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8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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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二十四章 渡引在別途

  重岸運轉了一下天羅,此物可增進他自身法力,也能當作守禦之器,算得上是好用,於是將此收了起來。

  三年中他的精力全數投在這上面,這時他才有暇關注俗世。

  「天羅」被煉化期間,並沒有引發任何動盪,有他的分身坐鎮,震懾之力反倒比以往更強了。特別是那些懸浮在迷失洋上的隕星山嶽,更是明晃晃的昭顯其之實力,沒人敢出來作妖。

  而陸盟這些時日也並沒有先打造天羅,而集中全力築造新的靈巢,如今差不多已是完成大半,此刻正好配合重岸將原有的靈巢逐個卸下去,方便他將之煉化,在有序安排之下,一切都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在此過程中,因為群體性的減少,那些異蟲終於是發現了不對,他們也是試圖逃竄。

  奈何這異蟲雖然具備去到高層的潛力,但並不意味著現在就有抵抗上層力量的能力。若不如此,牠們也就失去隱蔽性,也完不成長久的蟄潛目的了。所以很是輕易的就被重岸拿捏到了一處,一隻也未能逃了出去。

  實際上此蟲的危害也就是在繁衍爆發,不為人知的時候,現在提前知曉了這些東西有何危害,又能觀察到牠們,那麼很容易就就能處理了。

  重岸為了確保這些蟲子一隻都不漏,耐心處置兩載之後,成功將所有躲藏在靈巢之內的異蟲都是煉化了去。

  到此為止,算是大功告成。

  而在異蟲被處理乾淨的那一刻,元夏元墩之上,某個修士忽然心緒不寧,他先是去了自己豢養蟲豸的地方看了下。見那母蟲焦躁不安,卻是神情微變,沉吟片刻,還是往元上殿而來。

  落至殿前,他徑直進入了下殿,繞過一扇陣門,進入了一座華麗宮闕之內,通稟了一聲,被迎入進去。

  向司議正在裡面等著他,身後跟著一名親信弟子,見了他面色有些焦急,他笑了笑,道:「怎麼了?這個時候跑過來,可是自天夏那邊感應到什麼了?」

  那修士道:「向司議,方才母蟲焦躁,這等情形,可能我等所投入的蟲豸被發現了。」

  向司議身邊弟子出聲道:「天夏那裡不好推算,你可不要看錯了!」

  修士小心回道:「那些異蟲與母蟲本為一體,等若是肢體一般,故是受損亦會有感,如今這般焦躁,恐怕……」

  那弟子道:「你能確定?」

  修士道:「這……」

  向司議揮了揮手,道:「天夏變數太多,難以推算,你這麼問是為難他了,不過天夏只要發現了一隻異蟲,那就等若發現了所有,只要狠下心,沒什麼難以處理的。看來此回是失機了。」

  他嗯了一聲,對弟子道:「你去上殿那邊打聽一下。」

  那弟子心領神會,躬身一禮,走了出去,沒多久又是回來,道:「老師,弟子問過了,上殿那裡投入的神魂卻仍是在天夏之中,並沒有問題。」

  向司議玩味一笑,道:「這卻有意思了,天夏發現了我們的異蟲,卻沒有發現那潛入其中的神魂。」

  那弟子道:「老師的意思是,要發現便都發現了,不可能獨獨漏過一個,所以……」他心中一動,「這可能是上殿那邊施展的手段?」

  那異蟲本來他們就是瞞著上殿做的手段,而上殿還他們一招,讓他們吃個悶虧,似乎也很合理。

  向司議笑了笑,道:「事情可不見得那麼簡單,也可能是天夏的謀劃呢?」

  底下那修士試著道:「那此事要不要通傳上殿一聲?」

  向司議看向他,道:「哦?那我們拿什麼理由去通傳他們?說我們在他們的佈置上了附帶了一些手腳?」

  那修士馬上低頭,道:「是,是。是在下有欠考慮。」

  那弟子道:「老師,那此事……」

  向司議笑了笑,道:「不管能不能做成此事,都無關緊要,只不過是下一招閒子而已,要勝過天夏,還是要正面決勝負,這次落子不成,再用別法即可,不必糾纏在這等小節上面。」他對著下面一揮袖,「你且下去吧。」

