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8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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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全納侵合

  張御與長孫廷執商議了一番後,後者告辭離去,而與之別過之後,他則繼續持定靜坐,一縷意識落在天地虛空之中,在試著找尋那一絲感應。

  他有種預感,這最後一名道印,既需要一點緣法,也需要自己主動去尋。

  哪怕找不到,那等感覺要需牢牢維繫不住,否則說不定此印就會脫離遠去,再要找到,那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

  畢竟不見外劫,他壽數幾無窮盡,這一枚道印什麼時候出現都是有可能的。

  而單純的神遊,只是其中一個手段。光靠著這個至多或能維持此印不與自身遠離,但要找到還是不夠。

  目前看來,唯一可靠的找尋途徑,還是需要繼續扶托更多的世域出來,因為這一枚道印很可能沉潛在天地深處,並遊走不定,唯有扶托世域出來,攪動天地,才能使其痕跡現出。

  但扶托天地這事也急不來,需看各位執攝排布,故是只能暫且等待著機會。

  他正深定之中,外面有神人值司來報,說是惲塵來訪。

  他睜開雙目,道:「待我親迎。」

  展袖從座上起身,他走出了大殿,來至正殿門前,惲塵已是站在此間,見到他之後,打一個稽首,道:「張廷執。」

  張御還有一禮,道:「惲塵道友,你我乃是舊識,過往又在同一個玄府共事,此非玄廷之上,不必如此見外,你我道友相稱便是。」

  惲塵欣然應下。

  張御請了他到裡間,又命神人值司從他親手栽種的茶樹上採來茶葉,用以招呼惲塵。

  惲塵與他也算很早便就結識了,兩人共事之時配合很是默契,得益於彼此的信任,共同將青陽上洲的亂局收拾妥當,便是後來惲塵繼續擔任青陽上洲玄首的時候,也是對東庭玄府頗多照顧,張御心中也是承這份人情的。

  品了一會兒茶後,張御道:「惲塵道友,近來青陽上洲情形如何了?」

  惲塵道:「近來還算好,比道友與我在的那等時候好上太多了,那時候局勢不穩,加上濁潮侵襲,我又功行淺弱,老師將如此職位交予我,我也只好是硬著頭皮上了,這麼多年,也是戰戰兢兢,不敢奢求什麼,只求個不犯錯便好,也算是勉強支撐下來了。」

  張御倒是覺得惲塵做得很好,這位雖然功行不高,可不高有不高的好處,十分懂得放權給下面人,並且隔三差五的給下方面的分發好處,畢竟身為玄首,也是有玄糧的。

  縱然惲塵自己在竺廷執幫助下也頂多勉強吸收一點,但餘下的卻是可積蓄下來,或者拿出一點換成其他好物用於獎賞手下人。

  要知道他當初離開後,可是整合了所有青陽道派的,若是有了這些人的支撐,那麼青陽怎麼也亂不起來的。

  更主要的是,惲塵並不以自己身份為重,大力扶持各種造物。

  可能是這位修道時間不算長的緣故,非但沒有真修的那種與世無爭的性情,反而對於處理各種事物非常之熱衷。

  修道人要是一旦認真起來,那絕非凡人可比,故而在他帶頭奮進之下,青陽上洲上下如同背後不停有人推動的滾輪一般,幾乎停不下來,洲中無論民生軍事的趨勢,都是在持續上升的。

  所以從此間可以看到,一個道行高深的玄首,若是沒有太多的想法,也至多就是護持好洲域,除此之外也無法對其指望太多,但若是一個有抱負且走在正確路數上的玄首,那確實可以使得一洲為之興盛。

  如現在的伊洛上洲玄首高墨一樣,從廷執之位下來後,他依靠吸納大量的人才,將原本在諸洲之中可算是近乎墊底的伊洛上洲給拉了上來。

  當然這方面張御也不便當著惲塵的面說太多,提了兩句便就揭過了,終究竺廷執為玄首時那就是幾乎不理外事的,總要照顧一下這位的顏面。

  惲塵方才成為玄尊不久,心中高昂心緒稍微真正平復,此刻談興正濃,說了些青陽上洲的事後,他又轉而提到了純靈之所。

  他道:「聽聞這個所在是道友與其餘三位廷執一同找尋出來?此前我還不覺點什麼,可這刻回想,應該是純靈之所與我天夏所在相接,使得天地出現變數,若我這回不是受此影響,恐怕我之成道機緣還不知何時到來。」

  張御道:「這卻是道友自家的道緣和本事。」

  這不是什麼客氣話,一個修道人修道途中可能會碰到各種機緣,關鍵是看他能不能準備把握住,且有的機緣來了未必就是好事。

  如何判斷,是不是該接受,對每一個修道人都是一場考驗,而且有的機緣若是不小心錯過了,也不能放不下,若是耿耿於懷,反是成為自己心魔,於修行不利。

  惲塵能藉此一次便就成就,這是他自身的本事,但不可否認同樣也有一定的運數在內,因為再來一次的話,可未必見得定能成功了。

  惲塵道:「我方才觀察了下,倒是濁潮比之前還減弱了許多。」

  張御道:「那是因為純靈之所被貫通,所以濁潮被分擔去了一些,實則純靈之所原先也有濁潮瀰漫,只是全數被純靈靈性壓制住了,自也是導致濁潮往那空處瀰漫,目前還看不出後續會如何,倒是純靈之所的靈性也會逐漸滲透到我世域中來,各洲也需做好準備,這等靈性生靈,用利則利,用弊則避。」

  惲塵不覺點頭,身為玄首,這些事是必須留意的,他又想到一事,道:「若是如此,造物會否也受影響?」

  張御道:「我先前也是想過,應該也是會受一些影響,可能由此會多上許多分支。但大體不至於改動,或許對造物來說還是一個機會。」

  造物底層的靈菌和靈性生靈不是一回事,靈性生靈是一種於現實而言相對虛化的生靈,越往高上層次去,與現實脫離程度越大,接近純靈之所的那些生靈根本就是落另一種過去未來的片段之中,底下生靈根本碰不到。

  惲塵想了想,道:「我天夏自能應對這般局面,就是不知道那些神異生靈和那些異神如何了。」

  張御道:「這卻不用我等來擔心了,些許靈性侵染,總不會比濁潮更難對付。」

  惲塵點頭道:「道友說得在理。」

  兩人下來不再談論這些事,而是邊是品茶,邊是談玄論道,暢談許久後,惲塵道:「我在上層也待不久,這次得虧老師替我守著青陽上洲,也需盡快回去了。」

  張御知他職責在身,空餘時間不多,故也不再挽留,親自送其出了大殿,目送其乘飛車遠去。他再朝某處看了一眼後,就一擺袖,回到繼續殿中持坐了。

  青陽玄府簡藏室內,巍桉面對著如山如海道法經卷,還有那一枚枚相互疊起,堆至殿宇頂端的玉簡,心中感慨萬分。

  他的道法知識只是從祖師那邊傳下來的,所能學到的東西其實不多,而各道廬之間雖也一直交流,但總有一些東西藏著掖著的。

  但是玄府的各種修道知識卻是對他敞開的,放在那裡任憑他觀覽,好似生怕他無法成就玄尊一般。

  同時他還瞭解到了一事,他頭一回知曉天夏居然還有玄法這等修煉方式。

  除了玄法之外,還有那傳聞之中的訓天道章,從記載上看,哪怕隔著一個世域,都能通過此道章瞭解天夏的事情。

  同道之間也能時時交流,也什麼東西都能觀望到,天南海北的消息瞬息即至,可以說有了此物作以溝通,根本不必他再東奔西跑,哪怕坐於宅邸之中,也能知悉天夏之事。

  而且真修是能轉修玄法的,瞭解這麼多的好處後,他差點忍不住要去轉修玄法了。

  所幸他能走到這一步終究是對自身道途有著堅持了,也有修習真法的天資在,要是現在真的換了,那說不定就再也無法窺見上層了。

  待將此念頭摒除,再度穩固道心之後,他卻驚訝發現,自己道行竟是有所精益,這既是因為身處在天夏這個適合修道的地方,也是因為自己過了一道心關之故。

  不過他還是決定,回去的時候也是將玄法的修煉方法帶了回去,因為玄法實在有太多好處了,除了訓天道章之外,比真法更是易於修行。要是衡界也有這麼多人修習玄法,那麼更是有利於修道人的存續。

  在玄府之內,除了各種修道知識,他還專門學習了天夏的各種禮儀,這是為他的下一站做準備。

  他下來準備越過冀空上洲,往玉京而去。天夏民間的最高治府就在那裡,他很想去那裡看一看。

  他有些遺憾的往上看了一眼,只可惜自己修為不到玄尊,去不了上層,不然他也想去看看這一方修道聖地是何模樣。只他相信,自己一定是有機會的。

  半月之後,他帶著一股心滿意足從青陽玄府走了出來,行至安壽郡的飛舟泊台處,準備乘飛舟渡去玉京,只是忽然感到了什麼,伸手一拿,卻是憑空捉了出來一頭細長形狀,如同游魚模樣,渾身透生靈。

  他一皺眉,暗道:「這是……靈性生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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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一十五章 火融風雲舉

  伊洛上洲,山中桃花點點,紅墨遍染,在山腰某處某座,則有一座廣廬之中,一條小徑伴隨著山上溪流蜿蜒到山腳之下。

  桃定符坐在蒲團之上,身前是一個通紅的丹爐,內中可見有東西正在浮沉起落,有縷縷白煙從裡面冒出。可以看得出來,那是一個形似金屬圓卵的東西。

  自張御上回來過之後,這些時日之內,他便不再替他人打造知見真靈了,這裡也逐漸失去了往日之喧囂,只有一個弟隨侍子在旁。

  而此時此刻,他卻是在為自己煉造一個知見真靈。

  在這其中,他投入了自己手中最好的寶材,有些是從同道處交換得來的,還有一些,則是從張御那裡借來的,都是稀少或是獨一無二的東西,故這次他若是失敗,讓他再是重複一次也是不可能了。故是他傾注了全部的身心。

  現在這個過程已是到了尾聲,因為寶材獨特的緣故,在這裡面他運用了許多以往也不曾用過的手段,所以他也不確定是否真的成功了,還要開爐才知結果。

  他定了下心緒,帶著些許期待,一揮袖,將爐蓋去了,頓時一股光氣在廬帳之內晃了一下,很快收斂下去。

  他目光落下,伸手一拿,那個金屬圓卵便落入了他手內,雖是方才從通紅爐中取出,可入手卻是冰涼一片。

  他用手敲了敲,發出沉悶聲響,但是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回應了。一時間,他倒也不確定自己是成功還是失敗了,不過他是個非常灑脫的人,能成固然是好,不成也不會縈繞於心。

  正待將此物放下,他心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個靈思,抬手拿起擺在案上的長劍,屈指在上面輕彈了幾下,發出了幾聲輕鳴。奇異的一幕隨之出現,在劍鳴之聲傳出之後,這金屬卵胎竟是輕輕顫動了起來,並有若心跳一般的聲響傳出,十分有力和強勁。

  他微微一笑,知是成了。

  起身將此物擺在軟布鋪墊的案上,伸出一指,自指尖逼出一絲精血,點在了這金屬卵胎之上,霎此物霎時變得滾燙了起來,顫動更是劇烈,在持續有十來個呼吸後,卡嚓一聲裂成了數塊大小不一的碎片,而一片赤晶色的虛影則是自裡顯現而出,其高度幾乎撐到了廬帳頂上。

  這虛影晃動了一下,聚合成了一個模糊的道人形影,對桃定符打一個稽首,用一個醇厚聲音彬彬有禮說道:「先生有禮。」

  桃定符欣喜之中透著幾許滿意,道:「好,自今日起,你便名為『赤霞』。」

  赤霞道:「好的,先生。」

  桃定符不用問他能做什麼,因為這是他打造的,所以他很清楚這知見真靈的所有本事,可他檢視了一下,卻發現其身上多了一神異變化。

  這種變化很微小,可還是讓他察覺到了。

  變化的出現意味著他打造過程中出現了某種變數,他不知道是什麼緣故造成的,不過這也沒什麼,一般來說知見真靈這東西本來就是不可能盡善盡美的。

  再說世界上還有濁潮這東西,他又怎麼會不加以留意呢?故是在他打造之前,就留下了足夠的容錯廣度,就是為了使之不為這些變化偏移太過,容納在一個允許的範圍之內。

  他順著那股神異看了下去,發現這知見真靈能夠溝通某一種看不見的生靈,這生靈雖他無法望見,但能被知見真靈觀察到,說明其是真實存在的。

  他饒有興致看了下,那生靈描摹出來的樣子很獨特,暫時看不出危害與否,至少對他沒威脅。同時也是若有所思。

  這等東西以前肯定是沒有的,現在出現了,還有那變數的增多,意味著天地出現了變化,若是拖下去,天機會更是變得混淆不清,那麼無論自己內心還是實質外部,都需做出更多的準備,可這又何嘗不是提醒他,不同再等下去了呢?

