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803
bpd 發表於 2022-4-13 00:40
紫樞 第三百二十四章 煉爐化識真

  重岸在觀中辛苦修持,一晃就是三百多載過去,那陰陽生死之變的第一重、第二重,他已經順利過去。

  能渡過去第兩重並不奇怪,因為他本來就有著堅定的意識撐著。再則每天服食的丹丸看似平常,實際上也有鎮壓神魂之用,那過往之俯神等若成了他自身的養分。

  所以越是順利,越是說明那一縷神魂依舊在他體內安然存續著。等什麼時候他遇上了障阻,那麼就是那神魂開始被削弱的那一刻。

  重岸這一日完成功課之後,走自己的宿處走了出來,走了一株蒼翠青松之下,這是他來山上第三個年頭栽種下來的,現在已是茁壯高挺,枝葉蒼翠了。

  站在這裡俯瞰山下,只見青山莽莽,長河蜿蜒,三百多年過去,觀中與以往已是大不一樣了。不但重新翻整過,觀中也多了不少人。

  雖然道觀本身處在荒野之中,但是這些年來,上游地陸上屢生洪水,導致河流改道,多出了許多新的河流,有一條正好從道觀山下平原走過,因此這裡出現了一個處小集鎮。

  據說人間王朝變遷,按年份算,今次一統天下過去不過二十來載,新生王朝正是勃勃向上的時候。底下人越來越多,山腳下的地方也是由一個小鎮變成了一個較為繁榮的郡縣了。

  這也是因為玄廷為了避免靈界的事再度重演,故是一開始便很是重視這裡,道法傳播的範圍很廣,得益於此,道觀的地位也自然水漲船高。

  張御最初只是隨意選擇了一個山頭,如今也並沒有選擇避世,而當地之人都能看出這座道觀擁有神異,故是每日都有前來叩拜求願的。

  重岸見此,主動承擔起觀中的事機,如今他在這裡幾百年,一看就是有道行的,故是這裡香火也是越來越旺。還有人自發願意進入觀中為道童的。當地官府見此,也是頒發了一冊道卷,算是受正經冊封的道觀了。

  只是這麼多年來,他始終不知道道觀之中供奉那位的誰,他也不向下面人解釋,底下都以平常道觀供奉的道祖稱呼。

  而他自己則無所謂這些,他是修道人,追逐的是自身的力量,不在意他人如何想,也不在意上面供奉的到底是誰。

  在這裡站立良久後,一個小道童過來,揖禮道:「主執,觀主請你前去。」

  「知道了。」

  重岸揮了揮手,讓這道童自去了。觀中如今雖有不少弟子,不過這些弟子所修習的都是一些尋常拳腳,頂多只能算是強身健體,能夠修習道法的一個也無。

  但是所有人仍舊願意在此,山中雖然沒有富貴,但勝在不少會受到各種災劫,而且子嗣也能在道觀之中繼續接替自己,要是有資才修道,那後代之中就可多個神仙了。

  重岸來至道觀後方,這裡通常只有幾個道童和他能夠來這裡,見了張御坐在那裡,上來一禮,道:「老師尋我?」

  張御問道:「近來你修行的如何了?」

  重岸回道:「回稟老師,前幾日弟子已是過了二重,只是弟子一時還沒有把握過第三重,最近總感覺心中有一股躁火難以降伏,不敢貿然踏出這一步。」

  每一次修行都是生來死去,他也是心有餘悸,而且一重生死輪轉,下一重的凶險都是強過一次,這第三重他如今實在沒什麼把握。

  張御知曉,這其實不是重岸自身的問題,而是那個神魂屢屢被削奪,察覺到了自身有消亡的可能,所以開始牴觸或者和對抗了。

  現在的情形,正好是神魂處於強勢,而肉身還未臻至強盛的時候,故是將他壓住了。

  他從座上起身,道:「你隨我來。」

  重岸道了一聲是,跟隨張御來到了觀後,這裡有一處數畝大小的空地,正中處有一個圓坑,內中嵌放了一個三丈左右碩大爐鼎。

  他道:「此鼎爐可助你修行,你且進去。」

  「現在麼?」

  重岸怔了一下,但還是依言而往,走到鼎爐邊沿的時候,見鼎面上的獸面紋飾莫名動了一下,眼珠轉過來,盯著他看了下,他心中一驚,這東西居然是一活物?

  他倒也沒有多少猶豫,直接走到了其中。

  張御道:「且定修持坐,收攝心神。」

  重岸道一聲是,坐了下來。

  張御一揮袖,轟的一聲,整個爐鼎下方有熊熊地火冒了出來。

  這個鼎爐是他利用了心光塑就的,人若落在裡間,當能把鼎爐視之為某種外身,與人結合在一起後,就能增進肉身之強健,從而在修行時壓制各種內外之擾。

  重岸見得那鼎中爐火旺盛了起來,這時非但不覺滾燙,反而感覺一股清涼之感流淌全身,不多時,心中躁火盡去,再過了一會兒,只覺得暖烘烘如泡溫泉之中,無比舒適愜意。

  他感覺自己又是回到了此前修行之時狀態,覺得時機正是合適,正在他想著又能開始修行之際,忽然有一個聲音跳了出來,急促言道:「稷要,快停下,快停下!」

  重岸心中一驚,「稷要」乃是他的本名,幾百年過去,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名字了。

  而這個聲音又是從何而來的?

  他也是修行長遠的人了,且這還是在觀內,故也絲毫不慌,冷靜問道:「你是誰人?」

  那聲音語聲複雜道:「你問我是誰,我就是你啊。」

  「你是我?」

  重岸皺起眉頭。

  那聲音嘆了一聲,道:「確切的說,我是你的前世。」

  似是怕不信,它語速加快了一點,「你並不知曉,你的前世乃是一位出入青冥的大修,只是後來被一位仇家所害,損了肉身,故是一縷殘損元神轉生投入人世之間,期待有朝一日重拾修為,而這元神一直沉在你的身軀之中,只是以往不曾顯化,是以你不知曉。」

  重岸道:「那你怎麼現在出來了?」

  那聲音嘆氣道:「因為不得不出來,現在的修行就是在削奪自身的根基。那個清玄道人不是好人,你知道他為什麼收你為徒麼?他是想把你煉成爐鼎,好將你這一縷元神吞奪了,從而助長他的功行。」

  重岸頓時不悅,道:「胡言亂語,當初是我主動投師,又不是老師來收我的。」

  「你糊塗!」

  那聲音陡然高了起來,「你當初拜了那麼多師都不成,為何這位偏要收你?你想想與他遇到的情形,是不是有些巧合?」

  重岸一怔,道:「我拜師不成,還與此有關麼?」

  「那是當然,你屢屢碰壁,那不是因為什麼心誠、資才的緣故,那不過是藉口罷了,只是那些觀主都能看出你之不凡,知道你身上有大承負,所以不敢收你為徒。你卻不想想,別人不敢收,為什麼這位敢了?」

  重岸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既然你說你是我的前世,還是什麼大修士,那麼應該是知道修煉功法的,那麼為何我拜師的時候你不出來,老師收我為徒的時候不出來,偏偏此刻出來了?」

  那聲音嘆息道:「那是因為你已輪轉了萬千世了,我必須要挑選一個修行資質最符合原來功法的那一世,這一世的資才在我看來只是一般,就算修煉,也無法完滿繼承此法,故我不言。

  為何此前不提醒,那是因為這個清玄道人法力高強,我怕一上來便提醒,你露了破綻,反遭不測。如今你修行日深,我再不出來,你這一縷前世遺澤就要被煉了。」

  重岸道:「你待如何做?」

  那聲音道:「你眼下還有挽回的機會,只要你找個藉口,說是自己感覺有些不妥,那麼就能暫緩行功。」

  重岸道:「照你說來,老師是圖謀於我,那我這麼說,難道不會遭受懷疑麼?」

  那聲音道:「此前不提醒你,就是怕受到懷疑,但是數百年了,應該已經信任你了,再說你修煉的那門功法,本也是凶險異常,這麼說也沒有問題的,我觀察看來,因為你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也不會來催逼你。」

  重岸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就不再理會那聲音,他也並沒有停下修持,那聲音倒也未再說什麼,待煉到一半的時候,他卻是停了下來,從裡走了出來。

  他一直走到了張御面前,低頭道:「老師,弟子覺得心境不寧,今天到此無法繼續,所以想回去再調和一二。」

  張御淡聲道:「修行在你自身,你若什麼時候覺得可行,再來此地好了,這鼎爐一直在此。」

  重岸道一聲是,他一禮之後,就回到了自己屋舍之內,把門關閉之後,坐了一會兒,他道:「你還在麼?」

  那聲音道:「我便是你,自然在的。」

  過了一會兒,重岸才是道:「下來該如何?」

  那聲音道:「那法門絕對不可再繼續修行下去了。」

  重岸道:「不可能的,今天不修持,明天還是要修持的,除非我現在就下山,不然能拖一時,卻拖不了許久。」

  那聲音道:「我傳你一個法門,可以暫時對抗此法,下來再找機會脫身。」

  重岸道:「說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聲音道:「我與你乃為一體,你既然現在用重岸之命,那麼我可用你原來的『稷要』之名。」

  重岸忽然問道:「那若是我亡了,你是否還是存在呢?」


bpd 發表於 2022-4-14 00:33
紫樞 第三百二十五章 法傳叩本心

  重岸這一問,頓時令那個聲音停滯了下。過了好一會兒,其聲才道:「其實你不該執著於你我,我便是你,你便是我啊,此世捨卻,只要維持著真識不失,下世還可以再來過麼。

  等到合適時機,一朝覺醒,以往所有諸世記憶都是可以復歸,你也可以復歸本來,又有什麼好擔憂的。」

  重岸道:「是麼?」

  那聲音無比鄭重道:「我不會騙你的。」

  重岸沉吟片刻,道:「如果我要離開,你有什麼辦法?」

  那聲音露出喜意,道:「有一個辦法,這個觀主幾百年來從不露面,都是你對照接待,但是你是受了皇帝封詔的,但只是最低一等雨師,那麼你可以以此為藉口進京討封,這般可以離開此處。」

  「還有一個辦法,你想辦法在山下弄些神異之事出來,或者放出風聲去,總之鬧得越大越好,那麼山下官府察覺不妥,必會求到你的頭上,然後你就可以以此為藉口,順理成章的下山了。

  嗯,只是這般還不穩妥,我再傳你一套法門,在去到遠處後,可以於瞬時遁隱,如此就不怕那清玄道人再找到你了。」

  重岸道:「什麼法門?竟能瞞過老師?」他方才問出口時,便感覺有一道心決從意識中流淌而過。

  他試著看了一下,發現的確是精妙法門。他到底有著三百多年的道行,琢磨了一會讓,很快就掌握了訣竅。

  他由衷道:「確實厲害。」

  那聲音道:「我這裡還有更多法門,只是這裡極可能被那清玄道人發現,不便於你修持,等你下了山後,我可以逐個告知你。」

  重岸沒回答,繼續探研這一法門。

  如此一夜過去,到了第二日,他忽然聽到山腳下有鑼鼓之聲,往山腳下看了一眼,卻見一隊兩百多人的頂盔戴甲的軍衛簇擁著一輛馬車往山上來。

  他一看前面的牌杖,就知是郡守儀仗。

  他此前接受冊封時,也是見過郡守一面的,此人算得上是一員幹吏,在他面前也不曾擺過官架子,雙方倒也勉強算識得。

  今日卻不知為何來此,他出了觀門,親自將迎了進來。

  郡守四十來歲,清瘦俊挺,到了山上,知他不喜俗禮客套,便直接道明瞭來意。

  原來附近的柴郡境內出現了一頭大妖,請了幾位觀主下山都不能降伏,這些觀主多數去而未歸,難得回來一個,卻是把自己關在房中,一句話也不言,等第二日弟子去看,卻也是無了生機了。

  柴郡無奈,只得向外求助,考慮到柴郡距離這裡不過一江之隔,故郡守也是找到了上山,終究重岸在山上修行三百多載,光這歲壽,就可看出是功行,關鍵還是正經受了冊封的,平日受用香火,關鍵時刻也當庇佑一方。

  重岸感到很詫異,自己還沒開始準備,就有事機找上來了,這也太巧了一些吧?不過不管原來如何打算,這件事不能不管,畢竟三百多年住在這裡,看著山下之人換了一代又一代人,修道人不忘卻見到的每一個人,這些百姓可以說都是熟識,怎忍其等被妖物侵害?