  那修士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其人去後未久,有一名侍者進來,道:「司議,有交給你的文書。」

  向司議接來一看,神色一肅,因為這文書乃是從上三世那裡寄過來,他忖道:「看來事情要有結果了。」

  而與此同時,上殿這邊,黃司議又一次來到了無面修士所在,道:「你喚我來此,可是有什麼變故?」

  無面修士道:「司議,在下寄托在駐使墩台那裡的神魂傳來了感應,且強烈了不少,這倒有點像是那方世域與天夏的勾連貫通了。」

  黃司議精神一振,道:「你能確定?」

  無面修士卻是不敢下結論,較為保守道:「天夏之事,難說的很。」

  黃司議想了想,道:「若是你的神魂寄附之軀真的去到了天夏內部,那可是大功一件。」他用手指了指,「你可以試著安排一下。」

  無面修士一驚,道:「這麼快?可就那寄托算去到了天夏內部,我等也未必有與之接觸的機會。」

  黃司議道:「不試試怎知不成?可以讓下面安排起來了。」

  無面道人見他這般催促,也是無奈,道:「是,在下這就安排。」

  而那方下層世域之中,重岸在幫助著陸盟將新的天羅靈巢重新佈置了起來後,便也是決定去往天夏了。

  臨行之前,他與陸盟那位老者長談了一番,並從張御那裡得知來的天夏的情況與之說了遍。

  老者得知後,也是大為驚異,嘆道:「原來天地如此廣闊。」

  聽重岸的說法,這個勢力還是由不知多少如他這般的上層修道人組成,且所擁有的下域也不止他們這一處。

  驚嘆同時,他也免不了心中擔憂,一個穩固的世俗政權從來都不願意自己頭上有人壓著的,這可能意味著無法自主。

  他道:「貴師想必就是天夏中人吧?」

  「正是。」

  老者對他鄭重一禮,道:「真人此去,還望不要忘了自己也是此世出身。」

  重岸看出他的擔憂,道:「天夏上層如何,我自會去看過的。」

  與老者別過後,他直接回了道觀,只是來自後觀,見榻上已空,張御已然不見了,只是留下了一道星光籠罩的符詔飄懸在那裡。

  他吸了口氣,對著張御座位恭敬一拜,隨後走上前去,將那符詔取拿了過來。

  入手那一刻,他便知悉了此物之用。

  在收拾了一番之後,便踏步出了道觀,來到了外間闊地之上,由山丘之上再是看了一眼這方山水,就把符詔祭動,霎時一道如閃電般的光芒從雲穹之中傳下,再是一閃之後,整個人就消失無蹤了。

  那觀中的老道人正坐在那裡瞇著眼曬太陽,在離去的那一刻,也是若有所覺,呵呵一笑,隨後又閉上了眼睛。

  重岸自那符詔接引之後,便感覺一陣恍惚,待心神定下後,發現自己落在了一片無盡山嶽之中,而這些山嶽竟是在大氣之中漂游,下方深不見底。

  他並沒有如其他下層修道人一般,成就上境後去到天夏上層,而是直接來到了虛空世域。

  這是因為他後續可能還需藉著寄魂的身份與元夏來人接觸,對方可能有感應所言是否真實的手段,所以直接來到這方虛空世域,而不是往上層去才只是最好的選擇。

  此刻他遊目四顧,見山壁之中,正一隻隻羽毛艷麗的大鳥在那裡為彼此梳理羽毛,雖然他出現在這裡,卻也毫不驚慌,自顧自做自己的事情,倒是有幾隻雛鳥揮動的翅膀過來,好奇的圍著他打轉。

  他見這些雛鳥眼眸水靈,叫聲稚嫩,很是討喜,便捧了一隻起來,誰知這隻馬上衝他一張嘴,似乎在問他討食。

  他更覺有趣,想了想,拿了幾枚從帶來的特產餵食下了。只是這麼一來,卻有更多雛鳥圍攏了過來。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道:「看來牠們很喜歡道友。」