  毫無疑問,緣法已至。

  他一念至此,關照知見真靈道:「為我看顧四周。」

  赤霞道:「是,先生。」

  知見真靈本質上運用是他既有的知識和手段,他不知曉的也就沒用,不像大混沌,只要向大混沌求取,也會有自己不明白的東西出現。

  看去這還是向自己求取,但意義不同,一個是自己直接去做,一個是動動嘴讓別人去做,他明顯覺得後者更方便一些。

  他把弟子丹扶喚來交代了幾聲,就換了一身青袍,背著長劍,走出了大廬,往山上最高處走去。

  山頂之上乃是一片桃林,有瓣瓣桃花飛舞其中,暖風和煦,花香陣陣,這樣的場景卻是讓他心中十分舒泰。

  他來至一塊光整的青石之前,揮袖拭去塵埃,端坐了上去,隨後閉上雙目。

  在上回打通道關之後,他往上行去之路已然沒有任何阻礙了,剩下不過是積蓄功行罷了。

  如今他的法力距離那最高處只差一線,他此前並沒有去急著提氣衝破,而是任憑法力自然而然的積蓄。

  就像是一個水池,由著一滴滴水往裡滴落,終有一日會自然滿溢出來,此刻他卻是稍稍加快了這一進程。

  隨著他的呼吸吐納,林中的那些桃花瓣伴隨著氣息出入,似乎化作了飛舞的火龍,在林中滾蕩來回。

  才是定坐了一會兒,整個桃林變得一片赤紅,陣陣異香煥發出來,由遠觀去,好似與天邊霞光融染到了一處,在青天上暈上了一抹赤色,又像是燒紅的爐火,似借天地烘爐在此鍛煉著什麼。

  許久之後,他感覺隨著一絲法力沉落在氣息之中,耳畔聽得一聲響,好似撞破了什麼關隘,微笑一下,喝了一聲,身上頓有焰火一般的光芒衝霄而起,烈烈噴薄,直去雲穹,而天中大日所在位置,更有一輪光丸浮動,看去仿似大日是變成了一枚丹丸。

  丸中似有火精緩緩旋轉,外圍則有一縷黑氣環繞,似要侵染,更有一抹靈暈裹來,似要往裡滲透。

  這是濁潮及靈性所致,意圖要加入進來,使之不再純澈。

  桃定符知此即是那變數,這時他拿一個劍指,錚然一聲,背後長劍出鞘飛起,到了半空之中向下一斬,劍鋒過處,那黑氣與靈光頓被消抹一空,只留下那最為澄澈一抹赤焰。

  他再是一仰脖,那一枚火精丹丸倏然下來,眨眼被他吞入腹中,與此同時,那通天赤光一凝,霎時凝聚成一道元神。

  他笑了一笑,站了起來,伸手捉劍而回,起指一彈,口中道:「烈火丹相掖風雲,光披九岳照元靈;擎劍指划動天音,錚錚回聲在心庭!」

  念完之後,鏘的一聲,他將劍收回了鞘中,而周圍那些桃瓣在那裡飄旋不止,彷彿是在紛舞歡悅。

  他站了一會兒,收了元神回來,回到了廬帳之內,丹扶見他回歸,驚喜道:「老師?」

  桃定符道:「徒兒,為師已成元神,往後你可對人說一句,你也是元神真人門下了。」

  丹扶面露激動之色,更的是對桃定符這位老師感到高興,他對著前方一禮,道:「是,弟子恭賀老師成就元神。」

  桃定符笑了笑,他向上方看去,卻見有一道光芒遠空而,落於不遠處,伊洛上洲玄首高墨自光中現身,看了看他,抬袖一禮,道:「恭賀道友了。」

  桃定符還了一禮,道:「不想驚動玄首了。」

  高墨笑道:「我倒是希望能多謝這等驚動,我自鎮守伊洛上洲以來,已是數度見得有人成就了,別處上洲可沒我這裡這般熱鬧。」

  在伊洛上洲的修道人修成元神,這等功績也該是算在他頭上的,因為玄首的存在給了遮護,給了這些人一個成道的環境,這也是說得過去的。

  雖然這些成就的玄尊裡面有兩個是真修,但現在玄修的處境隨著張御地位提升,已是大為改觀了,所以他也沒過去那麼迫切了。

  而他認為,這等驚喜可能還不會到此停下。他當初可是把諸多年輕一輩的英銳弟子都是招攬到了洲中了,這些人中有不少潛力無窮,未來也是有極大可能成就上境的,說不定有朝一日他還能憑此功績再返玄廷。

  兩人對話之間,天中忽有一道光芒射落而下,朝著兩人這裡而來。桃定符伸手接了,卻見是一道詔旨。

  高墨道:「這是玄廷召道友去往上層了,想必道友也知,但凡內外層界有人成就玄尊,玄廷自會相召,授予權責。」他又提醒道:「眼下元夏與我定有十載之期,道友若作何決定,卻需慎重一些了。」

  桃定符點點頭,道:「多謝玄首提醒。」他將詔旨展開看了下,便就將此收了起來。

  高墨知他方成玄尊,定還有許多事,故說了兩句後,也不再多言,與他揖禮別過,須臾便化光離去了。

  丹扶則對桃定符問道:「老師,你這就要去往上層了麼?」

  桃定符道:「不急,安排好了事再走。」他手中還有一些知見真靈不曾打造完成,此前是覺得欠缺一些必要條件,故是擺著沒動,現在卻是無礙了。


bpd 發表於 2022-4-13 00:38
紫樞 第三百一十六章 真靈附軀殼

  丹扶聽聞桃定符還事情要做,想了想,出聲言道:「老師,弟子可以代替老師的。」他現在功行上來了,而且在桃定符身邊打下手了那麼久,也能單獨打造知見真靈了。

  桃定符看了看他,負袖道:「以往你可不曾做如此想,為何今日願意代替為師?」

  丹扶不假思索道:「弟子想著,老師乃是玄尊,身份不同,不方便做這等事了。」

  桃定符笑了笑,道:「玄尊又如何,玄尊就不能為人打造知見真靈了麼?成為玄尊,只是我的道行比往日高了一點罷了,與以往之我並無任何區別,以往能做之事,如今我依舊可做。

  他認真叮囑道:「你需記著,道行高了,不等於就高人一等了,不然等你功行越往上去,便越是與人遠離,到最後便不是自己了。」

  丹扶想了想那樣的自己,竟是不自覺出了一身冷汗,躬身一禮,鄭重道:「老師,弟子明白了。」

  桃定符道:「明白便好,丹扶你有錯便能改正,秉性純正,能守底限,這正是為師看重你的地方,資質之流尚在其次了。你以後若是挑選徒弟,也當有此注意。」

  丹扶道:「老師教誨,弟子牢記在心。」

  桃定符讓他先行出去,隨後又是喚出了赤霞。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果然,在成就玄尊之後,知見真靈也是隨同一起發生了變化。

  這是正常的,畢竟他的層次提高之後,作為自身的所有物,肯定也是一併提升了。此前他也是聽到了張御提及過此事,才特意在成就玄尊之前打造此物。

  他也很好奇這裡的變化具體為何,在看下來後,發現這東西能夠有限度的影響周圍的東西,而非是單只有自己可以感應了。當然前提是對方並不是神異力量,而且這裡還需要他來提供法力,若是沒有他的支持,也沒法干涉世間。

  他琢磨了一下,忖道:「或許可以這樣。」

  他可以利用現有的條件,給這東西打造一個軀殼,讓知見真靈代替自己去做事。他並不知道,這個想法與當初張御所想,可謂非常之相似。

  玄尊可以做到逆死轉生,虛空造物,弄一個沒有什麼神異力量的軀殼非常簡單,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十分擅長煉器之人。

  他想到便做,伸指一點,便有法力湧出,並有一件件寶材從旁處的架子上飛落而來,投入法力靈光之中。

  塑造生人最難的自我內心認知,形成一個成熟的意志無法倉促成就,不過要是單純弄一個只會按照既定路數回應的意識卻也是容易的。捨去這個,光是身軀其實沒什麼難度。他只用了不到半個夏時就完成了此事。

  看著面前一個英武青年模樣的軀殼,他關照道:「赤霞,下來便由你來駕馭這個身軀。」

  赤霞應了一聲,沉入了那具軀體之中,過了一會兒,這個身軀雙目緩緩睜開,並坐了起來。

  桃定符精神一振,道:「還真能行。」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法力在逐漸少失,顯然是支撐這具軀殼所需,並不是沒有消耗,不過一般動作的折損對他幾可說是忽略不計的。

  琢磨了一下之後,他就下令道:「赤霞,下來的知見真靈便由你來打造。」

  赤霞道:「是,先生。」

  桃定符唔了一聲,雖然他的事不能讓別人來代勞,但是讓自己的知見真靈去做,那總是沒什麼錯的吧?