  故是他當場答應下來。

  送走郡守後,他又找到了張御,道:「老師,我要下山一趟。」

  張御道:「去吧,這麼多年你光顧著修行,也未曾出門遊歷過,借此機會,也可以在外間走走。」

  重岸低下頭,揖禮道:「是。」

  他回到屋裡收拾整理了一下,又拿起了自己這些年來祭煉的法器,就十分順利的下山了。

  出了三十多里地後,眼見著就要到柴郡,他對那聲音道:「你說有你什麼功法,是否可以傳授於我了?」

  那聲音道:「我不是昨日才傳了遁隱之術了麼?」

  重岸搖頭道:「那還不夠。你不知道老師的厲害,我至今也難知他的底細。」

  那聲音道:「等你恢復了功行,自也不必怕他,我傳你一套,可以稍稍提升你存生之能。」說著,又是傳了一套口訣過來。

  重岸記了下來,這時又問道:「你說的那個大敵,那是誰?」

  那聲音道:「那個大敵是來自天夏,而你,則是元夏修士。」

  「何謂天夏,元夏?」重岸心下疑惑。

  那聲音解釋道:「我和你說一說這方世域,此方世域只是小界,上面還有大界,但小界之人若不打破界障,那是得不到上進之路。元夏則一直致力於萬界合一,使得有天地有暢通之途,更能聯合起足夠的力量,窺向大道更高境界。

  而天夏卻非如此,天夏不停分割世域,設下一個個障阻,令大道破碎無比,使下方之人無法進窺到更上境界。」

  重岸不解道:「天夏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聲音沉聲道:「如此便只有執掌天夏上層之人能窺上境了,而底下則永遠形不成合力,也就永遠無法威脅到他們,永不可能和他們爭奪大道了。」

  它鄭重提醒道:「天夏殘虐無比,在天地之地增添各種變數,防不勝防,我元夏曾多次吃虧。」

  它嘆了一聲,「幸好這世上還有我元夏恪守正道,執掌正序,不令諸世永黯。而你的前身,乃是元夏一位萬萬人之上的司議,此前被派遣攻伐天夏,奈何遇到了一位強敵,此人乃是天夏上層,無論身上法器還是道行,都是非常了得,最後前身惜敗一招,不得已將神魂投落這方小世之中……」

  重岸道:「等我恢復了功行,能否與此人一戰?」

  那聲音滯了一下,語重心長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要盡可能恢復修為而後回去元夏,而不是去與此人相爭,那樣做並不明智。」

  重岸道:「你覺得我不是他的對手?」

  那聲音委婉言道:「你全盛之時或能與此人一戰,但是法器不如對手,如之奈何?現在你沒有了法器,更不該去與此人相爭,何況這還是在天夏地界之上,此人背後也不是只有一個人,尚還有其他幫手在,又如何能勝得過他們呢?」

  重岸道:「明白了,待我恢復修為,再考慮這些吧。」

  那聲音欣慰道:「說得對。」

  重岸看了前方一眼,騰身縱空,圍著柴郡飛縱。那聲音見他繞來繞去,不禁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重岸道:「當然是解決這裡的妖物了。」

  「糊塗!」那聲音忍不住道:「現在正是脫離那清玄道人的上好機會,你運轉我教給你的功法,匿去行跡,就能從此人手中逃脫了!」

  「可我一走,這些受妖物毒害的百姓又怎麼辦?」

  那聲音氣道:「你管這些凡人的死活幹什麼?不過區區一些凡人,俱是一些無用的累贅,直如螻蟻一般,你乃是上修,何須去顧及他們?」

  重岸目光閃爍了一下,卻是沒有吭聲。他卻是根據郡守提供的線索,尋找那大妖可能存在的蹤跡。

  那聲音看他不為所動,知道自己勸不住,只得道:「你不必這麼找了,我傳你一個法訣,自可找到此妖物。」說著,便有一道法訣傳至。

  重岸朝著施為,攝取了一道氣息過來,頓時察覺到了一股妖氣,他訝異道:「這是什麼法術?」

  那聲音道:「等到你恢復功行,自然都能明瞭,不用我來傳授。」

  重岸道:「你不是說我資質不曾達到你的要求,為何又說我能恢復功行呢?」

  那聲音嘆了一聲,道:「你既然已是踏上這條路,那麼總要試試的,萬一成了,也就不必在此世沉淪了。」

  重岸不再說什麼了,他按照法訣運轉法術,循著那妖氣而去,此氣在他面前顯得清晰無比,故是他很快找到了一處巢穴。

  那聲音知他不曾與外敵爭鬥過,怕他有礙,又傳了一個觀望之術,讓他看清楚乃是一個似人似怪的奇異妖物。

  他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那聲音道:「小世之中多是千奇百怪之物,我也不可能俱是識得,這妖物不過百多年道行,只是有些遁空神異,還能進入人心意識,也難怪之前那些觀主拿不住它,你不用靠近,隔遠以法器遙擊便可,記著別讓此物沾染到自身氣機之上,那就無礙。」

  重岸記著他的叮囑,以法器遙擊,因為有著法訣加持,能看清楚這東西每一個動作,又不令其沾染氣機,所以結果也沒有什麼懸念,很快將之收拾了。

  將此物收妥之後,他便遁行入空,飛遁一會兒後,那聲音察覺方向不對,道:「你去哪裡?」

  重岸道:「自然是回道觀了。」

  那聲音驚道:「回去,為什麼回去?」

  重岸堅定道:「我要回去。」

  那聲音驚怒道:「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你居然要回去?」

  重岸道:「因為我覺得你說得不對。」

  「哪裡不對?」

  重岸緩緩道:「我欲救人,你卻不願。」

  那聲音難以置信道:「就這個?」

  重岸語聲肅然道:「這些就足夠了。」

  那聲音沉默下去。過了一會兒,重岸忽然覺得精神一陣恍惚,便聽得耳畔有冷冷聲音道:「既然已經出來了,我又豈容你回轉?」


bpd 發表於 2022-4-14 00:34
紫樞 第三百二十六章 魂過已無痕

  重岸陷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之中,明明能夠聽見、看見,也能感覺到外面的一切,但身體卻不受自己的控制,甚至自己的思維好像也是模糊的厲害,就如同飲醉了酒一般。

  他又感覺自己像是在睡夢之中,明明能望見一切,可卻拚命想把眼睜開,但又是怎麼也醒不過來。

  他無力對抗。

  那一縷寄托神魂畢竟源自於元神真人,其之層次是遠高於重岸的,其本就有著付出一定代價反制軀殼的能力,只是在張御面前這神魂不敢施展出來,因為它不確保自己一旦顯露行跡,不會被直接消殺掉。

  而現在離開了道觀山勢的範圍,他自然不會再客氣,且重岸先前得到了隱匿口訣之後已是自行修煉過了,也免得它再控制身軀運轉,著實節省了許多功夫,眼下當即施展了一下,身形頓時消隱了下去。

  他飛快往外遁走,一氣遁出萬餘裡,當中不敢有任何停留。

  雖然暫時控制了重岸,可他知道這並不穩妥,在他想來,張御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追來,所以最好找一個機會毀了這具身軀,再轉一世,這樣就能再次潛伏下來。

  只是不管輪轉多少世,必須要資質足夠好,才能修道,若是才具不足,那就繼續轉下去。只是現在它有可能被盯著,所以最好其實是投在某個道觀之下。

  但有個問題,此世道觀大多都是天夏傳法,所以他根本不敢進入其中。

  那麼只剩下一個辦法了。他打算親自去找一個有著合適資質的人,由自己教授其道法,培養出一方勢力,這方勢自會培養合格後輩,這樣這些人的子孫後代之中若是出色人選,那麼他就直接投入,獲取一個合適軀殼,那麼就再度崛起。

  只是除此外,他還有一個隱憂。他的真正目的是想要趁著上下層勾連,突破上境,進而混至天夏高層之中,所以根底不能讓人發覺。

  他自信底子未洩,那個清玄道人應當只是把他當成此世之中善於奪舍的修道人,不然早就將他滅除了,所以他自認還是有希望的。

  他遙遙飛渡遠去,路途之上非常順利,背後也沒人追趕,最後在一個小村落中停留,並且利用這具身軀培養勢力。

  而他做這些時,重岸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卻什麼也做不了。

  那神魂似乎運氣不錯,沒有等到勢力擴大之後再去投生,僅只是在五載之後,就找到了一個合適軀殼,決定將此身拋卻,於是將對著眉心一點,一股凌厲氣機衝入這具軀殼之內。

  而就在重岸身死那一刻,轟的一聲,他好像終於夢境之中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好端端坐在道觀後方那一座爐鼎之內。

  他不禁愕然,想了想,自裡走了出來,見張御站在那裡,急急上來一禮,道:「老師?」他有許多話想問,可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

  張御道:「你可曾看清楚了?」

  重岸吸了口氣,道:「看清楚了。」

  原來真的只是一場夢幻,此刻他心中也是想通了,難怪那聲音方才提出去找些事端的時候,郡守就找上門來了。

  可是想到這裡的時候,忽然又覺不對,因為自己見事情無比真實,所有細節都是清晰記得,好像真的是親身經歷,但是他看了一下天象,驚異發現時間,這已然是三年之後,這與他所記得的時間也是對的上。

  他對著張御深揖一禮,道:「多謝老師照拂弟子。」

  張御道:「你當謝你自己,要是你深信他之所言,而不是存有堅持,那麼早已為它所制,自我意識早失,今日也就回不來了。」

  重岸一聽,也是心有餘悸,道:「我當初決定下山時,也只是想試探它一下,沒想到它這麼沒耐心,還有弟子也是貪心了,想從它那裡獲取更多的法訣,也是給了他機會,卻沒想到這裡自不量力。」

  他當初想要從那神魂口中套出各種神通功法,還未自己逼得其不得不讓步而沾沾自喜,所以沒有立刻去告知張御,可現在想想,那正是那神魂所跑出來的誘餌。

  張御道:「經此一劫,你當能繼續定心修持了。」

  重岸鄭重點頭,的確,生死邊緣經歷一遭,他感覺前方的阻礙沒有那麼大了。這時他又想到了什麼,問道:「它……還在麼?」

  張御道:「還在此間,不過只要你繼續修持,它也難耐你何。」

  重岸不覺點頭,想了想,又問道:「老師,它……到底是什麼?」

  張御道:「不外一縷天外寄魂罷了。」

  「天外麼……」重岸道:「他與我說了很多,關於元夏、天夏之論,究竟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呢?」

  張御淡聲道:「真真假假,人云亦云,有些事不是你自己去看過,那又敢斷言真的瞭解?等你什麼時候突破上境,自能見到頂上的景物。」

  重岸露出嚮往之色,道:「弟子有機會麼?」

  張御道:「此話該是問你自己,而不來為問為師。」

  重岸本來還想問老師是元夏,還是天夏,但是現在想想,這個問題重要麼?要是自己能成上境,自便是清楚了,要是不成,又何須多問呢?