  重岸轉過身,見是一個年輕道人正笑吟吟看著自己,正想把那手中雛鳥擺在一邊,然而那雛鳥卻是不肯走,用鳥喙叼著他的袖子,好像是賴上他了。所以他只好往將之往肩上一放,執有一禮,道:「道友有禮。」

  那年輕道人還了一禮,道:「在下曾駑。奉命前來相迎道友。」又看了看那頭雛鳥,哈哈一笑,道:「道友要是喜歡此鳥,就帶著好了。

  這是彩蒙鳥,乃是一位前輩育養出來守禦山嶽的靈禽,帶了雛鳥而去,其父母也會跟了過來的,自會為道友看守洞府,平日也不需要刻意餵食。」

  重岸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好,自己落在這裡,也算是與這些靈禽有緣,於是將此鳥收入了袖中。

  曾駑這時揮開一座陣門,道:「道友請隨我來。」

  重岸上去,跟隨曾駑走入進來,卻是出現在了一座古樸玄宮之前,見周圍時不時有修道人出入來去,多數人修為都是高過他。心下暗想道:「果然不愧是天夏之地。」

  曾駑帶著重岸一路來到了裡間正殿,對著座上道人一禮,道:「戴廷執,人已是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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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二十五章 遙空借傳意

  重岸向上望了一眼,只覺上面坐著的那位戴廷執功行深不可測,只是氣息感覺與他們不太一樣。

  這是因為戴廷執乃是渾章修士,而他乃是真修。

  雖然張御也是玄修,只是功行足夠高,所以他絲毫察覺不出什麼來。

  戴廷執此刻正在批覆文書,兩人都是等在那裡,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喝了一口茶,看向重岸,道:「你便是那名治界的玄尊麼?」

  曾駑也是從張御留下的那張符詔中得悉,自己的天地在天夏這裡名喚「治界」,故他道:「;在下重岸,乃是治界修道人出身。」

  戴廷執拿過一枚玉簡,上面記載了重岸在治界所做之事,他掃過一眼,才是放下,道:「凡是下層來此,都要擔起權責,你要去哪裡?」

  曾駑回道:「晚輩對天夏並不熟悉,全看前輩安排了。」

  戴廷執看他一眼,道:「如此也好。我方才看過了,你平復了一域安穩,乃是有功之人,所作所為也符合天夏道念,故許你一個職位,可在虛空之中做那巡遊,你可願意麼?」

  重岸道:「晚輩願意。」

  戴廷執不再問什麼了,提筆寫了幾個字,又用印在上,令身邊弟子遞給他,便道:「你可以下去了。」他對重岸可謂態度平平,三兩句話就把他打發了。

  重岸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他不知道自己老師的真正身份,只以為老師去往治界做事,當也只是一個尋常玄尊,可能與天夏真正的上層無法相比,戴廷執自也沒必要刻意照拂他,反正只要能按照規矩辦事就行。

  他退下去後,便是來到了外宮,在一名弟子引領之下取了袍服印符。隨後他循著玉符上的指引尋到了一座漂浮在氣海之上的山嶽,這裡就是配給他的洞府。

  他裡外走了一圈,這山嶽龐大無比,山巒之上宮觀殿宇連綿不絕,住著不少低輩修道人和尋常生人。有不少本就是天夏,還有許多則是上回從元夏定約之後送來的人口。

  而這些人負責栽種靈花異草,整理宮闕,打造法器,熬煉丹藥,佈置陣法等等雜事。而他則需負責指點這些人的修行。

  這也是因為如今正在對抗元夏,而天夏整體是上是不如元夏的,故而上下每一個人都必須盡可能擔負起自己的職責來。

  他先把那雛鳥放在了宮外的靈禽崖巢之內,沒有多久,聽得陣陣清鳴,就有兩隻毛羽鮮麗的大鳥尋來,圍著那雛鳥打轉。

  他尋到了自己的主殿所在,拿動印信一晃,原地浮動出一個一尺多高,慈眉善目的老者,對他作揖道:「小老兒乃是此間精靈,名喚通和,玄尊可有吩咐?」

  重岸問了下此間大致情況,老者一一回答,又道:「殿主若是嫌眼前人手不夠,可由老兒再去招募,多少人都是可以,或者也可自家招攬,要是不喜老兒這副模樣,喜歡那等賞心悅目的,也可以換一個人來招呼。」