  將事情交給桃定符後,他就坐到了一邊,自顧自打坐去了。

  知見真靈的性情千奇百怪,什麼性格都有可能出現,連桃定符自己也沒法控制,有的偏向於御主,而有的只會和御主作對。

  所幸赤霞與桃定符偶爾怕麻煩的性格不同,做起事來勤勤懇懇,一絲不苟,就在桃定符打坐的間隙,就已然把事情全都做好了,不止如此,還把大廬內所有的東西都重新整理了一遍。

  桃定符睜開眼後,便是看到了長案之上擺放著一排打造好的知見真靈,而距離他打坐伊始,已然過去三天了。

  他點頭道:「倒是挺快。」他若日夜不停的打造,放在過去也就是這個速度了,對此他也是非常滿意的。

  看了眼老老實實站在一邊的赤霞,他轉了下念頭,要是人人都可這般利用知見真靈,那或許下來此物的重要性也將隨之發生變化,不僅僅是能夠用來輔助修道人的判斷與認知,在達成一定的條件之後,還能幫助人做事。

  要知這相當於就是自己的一個伺靈了,且是完全忠於自身的,這對於修道人的幫助可是不言而喻的。

  但要修道人瞭解這個事,卻是需要玄廷做背書的。並且此中還有一些地方也需要加以完善。

  思考之時,他不免站起走來步去。

  帳外丹扶聞聽聲息,問道:「老師可是出關了?」

  桃定符道:「可是有事?進來說話吧。」

  丹扶掀簾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疊文書,小心擺在案上,揖禮道:「老師,這是各方同道前輩聽聞老師成道,故是送來的賀書賀禮。」

  桃定符成就玄尊,動靜很大,且住在桃林這邊的也只有他這一名修士,所以幾乎他一功成,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且因為他幫人打造知見真靈,可謂交遊廣闊,所以得聞他成就了玄尊,只要與他打過交道的人,都是送來了賀禮。

  他翻了下來,送書之人大多數也就是泛泛之交,可以忽略,倒是其中他竟也是收到了各個同門發來的賀書。除了聶昕盈、梅依瑤這些相熟的同門外,就連原辛也是送來了賀書。

  他心下忖道:「原師兄也在伊洛上洲麼?」

  他試著感應了一下,瞬息間看便了整個洲域,但卻並沒有感應到這一位的存在,要麼是其人不在,要麼就是這位功行足夠高,所以避開了查探。要是是後者,那代表的意義可就不同了。

  但想想這也不奇怪,這位天資不凡不說,本來就是一眾同門師之中功行最高之人,比他更早一步就成為玄尊也是有極大可能的。

  雖說天夏修道人成為玄尊之後,通常都會被一紙符詔喚上玄廷,可那是要在天夏本土域內,或者是修道人自行願意才可。

  似若有些人認為自己修道並不依靠天夏,所以詔書到了,不作理會也是有的。

  原辛此人修道一向是人不奉我,我不奉人。

  其人除了最初之道法得了師長所傳,其餘修道資糧全是自己去找來的,對付外敵也全是自己一個人,幾乎不靠外人。

  這樣的人,要是不願意出力,天夏自也不會強迫他進入玄廷。

  不過那是在天夏不曾遭遇外敵的情形下,如今元夏威脅近在眼前,可不見得會令其人再在外逍遙。

  對於這些同門,桃定符也是逐一給了回書,並且抽了點時間,給每人都是打造了一個知見真靈,算是回禮了。

  當然這回是他自己親自動手了,並且是根據印象之中每一個人的喜好而打造的,至於這些同門拿到之後用與不用,那是這些同門自己的事了。

  在打造好這些之後,他對丹扶道:「丹扶,你把這些都是按照我所書寫的所在送了出去。」

  丹扶道:「弟子領命,弟子不會出錯的。」

  桃定符嗯了一聲。

  沒過幾日,當初拜託桃定符打造的修士都是收到了知見真靈,他們當真是意外,本來以為桃定符成就玄尊之後,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畢竟你不能強求一個玄尊為你做事,沒想到桃定符卻是履行了承諾。

  所有得有桃定符打造的知見真靈的人都覺得運氣,知見真靈好求,可是出自一位玄尊之手,那就是十分寶貴了,目前來看,也只有這一位了。

  待半月後,他處理好了全部的事機,又對著丹扶囑咐了一些話後。就拿出玄廷送下來的符詔,輕輕一展,就見上空有一光虹破開雲穹,他足尖一點地,衣袂拂動,飄然而起,須臾之間,已是去了天宇之上。

  他待真虛之相後,便是來到了上層,看了看周圍花樹青草,還有諸多飛渡空宇的神人,不禁點頭道:「這倒與張師弟所言一般。」

  身前不遠處有光芒微微一閃,他看過去,見一名道人現身在那裡,對他稽首言道:「桃玄尊有禮,明周奉命前來相迎。」

  桃定符還有一禮,道:「原來尊駕就是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道:「正是在下。」

  桃定符道:「那就勞煩道友指引我去往清玄道宮一行。」他到上層,自是先去找尋張御這位同門。

  明周道人知曉這位與張御交情匪淺,故是也未多說,請了桃定符上了飛車,鈴聲一響,往清玄道宮而來。

  飛車飛渡許久,便見一座恢宏道宮現於雲海之中,桃定符遠遠望見張御已是在殿前等候自己,他待飛車上下來,笑著打一個稽首,道:「張師弟,勞你久候了。」

  張御還禮道:「師兄客氣了。」兩人本為同門,又是彼此熟絡,故都是比較隨意,門前敘禮後,便入殿安坐。

  張御坐定後,看了一眼桃定符的身側,道:「這是師兄的知見真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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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一十七章 啟關藏險隘

  桃定符本以為張御問的是赤霞,可是他發現張御看得是自己的左側,而赤霞的軀殼被他收取之後,便一直在自己的右側跟隨著。

  他轉目看去,見是一個巴掌大的靈光小人漂浮在那裡,此前倒是沒有察覺到,應該是方才出現不久。

  因為如今功行的緣故,只是一眼之間,他便知曉了此物的來歷。

  這東西是從赤霞身上分離出來,確切的說,是因為赤霞有了一具他所提供的軀殼,而在其攀附的時候,那軀殼之中也有某系靈性侵入,但是隨後又被排斥出來的雜染,可到底與赤霞軀殼共生了一瞬,所以縈繞在外。

  本來沒什麼,可是到了上層之後,因為上層的清氣影響,形成一種類似上層神人,本質卻又更偏向於知見真靈的東西。

  他看了幾眼後,伸手出去,這小東西似乎對他很是親近,抱住他的手指,並在那裡搖擺起來,好似是在蕩著鞦韆,隨後又順著爬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能感覺到這小東西對他傳遞出一種情緒,好像生靈對族群首領及類似對父母的崇慕,實際上究其來源,倒也確實因他和赤霞而生。

  他道:「有些意思,師弟,是不是近來天地有什麼變動?我此前覺得天地之中變數增加了不少。」

  張御道:「近來純靈之所與現世相連,故是增加了不少變數,師兄所言,應該就是應在此上。」他下來便將純靈之所的事情大致言述了下。

  桃定符聽罷,心下稱奇,道:「原來有這等地界。」他也是來了一些興趣,「倒是有機會要去看一看。」

  張御道:「我深知師兄煉造法器之手段,近來玄廷正在從這些靈性生靈之上探詢,看能否為我天夏所用,如果師兄願意去此間的話,我可以給師兄安排。」

  桃定符尋思了一下,道:「我先看看再言吧。」

  他聽出了張御話中的意思,玄尊到了上層要領權責,而張御似乎可以把他安排到這裡,他也是一瞬間的心動,因為打造器物卻也是他的長項,只是具體要如何選擇,此時他心中還沒有做出決定,想要把上層情形瞭解透徹後再說。

  張御道:「如今元夏與我定約十載,時間也並不緊迫,師兄可以慢慢思量。」

  桃定符舉起茶杯飲了一口,點了點頭,放下後,言道:「昔年我曾為師弟煉造一駕白舟,不知此舟可是在麼?」

  張御道:「自是在的。」他伸手一托,將那一駕白舟取了出來,擺在了案上。

  這東西以往有一時間很是有用,可謂是幫了他的大忙,可隨著他道行精深,逐漸也就用不到了。

  桃定符看了幾眼,道:「這是我功行淺弱時打造的,如今看來,卻是有許多不足之處,師弟早早成就玄尊,想來也是不合用,而今我亦成就此境,有了不少心得感悟,當是將此物再重新煉造一番。」

  張御倒也不與他客氣,因為他知道桃定符打造器物,同樣也是一種修行,這是兩利之事,道:「那就拜託師兄了。」

  桃定符運法力,將白舟收入了歸來,道:「且待幾日,就還師弟你一個全新的白舟。」

  就在這時,他手掌旁邊的那個小東西似是被吸引住了,忽然往一處看去,桃定符也是由此注意,發現有一股微弱的靈性力量自那裡散逸出來。

  張御道:「那便是純靈之所與我天夏溝通門戶了,就落在道宮左近,如今有三位廷執在那裡探研並看守此間。」

  桃定符看著那裡,不由點頭。

  此時那靈性門戶所在,三位廷執坐於那處,都是閉目端坐,他們的元神依舊沉浸在那方純靈之所內。

  不久,隨著磬鐘一響,兩道元神自裡飛出,各自歸返到了長孫廷執和鄧廷執身上,唯有竺廷執的元神仍在裡間維繫牽連。

  長孫廷執這時道:「鄧廷執,從我們幾番探查看,純靈之所看來確如張廷執判斷一般,很可能是沒有意志的。」

  鄧景看著他,道:「長孫廷執有何想法?」

  長孫廷執道:「我以往之計較,是拿一部分靈性生靈為我所用,可要是純靈之所無有意志,或是對我等干涉不大,那麼我們可以在天夏試著打造一個近似純靈之所的存在,再把靈性生靈引導至近前了,就可讓其為我所用,如此就可以省卻很多氣力了。」

  鄧景笑一聲,道:「長孫廷執倒是想法大膽,可是純靈之所當已是到達了上層境界,想要擬化一個近似於其力的存在,憑我們之力或是不足。」

  長孫廷執道:「這裡長孫已然有一些想法,可以試著打造一個鎮道之寶,但做此事情自然要玄廷推動,非我等幾人可為。」

  鄧景思索了一下,倒也覺得有幾分可行,實際上這就是竊奪純靈之所的力量,不過純靈之所無中靈性生靈無數,別說純靈之靈不太可能有自我意志,就算有,他們拿一些,想來也是不會在意的。

  他道:「這事可以容後再言,我等近來發現的那一樁事,需得盡快報知玄廷了。」

  長孫廷執也是默默點頭。

  根據他們近來的觀察,在過後不久,很可能會有大量的靈性生靈湧入現世之中。

  這是因為純靈之所與我連通之後,雙方處在一個相互滲透融合的過程中,現世生靈可能會無疑中落到純靈之所,而純靈之所也會落入現世。

  尋常的生靈無礙,可那些強大的靈性生靈卻是提防了。

  可在他們看來,這同樣也是一個機緣,因為強大的靈性生靈要入現世,必經此處門戶,那樣就不必要他們主動去獲取靈性生靈,就會自行到來,並為他們所用了。

  只是這樣一來,或許就要有人常年鎮守在此,會牽扯住玄廷的一部分實力。

  這也是打通了兩界門戶所必須承擔的後果,看似是他們自己找了麻煩,但是若不打通,誰也不知道這門戶什麼時候會出現。

  要是在元夏威逼之下,天機感應,兩邊自行連通也是有可能,要是那個時候前面有元夏壓迫,後面有靈性生靈生亂,天夏同時兩面應付,那卻是更加難以應付,而現在是他們主動打通,且還在十載休戰期中,那卻是從容太多了,可以自如調整。

  長孫廷執道:「我這便去與張廷執說下此事。」說著,他便分化出了一具分身,往偏殿而來。

  張御此時正與桃定符說話,心下有感,便也是分了一具氣意分身來至偏殿,問道:「長孫廷執可是有什麼發現麼?」

  長孫廷執便將預料的情況與他說了下,張御略作思索,道:「靈性生靈也未必需要由我們來應付。」

  「不用我們來應付。」長孫廷執考慮片刻,道:「張廷執的意思是,可是挪往元夏麼?