  他對著張御躬身一禮,道:「老師,弟子去修持了。」

  張御微微點頭,道:「去吧。」

  下來每一日,重岸都是專心修持,對於外面的事,則是交給了觀中弟子打理,外面世界起起落落,紛紛擾擾,卻也干預不到他,經此一劫後,他的心已是變得很靜。

  這個道觀的人來了又走了,走了又來,這般風風雨雨,轉眼過去了三千餘載。

  重岸不是玄尊,通常絕無可能壽至三千載,但是以玄尊神魂為養分,可以不斷煉化為自身補益,得以存續下來,而他的道行功行也是在一點一滴的累積著,自然而然豐厚起來,如此倒也是彌補了資質上的不足。

  這一日,他起身到了來到了張御,道:「老師,弟子再練一年,便要滿那三千三百轉了。」

  張御道:「如今天地未通,你去不得上層,故可暫緩此節。」說著,對著重岸伸指一點,隨後兩指一拿,卻是從其眉心之中抽了出來一縷神氣。

  這正是那一縷寄魂。

  早前這縷寄魂潛藏在內裡,與重岸合一,若憑空抹去,那麼需連寄軀一併抹去,那他這麼做也沒有意義了,早就可以在入界那一刻動手了。

  而到了如今,此寄魂已被削弱到了最後一縷,與肉身愈發不相融,再修煉下去,會自行排斥而出。所以最後一關是最難的,不僅僅是打通上層的問題。

  不過這一縷氣意還是有用的,他在手中運煉了一番後,再是一點指,卻又是反過來栽種在重岸體內。

  令其保存在那裡,如此既不會妨礙重岸修行,也不至於讓那位遙感神魂的御主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到時候將重岸收攏至天夏,或可以使之成為一招奇兵。

  重岸運轉了下氣機,發現與之前並無兩樣,道:「老師,弟子什麼時候可以再次修持?」

  張御道:「時機未至,你也在此閉關長遠了,且下山走動一番吧。」

  「是,老師。」

  重岸領命下來,他回來宿處,換了一件衣服,從後院往外走去。儘管過去了三千餘載,可是因沉溺於修行,在他感覺之中,也沒覺得過去多久,而他身上更無時光琢磨的痕跡。

  推開有些老舊的門,他跨步出去,到了正殿之上,見到神像依舊在那裡,而來訪香客卻是不少,不過臉上倒沒見著有多少虔誠,倒像是是來遊覽的,這些香客衣著與以往不同,都是整潔簡單風格,大多數都是年輕男女。

  他一身簡樸道袍,在這道觀裡看著倒沒什麼礙眼,有些年輕女子的目光倒很大膽,對他瞄了好幾眼,私下評論,「好俊的小哥,可惜是個道士。」

  同伴道:「國朝的道觀可是不禁婚娶的哦,要不你去試試?」說著,兩個女客嘻嘻哈哈了起來。

  重岸心下稱奇,這些年輕女子在此間大方評論這些,看來是如今風俗與以往大為不同了。

  不過一想也是,三千載過去,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這時他注意遠處有一個老道人看向自己,便是走了過去,那老道人對著他一禮,道:「觀主。」

  雖然三千多載變遷,可老道人這一脈一直在觀中,是以知道觀中背後有兩位老神仙的,小時候也是跟隨師長見過重岸一面的。

  重岸道:「如今俗世是個什麼情形?」

  老道人道:「觀主稍等。」說著,往房內去,雖然年紀大,腳步卻是穩健,過了一會兒,拿了一本書冊遞來,「這是塵俗載錄,觀主請觀。」

  重岸拿來翻看了下,對於如今種種,既敢新奇也感世事之變遷,他問道:「看這上面沒有神異記載,道觀也無需平妖,如今沒有妖物了麼?」

  老道人道:「有妖物啊,但是翻不起風浪來了,平常人也見不到了。」

  重岸奇道:「這是為何?」

  那老道人笑呵呵道:「國朝定鼎後,沒有敕詔,不得成精。所以除了一些各大妖類的族長,下一代唯有最老實聽話的,才能領一張敕詔。

  有時候還有數十個同族爭搶一個名額的奇景,更有甚至,竟以錢私下收買敕官,似這般妖物,早已與人一般,還能有什麼大害呢?」


bpd 發表於 2022-4-14 00:34
紫樞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人間平怪異

  「竟是如此?」

  重岸有些吃驚了。

  「何止。」

  老道人年紀甚大,身為對外的觀主,平時要注定儀態,可是找不到人說話,現在談興正濃,道:「聽聞有一家鶴妖老祖,自稱肉味鮮美,每日割肉三斤,價高者得,就靠著這三斤肉,養活了一家數百口。」

  重岸聽起來,覺得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妖怪都要靠割肉維持生計了,不過這總比吃人來的好,一個大妖剩下別說割下幾斤肉,就算全身剮下來,只要修為足夠,法力一轉就能長回來。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想錯了。

  老道人興致勃勃道:「此事還沒結束,此法子傳出去後,有豬妖、鹿妖也是群起效仿,割肉之風越來越盛行,割肉也是越來越多,價錢卻是越來越賤,偏偏還停不下來……」

  重岸聽著心驚,這麼弄下去,哪個妖怪受得了。他問道:「那如今呢?」

  老道人忽然不說了,嘿嘿一笑,道:「許多事,觀主下山就能知曉了,不用晚輩來說。」

  重岸見他賣關子,卻也不惱,點了點頭,他自身也對如今世道感興趣,道:「是該走一走,看一看了。」

  老道人這時道:「對了。」從袖中取出一個手鐲遞給了他。「觀主戴上此物。」

  等重岸把此物拿到手裡,立時就明白其作用了,道:「有意思。」

  老道人道:「這東西也不知從何時興盛起來的,還是我那小徒兒帶上山得,尋常人靠著此物遠隔千里與人交談,且還可以此辨別身份,如今卻是少不得,觀中每一個人都有。」

  重岸戴上了手腕,道:「那我下山了。」

  老道人躬身一禮,道:「恭送觀主。」

  重岸一擺袖,便此下山去了。

  老道人這時錘了錘額頭,嘀咕道:「好像忘了什麼?」他又搖搖頭,「算了,以觀主的本事,想來都是能應付的。」

  重岸想看看這三千年來的變化,便沒有飛遁,而是沿著山道而下,卻發現下山的道路很是平整,都用整整齊齊的石板石條鋪設著,不覺點頭。

  從俗禮述錄上看,如今物產豐富,一縣之地當得起過去一國。像以往,也只能那等朝廷恩許之地才能修出這等豪闊山路來。

  不過這道觀矗立在此好歹三千載了,也算是古蹟名勝了,也當得起此等供奉。

  待下了山後,他卻是發現自己好像沒問那老道人如今世道用什麼錢鈔。雖然他擬化錢鈔也是容易,不過他不屑做這等事。

  修道人出世不是空口白話,所謂自我皆足,修行高深者若是願意,坐臥行走,吃食用度,一概無需外求。

  等到他出了山景,來到了開闊地上,見道路之上往來到處都是機巧之物,有的是借助人力,有的是鐵木機關,還有的則乾脆是駕馭妖物。

  不過他留意到,能驅馭妖物的,俱是衣冠上流之人,大多數人還只是用尋常車馬。

  也許是他盯著的時間長了一點,一個馬妖忽然腿腳一軟,拖拽著的馬車劇烈搖晃了一下,裡面的人罵了一聲,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傳出道:「老青,怎麼回事?」

  馬妖偷偷看了重岸一眼,不敢說自己被嚇倒了,只是道:「小妖方才走神了,還望主家恕罪則個。」

  車廂傳出另一個女子的埋怨聲,「我就說這匹馬老了,你偏不聽,偏不聽,你看看……」

  「好了。」車中之人有些不耐煩,「大街上吵什麼,有話回去說,家裡的馬妖就這麼一頭,你那兄弟要是肯將他那匹借我,我用的著這老馬?」

  「喲喲喲,都是我的不是了,我兄弟上次借你的三萬錢……」

  「好了好了,這都三年前的事了,你不煩我還煩。」

  「我就知道你煩我了,你是不是又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

  「行了行了。」車主人很頭疼,避開話題,對著馬妖呵斥道:「今回是去吳府之上,你到時候不要再給我丟臉。」

  馬妖低頭道:「是,主家。」他又飛快瞟了一眼,見那道士已經不在了,這才小心邁開蹄子走了起來。

  重岸在外看著心情複雜,真是沒想到,原來為禍一方的妖怪,如今居然變成這般模樣了,可不管怎樣,這總不是壞事。

  他並無目的,沿著大街而行,逐漸來到了人流開闊之地,見兩邊都是高閣廣廈,大多數東西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不過他一眼看過去,大致能知道是用於何途的,就是沒想到門類如許之多,簡直數不勝數。

  道士似是在這年月依舊有著足夠高的地位,一路行來,並沒有人上來問話,特別是他貌相英挺,仙風道骨之相,一些人還主動讓道。

  這時腳步微微一頓,因為看見一個雞肉鋪,可謂香飄四溢,只是店主卻是一個帶著大紅冠的雞怪,在一般人眼裡也只是頭髮有些怪異的豎起。

  那雞怪倒是與馬妖不同,見重岸目光向自己,也是一眼瞪過過來。

  笑話,他可是有冊書的,是國朝承認的正經妖怪,可不是那些地上賣苦力的牛馬。

  重岸這時走了過來,打量了幾眼,問道:「你這是賣的是雞肉?」

  雞怪翻了個白眼,他把袖子挽了挽,「這麼大的招牌掛在這裡呢,還能有假,都是一窩裡的,身上那幾兩肉我不比你們更懂?」

  這時有一個男子走了進來,雞怪立刻換了一副笑臉,點頭哈腰道:「客人想要點什麼?」

  客人對重岸似有些敬畏,沒有多說什麼,要了一隻整雞就匆匆走了。

  雞怪還在後面連道慢走。

  重岸好奇道:「你倒是對這些尋常人很客氣?」

  雞怪對著外面拱了拱手,道:「那可是衣食父母。」旋又露出輕蔑之色,「你們這些道觀現在可管不到我們了。」他一個側仰,大拇指向後一翹,指著後面某個大印,道:「瞧見了沒?府印!有國朝給咱們撐腰!不服氣?忍著!」

  重岸點點頭,深以為然,這年頭,能成精的妖怪果然硬氣!