  重岸搖搖頭,道:「不必,老人家就很好。」

  通和老人十分高興,道:「那小老兒就先告退了,殿主要有什麼事,只要喚一聲,小老兒必至。」說著,作揖一下,就化雲氣散去了。

  重岸想一下,既然可以自己招攬人手到此,他倒是想著可以帶一些治界的妖物到此,經過百年打磨,刺頭早就沒了,但仍舊存有一些大妖,把這些妖物帶上來,這樣不但給安穩,也能物盡其用。

  他一邊想著,便走到了殿旁跳出的眺台之上,望向遠空,見一座座大小山嶽之上都是落有人蹤,而這般山嶽不知幾許。

  虛空世域經由這些年來的營建,即便沒有內層那般興旺,可也是十分適合修道人定駐了。

  尤其是和虛空邪神劃定治域之後,連虛空邪穢都是少了許多,雖然這些外邪仍是不可抑制的發散過來,但比以往不知道好上了多少,連帶外層這些年來都是湧現出了不少修道人。

  這個時候,他見一道遁光往此而來,並落在宮外的泊台之上,光芒散去,曾駑自裡現出來,並道:「重岸道友可在麼?」

  重岸自裡出來,道:「原來是曾道友。」

  曾駑笑著遞過一只玉壺,道:「因為道友此前在下界時安撫界域,也算有功,故而玄廷特賜一些助益修煉的丹丸。只是比不過……」

  重岸道:「比不過什麼?」

  曾駑咳了兩聲,道:「道友以後就知道了,聽說道友還有一位老師,沒和道友說起過麼?」

  重岸道:「老師只是教導我功行,其餘都是不言。」

  曾駑感嘆道:「看來尊使是一位方正嚴謹的前輩。重岸道友,你對這裡尚且不熟悉吧,你帶走訪一二。」

  重岸一拱手,道:「那就拜託道友了。」

  曾駑一招手,喚來一駕天女飛車,帶了重岸上得車駕,帶著他在外走了一圈,告知他一些該是此間知曉之事,又詳說了天夏的規序。

  末了他道:「說來此方界域共分數層,最內層我也未曾去不過,不過我們這一層,便乃是對抗元夏第一線了。元夏若是殺至,我們需頂上去。」

  重岸倒沒覺得沒什麼,他早聽張御說過,與元夏正在開戰,他既來上層,就是要對抗元夏的。

  他道:「我乃下層出身,我身後就是整個世域,我若是不抵擋不住,那麼億兆生靈都要折損,所以此事乃是我所願。」

  曾駑讚道:「說得好!」他想了想,道:「說來道友還不知曉,我便是從元夏投奔過來的。」

  重岸詫異道:「曾道兄原本曾是元夏修士麼?」

  「是啊!」

  曾駑唉了一聲,道:「元夏並不把底下的修道人當人看,我便是玄尊,也不過是一枚大點的棋子罷了,我投奔天夏,乃是我此生做的最為明智的選擇。」

  兩人轉了一圈後,便又回了宮闕之中,重岸請了他入殿,令人擺開宴席招待,並道:「我這裡沒有什麼好物,只有從下層帶來的一些土產,道友若不嫌棄,不妨嘗一嘗。」

  曾駑搓手道:「那要品一品的。」

  而就在曾駑到達虛空世域的時候,同處於虛空之中的元夏駐使墩台某處,那正坐在那裡的無面之人忽然心中起了一絲感應,他能感覺到與自己的某一縷神魂出現在虛空某一處所在,不覺心中振奮。