  張御道:「是有這等想法,一些無有太大價值的,或是對付起來麻煩的靈性生靈可以挪至元夏去,那處自有元夏天序替我們處置了。」

  雖然按照定約,十載之內,他們不能做主動侵害元夏之事,可是只要送到駐使身邊,不做針對性的舉動那就沒有問題。

  因為靈性生靈十分獨特,且並不是修道人,元夏天序一旦發覺,是有一定可能將這些潛在的威脅直接削殺掉的,但也有可能不做處置,那正好藉此順便看下元夏天序對靈性生靈的容忍程度。

  而此刻元夏這一端,元上殿光幕之下,蘭司議與黃司議二人立於此間談論著。

  蘭司議道:「根據我們放在天夏那裡的駐使觀察,這兩載多來,天夏當是在積極備戰,十載之後應是一場硬仗。」

  黃司議道:「十載之後,我們能夠整合的力量當比天夏更多,這次一定要一仗取勝,不能再給天夏任何機會了。」

  他認為天夏每逢與他們對抗之後,總是比上回強出許多,一次比一次強大,所以將天夏一次摁死那是最好。

  蘭司議不置可否,他們倒是想這麼做,可是諸世道怕是不怎麼願意。

  諸世道在打什麼主意,他們也是知道的,讓元上殿與天夏相互消耗,最後出來再收拾殘局罷了。

  黃司議見他不說話,又言道:「黃某之見,不能任由天夏這般舒服,得給他們找些事。」

  蘭司議看了一眼,道:「黃司議,下殿那邊是不是又有什麼主意了?」

  黃司議道:「瞞不過蘭司議,也沒什麼,也就是下殿的向司議覺得,任憑天夏就這麼安然積蓄下去,總有不妥,我們雖無法相互侵攻,但是可以給天夏尋些麻煩。」

  蘭司議道:「待要如何?」

  黃司議道:「我知如今一些世道的後輩與天夏往來頻繁,那不妨令他們攜帶些許東西過去……」他傳聲說了一句什麼,又言:「需知天夏可沒有我們元夏這般的天序守禦,便是應付得了,也可讓他們多些消耗。」

  蘭司議道:「有把握麼?」

  黃司議只道:「既然是下殿向司議提出來的,成敗與否,那自然是下殿的事情了。」

  蘭司議想了下,覺得還是有一定可行性的,他道:「對於諸世道那邊,我元上殿終是一體,這般吧,我去和萬司議商議,殿中寶器准許動用,這事情要麼不做,要做就盡量做成!」


bpd 發表於 2022-4-13 00:38
紫樞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使寄識混昧

  一駕元夏飛舟駛入了天夏域內,在眾多往來的飛舟之中,這駕飛舟顯得毫不起眼。

  隨著兩邊的交流增多,也便是有更多的世道弟子進入了天夏,他們大多數都是來玩樂的。只要活動範圍不出虛空壁壘,那麼也沒人會來多理會他們。

  這駕元夏飛舟在泊台上停靠下來後,有一名年輕男子自裡走了出來,動作輕盈的站在泊台高處眺望。

  其人乃是衝星世道的弟子邵宮,衝星世道在諸世道中排名不算最末,但也算是靠後了,故是他不像最初到來的那些世道弟子一般,能在這裡提前佔據一席之地,也不敢出做太多令元上殿不喜之事,直到如今,見局面穩固,才是來到了天夏。

  這時他身邊走過來了一個留著八字鬚的道人,道:「少郎欲去何處?」

  邵宮試著問道:「聽說這裡可以有威牲鬥勝?辰道長可是知道麼?」

  所謂「威牲鬥勝」,其實就是通過精心豢養的凶橫異類,放至場中讓牠們廝殺互鬥,以為取樂。

  當然這不能明著說我就為了玩了的,所以套了一個祭獻元夏天序的名義。元夏天序自不需要祭獻,可以這個名義表示尊重,並且還是在天夏疆域之內,這是表示身在天夏,心向元夏啊,那元上殿拿裡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其實這套東西就是源自於元夏本身,元夏諸世道的弟子並非想不出娛玩之物,只是這等行徑元夏不被允許做罷了。元夏諸方都被一個極為刻板的天序所包裹著,連一沙一石都在天序之內,那這一套自然會被引申到方方面面。

  你一個世道弟子,稍有離經叛道,那麼你就會被其他同輩以此為藉口詆毀,從而極可能喪失族內的權柄,所以沒有一個敢於輕犯。

  除非你真的是無心權位,完全放棄了這方面的想法,可即便如此,除非你是嫡脈出身,否則那也是處處受制,不然看你這般享樂,族內弟子都學你那怎麼成?

  所以天夏就成了目前這些人的嚮往之地了,因為唯有到了天夏,才不會有人來管束你,元夏也管不到這裡。

  在外面站了一會兒,邵宮便迫不及待帶著手下人走入了壁壘之內,這裡就是交給元夏之人享樂的,所以表面上沒有任何人查驗,他們這一行人暢通無阻的走到了裡層,到了裡殿,有一個巨大的球形顯影出現在那裡。

  裡面顯現出的正是壁壘之內百餘層地界的大致情況。

  邵宮從這顯影台上可以看到,每一層都有大量的人圍坐在那裡玩樂,這些人明顯都是從元夏諸世道內出來的,不算那些更外圍的僕從護衛,粗略估計下,至少也有百萬人。

  他驚訝道:「這麼多人?」

  辰道人道:「其實不多。」

  邵宮想了想,道:「也是。」

  諸世道嫡脈當然沒多少人,但是支脈數目之多,卻是連諸世道自己未必弄的清楚了。畢竟一個世道佔據了一個星團,又開枝散葉這麼年,不知有多少後代了。

  別看這裡聚集著百萬之數,可分散到各個世道,其實還是極其微小的一部分人。

  這些人大多數修為不高,在元夏的時候也就是自己佔據一個地星,但是有世道儀官監察,平日也只能循規蹈矩,可是到了天夏,大家都是來這裡享樂的,自然不會有人多說什麼。

  邵宮此時留意到,顯影台某一處景物內,有兩頭大如大山嶽的威牲正在搏殺,這兩頭異類明顯都是有神通的,行動之間俱有風雷水火相伴,並且皮毛厚實順滑,毛稍末端還浮動著點點金光,肢體健碩飽滿,有一股強壯之美。

  雖然擁有神通,這兩頭巨獸主要還是依靠肉搏,可以看到,每一次撞擊都是引得那一層晃動震顫不已,隔著顯影台似都能感覺到那等動靜,若在外間,恐怕足以引得地裂山崩。

  而周圍觀戰的那些世道弟子也是都是興奮不已,呼喝不止。

  邵宮一時也是被深深吸引住了,目不轉睛的看著,並為這巨獸表現出來的力量而迷醉。

  這種東西也只有真人才能降伏,哪怕他這樣的人上去,一個巴掌就可將他拍死,神通法術不過是稍大一些的水花而已,現在卻是能在底下之人的驅使下令之為主人搏殺。

  他忍不住道:「這些威牲都是哪來的……」

  辰道人道:「都是諸位世道的少郎親自豢養的,所用的寶材都是化了極大代價的從元夏搬運來的。」

  「極大代價?」邵宮有些不解,元夏的人力物力要多少有多少,價值都是不怎麼高的。

  辰道人道:「因為東西運入天夏後,道機會有所不同,效用大打折扣,往往還需要用其他寶材來代替,或者乾脆向天夏交換,這一番出入,那耗用就不少了。」

  邵宮嗯了一聲,對此不怎麼在意,寶材放在庫裡不動又有什麼用?若能給自己找來一些樂趣那才算是有價值的。

  他目光始終停留在那兩頭威牲身上,看去十分之眼熱,恨不得自己也是弄上一頭,口中道:「可惜了,豢養一頭威牲需要許多時間。」

  辰道人馬上道:「其實這也不得什麼。似如裘少郎等人,來這裡不過兩年多,哪裡可能豢養動輒要上千載才能長成的威牲?」

  「那又是怎麼辦到的?」邵宮心下不解。

  辰道人道:「天夏有著這類的威牲,還有從元夏帶來的也可,但是未必適應天夏這裡,開始不信邪的人有不少,但都是失敗了。主要這些並非自養大,不服主人。但是諸世道的少郎們很快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抬手一抹,面前就顯現出了一種拳頭大小,渾身毛茸茸,像是一個墨黑糰子一般的東西,那就是通過豢養一種名為生靈名為『紋』的寄生生靈。

  豢養這種生靈從幼體到成熟,只需要半月時間罷了,養成之後,只要寄落到威牲的身軀之中,用此異類憶識代替其主要憶識,兩者相融之下,那就如自小豢養到大的一般模樣了。唯一不好,可能影響其壽數,不過在這等鬥場之上,通常也沒有常勝不敗之人。」

  邵宮想了想,道:「妙哉。」這個方法很好,既滿足了他們豢養凶橫異類的心思,又不用去花精力,可謂節省了太多麻煩。

  他道:「此事若是交給辰道友去辦,可能那些……」他指了指照影之中,道:「和這些威牲比較麼?」

  辰道人道:「只要『紋』豢養得宜,還有寶材充分,那麼就可以上場鬥戰。」

  邵宮有些失望,道:「只能上場,不能贏麼?」

  辰道人稍許沉默之後,才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他傳聲道:「我這裡有一種秘藥,乃是我師門所傳,若是用下去,保證可以取得一定的勝數。」

  邵宮卻疑聲道:「哦?辰道長就保證一定有用?我們若是秘藥用,諸世道的各位難道不會用麼?」

  辰道人意味深長道:「我用的是不一樣的,一定會讓少郎滿意的。」

  邵宮也沒問太多,細節他並不關心,他道:「好,那就用,你們儘管去做,有什麼需求,來問我拿便是。」他望著那些顯影,「我到時候不求能力壓他們,只要別弄得我太難堪就是了。」

  辰道人應諾道:「少郎放心。」

  下來在給邵宮安排好居處後,他獨自一人走了出來,回到了飛舟之中,並用陣器禁絕了四周,拿出一只匣子,從裡面捧出了一隻墨色的肉球,正是那名喚「紋」的東西,這東西瞪著小眼睛,對著他發出嗚嗚嗯嗯的聲音,表面看著挺無害,但實際上……

  辰道人將此物給翻了過來,可以看到其腹部有如蟲足一般密密麻麻的肢體,在那裡扭動不已,看得人頭皮發麻。

  他卻對此視若無睹,從匣子之中又拿了一瓶秘藥出來,倒在了這個小東西腹足之間。做這些動作時,他目光之中一片茫然,不知道為何要如此,但只知道需要這麼做。就算天夏現在搜索他的記憶,也找不出更多的東西來。

  虛空世域這邊,戴廷執端坐法壇,他的面前擺著一份冊子,這是此來所有元夏之人的身份錄冊。

  裡面就包括邵宮及他身邊之人的詳細錄述,此人方才到了,其身份和來歷就被天夏掌握了。

  這主要歸功於常暘這位駐使,其人在金郅行留下的基礎上繼續和諸世道的結交探詢,瞭解到了許多以往不瞭解的諸世道的內部情況,有些世道模糊的面紗揭去了一層,變得較為清晰了許多。

  但同樣也有不瞭解的。現在在天夏眼中,最為神秘的就是三上世了,三上世的人似乎從來沒出現過,好像獨立其餘諸世道和元上殿之外,就算此前抓住的蔡司議也對其瞭解不多,並認為只有大司議才與這些世道有所牽扯。

