

  「張道友還是來到了此間。」

  霍衡在他身側不遠處站定,幽深目光朝他看過來,道:「我便知曉,只要道友在找尋上進之路,那麼一定是會發現這裡的。」

  張御淡聲道:「看來尊駕早就知道此地了。」

  霍衡笑了笑,道:「大混沌無所不知,以往也有一些神異生靈找到此間,他們許多都以為這裡只是一處夢境。

  還有一些急迫追尋更高力量的,找到了這裡後,自以為找到了上進門戶,但結果什麼都沒有找到,說到底,這裡與他們原先所待之地也是表觀不同罷了,力量層次並無什麼區別。」

  張御道:「尊駕如今還勸我歸入大混沌麼?」

  霍衡看了看他,道:「我知道友已是求全道法,可再往上呢?自古夏以來,能成上境之人又有幾個?還不是原先那些?就算莊執攝能竟前古未有之事,可是這位能做到,未必其他人也能做到。」

  他意味深長道:「這等位置可是有數的,就算到了上層,那也不見得就是盡頭,唯有投入大混沌才能進窺無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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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兩百九十三章 拓空借至力

  張御對於霍衡所言毫不在意,不說他的機緣在於大道之印,就算不是,大混沌本身的存在就代表了變數。

  只要這變數存在,那麼就意味著上境之路不曾堵死,所以這番言語並無法說服他。

  況且他作為玄法開道之人,不僅僅是要自身有所成就,還要為後來人辟開前路,換言之,他走過路,那麼後來人也當可以走,並當有更多人可走。

  而大混沌之法不提涉及其中所蘊含的各種變數,其也只是一門只收納英銳的法門,便無後患,也注定只是少數人可得登攀之法,這與他的道念並不相符。

  霍衡此刻又道:「順便提醒道友一聲,純靈之所與現世不同,你們所認為的東西這裡不說完全相反,可也無法按照常理來看。」

  說完之後,他轉身而行,便走邊言道:「若有什麼事,道友或是改了注意,道友知道該怎麼找我。」隨著說話,他的身影也是漸漸虛淡,直至消失不見。

  張御思考了一下,從力量層次來看,大混沌應當是在上層力量之上的,天夏牽連大混沌對抗是正確的一步棋子。

  只是挨近大混沌,應當也有反制之法,否則只會被其吞奪,他也是在想,諸位執攝之上,還有力量麼?

  如果天夏有,那麼元夏當也有。

  現在他還不清楚,或許首執是知曉一點的,也或許知道了也無法說出來。畢竟按道法來說,越往上去差距越大,到了那般境地,以他們的層次,恐怕已然涉及到了無法知,無法感的境地了。

  想到這裡,他收定心神,且不去管這些事,等到他功行到了,自然就能知悉這些事。倒是霍衡最後特意說那麼一句,顯然不會是沒有用意的,一定是有所指。

  他對純靈之所還不算太瞭解,目前還在探索之中,畢竟此間沒有邊際,才月餘時日,他也不可能將這裡的情形都是瞭解清楚。

  他思索下來,覺得霍衡特意來提醒的事,那麼有可能與大混沌有關,所以有一定可能說的是混沌怪物。

  大混沌與濁潮的影響是不分現世還是純靈之所的,所以道理上說這裡也是有可能出現混沌怪物的,如果有這類東西的話,的確是該小心。

  不過這次他們本來就是為了探明此間之事,若有真有什麼問題,也可以在隨後徹查出來。

  轉過思緒,他身形便是重新變化為一隻華美的玄渾蟬,震開燦爛雙翼,繼續在這片靈性大海之中縱飛起來。

  只是在這靈性汪洋之中轉了許久,卻是始終沒有遇到長孫廷執等三人,不過他也清楚,如果他們碰到了一處,也就是靈、物兩界相互撞面,就有一定可能打開了兩界門戶,如是這樣,靈性生靈也會由此進入現世。

  純靈生靈對於他們不存在什麼善意惡意,不過是按照本能行事,底層力量且不說,到了現世也無法存身,而上層力量是可能對現世造成某些衝擊的,但對此他已然做好了一定的準備。

  在這裡巡遊許久之後,他忽然聞得鐘磬之聲。按照此前議定,三人進入純靈之所後無論遇得什麼情況,感得鐘磬之聲,就立刻將元神從中退了出來。

  於是他身心一轉,將意識從玄渾蟬之中退了出來。

  此時此刻,長孫廷執則三人則是把元神從中撤出。

  他們將元神投入純靈之所的時候,因為功行不及張御,無法兩邊溝通,所以對裡面情況是一無所知的,而此刻元神一歸入身軀之中,立刻有無數信息湧入意識中來。

  在把這些信息消化之後,三人也是將進入純靈之所後的遭遇說了下。

  入至此中後,他們也是想試著與張御匯合,但是無法做到。因為純靈之所廣大無邊,三人在此,如小舟入大洋,而且他們也不可能肆無忌憚與外間的純靈生靈交流,這般找起來更加困難了。

  再有一個,交流之中發現一個問題。

  每一次他們與純靈生靈溝通,那些生靈有些不回應,這還算好的,有些會遭遇到它們的主動攻襲,以至於頻頻遇到危險,唯有層次比他們低得多的生靈才是能夠免除衝突,但對他們同樣抱有敵意。