  他想了想,便試著引發感應。

  重岸本是在與曾駑說話,但心神卻是忽然泛起了某種漣漪,他不由心中一動。

  那身上所附之神魂乃是張御從他軀殼之中剝離出來,隨後又重新栽種入身軀之中,此刻有反應,那說明可能是元夏方面在試著與他聯絡了。

  只是忍著沒動,因為如果一有感應就跑過去,那元夏那邊根本就不會信任他,所以他只當沒這回事。

  在送走曾駑之後,下來他便開始執行巡遊之職責,閒時安穩修持,不知不覺間,就是三載時日過去。

  張御在撤回氣意後,雖然對他有所關注,卻也沒有去催促他,在這三載之中,每半年又有一個世域被扶托出來,他心中那個感應也是越來越強烈了。

  算來十年休戰之期已然過去了大半,剩下用不了多久,兩邊恐怕就要再度掀起戰端了,若是能趕在元夏攻伐到來之前取得那最後一枚大道之印,那他就又多了一個倚仗,只是這事也急不來,只能看一定的機運了。

  而元夏駐使墩台這裡,那無面之人在這三年之內頻頻感應,然而對面一直沒有什麼動靜,雖然得不到重岸的回應,但他反而很放心,因為通過這些舉動,他至少證實了自己那一縷分出的神魂的確到了從下層世域來到了天夏。

  下來他只要等下去就是了,就算這十年之中等不到,只要有這條內線存在那裡,對元夏也是大大有利的。

  這一日,重岸又是去虛空巡遊,恰好來到了虛空壁壘這邊,並攔阻下了一駕元夏飛舟仔細查看,末了將一隻紙鳥擺在了角落之中,隨後離開了此地。

  而那駕飛舟隨後進入了虛空壁壘,再是進入元夏駐使墩台,只是此物擺在那裡,竟是三個月無人問津。

  直至有一日一名弟子無意路過,將將紙鶴拿了過去,但是查下來發現此物沒有什麼玄異,也就是被扔在了一邊。

  再是幾日之後,有一個神情略顯呆滯的修士路過此間,卻是將此物拾起來,給帶了回去,而與落榻之地相隔數層的所在,正是那無面之人的落駐之地。

  他並不與下邊那修士接觸,只是感應了一下那紙鶴,很快便感受到上面的殘留氣機,不覺心下興奮,因為他終是取得與寄附神魂聯絡了。

  而下來就是解決雙方如何溝通的問題了。

  這裡他必須尋機找對方出來見一面,因為他並不確定對方是不是被天夏方面控制了,唯有用法器和神通加以確認,才能徹底放心,才算是埋下了這一條暗線,不然他根本不敢用。

  不過那隻紙鶴既然能安然送到他身邊,說明這條路線是可以嘗試一下,於是他傳意到了那隔壁修士的身上,此人神情頓時一陣茫然,便又拿起紙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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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二十六章 見神誓難縛

  那修士走了出來之後,便將紙鶴又是放了出來,此物在外一翻周轉,又是在數月之後在一次重岸巡遊之際,重新又回到了他手中。

  在此上面,他立時感到了氣機牽連,並且通過某種玄妙感應,本能知曉對方在喚他前去碰面。

  他想了想,決定與這氣機主人見上一面。

  他記著張御符詔之中所寫。讓他到了天夏之後,儘管去做自己要做的事,順著自己的心意而為,期間不必對誰有所交代,更無需通傳任何人。

  這個事情實際上是非常危險的,因為他私下與此人見面,萬一被發現,且沒人為他作證,那麼他與元夏勾連之事自己就辯解不清楚了。

  不過他對自己的老師是信任,同時他也問心無愧,終究那神魂只是被改換後才寄附在了他身上,而不是他自己本身。

  打定主意之後,他也是沉住心思等待機會,已然到了這一步,反而不能著急。

  再是數月晃過,這一年又已然接近尾聲,這期間雙方又交換了一次消息,最後確認下來,在元夏墩台附近碰面。

  因為在雙方約誓之中有定言,雙方的駐使墩台不受對方所轄制,也不得在不經彼此允許之下動用任何手段查驗,在此交流,就不怕任何推算察看了。

  重岸也是沒有急著前去與之會面,而是繼續等待一個接近墩台的機會。

  他認為所有的安排都應該出自自然,與自身沒有直接關係,這樣便是推算也是推算不出來,事後便引人懷疑,也完全可以說是一個巧合。而唯有這樣,才能讓元夏那一方面的人也是放心,可以取信其人。