  他看罷自後,將冊子拿起,遞給走過來的一名弟子,道:「將此去交至鍾廷執那裡,請他與崇廷執推算一二,看有無問題。」

  那弟子接過,一禮之後退去了。

  戴廷執站起來,看著那一座虛空壁壘。元夏絕不會老老實實等著元夏積攢力量,在他們試圖向元夏滲透的時候,元夏也一定會試圖做些什麼的,這一處就是最好的突破口,他們留著這裡,就是等著人元夏出招。


bpd 發表於 2022-4-13 00:39
紫樞 第三百一十九章 暗渡謀上乘

  元上殿內,黃司議情緒很高,向著蘭司議言道:「下殿那邊已是傳回來消息,人已經安排到天夏了,東西也已經是送過去了。順利的話,快則一月,長則百日就會有回報過來。」

  蘭司議道:「那我就等著了。」

  黃司議這時卻又是拿出一封書貼,遞了上來,道:「黃某認為不能把所有籌碼都壓在這等計較之上,故是決定又擬定了另一番策略。還請蘭司議過目。」

  蘭司議看他一眼,之前可沒有說起還有另一番計較,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麼,接了過來翻看了下。

  其中寫的是,這是黃司議打算安排一個專門修持神魂的修道人,利用現有的機會,將神魂附著到某些人的身上,再藉此打入天夏內部。

  計劃很簡單,表面看上去,還顯得十分粗糙。

  黃司議在旁解釋道:「蘭司議,那些送去天夏的人中,有一名正是我待要安排之人的後輩,只要找到機會,他的神魂可以很輕鬆的附著在其人身上。」

  蘭司議道:「天夏會這麼信任送過去的人種麼?肯定是會反覆查驗,而且這等出身,恕蘭某直言,幾乎沒有去到天夏上層的機會。」

  那些人種再怎麼可被天夏,到底都是一群外來人,天生不受信任。只這一條就天生卡死了此等上進之路。

  更何況,一個人修道想要成道,那至少要千百年為計數的,等功行之後,那天夏與元夏的決戰早就打完了,那又有何用?

  黃司議卻是頗有自信道:「黃某也考慮過此事。」

  蘭司議道:「那黃司議,便說說吧,你有什麼打算?」

  黃司議道:「向司議提出的那個計較,那只是下殿的,但是我們上殿也要有自己的安排,這個事情黃某琢磨已久了。

  蘭司議一定是想,我們就算投入了人手,到時候不會那麼容易被天夏所接受,成了也擠入不到上層,是不是?」

  他呵了一聲,「但是有一個辦法,卻是繞開這一關隘。被附身之人若是直接是那些送去天夏本土的生人,那是不行的,可若是去到那些被天夏化演出來的世域呢?」

  「化演世域?」

  蘭司議被他這麼一提醒,思路也是活泛起來了,道:「黃司議,請繼續說。」

  黃司議謹慎振作了些,道:「讓那人去天夏附身後輩只是第一步,是為了第二步做準備。這第二步麼,就是設法讓其神魂沉入天夏所演化的世域之中,投附到某一個合適的生人的身上。

  黃某用某些手段查過了,那些演化出來的世域,一旦有人突破到上層力量,那麼有很可能會被天夏上層所吸納,因為這些人根底乾淨,而且還可能得了某些天夏上層直接傳授,那樣就能混入其中……」

  「等等。」蘭司議看著他道:「這等情況,黃司議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他們此前用了不少辦法,都沒法瞭解到天夏的內情。可是黃司議今天拋出來的這些,雖然也不是什麼緊要消息,可也不簡單。

  黃司議道:「這也是一個偶然,黃某那日利用鎮道之寶推算了一下,想知道那些演化世域的情況,卻是探到了此事,因為不涉及什麼關鍵,所以幾次反推之後,最後才有所確定,但再深入就不成了。」

  蘭司議見他說得含糊,知道他定然是拿鎮道之寶去修煉了,所謂推算只是為了動用此物找的藉口,可能也是湊巧才發現了這個線索。

  因為與天夏數度交戰,現在元上殿人手雖然從各世道抽調填補了,但是比之原來有所不足,這個時候,正是上進的好機會。一些寄虛司議都是想著摘取上乘功果,摘取上乘功果的人則想著求全道法,從而佔位向上。

  然而前一步還好說,後一步不是那麼簡單的,這就需要鎮道之寶相輔了,但鎮道之寶通常是不給人修行運使的,這就需要找些藉口了,一般也不會有人來追究。

  蘭司議也沒有追著這一點不放,只道:「能確定便好。繼續說。」

  黃司議道一聲好,繼續道:「蘭司議,這個轉生如果成功,一旦那方世域與天夏的上層力量交接,那麼成就上境之人極有可能借此順利被天夏接納,這樣我們就將一枚楔子打入了天夏內部。」

  至於為什麼只有神魂投附,而不是直接篡改記憶,那是因為雖然後者看起來簡單,其實比前者更難操作。

  因為你上輩子都不是修道人,哪怕改了記憶,你又憑什麼修煉超過他人?

  就算真有資質出眾的,在一個演化世域中尋到這般人的可能也太低,還有可能暴露,反不如直接投入一個神魂來的簡單。

  蘭司議考慮了一下,道:「雖然有些地方也很粗陋,但的確有幾分可行,凡事也不可能盡善盡美,我們也不可能提前都想好,但做了總比不做來的好。」

  主要是這等事投入較小,失敗了也沒什麼可惜的,成功了,那麼他們就能收穫更多。

  他道:「這裡我對黃司議提醒一句。」

  黃司議道:「蘭司議請說。」

  蘭司議道:「就算你的謀劃都是成功了,天夏對演化世域出來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不設防備,天夏雖然沒有我元夏之天序,可有更為複雜的東西,神魂俯身,終究是一個破綻,怎麼避過去,還是要想一想的。

  黃司議神情也是略顯嚴肅,道:「黃某知道。」天夏那裡變數無窮,他們推斷這方世域背後藏著很深的東西。

  蘭司議稍作沉吟,道:「還有,你近來若是與下殿聯絡,那麼順帶告知,諸世道中,最近有些人似是有些異動。」

  黃司議道:「可那些前去天夏玩樂的弟子麼?」

  蘭司議緩緩道:「倒也不是,這些小輩並不值得我們看重,而是有些人可能有了更上一層的想法了。」

  黃司議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元夏天序穩固,找不到上境之路,有些人選擇了接受,有些人則是可能會更為激進,他心頭一凜,想了想,又道:「這事也不易,天夏豈會給他們這等機會?」

  蘭司議看著他道:「要是天夏給了呢?」

  黃司議皺了下眉,琢磨道:「那還真不好說。」

  三十三世道是維繫元夏天序的重要部分,是一個整體,哪怕是排名再末世道的也有自己的作用,至少在摘取終道前作用不小。

  他道:「就算真有這等事,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現在也不適合我等伸手到諸世道中,我明白蘭司議的意思,我會設法與下殿那裡知會一聲,加以留意一下的。」

  蘭司議道:「黃司議所安排之事,我會和過司議和萬司議說的,有什麼少缺,也可與我言,若能成功,你的功勞自也少不了。」

  黃司議心下一振,執有一個道禮,道:「黃某定會盡力謀劃好此事的。」

  天夏上層,守正宮之內,張御元印分身收到了一封從底下送來的書信。這書信上面用了法力封禁,若不是他本人收到,那麼會在當中自行毀棄。

  不過通過目印回溯,他還是能看到送書之人乃是元夏的一名世道弟子,不過這本身並不說明什麼問題。

  但是打開書信後,卻是有些意外,那送書之人竟是說是自己願意為天夏出力。而且為了取信於他,甚至直接寫明了自己來自明覺世道,似乎一點也不怕暴露自己,並且願意送渡一縷氣意過來與他見面,以顯誠意,解釋還會帶來一個重要消息。

  張御轉了下念,對於這等事,不管真的假的,他都不會去主動揭穿,若是假,虛與委蛇就是,假設為真,那麼留著這個人明顯是有用的。

  他又想了想,喚出訓天道章,並在其中喚來了風廷執、戴廷執二人,說了下此事。

  風廷執詫異道:「投靠我天夏?這個人是什麼目的?」

  張御道:「信中雖未說清楚,但是意思是明白了,此人渴慕上境。應該是元夏天序穩固,其人在元夏尋不到上層之路,故而想來天夏尋求上進之門。」

  戴廷執對此倒是能夠理解的。

  有些人一輩子求道,明明上面有路,卻是怎麼也走不上去,若還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人為約束的,那定然是不甘心的。因為不成道修道也就沒有意義了,這是一生之堅持,沒這麼容易好放下的。

  且以元夏的體量,這等人應該不少,那麼總會有幾個是會試圖以身犯險的。

  風廷執道:「此人有這等同行,還能帶來重要消息的,即便不是宗主,也至少也是宗老一流了吧?願意背元夏而投我麼?」

  張御道:「元夏世道是不會叛逆天夏的,也叛逆不了,但是作為世道中的某一人,卻是有可能做此事的。其人既然要求見一面,那麼我可給他這個機會。」

  戴廷執道:「若是安排下月的話,那麼正好是接近元夏又一年輪轉之期了?」

  張御頷首道:「此人極可能就是想趁此機會躲過元夏的探查,不管其中真假,此事並不影響雙方定約,我們可以在這裡稍加配合,戴廷執,此事便勞煩你了。」

  戴廷執肅然打一個稽首,道:「戴某遵諭。」


bpd 發表於 2022-4-13 00:39
紫樞 第三百二十章 積微轉天理

  守正宮之內,一聲磬鐘清響,張御命印分身看了一眼時晷,元夏一年輪轉之期將至。而按照定約,再等片刻,就是與那名自稱願意提供消息的元夏修士碰面的時候。

  等有一會兒之後,他身影一動,便一道清光自上層落下。

  此時此刻,裘少郎已然出了虛空壁壘,來至墩台上那獨屬於明覺世道的駐殿之內。

  來至裡殿,他將那枚玉珮取出,擺在了案上。因為事先上面關照過,只需將這東西帶到這裡便可,其餘無需他多管,所以他也不敢久留。拜了一拜之後,就走了出去,準備明日回來再將此物取走。

  片刻後,那玉珮之上晃出光華,出來了一個巨大的道人形影。

  那光影只是等了一會兒,便見有一道無邊無際的清光照入了殿內,原本撐天拄地的道人身影,在這道清光出現之後,居然顯得越來越小,隨著清光愈發強盛,並往更為微小的方向退縮。

  這並不是其自身的氣意變小了,而是來人的道法高超,氣意比他更為強盛,這等道法上的簡單對照,就是最直觀的力量對比,進而在外照顯出了這等玄妙的變化。

  那道光芒在見到清光之後,便即逐漸清晰,顯出一個中年道人的形貌,他看著前方,確定來人身份後,執有一個天夏之禮,道:「張上真,有禮了。」

  張御還有一禮,道:「尊駕如何稱呼?」

  那道人道:「貧道來自明覺世道,喚名裘仲。」

  張御見他將自身來歷毫不猶豫交代出來,倒也是信他幾分,但也不排除是經過了元夏的安排,為了取信於他而如此,這沒有關係,可以在下來交流中探問清楚。

  不管是真也好假也好,其本身到來便已證明元夏做出了某種舉動。

  他道:「尊駕在書信中透露,將會帶來一個緊要消息,那麼敢問,此消息為何呢?」

  身份、來歷這些,目前都是次要的,就要看帶來的是什麼消息了,這也是兩人交談的關鍵。

  裘道人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也沒有遮遮掩掩,直接道:「我這裡有一個消息,元夏正準備對天夏施展某種手段……」