  他轉身就走。

  雞怪伸長脖子看著他離去,雙手把袖子一扯,哼了一聲,道:「什麼年月了,在這充什麼道爺?」

  這時不遠處一聲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店家?店家!有人沒啊?」

  雞怪臉一垮,賠笑道:「哎,來了,來了。」

  重岸下來行行走走,見識到了形形色色的東西,倒是大開眼界,走到了一條河堤邊,卻是見到了兩個魚妖在那裡吐泡沫閒聊。

  他側耳一聽,便有窸窣聲音傳來。

  「這水是一天比一天差,還不能挪窩。」

  「你的戶籍就在這,哪都不能去,這是國朝的規矩。」

  「哎,我想去鄉下,拿裡山清水秀,風和日麗,無憂無慮。」

  另一條魚怪鄙夷道:「去了那裡,每天能有人給你餵食?你還囤得下這一身肥膘麼?」

  那魚怪叫屈道:「可我也賣力氣的啊,前些天我一天蹦躂了五百多回,那個給衙門畫魚躍龍門圖的還嫌不滿意,說什麼我鱗片不夠亮,體型不夠正,連鬍子都沒有,可老子我是草魚啊!」

  重岸失笑搖頭,離開了這裡,漸漸又走到一條繁華大道之上,這裡更是遍佈高樓,人流如織,喧鬧異常。他隔遠見到一個靈晶大幕,駐足停留下來,那上面正有兩個人正在辯討。

  題目倒是有興趣,說得是靈怪算不算妖。一說當是,因為靈怪非人非妖。另一說不是,因為妖不認人不認,下來又討論該不該給靈怪發敕詔,居然妖怪也有了,也不能厚此薄彼。

  重岸看得津津有味,真世道真是光陸離奇。

  倒是靈怪這東西,以往倒是有一些,不過都處在偏遠地帶,比妖還少見,現在看來還低妖一等。

  看了許久,他邁步離開,不久,來到了一家門前擺著財官石像的酒樓前,他留意到方才見到的那馬車就停在馬廄之中,那馬妖正被栓在那裡。

  他想了想,走了過來,道:「這位道友……」

  馬妖也瞧見了他,也有些緊張,聽他這麼說,連忙道:「不敢,不敢,哪敢和道友稱友,叫老青就好。」

  重岸道:「我見道友似被主家不喜?」

  馬妖嘆了聲,道:「嫌我吃得多,跑得慢。」

  重岸道:「我觀道友也有幾分道行,我一路過來,聽諸多妖物都言,在城府之中申一張詔書,就可自由行走,道友沒去申麼?」

  馬妖撇了他一眼,有氣無力道:「在申了,在申了。」

  重岸道:「可是有什麼不妥麼?」

  馬妖嘆氣道:「我生下來就是牛馬,祖上世世代代都是牛馬,申了之後,我還是牛馬,那不是白申了麼?主家雖然鞭我打我嫌棄我,但好歹有個安身之地,且除了做牛馬,我也不知道能做什麼啊。」

  重岸若有所思,這時聽到一聲尖銳的哨聲,馬妖頓時一個哆嗦。他道:「那是什麼?」

  馬妖道:「定是哪個妖匪!」他唉嘆道:「此事過後,一定會再嚴查我們,主家又要破費了,日子更難捱了。」

  重岸望著某處,道:「這事常有麼?」

  「倒不常見,四五載才見得一次。不過道爺不用擔心,妖匪惹誰,也不敢惹道爺啊。」說著話,馬妖一抬頭,卻見那道人不見了,牠怔了片刻,很快又變成剛才頹唐呆愣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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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取道推天地

  重岸方才聽到有妖匪出沒,也的確在感應中察覺到了一股強悍妖氣,故是打算過去見識一下,如今的官府是怎麼對抗妖物的。

  從那馬妖老青口中聽得,好像這類事情如今已然不多了。

  而他心中也很好奇,這個朝廷是怎麼把妖物馴服的這般服服帖帖的。

  這時他忽然有所感覺,抬頭看向天空,就見一個像蛛巢一般的東西顯現出來,向著散發縷縷靈光,時時刻刻與他這裡,乃至周圍人手腕上的手鐲相呼應,而街道上的一些人根據上面的提示,也是加快了腳步,遠離了大妖出現的方向。

  他覺得很有意思,這東西確實有用。

  這等若是天上有眼睛在看著,那妖匪哪裡避得過去?

  不過這只是能找到此妖,並不等於就能降伏了。

  在他想來,大妖破壞力極大,對付這等妖物,不說驚天動地,也該鬧出不少動靜,若是有什麼不妥,自己也能搭把手。

  可當他趕到的時候,發現真實情形與他想的不太一樣。

  那妖物乃是一隻十丈高的羊妖,站在城中的園林小丘之上,而周圍則又城中衛卒拉起線繩,驅散那些興奮靠過來圍觀的人群,那些衛卒好像大場面監管了,一個個都顯得很是淡定。

  倒是那頭站在小丘上的羊妖看到眼前的景象,有些不明所以。

  重岸隨即看到有兩個便裝打扮的道人,兩人手中都是拿著法器,都看去並不是什麼厲害之物,這兩人似是商量了一下,雙方拱了拱手,隨後一個道人走了上去。

  那個羊妖卻是露出不屑與惱火之色,因為雙方法力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那個道人則對著羊妖一揚手,法器飛上天中。

  重岸立刻感覺到了什麼,似乎天上有一股力量落下。

  那大妖自詡一身法力,可是天上一個明鏡一照,頓時軟倒在地,渾身法力竟被壓制,一點沒能發揮出來。

  那個道人淡定的一揮手,身後衛卒一擁上前,拿著特製的小錘子敲打羊妖關節和腦袋,並套上鏈子拖走,所有衛卒都是興高采烈,紛紛說礦場上又多一個苦力了,隊中還愁年關將近,沒有妖物可拿,這回抓了個大妖,今年又能過個好年了。

  重岸抬頭看著天空,不知道方才那是什麼東西,但可以確定絕對是某種法器,說不得還結合了一點其他手段。

  似乎是因為他的盯的時候過長了,似是引起了某種反應,所以他立刻收回了目光。

  不過他也能想到,這種東西肯定震懾意義更大,他可以去別的地方打聽打聽,問問那些妖類,應該是能知曉的。

  就在這時,他也聽著兩個溜躂到一邊點煙的衛隊隊卒在那裡閒聊。

  「哪來的妖怪,這麼膽大的倒是不常見,如今可少見這種愣子了。」

  「聽說是閉關了幾百年了,出關沒多久,還當此世是以前的模樣。」那個衛卒彈了彈煙灰,「時代不同了。」

  「看來要拖去礦場。」

  「什麼礦場,這可是頭老羊妖了,我看是拿去配種,多產些羊仔,這裡面油水可厚得很,說不定我們都能沾點光。」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個人又道:「奇了怪了,當年國朝破巢掃穴,難道沒把這些大妖掃乾淨麼?」

  「總有漏網之魚嘛。再說了,當年過於偏遠的地界,還是靠那些道觀配合找尋的,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給自己留一手呢?」

  「有道理,養寇自重。」

  「嘿,用不著養,真當天機盤算不出來?那幫道觀可不會落下口實,只不過當年的小妖長成老妖罷了。等著,今後這事還有。」

  重岸聽著,心道這些東西看來都是道觀佈置的,那本俗禮記述只是說了民間之事,對於歷史記載倒不怎麼清楚。

  自己出來之後,見識了許多事情,但卻還沒到別的道觀看過。

  好在如今這個世道,去哪裡都是方便,輿圖都給你畫在牆上,哪裡有什麼都有標注,故是走了一圈,就望到了最近的一處道觀所在距離這裡不過三十餘里地,於是徒步行去。

  這一次沒走大道,而是沿著小街小巷行走,路過一家餐館,見兩條黃狗妖躺在角落裡,眼巴巴等著人投食,有一條看著年輕些想要進去,結果被人一腳踹出來。

  那黃狗見一個打扮艷俗的女子抱著一頭雪白的小犬走了進去,不由多看了幾眼,那小犬卻衝牠汪的一聲,「賤皮子,滾開!」

  那黃狗氣不過,又不敢還嘴,嘀咕了兩句,回到了老狗身邊,道:「我也想找個富貴主家。」

  老狗瞥他一眼,「就你這狗樣,還想賣個好人家?趁早別作那美夢了。」

  黃狗不服氣了,道:「你等著,我要活出個狗樣來給你看看。」

  重岸這時走了過來,兩條狗妖頓時有些畏懼,他想了想,拿出一瓶丹藥放地上,拱手道:「兩位道友,問些事。」

  「不敢。」兩頭狗妖頓時受寵若驚,同時有些害怕。

  重岸道:「你們別怕,我方才從山中出來,問你們些事。」

  兩頭狗妖稍稍放心,重岸這氣度的確看著不像凡俗中人,都晃著尾巴道:「道爺想問什麼都可問。」

  重岸問了一些話,不拘什麼事情,細碎得事情他也一樣願聽,談了一個多時辰,他婉拒了兩個狗妖想帶路的提議,自己獨自離去了。

  這時乃是午後,他路過一座茶館,聽得裡面有聲音道:「說我祖上可是前朝大官,山中修行百年下山,跟前朝太祖打下的江山,家裡八百傾田地,金山銀海,日子那叫一個富貴,可惜了了。看見沒,我頭上這根黃毛,我祖爺爺也有。」

  「得了吧,老七,整日吹你祖上,你自個成麼?」

  「你別說,我自個不成,可指不准哪天就有富貴親戚喊我去繼承家財,到時候你們羨慕不來。」

  「你這話說了有小二十年了,也沒見著啊。」

  重岸只是轉到正面,發現只一排排掛在籠子裡的鳥在隔著籠子吹噓,底下還有幾隻蛙妖蹲在那裡,那蛙妖也道:「我祖上也是闊氣過,可惜國朝開基,老祖都被拿去煉成藥材了。」另幾個蛙妖一陣長吁短嘆。

  重岸看得有趣,茶館內的人在閒聊下棋,茶館外妖物也在閒扯,這裡人與妖相處一室,倒沒什麼矛盾的地方。

  這時外面喊了一聲,「黃老爺今日手氣順,給賞錢了。」茶館裡的人聞言,都是一窩蜂的跑了出去。

  鳥妖們都是閃動著翅膀,卻是無法前去,倒是那些個娃妖都是一頭頭蹦跳過去了。

  其中一頭鳥妖羨慕道:「這黃老爺可了不得,那女兒嫁得好,縣裡修橋鋪路全給他女婿給包了,那門路,嘖嘖,不能比,不能比。」

  重岸看過去,這黃老爺原來是一頭狐妖,不過看著相貌堂堂,很有人樣,只是言語作派卻是市井的很,當是方才發家未久,一路過來,只要有人上去捧兩句,就會看賞。

  這時一隻蛙妖跳上來,道:「黃老爺,我也姓黃啊,說不定咱祖上是親戚。」

  黃老爺一巴掌把牠拍下去,「滾去,你那是泥巴黃,老子是富貴黃!」

  重岸搖頭,沒再多停留,加快腳步往那道觀而去,不多時,來到了一座香火鼎盛道觀前,但是轉了一圈後,詫異的是,沒見到幾個擁有神通法力,只是有點架勢在身,僅止於強身健體。

  倒是看守道觀的乃是一個化作人形的鶴妖,他詫異道:「你也是妖?」

  那鶴妖不願意了,「哎哎,妖怎麼了,現在這到處都用咱們啊,苦活累活道爺不願意幹,我們願意啊,我們找了活計,也能養活家人,道爺也能享清福不是?」又看了他一眼,道:「道爺是從山上下來不久吧?」

  重岸道:「你怎麼知道?」

  鶴妖道:「我這雙眼睛看人準,打遠看見道爺,就覺你老人家身上就有著一副出塵氣象,這不是一般人。再個,如今也就山上下來的道爺還和咱們這般說話了,咱們也是有道行的不是?」

  重岸道:「觀裡同道修為怎樣?」

  鶴妖搖頭道:「如今的道爺,哪願意吃苦受罪,吞服幾個靈丹下去,自能延年益壽,要說真本事的,還是有的,不過都在國朝那裡供奉著,輕易不出來,出來了,那就是地動山搖的大事了。打國朝鼎力以來,還沒出過幾回,最嚴重,也就是二十年前,靈怪犯邊,打了一仗。」