  在這般情況下,使得他們舉步維艱,根本沒法辦法探查出太多東西來。

  長孫廷執這時道:「我元神帶了些許神異生靈的靈性入內,發現無不是變成了純靈之物,此輩對我的攻襲,或許不是為了單純吞奪,也是為了同化,若是同化不成,那麼便是排斥了。我等所遇到的,很可能便是這些襲擊了。」

  竺廷執道:「這是一個可能,但應該不是全部,張廷執此前卻是不曾遇到過任何攻襲,除了張廷執功行高於我輩之外,這裡面當是另有緣由的。」

  張御思考了一下,當初他為了方便交流,還運用了一部分的至高力量,現在看起來,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

  伊初當初雖然也有神異力量,但他是肉身入內,而非是他們觀想圖和元神,這裡面便有所區別了。

  他道:「根據鄒先生所言,在聖者族類的記載中,此世無論是現世生靈還是純靈生靈,都是至高神異之力的延伸,所以它們應該可以算作是一體的。

  從三位廷執的遭遇看,三位若是不使用至高之力,那便天然遭受排斥,諸位廷執看來唯有也利用好此等力量,方才可能在此巡遊。我這便將利用這至高之力的方法告知諸位。」

  當下他從袖中取拿出一張樹頁書,就著上面的記載,向諸人傳授運用至高力量的法門。

  他從鄒正那裡得到了不少聖者族類的知識,能夠隨時利用至高之言抽取至高力量,因為這些力量並不是用來融入自己身軀之中的,所以借用起來可謂毫無負擔。

  三位廷執俱是功行上乘的修道人,儘管這與他們所掌握的力量有所差別,可大道之下,諸多道理都是相通的,故是很快就弄明白了。

  並且拿取到了一部分至高之力,只是借用的時候,他們也是感受到了這等力量的宏大。他們所借用的看似不少,但與內中真正的力量本源相比,恐怕連滄海一粟都算不上。

  鄧景不覺稱奇,他道:「張廷執,這所謂至高,可曾探明具體來源了?

  張御回道:「至高之力層次較高,聖者族類的長者亦是不曾探明,故現在暫且不作其想。」

  竺廷執道:「上層之力有諸位執攝應付,我等先把面前探明清楚便好。」

  鄧廷執點了點頭,三人不再多言,在此等待下一次進入時機。

  不久,合適時辰又至,張御運法施展一縷氣意牽引,三人再度運出元神,跳遁入純靈之所中。

  而此時外層,虛空壁壘之中,裘少郎一行人自入此間之後,便是樂此不疲,不過每過一段時日,他們便需回墩台一次,向世道之中通傳自身狀況,並還負責告知自己所見所聞。

  天夏方面對此也不遮擋,因為現在所展示的東西都不是什麼隱秘,故是任由他們往後傳遞。

  這日裘少郎帶著兩名親信僕從又一次從壁壘出來,回到了墩台之中,早有一個出身明覺世道的修士等在了那裡,見他到來,對著他執有一禮,道:「見過少郎。」

  裘少郎道:「怎麼樣?」

  那修士傳聲道:「都準備好了。」

  裘少郎嗯了一聲,他朝著修士身後殿宇走入進去,後者則是一揮拂塵,將殿宇周圍的禁制都是運轉了起來。

  裘少郎到了裡間,見大殿內兩旁各有一排蒲團,當中有一個供台在那裡,左右看了一眼,走上前去,將一枚玉珮取了出來擺在了上面,隨後後退幾步。

  等了不一會兒,伴隨著一陣異香仙音,便有一個高及殿頂的龐大道人虛影出現在了那裡。

  裘少郎趕忙一禮,恭敬道:「老祖,十五郎已是身在天夏了,那玉珮也按照宗主囑托在天夏擺了三十日。」

  那道人虛影道:「很好。下來你只需繼續將此物帶在身上便好,下來我若要見你,你只需再持此物來此便可。」

  裘少郎恭敬應下,又道:「是,不知老祖可還要十五郎做什麼?」

  那道人虛影道:「不必做什麼,我來此探問消息,也不是為了要對天夏做何事,而是為了我們自己。」

  裘少郎有些疑惑,道:「為了自己?」

  那道人虛影呵了一聲,道:「天夏這裡佈防嚴密,你我之今日之對話,說不定已然落入這些大能眼中,若是我今次對你之交代真是要對天夏不利,你以為你們還能順利脫身回來麼?

  裘少郎心中一跳,但口中忙是表忠心道:「為老祖效命,是十五郎該做之事。」

  那道人虛影道:「行了,這些事你便別管了,該吃喝便吃喝,該玩樂便玩樂,十年之期,不過短暫一瞬,等到元夏與天夏交手,便再無這等機會了,你且回去吧。」言訖,那龐大身影一晃,便消散而去,唯有點點光芒灑落而下。

  裘少郎躬身一禮,道:「恭送老祖。」他直起身後,暗自琢磨了下,走上前將玉珮取下,便離開了此間,又朝壁壘方向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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