  張御靜靜聽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只是看準備具體怎麼做了。

  裘道人繼續道:「元上殿這一次準備動用的手段,目的在於干擾天夏積蓄實力,牽扯天夏的精力,根據裘某的瞭解,應當是想要利用某種生靈侵染貴方之天地。」

  張御道:「利用生靈侵染天地?」

  裘道人點了點頭,道:「張上真對我元夏應該不陌生,過往我元夏征伐諸方世域,也不是沒有碰上過硬骨頭,還有些世域實力不怎麼樣,但總有一些獨特的本事,當初攻伐某一世域時,此世域有一些上層曾假意投靠,並趁著向我元夏派遣使者之際,帶來了一種生靈。

  這種生靈極是微小,微小到修士都無法察覺,可一旦被修道人的神氣激發,哪麼頃刻就會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繁衍開來。

  最是難纏的是,這東西只要一隻不滅,就會不斷繁衍,並且還會根據世域的不同進行不斷的演進,只要到達一定數目,便就會有上層力量出現,目前還不知其上限在哪裡。」

  張御想了想,這東西倒是和莫契神族當初留下的異類較為相似,道理上有一定共同之處。

  他又問了下,瞭解到當初那世域之人雖然是失敗了,可那是因為他們不清楚,元夏是有天序保護的,外力到此,些許數目不會受影響,可一旦當力量超脫出某個界限,那就一定會遭受排斥。

  初期的進展十分順利,反而令此世域之人以為得計,但這反而迷惑了他們,沒有再進行後續的計劃調整,實際上作為上層大能坐鎮的地界,此輩的能力不止於此,若是他們再多瞭解一些元夏內情,說不定還能弄出更為危險的東西來。

  裘道人繼續在說著:「元夏在得了這東西後,決定這東西有些價值,可以用來對付一些難纏的敵人。在滅去此世後,又留用了一批此域原先精於此道的修士。

  我元夏當時提供了不少便利條件和更為上層的道法,此輩經過仔細探研,將那物在原有的基礎上做了進一步的改進,並弄出了更為厲害的生靈。若無差錯的話,此回當是準備用到貴方這裡。」

  張御微微點頭,假設裘道人所言為真,從其描述看,此物後面有了元夏的參與,並且特意引入了不少了元夏方面的技藝,其背後所涉及的力量和精妙地方當是比原來高出許多了,所能造成的結果,當也是超出了原本那方世域所能達到的上限。

  他思慮片刻,道:「我多問一句,從尊駕的話語看,這應該是元上殿的謀劃了,裘上真你身為世道之人,又是怎麼知曉這些的?」

  裘道人道:「此事也是湊巧,我知道這方面的事情,那是因為我明覺世道就是當年參與探研此物之事的主力。因為我明覺世道就是擅長這方面的道法。似如我那小輩,就是在壁壘那邊弄出了威牲搏殺這等事。

  元上殿這一次把主意打到了此物身上,我明覺世道也是繞不過去的,更不用說其還啟用了我明覺世道過去的一名宗老。

  其人曾也當過司議,只是功行不夠退位了,退位之後,也是另有心思,曾用向世道內部查閱道經的藉口,暗中向我通傳了此事,我才是得悉。」

  張御稍作思索,明覺世道擅長的的確是此道,北未世道曾經向他們透露過這方面的事,假如元夏這次真是依靠某些生靈,那麼他稍候只需加以留意便可,有些東西,只要提早防備,那麼就將破壞程度降至最低。

  這時他道:「裘上真之所求,我已是明瞭,不過我現如今並不能給你明確回言,想來你是能夠明白的。」

  裘道人道:「這是自然。」

  先不說這件事還沒確定真偽,天夏還未必真正信任他,就算天夏同意,要達成自己目的,勢必要去到天夏,他一個世道上層,能否從元夏成功去到天夏,這都是十分不確定的事情。

  張御道:「裘上真,以你所瞭解的情形判斷,這個時候元夏是否已是開始對我天夏投落此物了?」

  裘道人回道:「應該是動手了,元上殿做事,不可能天衣無縫,貴方既然知道了此事,想必事能查探出來的。」

  張御微微點頭,道:「裘上真,此番多謝你傳遞消息,我不瞭解明覺世道之事,但此事裡面有許多巧合之處,卻也提醒你一句,此回之事,元上殿會否是故意設局,誘你入彀?」

  便不提此事,像裘道人這麼激進的人,過去極可能用過許多極端手段,也可能無意中透漏過自己的意願,這樣的人,世道會不提防麼?

  裘道人沉默片刻,道:「多謝張上真提醒,我亦有這方面的考慮,不過做這等事總要冒險的,要是不成,我就只能設法叛逃天夏了,到時候還需要貴方接納。」

  張御道:「那也要十載之限過去才是。」雙方停戰定約之中有定,十載期間不得主動接受任何叛逆。當然,這裡面也是留下了餘地的。

  我不接納,但如果叛逆逃過來,那同樣也可以不予緝捕。等到十載期限一過,自然就不用再管這些了。

  裘道人道:「裘某知曉。」這時他的身影閃爍了一下,顯然氣意耗的差不多了,他便又言道:「張上真,我那個小輩,雖不知道此事,但有什麼消息,張上真可以通過他來傳遞,裘某便先告辭了。」

  說完之後,他再是一禮。

  張御還有一禮,而對面那光華又是閃爍了幾下,便即黯淡下去,只在供案上留下了一塊玉珮。

  他也沒再此處停留,意動之間,氣意已然回到了守正宮內。

  坐定下來後,他抬目往虛空看去,既然得了裘道人的提醒,那他自然是要查看一番的。不過元夏所造之物即便已然是投入了天夏,應當也不會即刻起作用的。

  從裘道人交代,從東西是需要一個由微小到壯大的過程的,此過程應該不會很劇烈,一方面是不至於立刻引起他們的注意,還有就是天夏的道機與元夏不同,當也需要一定程度的適應。

  但是天夏的道機好算,許多變化卻不好算,不說增進無數變數的大混沌,現在更還是多了純靈之所的靈性力量,那更不好理順。

  特別是目前元夏來人的活動範圍只是落在虛空之中,那些東西也只能先落在此間,威脅不到天夏本土。

  可即便元夏還不知道內層所在,這個道理元夏當不會不知道,除非是……

  他想到這裡的時候,眸光微閃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麼。

  轉了幾個念頭後,他決定稍候再作驗證,當下緊要的,還是需先查出此物蹤跡。若能將此物從源頭加以掐滅那是最好的,如此省卻了後面諸多麻煩。

  於是當下拿捏法訣,動以目印、聞印,察觀虛空,辨識一切不諧之所在。


bpd 發表於 2022-4-13 00:39
紫樞 第三百二十一章 融界化雙生

  在過去時候,張御少有向虛空查看的舉動。這也是因為虛空之內有虛空邪神這類東西的存在,查看也無有太大意義,因為邪神總是干擾神思,令人難以做出準確的判斷。

  而在眼下,元夏在虛空布設手段,他自是需仔細查驗。

  根據裘道人的說法,這些生靈一開始不會有什麼動靜,且因為其極微小,層次又是極低,所以很難被人所發覺,但是等其一旦爆發出來,那就已是到了難以遏制的程度了。

  不過在他聞印、目印之下,幾乎沒有什麼外來之物是能躲避行跡的。

  而且元夏即便投入了那等禍亂生靈,起始點的位置當也是相對固定的,應該就是在虛空壁壘內外,這般就大大縮小了範圍。

  只是這一次探查下來,他卻是微微感覺到有些異樣。

  因為他發現,過往的確有某種東西多了出來的痕跡,可現在卻都是不見蹤影了,像是被某種詭奇的力量給抹去了,而其本身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是通過莫名消失的物類卻能證明其曾經出現過。

  以他如今功行,卻也沒什麼東西能夠瞞過他的感應,除非是上層力量。

  他凝視著虛空深處,邪神背後當也是有更高一層的力量存在的,要不然邪神也不可能這般無窮無盡,如此看來,應該是邪神背後的力量出手了。

  至於為什麼這麼做,他思索了一下,覺得也能理解。

  因為那禍亂物投入虛空之中,第一個遭受威脅的其實不是天夏,而是邪神。

  雖然元夏將此生靈投入了天夏,應該尚還處於微弱之時,可是外來任何力量在進入一方天地之內,都是會有莫名牽連的,特別是可能對未來造成深遠影響的東西,虛空邪神若是感受到威脅,那是不可能忽略過去的。

  元夏這次應該吃了消息缺失的虧,因為邪神與天夏的定約,無論是戴廷執等人所坐鎮的虛空世域,還是供元夏諸世道弟子玩樂的虛空壁壘,都是天夏的轄界。

  偶爾有些邪神過來,天夏也會主動出手清理。當然這不是為了元夏考慮,而是不讓元夏有瞭解虛空邪神的機會,目前來說邪神還是一張好牌,就算元夏已然發現了些許端倪,卻也仍是瞭解不多,還是可以利用的。

  而當這些生靈出了這等轄界後,那就是虛空邪神的獵場了,顯然這些東西就是這樣被清理乾淨的。

  既然如此,那也用不著他來出手了。

  只是虛空邪神得了此物,不知道會不會多了一些演變,這裡不得不慮。

  在思索之間,他又想到了此前想到的一個可能,元夏不會不考慮到失敗的可能,虛空之中不成功,但有一個地方其實是可能受到侵襲的,而且成功可能不小。

  此地就是那些下層的演化世域。

  因為下層世域在與天夏的上層力量正式溝通之前,並不在上層的遮護之內。

  而道理上,只要是在天夏域內,有一定手段的話,就能通過一定的手段找到這等化演出來的下層的,尤其是元夏有著覆滅諸多演化世域的經驗,過高的力量過不去,但是一些淺弱的力量卻是能夠送渡入內的。

  假設其探查到某處下層所在,並往送遞這禍亂之物,那也是有一定可能做到的。

  這裡不得不防。

  他抬首看向兩界通道那裡,元夏一年輪轉之期方才過去,那天夏距離上回扶托衡界也是過去快要半載,諸位執攝當是很快就會扶托出下一個世域了。

  如今他一直延續著那一縷靈機感應,若是再有新的世域出現,那麼他會試著入內找尋,看最後一枚道印是否會顯現出來。

  倒是現在既然確定元夏對他們做了一些小動作,那麼他們也應該對元夏加以反制了。

  此時此刻,他之正身正與長孫廷執、竺廷執、鄧廷執等三人站在那一座溝通靈物兩界的門戶之前。

  幾人都是凝注著門戶之中,那裡正泛著一點點靈性光芒,本來很是平靜,此時卻是如漩流一般動盪了起來。

  鄧廷執道:「來了。」

  如他們判斷一般,自這座門戶洞開之後,已然有靈性生靈幾度往現世中來了。

  這些層次較高的生靈若是落入下層,那麼可以將一大片地界靈化,甚至生出類似靈關的地方,現世生靈落入其中,也只會被不停轉化,直到達到其上限而停頓下來。

  好在這出入口被定在上層,除非清穹之舟損毀,否則永遠不可能給其這個機會,而要清穹之舟損毀,那首先要對上六位執攝,這等事連元夏目前都做不到,更不用說純靈之所這個近乎無自我意識的生靈了。