  而他等待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由於每到元夏的一年輪轉之期,天夏總會派人前往墩台察看,重岸身為虛空巡遊,自是身在其列,故這一次又被派遣了出來。

  他坐在飛舟之上,透過舟壁看著外間,虛空浩瀚無垠,本來寂寥所在卻因為有著無數繁星卻顯得波瀾壯闊,而這些星辰之上有了生民居住,才是增添了無數生機。

  這些年來,他都是住在虛空世域的表層,對於傳說的裡層很是嚮往,內心之中十分想去看看,但他還是忍住了,為了大計,他必須在這幾年之中保持自己對天夏真正內情不聞不觀的狀態之中。

  曾駑這回也是與他同行,見他望著外間怔怔不出聲,好奇道:「怎麼,重岸道友有新事?」

  重岸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曾駑這時聽了時晷發出聲響,他神情嚴肅起來道:「元夏的一年輪轉之期快要到了,我們要多加留意了。」

  而在這個時候,負天圖的光芒也是落在了元夏駐使墩台之上。

  從幾年前開始,負天圖便時不時渡下一道光芒籠罩此間,說是為了遮去一些事機,蔽絕外部窺看。

  天夏對此也不理會,但同樣以都闕儀遮蔽天夏使者駐地,彼此也算是心照不宣。

  而這一次,負天圖所落光芒卻是比此前擴張了一張,其邊緣所在,恰好將重岸事先擺在角落裡的紙鶴籠罩到。

  重岸也覺得氣機微微一蕩,旋即他攀附在上面的一縷氣意借得負天圖之助,瞬間來到了位於元夏墩台的一處隱秘所在中。

  無面修士此刻正在那裡等著他,見到他氣意出現,道:「道友,你總算來了。」

  重岸沉聲道:「你們到底是誰?」

  無面修士呵了一笑,道:「道友前番幾次與我聯絡,我們的身份,你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麼?」

  重岸表現出一副煩躁的樣子,道:「那是因為我感應了你們的相召,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無面修士拿出一枚玉珮,擺在案上,用指尖輕輕一觸,就有光芒自上散逸開來,將兩人都是籠罩在內。他意味深長道:「其實我就你,你就我啊。」

  重岸眼前拂過一抹抹流光,當中是另一個人的經歷變化,那這就是那縷殘餘神魂所帶來的記憶,若是他被取代了,那麼一瞬間就可覺醒本來,從而變換成另一個人。

  不過神魂的變化遠比這複雜,無面道人的手段,是令他自身的神魂攀附在重岸原來的神魂之上,兩者相融合,且以他為主,這樣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就不會讓天夏所察覺。

  重岸這時皺眉道:「是這樣麼?」

  無面修士感受著從重岸身上傳遞過來的神魂牽引,很滿意看到自己的布劃成功了,但是此刻從重岸的反應看來,並沒有將其之完全代替,應該是當中遇到了什麼變故,不過這樣也說得通,否則天夏也不會這麼放心讓其存在下去。