  重岸問了問,才知當年朝廷掃滅妖類,本以為天下大安,哪知道少了妖物,靈怪這東西忽然冒了出來,掃之不盡,除之不絕,如今也成一大害了。

  他深有感觸道:「天生萬物,有一消必有一長。」

  世間就如一個輪迴,有些東西看似變了,卻又沒變。但只要這個世道還在轉動向前,那看似不變得東西也終究會變的。

  而這裡就要靠道法維護了,不然一旦中斷,又將倒退回去。想到這裡,他心中豁然開悟,感覺找到了自身修習道法的意義。

  他毅然轉過身,往道觀回返。

  鶴妖道:「道爺這就走了?不再多留會麼?」

  重岸往天中看去,道:「不用留了,這廣闊天地,正待我輩追逐。」說話之間,就化一道遁光沖天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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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二十九章 載主易勢位

  重岸遁光離去之際,天中也有某個東西望到了他,但是由於他的遁光太過於迅速,所以等把消息傳送到後方的時候,他已經離去許久了。

  地陸某一處玉白色的山崗上,有尖利的號嘯之聲傳了出來,立刻有幾名在此負責監察之人被驚動了。

  「什麼人敢不顧禁令,在天域之中進行飛遁?」

  「監測到遁光等次到十五等,乖乖,好快的速度,這也幾十年沒見過了吧。」

  有一名管執模樣的男子卻是神情嚴肅,道:「何止幾十年,再往前倒推百年的測算,目前可被衡量的,最強的老妖豪天鷹,最多也就是十四等。」

  所有人都是凝重起來。

  要是是妖的話,那說明又出現了一頭大妖,這樣飛遁迅快的妖物,可以瞬息間出現國朝大多數地界了,威脅程度無疑是最高等次了。

  有一個監測吏員道:「查清楚了,那遁光是從古柴郡中為起始的,那裡方才利用抓捕了一頭疑似方才從修煉洞府中跑出來的羊妖。」

  管執道:「羊妖?」他凝視著道:「這個遁光很正,而且十五等的遁光。就算『天羅』也壓制不了,應該不是一夥的。」

  落下來了?

  「到了哪裡了?」

  監測吏員回道:「那一座位於眠丘的古道觀,這道觀的歷史……」他看了一下記錄板,似想再確定一下,道:「有記載的歷史是三千三百年。」

  「三千三百年?」

  面面相覷,有人道:「這麼久遠的道觀?那不都上溯到關朝了?」

  「對啊,這倒挺奇怪的,這等道觀若能存續下去來,必然是有大觀鎮守,可我不記得這個地方有什麼特別之處啊?」

  「就是,凡是大觀,都被國朝請入中樞了,地方上現在哪裡還有?」

  「不。」那個管執搖頭,肅然道:「那些大觀也說過,若是法力在他們之上的,『天羅』是找不到的,這等人世間可能還有。」他緩緩道:「可能這個道觀之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凝視著那裡。他還句話沒說,傳聞之中,有諸位傳道祖師行走天地之間,才使得道法昌盛,而這些祖師,是可能存續到如今的。

  重岸此刻已然回到了道觀之中,他踏過前山門,走入了大殿之中。他本待直接走到後殿去尋老師,但是腳步一挪,卻在神像之前停了下來。

  在這裡三千多載了,他從來不知道這裡供奉的神像是誰,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他路過這裡之時,這個神像都是遮蔽在陰影之中,無法看得清楚面目。

  那麼到底供奉的是那一尊神呢?

  本來他對此無所謂的。

  此刻卻不知道為什麼,很是想弄清楚。

  他重邁腳步,緩緩走到了近處,並抬頭看去,待看清楚時,不禁渾身一震。

  這個神像,居然就是他自己。

  他凝視著這尊神像,心中卻是有些明白了。

  站了片刻之後,他離開了這裡,來到了觀後尋到了張御,道:「老師,弟子回來了。」

  張御微微點頭。

  重岸一抬首,恭敬一禮,道:「敢問老師,如何方能求取上境?」

  張御看著他道:「你明白了麼?」

  重岸認真回道:「回稟老師,弟子已然明白了。」

  張御道:「你若是明白了,那麼就回去修持吧。到時候我自然會打開天地之關,敞開上進之門的。」

  重岸再是一禮,便回到了自己宿處。

  他坐定下來,按照目前進度來看,只需要再按部就班修煉一載時間,經歷陰陽生死之變,那就可以突破最後一重關隘,直入上境。

  但他此前總覺自己缺少了一點什麼東西,不敢貿然再行此法。

  故是他才決定緩上一緩。

  而下山走動了這麼一回,確定了自身道念,他卻知曉該是為何而修道。而回來目睹那尊神像,更是讓他感覺補全了最後一個缺失。

  那供奉的神像,便是那心中之神。

  這既是指他自己,又是寄托在他軀殼之中的神魂,唯有將這尊神徹底破除,他才能奮而向上。

  破除寄神,是為了獲取向上之法,得全自我。破除我神,是記得自己本來,而不是獲得大能力,便高高在上,俯瞰人間。

  這念頭升起之後,他心中便是一陣順暢暢,很快入至定中。

  張御看著上方,見到雲中有一件法器正往這裡窺看過來,而在遠處的郡縣中,出現了一個法力還算不弱的道人。

  他把袖一揮,一陣雲霧飄起,整個山丘頓時從大地之上消失不見了。

  而周圍那些監察法器,頓時就失去了目標,而在觀望的那些道人也是一驚,不過有人卻也是露出驚喜之色,道:「這是……上層道法?未想到老道我修煉三百餘載,今日卻能見到這等手段。莫非……這裡真是某位傳法祖師道場麼?」

  這層迷霧起來之後,外面之人怎麼也是無法找到這處道觀了,無論怎麼搜索,甚至將法器擺到了那山丘之上,但卻沒有任何作用,像是這一處地界完全被從世上抹去了。

  因為久探無果,到了最後,也只好留下幾個監測之人駐留此地,其餘人手都是撤回去了。

  轉眼之間,一載過去。

  張御那一縷分身定在觀後定坐,這時他目光微抬,上方氣機異動,像是一條水流衝入到了一道翻湧向前的長河之中,並融匯到了一起,同時有著一股莫大力量浸潤入此世之中。

  毫無疑問,此世通向上層之路,如今已被貫通了。

  而在這一刻,重岸也是感覺到了自身氣意似是達到了頂峰。

  他所修行的道法,只要按部就班修行,並且不受生死之關所礙,那麼就能修行下去。

  一般來說,哪怕再是天資出眾的人,也不可能保證自己當中自己不出任何紕漏,因為這是和天地爭搶天數,難以進行下去,但奈何他是從一個元神真人的神魂裡面抽取資糧,使得他有源源不斷的力量補足進來。

  現在能擋住他的,也就是天地之限。然而這座門戶此刻已被打開,再也沒有東西攔阻在他的面前了。

  一時之間,他感覺天地無比開闊,於是早已積蓄滿的氣機輕輕往上一躍,他感覺渾身轟然一震,像是撞破了某個阻礙,意念一下擴散了天地之中,好似自己於瞬間被放大了上萬倍,無數信息一齊湧入意識之中。

  這一瞬,他感覺自身彷彿便是真正的神明。可隨即又於心中否定,自己自始自終都只是一個修道人,僅此而已。

  這一念轉過,他於瞬息間將氣息收攏起來。過了一會兒,從座上站起,行至後觀,來到了張御座前,對上一禮,道:「老師,弟子僥倖成就了。」

  張御道:「你不是想看看天夏如何麼?如今兩界天關打通,你也可以去看看了。」

  重岸看了天中一眼,卻是搖了搖頭,道:「老師,弟子不是已經站在天夏界域之中了麼?」

  張御微微頷首。

  重岸道:「老師,弟子如今已是明白,今番是借了那個寄托之人成就的,只是如此會不會妨礙老師的策略?」

  張御道:「不管元夏方面如何,如今你於此成就,天夏又多得一玄尊,那已是足夠多收穫了。」

  頓了下,又言道:「不過為師作法遮掩,那人未必能夠察覺,那麼其人過後可能會用某種手段來尋你,所以你需做好準備。」

  重岸正容道:「老師需弟子如何做?」

  張御看向他,淡聲道:「他讓你如何做,你便如何做。」

  重岸不禁有些不解,他看了張御一眼,但又琢磨了一下,卻是有些明白了。這裡區別就是張御早已知曉了這件事,那麼他能知道什麼,想做什麼,全都是張御願意讓他知道,或者能夠讓他做的。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高明的策略,因為這樣一來,他說得話,做得事都是百分百的「真實」,至少是他這裡的真實。如此不太可能被對方的手段判定出來麼?

  張御看著他神情凝肅,便言道:「你不必有什麼太大負擔,既然對面已是禍亂不了天夏,那麼能否與元夏之人牽連都是無礙,若來尋你,相機應付便可,若是不來,也無需刻意去等。」

  重岸想了想,道:「是。」

  同一時刻,元夏,元上殿之內。

  黃司議走入了某處間殿之中,一個與駐使墩台內一般無二的無面之人就坐在那裡,他進入此間後,就對那人問道:「如何了?」

  那無面之人道:「還需再等一等。」

  黃司議道:「你借助了諸仙渡的氣機,莫非還無法感應到自身神魂麼?」

  那無面之人道:「天夏也有鎮道之寶,我需要小心避過他們,不然或者可能露出破綻,那就前功盡棄了。」這時他忽然渾身微微一顫。

  黃司議留意到了他的變化,道:「怎麼了?」

  那無面之人道:「我所寄托的那一人,似乎成就元神了?」

  「哦?」

  黃司議眼前一亮,道:「成了?」

  無面之人沉吟片刻,才道:「當是成了,不過元神一成,其極可能神意自主,在再度顛反主客之前,還不確定此人是否能為我所用。」

  黃司議沉聲道:「那便尋機會試一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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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三十章 接穹安平陸

  易常道宮之內,長孫廷執手中正拿著一只靈晶手鐲。

  由於下層天地變遷漫長,他也是正好將自身所探研靈性法器投入了其中,看能否自行演化。

  當然,每一個界域因為與天夏差異之故,道機是不可能完全一樣的,所以便是那裡出了成果,也是不可能直接拿來用,但是其所展現出來的方向卻可以提供參鑒。

  就像昊界的造物,儘管與天夏本土不同,但一樣可以為如今的天機造物作出指引。

  而這裡的演化也沒讓他失望,經過了數千年,這裡的靈性法器也是走了一條自己的路來。

  但缺點也是不小。

  他將手鐲擺在案上,要牽連此物,則需要建立一個個靈巢,這些靈巢即便在天夏也是必須建立的。

  但在那方世域可以毫無顧忌的使用,那是因為那方世域有著大體上平和的環境,還有強大武力,保證沒有內外之敵。

  而放在天夏不一樣了,這是給真修聯絡所用,所以大體是用在鬥戰之中的,鬥戰之中根本不可能鋪設這些東西,就算擺了出來,敵人一發現就可將之破壞掉。

  且鬥戰一旦超出靈巢的範圍,那修道人之間就無可能再有聯絡,限制實在太大。

  要知道玄尊的移動根本不是尋常距離能約束的,若是在虛空之中,越渡日星只是等閒之事,那是遠遠超出了靈巢的涵蓋範圍了。

  況且靈巢做到這等事,也是因為純靈之所與現世相連,那麼就可以借助無處不在的靈性,這在天夏是可行的,哪怕有濁潮和大混沌的干擾,都是有可能做到的。

  但這也僅限於在天夏本土鬥戰,玄廷上層所想的,時間過來若能局面反轉,也是要反攻到元夏去的,要是到了別的地界,沒有靈性力量,那此物也就沒有用了,所以靈巢最多只是一個過渡,遲早是要拋棄的。