  而在此刻,隨著那靈性漩渦轉動,便有無數吸盤狀的透明物事自裡試圖擠了出來。

  靈性生靈其實沒有固定形狀,外在的模樣一種是通過與現世意願結合顯現出來的,還有一種是取決於修道人認知。

  修道人修成元神、觀想圖後,可以很好的收斂自身意識,但若是功行稍弱之人,仍舊是有部分發散的,若非如此,遍佈上層的神人也就不會出現了。除非是求全道法之人,那麼當真是沒有什麼破綻可尋了。

  眼下看著這東西往外來,張御走前一步,心光一轉,霎時便將之壓住,那靈性生靈感覺到自己被壓制,自然拚命反抗,然而這卻如同蜉蝣撼樹,連心光一絲一毫都無法扯動。

  長孫廷執三人在旁看著,都是暗中佩服,此前他們各自輪流對付這些生靈,壓制起來並不輕鬆,然而張御這一出手,卻是無比直觀的展示了修道人求全道法之後的強橫力量。

  張御徐徐催動心光,將這靈性生靈壓制的越來越是微小,並道:「長孫廷執,你看此生靈尚可利用否?」

  長孫廷執看了幾眼,又沉吟片刻,卻是搖了搖頭,他一直在找尋能被天夏直接利用的靈性生靈,顯然這頭並不符合他的要求。

  張御微微點頭,一揮袖,卻是將之收了起來。

  鄧廷執道:「張廷執準備將這頭送至元夏麼?」

  張御道:「元夏既然有暇找我們麻煩,那我們也要給元夏找點事做。」

  不過就這麼帶過去是不行的,這東西可是不分敵我的,所以需要改頭換面一下,令其短時間內受得約束。

  這裡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請林廷執出手,利用其人的根本道法將之短暫封煉在法器之中,如此也就不難通過兩界通道,至於到了另一邊,那就是元夏天序的事了。

  元上殿,黃司議所在駐殿之內,他露出詫異之色,對座下一名元夏修士道:「怎麼?沒有回應?」他自語道:「不應該,這都過去多久了。」

  修士道:「確實沒有回應,屬下親自去看過了,此前投落手段沒有任何問題。」

  黃司議皺眉道:「莫非是天夏發現了麼?」

  那修士道:「根據屬下查看,天夏並不曾察覺,甚至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屬下以為,根據上回傳回的尚未確定的消息來看,天夏虛空之內的確有著某種古怪存在,很可能是這些東西阻礙了我們的謀劃。」

  黃司議琢磨道:「這麼看來,我們對於天夏的變數估計還是不足。」

  他拍了下膝蓋,露出了無所謂之色,道:「不過不成也沒有什麼,只是下殿的計議不成罷了,我們上殿還有自己的計議,吩咐下去,留意時機,不要暴露,可以慢慢等,不必著急。」

  那修士道:「是,屬下會關照的。」

  而與此同時,向司議這邊也是得到了那禍亂之物沒有回應的消息,他微微一笑,道:「預料之中,下來就讓上殿那邊替我們吸引注意力,而我們做好自己的事便好。」

  座下弟子問道:「老祖,我們又該如何找到那推演世域的入口?」

  向司議看他一眼,笑了笑,道:「等著就是了,天夏走得是我們截然相反的路,注定會不停化演世域出來和我們抗衡,只要我們有耐心,總有機會的。」

  那弟子知道這位老祖雖然表明客氣,實則心思深沉,此刻定然已有成算了,他也不敢多問,低頭稱是。

  天夏伊洛上洲,某處客舍之內,巍桉忽然一皺眉,對著耳朵一指,隨後一扯,一條長蟲一般的生靈被他扯了出來,他無比嫌棄的將之擲下,運力一催,就將之化的乾乾淨淨。

  這兩日他總從身上和附近找到這種靈性生靈。這是他因為常年生活在靈性充沛的世域中,所以對這些生靈有著特別的吸引力。

  雖然這東西對他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可時不時的出現,卻是令他不勝其擾。

  好在只要是無法望見這些東西之人,就不會與之有任何交集,因為雙方其實處在不同的空域之內的,所以對凡人並不造成干擾。

  他尋思了一下,決定乾脆回先一趟衡界,先將從天夏學習來的各種知識和道法帶了回去。其中重點便是玄法。

  他雖然是真修,但隨著對玄法的瞭解增多,卻是對此十分推崇。

  終究修道也是不是人人可為的,但是玄法卻是比真法修行起來更容易,且能通過訓天道章時時獲取天夏的消息,而不必他再一個人奔波了。

  「明日就回轉吧。」

  方才這麼想時,他忽然覺得眼鼻有些發癢,甚至自己能看到有微小觸鬚在眼眶內和鼻端底下擾動,他神情一變,狠聲道:「今日就走!」


bpd 發表於 2022-4-13 00:40
紫樞 第三百二十二章 投世藏神意

  清玄道宮偏殿之內,長孫廷執的身邊擺著一只只大甕,甕面之上貼著一枚符紙,每一只甕中都是裝著一頭靈性生靈。

  這些靈性生靈在他看來,未必是沒有用的,只是他現在是做不到完全利用,這裡因為,他自身認為,是自己在功行上還差了點。

  若是他能求全自身之道法,那麼處理這些生靈也便容易許多了。

  就像林廷執一般,以往便是再擅長打造法器,也需一件件的去祭煉,可是根本道法一出,哪怕同樣一件法器,隨隨便便就可以將內外轉變,甚或連敵方的法器亦能進行扭轉,這與以往相比,何止是天差地別。

  他對神人值司道:「去請竺廷執和鄧廷執到此。」

  不多時,兩名廷執俱是到來。見禮之後,長孫廷執道:「請兩位廷執一觀。」

  說著,拿出了兩枚圈環,表面看去像是一個手鐲,但十分細長,好似是一隻活物,看去如同蛇身環圈,但是看不見頭尾。

  鄧廷執接了過來,意念一動,這東西卻是驟然縮小,緩裹在了大拇指上,看去像是一枚扳指,而竺廷執那裡,則是化作了一枚圓珠,兩人這時心意往裡一落,便感覺此物微微輕顫,卻是各自收到了對方所傳。

  鄧廷執道:「長孫廷執這是已然打造出來實物了?」

  長孫廷執道:「只是堪堪有成,此物脆弱,需用法力護持,但是法力不能太過,鬥戰之時便不經用了,還需再加以改進。」

  竺廷執攤開手掌看了看,道:「還是一個活物麼。」

  長孫廷執道:「此是采靈性生靈而煉,仍舊不脫生機,不過便是死物,亦可傳遞靈性,並無妨礙,但唯有是活物時方可變化。」

  竺廷執點了點頭,已然明白這東西活著的時候沒有太過固定的形態,可以隨意變化,這只是方便佩戴,無論生死都不妨礙運用。

  竺廷執道:「能及多遠?」

  長孫廷執道:「如今只及萬里之遙,每隔萬里需設一靈巢,以此為樞,方能牽連。」

  萬里之長對於普通人那是足夠用了,但對於修道人那是遠遠不足的。似玄尊鬥戰,頃刻間就能崩毀地星,萬里之遙,不過是微末距離。

  雖說有靈巢傳遞,也不是沒法去到更遠距離上,但是靈巢看來以後是需得仔細守禦的物事了。但竺、鄧兩人也知,這不過初造之物,以後還能逐漸改進。

  鄧景道:「沒想到長孫廷執如此快就拿出這等物事了,如此真修之間亦能相互傳聯了。」

  長孫廷執道:「眼下不過只是個樣子罷了,稍候還需要加以推算,看此中還有無其餘缺陷。」玄廷打造的器物並不需要拿出去檢驗,只要讓鍾、崇兩位廷執稍加推算一下就知結果了。

  長孫廷執自身也是擅長推算的,不過與鍾、崇二人所擅方向不同,而為了確保不出紕漏,仍是需要兩人來幫忙。

  確認下來方向未錯,那麼他就可以繼續朝此而行,要是出現偏差,那還需再加以改動。

  元夏,元上殿。

  下殿某處殿閣之內,黃司議收到了底下人呈遞上來的一封報書,問道:「有所感應了麼?」

  底下那修士道:「是,北真人近來心血來潮,而且我們此前反覆確認過,若是天夏有演化世域出現,當就在這幾日了。」

  元上殿擺在元上殿的駐使通過這些年來的觀察,對於天夏化演世域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終究世域出現並不說是毫跡象的。

  根據他們推斷,天夏大概一年之中會演化兩座世域,而根據這等痕跡,他們用心查探,就有極大可能找準那處演化天地,進而推動下一步。

  黃司議道:「好,關照要小心,要是錯過也沒什麼,但是不能讓天夏發現了,可是知道麼?」

  底下修士道:「司議關照的是,屬下會再去叮囑一聲的。」

  此刻位於虛空之中的元夏墩台之內,某處封閉駐閣之內,一名沒有五官的元夏修士端坐在那裡,他身上的氣息顯示這分明是一個活人。

  其是元夏用與修士與寶材一同煉造的「妄靈」,此種東西雖有生機,可自身沒有意識,但因為是修士之身,可以很好的承載來自外部的力量。而此刻其身軀之內,卻正載承著一個經過特殊手段修煉出來的神魂。

  在他身前,則有一個老道人拿著一個儀晷,正神情緊張的推算感應著什麼,許久,他眼前一亮,自言道:「來了,來了。」

  他先是向外發出一枚玉符,墩台四周便有莫名氣機泛動,此可於短時間隔絕玄尊窺望,隨後他將儀晷往那背後的「妄靈」懷中一塞,催促道:「快,就是此刻!」

  驟然間,那妄靈身上有芒光閃現,身軀也是劇烈顫動起來。

  清玄道宮之中,張御正往某處看去,他感受到了又有一處世域被諸位執攝扶托了出來。同一時刻,他還感到了元夏墩台那裡氣機擾動。

  心念一轉,很可能與他猜測相符,元夏當真是打算從下層著手。

  但若是想在化演世域內與天夏對抗,那是不切實際。因為元夏不可能設置穩固得入界法器,也就意味著每一次出入都會被他們感應到,所以只可能用上一些獨特手段。

  要是事先沒有提防,倒還真有可能被其得逞,恐怕要等到過後才是發現,可現在他既然有所懷疑了,那麼自能提前阻礙。

  他以目印、聞印觀望,卻是看到了一縷神魂往那裡進入。心中一轉念,大致猜到了元夏的目的是什麼。

  他本可以直接將之順手掃除了,從源頭上斷絕此事,可是思索了一下,卻並沒有這麼做。

  而此時的新生世域之中,因為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這一次玄廷直接派遣了諸多玄尊下去,不令其倒向靈化那一面,除了那一縷投落其中的外來神魂,其餘一切都是走上了正路。

  不過區區月餘時間,此世就已經經歷了億萬載歲月的演化。

  張御則一直關注著那縷神魂,其從未從他視線之中脫離,此一神魂並沒有表現出獨特之處,只是歷經萬千之世後,卻也是此世土著一般無二了。

  他清楚這是依靠輪轉洗脫身上外來印痕,而在世間輪轉越多,便越難追溯根源,以防過往被追尋,但是同樣,其對自身原由的認識也會越來越淺弱,直至徹底淡忘,唯有依靠某種手段才可能得悉前身。