  無面修士道:「你想知道的想必你自己也是看到了,若是讓天夏發現,你實則是元夏修士附身,他們又會如何待你?」

  重岸冷笑一聲,道:「我現在這樣便很好麼?」他看了無面修士一眼,「你說你是我,可我就是我,我若是受得損折,你怕是也沒有多大關係吧?」

  無面修士點頭道:「你的確是冒了極大凶險,沒有關係,你想要什麼,有什麼要求,你是我們的暗線,我們會盡量滿足你的。」

  實際上重岸若是完成使命之後,他也是可以將之吞奪的,這裡也是涉及到了他的求道之法,要求事情一定要做成,所以他這句話並非欺騙重岸,的確很是真心實意。

  重岸看著他道:「我信不過你們,我要你立誓。」無論從曾駑那裡聽來的,而是記憶中映現的元夏的作派,都有可能過河拆橋,所以他這個反應也是經過了一定的思量的。

  無面修士爽快道:「可以。」他當場就立下了一個誓言。

  其實個人立誓在兩個修道人之間可算有用,可是放到兩個大勢力身上那幾乎是沒什麼作用的,是可以化解的。

  不過誓言首重於心神,就算誓力用外力可破,在修行之上仍是可能會留下印痕的,只是依托於大勢力,可以找到更大的寄托,欺己是為了更大願景,更是為了道,那麼這就沒有問題了。

  他立誓結束之後,也是對重岸道:「那麼你是否也要立個誓言呢?」

  重岸也很爽快,當即發誓道:「我下來每與閣下會面,可保證所說之言絕無半字虛假,否則氣散神絕,入魔而亡!」

  「好!」

  無面修士對此也很是滿意。雖然這樣並不能保證所有紕漏都沒有,可如今的條件下,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重岸道:「你想問什麼那便問吧。」

  無面修士也不客氣,詳細詢問了他進入天夏的全過程,重岸也不隱瞞,將他所知曉的東西都是逐一交代。

  無面修士聽罷之後,道:「這麼說來,那天夏重地,果然是在我等數次攻伐之所在了?」

  重岸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因為你們攻伐的只是表層,在內裡還有更為深處的存在,不過我方才到天夏,還未得有信任,所以只能在表層活動,而表層負責之人,乃是一位寄虛修士。」

  無面修士琢磨道:「如此看來,表層雖然不是特別重要,但要去裡層,需要我們要一層層突破進去,嗯,這個消息很重要,此中佈置你下來需要想辦法搞清楚。」

  重岸搖頭道:「很難,除非我是天夏高層,但以我這般功行,這等事是沒可能,除非是立下足夠大的功勞,才有能召我入裡層相見,這就要看你們的了。」

  無面道人點點頭,道:「我會將你的要求報上去的,下來我們也會盡量配合你。還有,你不是有一個老師,不妨從他那裡想想辦法。」

  重岸道:「我老師極大可能只是一個尋常,當是奉天夏之命去往下層挑選有用之人,在我到了天夏,就再也未曾見過了。」

  無面修士道:「也幸好如此,不然你倒有暴露之嫌。」

  重岸道:「我不能在這裡逗留太久,該是走了,我們下來該如何聯絡?」

  無面修士發出笑聲道:「我們見過了這一次面,氣意就有牽連了,只要你我還同在這片虛空之中,又沒有鎮道之寶和陣力阻礙的話,那就能隔遠對言,所以你以後想找我也容易。」

  重岸道:「那今次就到這裡吧。」他氣意就此一撤,神思回歸原身。而因為依靠負天圖的關顧,雖然兩人交談了許久,實際上只是轉過一瞬間的事。

  曾駑就在重岸身邊,即便是氣機的細微動靜,他也似是有所察覺,轉頭看向重岸,道:「道友,可是有什麼不對麼?」

  重岸若無其事道:「沒什麼。」

  曾駑看了看他,點了點頭,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飛舟繼續在虛空之中巡遊,下來一切都是非常正常,在此番巡查結束之後,飛舟回轉虛空世域,兩人在泊台之上各自告辭分開。

  曾駑卻是沒有回自家駐殿,而是立刻去了戴廷執那裡,道:「戴廷執,這位重岸道友身上果然有些問題,方才我等經過虛空的時候,有元夏的鎮道之寶有氣機擦過飛舟,而在那個時候,我看得很清楚,重岸道友身上似有異狀。」

  戴廷執正在批覆文書的筆稍作停頓,才抬起頭來,關照道:「我知道了,你繼續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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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二十七章 心環落氣明

  曾駑應下了戴廷執的吩咐,只是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戴廷執,重岸道友若是真有問題,那麼……」