  這個問題他必須解決。

  他心下想著,「如果是能完全的掌握純靈之所……」

  要是能掌握純靈之所,那是一切問題都可得以解決,可惜現在達不到這個程度。

  那麼退而求其次,找幾個頭挨近純靈之所層次的大靈,或許暫時解決眼前的難題。

  想到這裡,他站起身來,吩咐神人值司道:「備飛車,我要親去清玄道宮一回。」

  下層世域之中,就在重岸成就元神那一刻,張御也是放開了對道觀的遮掩,在相隔一年之後,道觀所在的山丘又重新自迷霧之中顯現出來。

  然而消息報上去後,上面卻一時沒有什麼回音,因為此世與天夏牽連了起來後,也是使得此世的統治上層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重岸在諸多妖物口中所聽到的國朝,正式名稱是「陸盟」。

  「陸盟」自建成起來,幾乎將以往侵害生民的妖物和邪道修士都是清剿一空。

  但是對於修道這等作法,陸盟卻並不是主動去推動,反而是持消極態度的,對於各方的道觀收編和收繳藏書,禁制主動各方傳播道法。並且讓法力高強的修道人離開修煉洞府,去往固定地點居住。

  因為陸盟發現,個人力量的強大,並不利於陸盟的安穩,更易滋生出各種事端來。

  與此相反,法器一道倒是在陸盟很是興盛。因為陸盟發現,法器並不完全需要修道人的駕馭,而且法器的層次也可以很高,特別是在舉全國之力打造出了「天羅」之後,那更是不再需要個人武力了。

  如今對付上層力量,哪怕是一個尋常修道人,就能借助天羅之力鎮壓以往的那些大妖和大修士了。

  「天羅」是由諸多法器嵌聯到一處的,能夠通過不斷更換法器完善自我,這就像是一個能夠自我修行的法器,且還能夠通過遍佈世界各地的靈巢監察每一個神異力量。

  天羅出現的百多年來,除了閉關修持數百年不出之人,幾乎沒有像樣的修道人出現了,法力最高的一群人都在國府都城養老,都被天羅壓制的服服帖帖。

  所以如今這個天地之中,排除重岸,還有那些寥寥無幾即將跨入上層的修道人,層次最高的無疑就是『天羅』了。

  只是眼下此世被打通了天地關,與天夏勾連到了一處,力量層次的限礙瞬間就被抹除了,天羅便首先變得活躍起來。

  天羅首先是一件無意識的法器,所以並不會主動躍升,可只是通過此物變化也是不難判斷出了天地進行了某種變故。

  可是他們還並不能判斷出準確的情況,上層限礙的打開,固然能靈此世的修道人能夠修煉到更高境界,但並不意味著修行變得容易了。

  那些能夠修煉到元神照影層次的修道人,無論在哪個世域都是少數,而此世對於道法又是進行一定壓制的,所以更廣層面的變化幾乎沒有,便有影響,也或許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看到。

  天夏對於陸盟的作法都是看在眼裡,但是並沒有進行任何干預,因為陸盟無論如何做,出發點也是為了整個國度內的生民安妥而考慮,畢竟大妖和修道人的破壞力的確很大,解決的方法也並不是止有一種。

  畢竟世域道機都是不同,所採取的方法也不可能是千篇一律的。現在此世既然走出了自己的道路,那麼就不應該橫加干涉。

  而且天夏上層也想看看,這方天地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可是這樣一來,如今的陸盟也就沒有上層修道人出現去天夏進行交集了。

  天羅的活躍只是一時,很快就回歸了正常,陸盟也是恢復了對整個地陸的監察,然而他們卻是忽然發現,那座重現的山丘道觀之上,卻是出現了遠超層限的靈光,不由大為緊張。

  他們並沒有忘記意一年之前達到十五等遁光,然後這一次重岸成就,元神的出現,其力量層次更是使得遠遠超出了「天羅』的檢測上限。

  陸盟上層清醒意識到,這是有更高層次的修道人或是妖物出現了。

  他們清楚,陸盟的成功得益於「天羅」,並借天羅的力量維繫著整個地陸的方方面面,可這最強的一點,同樣也是最弱的一點,一旦有超越天羅的力量出現,那麼足以顛覆或擊潰整個陸盟。

  現在的情形絕對不能亂。

  故是陸盟上層經過了一番商議,便派遣了數名專員,徒步來到了山腳,請求與山上的修道人見面。

  重岸這個時候正坐在神像之前擦拭著一枚玉匕,他現在成就了元神,也需要有一件合適自己的法器了。

  他從張御那裡瞭解到,修道人光靠自身法力與人鬥戰,除非是你的法力超人一等,否則萬難敵過持有法器的同輩。

  真要去到天夏,那也要等到自己把法器祭煉好,還有把另一件事處置好之後才去。

  那名老道人這時走了進來,對著他一禮,道:「觀主,下面來了國朝的人想要見你,觀主要見麼?」

  重岸嗯了一聲,道:「既然來了,那就見一見吧。」

  他所要處置的事情中,有一件就是關於陸盟的事,畢竟他也是此間土著,也同樣關心這裡的生民。

  老道人揖禮去了。

  沒有多久,有兩名男子走了進來,為首一個,長相溫雅,氣度非凡。他們見到站在大殿之中的重岸,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神色,上來露出微笑,很是客氣的行了一個中規中矩的古禮,道:「我名越子彬,敢問這位道長怎麼稱呼?」

  重岸道:「貧道重岸。」

  越子彬不禁與身邊的同僚相互看了一眼,儘管他們表面看著平靜,但心下卻是深深震驚。

  來此之前,他們特意瞭解過了這座道觀的歷代觀主,有些人的名字早已散失的在歷史塵埃之中,有些人則名聲很大,廣有當地傳頌。

  但是有一個人必然會記得,那便是初代觀主,其道名便是「重岸」。

  而假設歷史上那位與眼前這位是同一個人,那麼這人至少就是活了三千三百載,他們是知曉的,便是一些厲害的修士,也從來沒有人跨越過八百載的壽數。

  妖物或許可以活的更長,譬若一些草木精靈,但是它們修行緩慢,遠遠比不過修道人,且還有上限,看它們的壽數沒有比較意義。

  而在修道人之中,壽數幾乎就等同於實力。那麼前些天那股超越層限的力量,很可能就與此人有關了。

  越子彬定了下神,道:「我們今天來此,是為恭賀觀主成就了前無古人的功行。」

  這是一句試探,重岸卻沒有遮掩的意思,點頭道:「那多謝了。此世中人,過去的確是沒有一個修煉到我這般地步了,今後是不是有,也很難說。」

  越子彬心中更為震驚,心中也多了一份疑慮,因為看這位的意思,似乎歷史上那些過去存在的修道人,也沒有一個人的修為能高過他的。

  雖然他懷疑在吹噓抬高自己,但至少目前來看,地陸上的確沒有能在力量高過這一位的了,「天羅」也不行。

  他道:「重岸觀主。」他盡可能使得自己的態度較為誠懇,「你是前輩高士,不知對如今的陸盟有什麼看法呢?」

  重岸想了想,道:「我還不知曉,而且我的看法其實不重要。」

  越子彬不解道:「不重要?」

  重岸背負雙袖,淡淡道:「因為我做事之前還要問過我老師的意思,他老人家有所決定之後,才輪得到我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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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三十一章 異算暗潛附

  越子彬等人聽了這話,心頭猛地一震,忍不住露出驚異之色。

  面前這位的本事,本身已經非常非常了不得了,可這位據說背後還有一位老師。而且聽這位的語氣,這位老師還尚在人間。那豈不是說那位比面前這位活的更久,修為更高?

  他們心中不禁沉重起來。

  來時他們曾請教過一些國朝收攏的修為較高的修道人,詢問他們更高一層的修道人會有哪些具體表現。

  有些人言之鑿鑿,說什麼修為若是再上一層的,當是推山移海,挪動星辰。而謹慎一點,則說法力大致無法估量,他們難作描述。

  雖然這些言語可能有意誇大,但能臻至上層定然是不弱的,保守點看,這也應當是能和整個陸盟對抗的力量。

  這樣的人有一個已經很難應付了,要是再多一個,又該如何是好?

  只是這時候,越子彬那同行之人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看了後方的那尊神像,他心下不禁重新燃起希望,道:「貴師莫非是傳說中的傳道祖師麼?」

  每座道觀都有供奉傳道祖師,若是其師乃是這等人,那也說得過去,但他們設法推證,傳道祖師即便真的有,恐怕也早就不存在了。

  然而重岸的話卻是令他們心往下沉:「這上面供奉著只是一尊尋常神像罷了。」

  他往後看了一眼,「其實我們修道人並不需要此神像,只是凡俗中人希望此神在這裡,所以才在這裡罷了。」

  越子彬平穩了一下呼吸,道:「那貴師不知道在何處,我等可能有緣拜見麼?」

  重岸道:「老師從不見外人,自我拜師之日開始,老師便不出外過,這座道觀真正的觀主,也是老師,而非是我。」

  越子彬想了想,道:「那不知道貴師又對陸盟是何看法?能夠請重岸真人將此問轉呈貴師呢?」

  重岸道:「可以,我過後會問一聲的。」

  越子彬雙手一禮,道:「那拜託了,今日來得冒昧,便不打擾重岸真人清修了。我等就先告辭了。」

  他今日只是來試探一下,雖然重岸態度不明,但總算是能談的,這不算好消息,但也不是什麼壞消息,而且他也需把今天談到的東西擬成文書送回去,讓陸盟上層也是知曉。

  重岸道:「山腰那便有客舍,可以住下,也可免得尊駕一行人往來奔波。」

  越子彬道:「多謝真人好意。不過越某卑微職淺,身不由己,還有上官要應付,就不在此多留了。」

  他們清楚的很,大修感應之下,他們一舉一動都會被察知,他們哪肯在山中多留?寧可多跑一些路。

  重岸也由得他們,道:「那諸位好走。」

  越子彬等人與他辭別之後,便就下得山來,回到了郡縣之中,他們立刻將今天所說的話擬成呈書送傳回去。

  雖然這一次總共也沒說幾句話,但是透露出來的信息卻很多。

  陸盟上層收到消息後十分鄭重,尤其是關於重岸老師的那件事,更是讓人覺得壓力極大,有些人不禁懷疑這是不是重岸編造出來的。

  但馬上有人反對,以其能力,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而且他們事先喚了許多修道人前來問詢。可以推測出,修道人到了一定層次,是不會主動亂認師長的,因為這裡是講承負的。

  還有一個,若說重岸是為欺瞞他們,那是單純站在凡俗的位置上考量了。

  修重所站的那個境界,便沒有那些修士說得那麼厲害,但光從所檢測到的等次上看,的確已經脫離凡人之身,其之所需,與凡人所需完全不一樣了,換言之,雙方的追求不同了,不能用他們的思路去推及其人。