  他略作思索,眸光微閃,也是化了一道氣意投入其中。

  此方化演世域之內,某處道觀中,一個年輕人正對著座上觀主揖禮,懇求收弟子入門。

  那道人一擺拂塵,搖頭道:「你心不誠,且下山去吧。」

  年輕人無比愕然,道:「觀主為何不收我?」他激動道:「心誠?我一人獨自上山求道,跋山涉水,走了三年,莫非還不心誠麼?」

  那道人根本不與他多說,一揮拂塵,道:「你且下去吧。」說著,兩邊有道僮上來,對著向外做了一個手勢,冷硬道:「請。」

  年輕人無奈,帶著失落下山。再次去找了其他的道觀,然而一晃五年過去,卻仍舊沒有一個願意觀主接納他,理由可謂千奇百怪。

  可即便如此,他仍舊放棄這份執念,這一日,天降大雨,他渾渾噩噩走入了一個破敗廟觀之中。

  道觀外面雖然破舊不堪,可裡間卻是另一副模樣,地面光整,幾可鑒人,案上燭台只一盞火燭,但卻照亮了半邊大殿,唯有背後供奉的碩大神像看不清楚,供案之前,一個年輕道人背對著他坐在蒲團之上。

  年輕人警惕的看著,但隨即自嘲一笑,他身無長物,還能把他怎麼樣,他也聽說過有些邪道會拿人祭煉,可問題是他只是粗通拳腳,要是對面真祭出什麼神通法術,他也難以抵擋。

  故是他乾脆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到了一邊,取出僅剩的乾糧大口吃喝,待吃飽之後,拍拍手,站了起來。

  但是那道人坐著沒動,也沒有拿他怎麼樣,他有些奇怪,試著往外去,又回頭看了看,加快腳步出門,可卻是毫無阻礙的走到了外間,大雨已然停了,並不妨礙他上路。

  他站在道觀門口沉默了一會兒,又毅然轉身,走入了廟觀之中。

  那道人出聲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年輕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對著道人重重一拜,隨即抬頭而起,大聲道:「還請道長收我為徒。」

  道人聲音悠悠傳來,道:「你要拜我為師,不怕拜錯了觀,拜錯了人?」

  年輕人大聲道:「我這些年穿山過海,四處拜訪名師,可卻屢屢不成,唯有道長這裡沒有驅趕我,我看到出道長身負神異,想學道法,自然,道長若要我殘人性命,我是不幹的,若是不合道長心意,道長可以在此驅殺小子。」

  道人緩緩道:「自不會讓你去做這等事,只是有些時候,人亦身不由己。也罷,見你誠心,我便收了你,你既然投我門下,那過往之名便不必用了,今後以『重岸』之名稱之。」

  年輕人一聽大喜,道:「是,老師,今後我便用『重岸』之名。」


bpd 發表於 2022-4-13 00:40
紫樞 第三百二十三章 身主當馭意

  重岸得了名姓,又問道:「敢問師長名諱,我們這一脈又當如何稱呼?」

  道人在蒲團之上言道:「為師名尊『清玄』,至於這方道觀,也只有你我師徒二人,也不必拿什麼稱呼了。」

  重岸道一聲是。

  他倒是覺得,雖然這座道觀沒有自己一路之上見過的那些道觀氣派,可這位老師卻是遠比他所見過的那些觀主更具神異。

  道人道:「左右有屋舍,你先在此住下,明日我自與你講法。」

  「是,老師。」

  重岸應有一聲,但是遲疑了一下,問道:「老師,弟子有一個不解,未知可否請教老師?」

  道人道:「你說。」

  重岸將自己之前的經歷說了下,又言:「弟子不明白,為何此前拜師屢屢不成?尤其有觀主更說我心不誠。」

  道人道:「你是何時出來尋訪名師?」

  重岸道:「十九歲。」

  道人道:「你出來尋道為時太晚,血肉骨骼大致已是成型,氣脈固定,強行修持,也難以有所成就了。還有,你既然求師不成,又不願意留下做僕役,那自然沒有人願意留你。」

  重岸不解道:「我是去學道的,自然是不願意做奴僕的,莫說我不會做此事,便真要做,又何必遠赴深山?」

  道人道:「因為道觀自有規矩,先收自家弟子,再收外來之人。在觀中為僕役,自家修不成道,但是子孫卻能入道,一來這般身世清白乾淨,二來自小教導,既容易看出資質,也易打下根基。那觀主一望而知你不願,所以說你心不誠。」

  重岸喃喃道:「竟是這等緣故麼?」可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因為若是子孫也不成器,那麼可能就世世代代做人奴僕了。

  這時他又抬頭道:「那老師這裡為何不看重年歲呢?」

  道人言道:「只是道法路數不同罷了,我這裡道法,乃裡生死輪轉之術,哪怕你是九旬老翁,亦能修持。不過有捨有得,此法不及他人道法恢宏,成法也難,你要是覺得不妥,我也可放你離去。」

  重岸趕忙道:「老師能收弟子入門,已然是莫大恩典,弟子還挑三揀四,那豈不是小人?」

  那道人嗯了一聲,道:「你去吧。」

  重岸一禮,就退了下去。去旁處偏廳整理了一間屋子出來,見此間物件齊備,也就沒再多做什麼,此刻天色漸晚,他就躺了到床鋪之上,儘管身軀疲累,可是心中卻是興奮。

  想到自己苦求多年,沒想到今日終於得償所願,一時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到了第二日,他早早起身,洗漱之後,本來想再掃灑一番,奈何觀中不見絲毫灰塵,也就只好作罷,出門之後,見著案上擺有一瓶丹丸。

  他也是識貨的,知道這是修煉所用,可以代替常食,倒出之後,和水服下,只覺一股熱烘烘的感覺充斥全身,直感覺渾身有著使不出的勁道。

  他定了定神,來至觀廳之內,見那道人依舊背對著自己坐在那裡,便是上來一禮,道:「弟子問老師安。」

  道人嗯了一聲,道:「我先傳一套口訣,平日坐臥可用。」說著,他徐徐說法。

  重岸仔細聽著,這口訣較為簡單,這些年來拜師訪道,耳濡目染,也是知悉一些道道的,很快便就記下了。

  那道人道:「在修持之前,你需做一件事。」

  重岸也不奇怪,他知道得傳真法沒那麼容易,肯定還要琢磨心志,一般來說是去做善行,他不怕做些事,只要能傳真法,他等得起,也熬得起。

  然而令他疑惑的是,這位老師卻是不要求他去做這些,而只是每天讓他去觀看每日的日月起落,星辰經行。

  他雖不解其意,可既然是老師關照,那也就照著去做了,只是這番磨練的時間比他想像中還要長。一直修行了足有一載。

  期間他並沒有問什麼時候可以正式修道,而是把每一日認真觀看天象,並且運轉呼吸之法,他原本紛亂的心緒也是漸漸沉靜下來。

  這一日,他觀看天象之後卻被喚到了正堂之上,見那道人依舊背對著他坐於那處。

  道人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重岸這一年來都在看著天象,聞言直接言道:「日月之行,自有規列,大地之行,有經有緯,人身之行,氣走百脈。」

  道人道:「天人之道,不外動靜陰陽之變,而今傳你一道『陰陽生死圖』,你用我傳你的呼吸法自去對照此圖觀想調息。」言罷,隨手將一份圖卷擺在了蒲團一邊。

  重岸心中一喜,知道經過一年考校,老師終於願意傳授自己正法了,道一聲是,上前接過那圖卷。

  見老師沒什麼交代,便一禮退下。

  等回到自己的居住之中,他小心打開圖卷一看,見上面卻是無數大小不一的圓點圓圈,一開始有些不解,可是仔細一看,發現這與自己一年來所觀天地之規列似都是在這裡面。

  只是按照方才言說,只有天地之序,卻單單缺了人。

  這念頭這一起,他便覺得自己的呼吸不由自主跟著上面的圓點動了起來,心中立時明白了過來,這少缺一部分,卻需自己來補足,也正是其中玄妙之所在。

  想明白之後,他馬上對照此圖修行。

  一開始他需要時時觀看此物,方能呼吸吐納,而時日一久,這圖畫自然而然照進了腦海之中,哪怕不去觀圖,意識觀想,也能隨時隨地修行。

  如此修持有一載之後,整個人已是氣息飽滿,體格健壯,雙目明亮,明日只需睡眠半個時辰便即足夠,剩下時間全數拿來修持。

  這時他自覺修持已是到了瓶頸,便又是尋到了那道人,道:「老師,弟子修成此圖了。」

  道人關照道:「把圖反過來。」

  重岸一怔,這圖放在他這一年,不知觀摩了多少次,然而此刻順手反轉過來,卻看到了一副從未見過的圖形。

  道人道:「照此修行。」

  重岸稱一聲是,將圖帶了回去。只是他發現,若說此前之圖是繼續血氣力量,那麼此圖就是加速消耗。

  修行一晚後,卻是越來越疲累,越來越嗜睡。

  照此修持了一年,他整個人好似元氣大傷一般,變得皮包骨頭,眼窩深陷,整個人也變得氣息奄奄,形容枯槁。

  他尋到道人,道:「老師,是不是練法出了岔子?」

  道人卻是道:「未曾出岔,而是正好。」說著,緩緩轉身過來,伸手一指,點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重岸微微一怔,坐在那裡,眼中光彩失去,頭慢慢垂落了下去,最後沒了聲息,張御平靜看著。

  似是過了許久,隨著一聲深長呼吸,重岸渾身肌肉氣血又是很快充盈飽滿起來,方才那等模樣為之一消,同時他也是劇烈喘息著,抬起頭來,心有餘悸道:「老師,弟子以為自己方才已然……」

  張御淡聲道:「你方才的確經歷了一番生死。」

  『陰陽生死圖』每修煉一輪。便要經歷一回生死,三十三轉之後,則成第一重;再是三百三十轉,則成第二重;三千三百轉後,則成第三重。

  修成之後,則必成上法,只是當中若有一次不能過關,那便是當真死了。

  今次是有我助你,故你能夠過關,而再往後,則要靠你自己修持了,知此法門,你還要往下修行麼?」

  重岸目光堅定,毫不猶豫道:「老師恩遇弟子,傳授上乘法門,弟子又豈敢挑三揀四?哪怕再是困難,弟子也是要練下去的。」

  張御看他片刻,道:「那便去修煉吧。」重岸稱是,一拜之後,退了下去、

  張御看他離去,收回了目光。

  重岸毫無疑問就那外來的那一縷神魂所化。他並不打算對其下手,因為斬斷這一次,還有下一次,既然這回讓他發現,不妨就讓其在那裡,隨時可以關注。同時他也想試著能否將其人轉化到天夏這一邊。

  神魂縱然可在外飄蕩,可並不成元神,終究還是需要寄附肉身的,這裡面道理無非就靠著上境神魂成為主位,最後覺悟本來。

  而他所要的做得,就是將此顛反過來。肉身若是足夠強健,則可以反過來制壓神魂,從而使得神魂居於次位,倒反原先之主臣,順利的話,重岸就可以將神魂吞納入身,使之成為自己的修道資糧。

  如此其就是重岸,而非是原先那付託神魂之人了。

  他告知重岸的那番話也不是欺人。死生一次,便是一輪轉。

  重岸本來已經是經過億萬載輪轉,唯有一點真識不滅,但已是被磨得淡薄無比的,現在偶平白多了三千多次輪轉,且還是修行之洗練,便是最後做不到主客易位,也足以將原來的印痕給抹平了去,叫之成為一個純粹的天夏修士。

  重岸回到房內,他方才聽得明白。這門功法便是一年一次生死輪轉,當中不出任何差錯,也要三千多載才能成就,然而這功法至少看的到頭。說實話,修行其他功法,也不見得定能修成,他唯有盡力去修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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