  人世間的權利、地位可能根本不在其人眼裡了。

  假設是如此,那麼這位卻還仍不拒絕與他接觸,那麼所謀求的東西很可能涉及更廣闊的層次,無論那是什麼,都必須要慎重對待。

  陸盟上層很快達成了一致,並發回了傳訊,要求越子彬繼續試探,並且還讓人連夜讓人準備了一些禮物送了過去。

  重岸在越子彬等人離開之後,也是心中尋思,看來如今世道,修道人的確是被壓制的厲害。

  別的不說,這次來與他們打交道的人,明顯都是國朝上官,品秩都是不低,但偏偏沒有一個修道人隨行,哪怕當中提供意見的人也沒有。

  當然也有可能是陸盟怕這些修道人與他見面,進而生出更多不應該有的想法,可能這個看法還居多一點、

  他轉回到了後觀,尋到張御,道:「老師,陸盟的大致還會來,弟子會繼續與他們打交道的。」

  張御嗯了一聲,道:「如今你既已成就元神,那麼有一件事,該是你去辦了。」

  重岸神色一正,道:「老師請吩咐。」能讓老師特意關照的,那定然不是小事,他不由想到了寄附身上的那道寄魂,暗道:「莫非是與此人有關?」

  張御這時攤開手掌,道:「你且觀之。」

  重岸目光看去,初時什麼都沒有看見,但是他很快神情一凜,因為張御手掌之中有一個極為微小的蟲豸。即便以他這個元神真人目力,也要張御這無暇若玉的手掌為底襯,方才能看得清楚。

  他心中一跳,道:「這東西莫非也是……」

  張御微微頷首,進入這個天地之中並不是只有那個寄魂,還另一種東西也隨著那個神魂被一併帶進來了。

  這便是此前裘道人先前告知他的,那可禍亂天夏的異蟲。

  他道:「此蟲與那寄魂一同入世,其別有神異,只要有一隻留存下來,就可以不斷繁衍,擴散至天地每一個角落,其之層次越來越高,進而傾覆世域,甚至牽連到天夏。」

  此蟲一旦散發開來,只要上下層關打通,那麼便也能跟著進入天夏,且那是真正的天夏內層。而不是如之前一般僅僅散播在虛空之中。

  重岸一驚,道:「那弟子身上……」

  張御道:「此蟲雖然在那寄魂之上,但顯然是為了避免一損俱損,故在入世之後很快便與之脫離了。」

  這一招看得簡單,但其實非常隱蔽。處置之人若將寄魂處理掉了,還忽略了其餘,那極可能就會中了算計。

  重岸聽到此等佈置,也是一陣心驚,因為此蟲的確很發現,要不是老師提醒,他憑自己根本望不見。

  張御道:「如今這東西正潛伏在法器天羅,還那遍佈陸盟諸州郡的靈巢之中。但其最終目的應該是天夏,所以現在仍是蟄伏不動,其當是在等待著更多上層之人出現,然後攀附著混入天夏本土。」

  重岸不解道:「這東西威脅這麼大,老師先前既然發現,為何不出手剪除呢?」

  張御道:「那是因為此物暫時維持在一個安妥的範圍之內,還沒有擴散危害,如果一旦超出此限,我自會出手根除,但是如此一來,元夏那邊肯定也就知道神魂寄附失敗了。不過若由你來動手,那便不同了。」

  此蟲雖然依附在神魂之上,但那個神魂御主應當是不知曉,因為這增大了暴露自身的可能。

  這些年來他與元上殿鬥戰,對這位對手稱得上是非常瞭解了,對其內部矛盾也很清楚,一看就是上下兩殿玩弄的花招。

  所以他也準備利用這個矛盾,讓重岸來解決此這異蟲,那麼異蟲背後的勢力就可能錯判為這是被神魂御主發現的,歸根到底還是他們自己內部的爭鬥。

  當然這是理想情況,說不定元夏有辦法判別真相,可試一試總是無妨。

  重岸吸了口氣,堅定道:「弟子會盡一切可能剿除這些異蟲的!」

  張御道:「不管你是不是願意,你自身乃至這片天地都已經牽涉到了天夏與元夏之爭中,所以你們是脫離不出去的,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重岸鄭重道:「老師,弟子明白的。」

  待過去三日之後,越子彬等一行人再度來到了道觀之中,並將上層準備的禮物送給了重岸。

  越子彬笑道:「知道真人乃是遠離塵俗之人,一般東西或許看不上眼,我們塵俗之人,也沒什麼好東西,只有覺得這等東西最是珍貴,也不知道真人喜不喜歡。」他示意了一下,身後之人就將禮匣打開。

  重岸看了過去,見這是一副輿圖,除了陸盟如今的地陸山川,裡面有諸多地界子民的生活繪圖,內容鮮活,十分之生動,旁處還有文字注釋,寫得是如今陸盟的各種民生成就。他看得十分仔細,最後道:「越先生,有心了,這禮物我很喜歡。」

  越子彬聽他這麼說,心中一定,這說明這位不是一個視下層生靈如草芥之人。

  重岸這時道:「兩位的來意,我是知道的,關於貴盟,昨日我已問過老師了。」

  越子彬二人不禁露出注意之色,重岸繼續道:「只是老師言說,我方天地之中,正有一場無聲災劫,雖目前還未發動,可一旦現出,天地內所有生靈都無法存續。」

  越子彬神情嚴肅了許多,道:「敢問重岸真人,不知道災劫起於何處?」

  重岸看向他們二人,道:「目前這場災劫,乃在『天羅』、在『靈巢』這兩物之上。」

  此言一出,越子彬這一方所有人,神情都是陡然為之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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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三十二章 去蝕維新紀

  越子彬等人之所以失色,那是因為「天羅」、「靈巢」乃是陸盟的根本,可說陸盟的穩固統治都是靠著這兩件東西維繫著的。

  若是這兩物出現了問題,那麼陸盟就壓不住那些內部那些蠢蠢欲動的妖物,也壓不住對他們不滿的修道人,長久建立起來的秩序瞬間就要崩潰。

  現在重岸矛頭直指這二物,著實令人不得不懷疑他的用心。

  越子彬努力平復心情,盡量用平緩語氣道:「那麼請教真人,這兩物究竟有何問題呢?」

  重岸沒有直接回答,道:「前些時日的天地之變,想必兩位也是知曉了吧?」

  他說得自然不是自己成就元神的事,而是天地貫通,上層界限被突破一事。那時候陸盟的天羅也是因此而產生異動的。

  越子彬道:「此事與此有關麼?」

  重岸道:「老師告知我,有一種天外到來的異蟲,早在我們生民出現之前,就已潛伏在了這方天地之中,只是牠們一直以來都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動,只是如今天地貫通,卻是有可能醒來。

  這東西繁衍之力極強,若是置之不理,一旦氾濫開來,那足以覆滅整個天地,到時候不說陸盟,包括此世之中所有生靈,都難逃此劫。」

  越子彬聽他說得這般嚴重,囑咐下身邊人,讓其把原話記下,他們手腕上那件法器手鐲本有記錄音聲之能,只是前幾日他們試過了,此物在重岸面前卻是不起作用,所以只能如此。

  他鄭重道:「重岸真人,我並不是不信閣下之言,但是這件事很是重要,真人可能拿出證據麼麼?」

  重岸將手攤開,道:「諸位可是看到了麼?」

  越子彬等人都是目光看過去,試圖從上面找尋什麼,但是最後都是面露疑惑,相互看了看,道:「恕我等眼拙,什麼也未曾看到。」

  重岸道:「那個異蟲有一隻就在我手掌之上,只是太過微小,故是唯有我這個道行的人方能看得清楚。」

  越子彬道:「那麼現在也就是只有真人你能夠看見了?」

  重岸道:「除了我老師,此世之中,也的確只有我能清晰望見此物了。」

  越子彬道:「真人今日所言,越某許多都是難以理解,不過我們回去之後,會如實回報給上層的。」他拱手一禮,道:「那今日便先告辭了。」

  重岸道:「越先生請便。」

  越子彬一行人再度下得山來,這一次他們沒有再停留,只是讓一個同袍留在這裡以待萬一,自己則坐上法器飛舟往國都而去。

  隨行之人道:「就算真的有那異蟲,那東西我們望不到,也是很難取信於人,可這位卻偏偏這麼說,那要麼是真的,那麼就是另有目的。」

  越子彬道:「事情不是我們能決定的,我們能做的,就能盡量將真實情況報告上去。」

  兩天之後,他們回到了國都,並將有關於重岸所言的一切送呈了上去。

  陸盟上層得悉此情形之後,召集大部分上層商議此事,可是大部分人對此都持反對態度,天羅和靈巢對陸盟太過重要了,一個是武力的依托,一個傳訊的保證,哪怕上層諸多再是理智,自身願意相信重岸,也不可能將涉及整個陸盟安危的東西一起交託給其人。

  有人嚴肅道:「他如果要騙我們,目的是什麼?」

  「也許是為了功行,也可能是為了需要一件趁手的法器。」

  這個理由似乎很合理,因為天羅本身就是法器,也具有很大的潛力,現在重岸成道,盯上了此物也是有可能的。

  此中一名坐於中位老者道:「如果此事是真的呢?」他看著眾人,「或者我們換一個說法,如果我們不答應,他非要做,我們做好與他對抗得準備了麼?」

  他見眾人沉思,又道:「對抗我們不怕,但怕做錯了事,辜負了億兆生民。」

  他回頭吩咐了一聲,身邊的隨員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帶了一名老道人進來,他道:「這是名淬觀的觀主,如今也有四百壽了,經歷了兩朝之變,諸位不妨聽下他的意思。」

  這位老觀主站了出來,行有一禮,道:「老道人不懷疑這位重岸真人的話,但涉及國之大事,知道不能如此輕率,聽信一面之詞,故老道提個建言,我們可以讓重岸真人立誓,證明他所說之言是真。」

  修道人可以對自己所為之舉立誓,若是違誓,那麼必受得承負,立誓越重,代價越大。

  聽了他的解釋之後。底下有人道:「所以只要這位重岸真人願意立下誓言,那麼我們可以確定他的話是真的?他若不願意呢?」

  「他不是為了生民,為了天地麼?若是真為此,那麼這位應是願意的。」

  中間那位老者沉聲道:「不管他如何回答,我們現在開始,就要開始做好他否定的準備了。」

  眾人凜聲稱是。

  數日之後,重岸收到了陸盟遞過來消息,他道:「要我立誓?」

  越子彬有些緊張的看著他,道:「是的,還望真人諒解。」

  重岸考慮了一下,道:「可以。」

  他知道,這是取信雙方的基礎,若是只用一個誓言就能溝通,他是十分願意的。

  越子彬心情放鬆下來,道:「那真人,國府諸位,希望真人能在他們面前立誓。」

  重岸道:「好,就如此。」

  其實也就是雙方都對修道人的忌諱並不清楚,陸盟那邊才會提出在眾人面前立誓之言了,要知這等舉動,對某些修道人來說那就意味著羞辱,換一個偏激一些的修道人,不當場發作就不錯了。

  但是重岸不講究這些,在他心裡,只要解決事情,立一個誓言不算什麼,而且他也不覺得自己就該高高在上。所以與越子彬約定之後,就在十天之後來到了陸盟國都,並當著陸盟一眾上層之面立下誓言。

  此誓立下之後,仍有與他熟悉的越子彬帶著他,來到位於中樞之地的最高山峰之上,並指著飄懸在上空如閃爍星辰一般的法器,道:「重岸真人,便是天羅了。」

  重岸仰頭一望,便飄身上去,只是伸手一捉,就拿到了天羅之上。

  底下所有人都是緊張的看著,這位到底是不是要拿此物做些什麼,馬上就可以見分曉了。

  仍然出乎意料的是,重岸在上空之間沒有停留多久,很快就下來了。看來他的確只是上去檢查了下。

  越子彬上來著緊問道:「重岸真人,如何?」

  重岸道:「我已是查驗過了,那些寄蟲遍佈在了這法器每一處角落中,已與之融為一體,雖然此刻還沒有真正發散,但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此蟲一旦發作,會在瞬間傳遍所有『天羅』原本可罩及的地界。」

  越子彬神情嚴肅,他想了想,問一個問題:「敢問真人,為什麼這異蟲現在還沒有發作,是在等什麼呢?」

  重岸沉默了一會兒,道:「是在等某一個上層之人去到天外。」

  「去到天外?」

  隨行的一個修道人不禁說道:「重岸真人,這說的是道傳祖師所說得天外之天麼?」

  重岸點了點頭。

  那修道人激動道:「天外之天果然是存在的!」

  越子彬鄭重問道:「重岸真人既然這麼說,現在能去到天外之天的應該只有重岸真人你一個人吧?」

  重岸道:「現在的確只有我一人。」

  有人不禁言道:「那,重岸真人你……」

  然而話未說完,卻是收到越子彬的眼神示意其,那人連忙閉口。

  其雖然沒繼續說,但是潛台詞已經很明顯了。這樣的話,你不去天外不就成了,你難道非要為了一己之私,侵害所有人麼?

  重岸道:「我知道諸位如何想的,但這非是我自己所能決定的,就算我不去到天外,此蟲就真的不會發作了麼?

  諸位願意將自身乃自舉世之安危寄托在敵人仁慈之上麼?何況這異蟲是從天外來的,天外的危險不去解決,難道就可以保住這方天地了麼?」

  越子彬想了想,道:「那麼真人打算如何處置?」

  重岸道:「不止是天羅,那靈巢應該也已經與那異蟲完全融匯在了一起了,必須諸位,你們仍打算使用這兩物,那就需要將原來的毀棄,重再打造一個出來。」

  越子彬神情一變,隨即苦笑道:「這個代價恐怕太大了,我們恐怕很難做到,非要如此麼?」

  重新道:「必須如此,你們不用指望能用小部分的代價解決此事,必須要推到重來,方能革除此物。」

  無論天羅、靈巢、都不是一個單獨的法器,而是有主有次,其之下層法器可謂遍佈整個地陸,常常需用新的法器來替換舊的,可新的一旦替換上去,立刻就會被寄蟲所侵染,所以唯有再造一個才可一勞永逸解決所有的問題。

  越子彬苦笑道:「若真需如此,恐怕整個陸盟都會有大動盪的,而且我們即便我們能做到,莫非不會驚動這些異蟲麼?」

  重岸認真道:「我可以相助你們,在你們造好新的法器之前,我會幫你們維定陸盟的上下秩序。」


bpd 發表於 2022-4-14 00:37
紫樞 第三百二十三章 顯威獲兩安

  越子彬一行人聽到重岸的建議,一時都不作聲。

  重岸道:「我知道貴方的顧慮,我們彼此尚還無法完全信任,哪怕你們讓我來查驗,哪怕我立下了誓言,諸位還是覺得我或許會做些什麼。」

  越子彬沒有辯解,而是道:「重岸真人,陸盟身負所有人的期望和安危,我們做事不得不慎重,希望真人能夠理解。」

  重岸道:「我理解你們,但我有辦法讓你們信任。」

  「什麼辦法?」

  重岸轉過身來,道:「你們且看這裡。」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陸盟國都之中所有見過重岸的上層統治者,不論此刻身在何處,都是覺神思微微一個恍惚。

  而下一刻,所有人發現自己都被挪移到了一處海邊的懸崖之上。

  其中熟悉地理的人立刻判別出來,這是陸盟地陸邊緣的迷失洋,與國度相距至少五萬里。

  這些人在弄清楚情況之後,都是神情一變,毫無疑問這是重岸所為,他們沒想到這位居然有這般能為,他們明明是在天羅保護範圍之內,可是居然沒有起到半點作用,這豈不是說,陸盟所具備得守禦之力,對此人幾乎是不設防的?

  但也有人想到,此人此前去了天羅查看,會不會是方才在天羅之上動了什麼手腳?

  重岸此刻沒去管諸人怎麼想,而是道:「諸位,請看這裡。」

  說著,他伸手對著下方一拿,只聽的隆隆聲音響起,隨後一副壯闊至偉的景像在諸人面前顯露了出來。

  只見下方萬頃海浪洶湧翻騰,入目所及範圍之內,所有的海水竟是於數個呼吸之間抬起千丈之高,偏偏又懸在高處不曾塌落下來,像是在諸人面前豎起了一座海水巨壁。

  面對此等場景,眾人不由震撼失聲。

  然而到此並沒有結束。

  重岸此刻又是伸手一指,只見天穹之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閃爍光芒,眾人開始不解,可是很快就明白過來,那是無數星辰正從高空急驟墜落而下。

  在這等毀天滅地的景象之下,有一些人終於忍不住驚呼起來。

  此時此刻,他們也是顧不得喝問重岸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感覺自己在這等偉力面前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坐以待斃。

  可當這些星辰眼見得就要落到大地和他們頭頂上時,卻又生生停頓了下來,並一個個懸浮在了那裡不動。

  此時此刻,每一個位於下方之人都能看清楚這些星辰凹凸不平的形體,和那坑坑窪窪的表面,周圍只有一陣陣粗重而急促的呼吸聲。

  重岸這時一揮袖,這些星辰轟然震開,卻是憑空分裂成了諸多更為細小部分,可其雖然被震碎了,卻仍可稱得上如山嶽般大小,且一個個飄在了天空之中,似是被某種力量浮托在了那裡。

  重岸回過身來,神情淡然的看向諸人,道:「諸位可明白了麼?」

  在場眾人相互看了一眼,此刻哪還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位自身所擁有的力量足以毀天滅地,能夠於頃刻間毀滅他們乃至整個地陸,既然有這等能為,那又何必多此一舉來算計他們呢?

  而且那懸浮在上的隕星也是在隱隱提醒他們,這東西隨時可能落下來,就算有天羅,也是抵擋不住的。

  一名老者不免嘆息道:「難道我們以往的路走錯了麼?」

  在遇到重岸之前,他們委實難以想到,修道人的力量竟是能夠達到這等程度,在這樣的力量面前,似乎什麼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重岸看了看他們,卻是道:「諸位不必如此想,我老師曾言,諸位的路並沒有錯。」

  老者精神一振,看著他道:「哦?可以說說貴師是如何說得麼?」

  重岸道:「我老師說了,無論是推動修持,還是立造法器,所為之者,都是為生民立命,為世開道,而無論做什麼,維護生民之利,此乃是首要之義,而只此一步,陸盟便就不算有錯。」

  他親自在這世間走了一圈,不敢說看到了所有,但是以小見大,也是見識到了一些東西,此世的確還有很不公,還有很多瑕疵,但對比數千載之前,那卻不知好了多少倍。

  且沒有什麼事情就能一步做好的,當中總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只要大體上的方向上是對的,那就是對群體是有利的,而各種弊病則是要在前進中逐漸革除的。

  其實生民之求很簡單,有的時候無非就是要維持一個底限,可過去那些朝廷,有些卻是連底限都是維持不住。

  那老者慎重道:「重岸真人,我們既然都在這裡,那麼今天就把此事定下,但且容我們先行商量一下。」

  重岸點點頭。

  老者轉過身,與一眾陸盟上層在進行了簡單的商議,並很快達成了一致。

  沒有多久,他來至重岸近前,道:「重岸真人,陸盟同意你的提議,願意將重新打造天羅和靈巢。而在失卻這兩物的期間,陸盟秩序卻是需要依靠閣下來維護了。」

  重岸欣然道:「若是這樣,那便最好了。」隨後又道:「在下也是不會有負所托。」

  老者道:「那一切便就拜託了。」說著,他對著重岸鄭重一禮,而底下一眾人等也是對他一齊行有一禮。

  重岸也是神情一正,還有一禮。

  老者道:「真人,打算何時開始?」

  重岸道:「越快解決越能放心,不過在正式動手之前,我需要回去見老師一面。以確保天外無虞。」

  「天外?」

  老者點點頭,道:「貴師也是天外之人吧?」

  重岸道:「有些話現在不方便說,但我可向諸位保證,等到天地之內一切安排穩妥。我會將一切都告知諸位的。」

  老者道:「好。我們齊心協力,一起渡過這等難關。」他又笑了一下,道:「勞煩真人我等送回去吧。這裡海風甚大,真人比我等更年長,可老朽等人比不得真人是修道人,這把老骨頭可受不住。」

  重岸笑了笑,他又一揮袖,於瞬息之間將所有人都是送了回去,只留他自己一個人尚在懸崖之上,他隨手平復了面前海浪,卻是獨獨留著那些碎裂隕星沒動,而後一晃之間,也是遁去不見了。

  沒過多久,他轉回到了道觀之內,並直奔後觀而來,來張御坐持之地,上來執有一禮,道:「老師,弟子回來了。」

  張御道:「事機如何。」

  重岸道:「陸盟已經同意了弟子之所求,下來他們會人讓我煉化天羅和靈巢,而後由我護持他們一段時日。」

  張御道:「那異蟲可能是有意識的,所以你處置起來需要額外小心,不要暴露了自身。」

  重岸慎重道:「弟子明白。」

  張御道:「在做完此事之後,我會讓玄廷發一份詔書下來,此後你便正常行事,不過我先與你說明,你此後無論去了哪裡,都不必多問,也不必多打聽。」

  重岸點了點頭,他是清楚的,有那個寄魂在,他目前尚還不能去知道太多東西,不過他是情願應下此事的。

  元夏無疑是諸世第一大敵,打擊了元夏,那就等於維護了自己所在世域,也是維護了天夏。

  張御道:「你且放心去為吧,天外之事,自有為師來應付。」

  重岸躬身一禮,退了下去。

  張御則是望向虛宇深處,在這方的天地上層界限打通之後,雖然最後一枚大道之印仍然無法觸及,可那始終牽連的感應卻是變得強烈了許多。

  若是每扶托出一個世域,他的感應就會壯大一分的話,那麼從這般看,再扶托數個天地,就可與此印逐漸接近,甚至將之抓拿到手了。

  而不是漫無目的的去尋覓了,只是首先要保證,這當中不出得任何問題,這些天地看來也需維持其存在下去,而不能有所破毀。

  重岸離開道觀之後,再次來到了陸盟,按照與陸盟一眾上層的約定,他留下一具分身鎮守此間,而自己則是去往天穹之上祭煉天羅。

  這件事不是一蹴而就的,雙方之間需要配合行事。

  陸盟會將與聯手的事情公佈於眾,其中著重宣揚他的神通能力,這樣可以震懾宵小,以防天羅無法運轉的時候出現問題。

  根據事先判斷,將天羅和所有靈潮重新打造起來,哪怕集中整個陸盟的力量,也要三到五年的時間,若是當中有什麼變化,還有可能拖得更久。

  其實天羅還好說,有了重岸已然無礙,可是靈巢則涉及陸盟方方面面,如今每一個陸盟之人都會用到,要是一旦中斷,那就是可能出得大問題的。這便需要一個洲一個洲有次序的鋪遞,才能保證不生變亂,且當中還不能關聯到一處,以防那異蟲侵染。

  重岸到了天穹之後,便先耐心煉化天羅,此前陸盟曾擔心他圖謀此物,想將此祭煉成法器,可現在看起來,這倒的確是可行的。

  這東西雖然不是他自己祭煉的,可所用一切寶材可說是與他同出一個天地,與他尚算契合,倒真是可以嘗試一下。

  在他不間斷的祭煉之下,很快三載時日過去,天羅已是在手中化作了一枚閃爍著光亮的璀璨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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