  戴廷執看他一眼,則是道:「你做好我交代的事便可,其他事情不用多問。」

  曾駑低頭道了一聲是,就退下去了。

  戴廷執看著曾駑走出去,繼續批覆文書。

  曾駑與重岸接的觸同樣也是他安排的一步棋,因為此人原本出身元夏,現在雖然無比崇奉天夏,而由其招呼重岸,卻也是進一步對其進行鑒別。

  玄廷對於曾駑大體是信任的,但是他認為,該要做得查驗還是查,不能省了去,若是得以證明其果然無有問題,這對曾駑和玄廷都是好事。

  而且正因為此人出身元夏,目前接觸不到天夏不到諸多事機,也就不會在與重岸的日常接觸將過多天夏的隱秘暴露出去。

  曾駑出了宮闕之後,一路往回踏雲行走,心中卻是一陣嘆氣。

  雖然戴廷執先前叫他看著點重岸,他本來也認為只是應有之意,可是盯了許久仍舊不叫他放鬆,他覺得上層一定發現了什麼。

  而今天的異狀,更是他讓心情複雜。

  這幾年與重岸相交下來,他覺得與此人頗為投契,他內心深處其實並不希望這位真有問題,所以有事沒事經常在其面前說元夏的弊惡之處。

  重岸也從來不說反對之言,怎麼看也不像是元夏奸細。

  「唉,但願不是吧。」

  「郎君在說什麼呢?」

  曾駑一抬頭,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然回到了自家駐地,道侶霓寶正一臉關切看著自己,他搖頭道:「沒事。」

  霓寶看了看他,道:「郎君還說沒事,都把心事寫臉上了,不過不方便與妾身說吧?那妾身只言,只要郎君做事對得起人,對得起自己,那便是理直氣壯,該愧疚的應該是別人,而不是郎君你。」

  曾駑想了想,道:「霓寶,你說得是。」他暗道:要是真背離了天夏,那他也沒什麼可惋惜的,這麼一想,他也就釋然了,道:「霓寶,你放心吧,我想通了。」

  霓寶提醒道:「郎君,妾身不知道你做什麼事情,但是你這人藏不下心思,所以做事還是要小心了。」

  曾駑一想,心中一凜,既然戴廷執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要是重岸真的有問題,在其面前露出破綻,可能會出現紕漏,感激道:「對,霓寶,你提醒的是。」

  雖然身為玄尊,他若是要隱瞞情緒也容易,可問題是重岸也是玄尊,心緒上微妙變動,那是非常容易被感知的,所以他一狠心,乾脆將這一段憶識給遮蔽了去,這樣既不妨礙他繼續盯著重岸,也不至於暴露了。

  重岸此刻回到了居處,回想方才與那無面修士得交談,他心中也是在思考,元夏方面接下來到底會是怎麼做。只是許久都不得要領,那也只能等著了。

  不過這麼一來,今後恐怕都要繼續保持與其人的聯絡,還不能讓別人發現。方才曾駑些許異樣他也是感覺到了,覺得自己下來行事要再小心一些了。

  想過之後,他來到了後殿,對著案上供著的老師尊位就是一禮,隨後奉上了靈香。

  儘管他自己也已然成就了玄尊,可若是沒有這位老師的指點,沒有這位傳下的功法,他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所以他對於張御,是誠心感激的。

  他拜完之後,心中道:「幾年不見老師,也不知老師如今何在,怕是又去了其他下層傳道了吧?」

  清玄道宮之中,張御在重岸供奉自己的時候,也自是生出了感應,實際上他對於重岸到來天夏之後的一舉一動,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元夏方面為了遮掩,利用了鎮道之寶進行交流,可在他這等掌握聞印、目印之人的面前,也能看出一些端倪,知其必定是與元夏聯絡上了。

  現在還不知道其人是否取信了元夏。但元夏接下來無論是為了確定事機,還是為了促使重岸進入天夏上層,必然是會有所動作。

  這條暗線若能利用好,是可以反過來引偏元夏。

  但要擊敗元夏,只指望這一點顯是不夠的,而是要將許許多多的優勢一同積累起來。

  他看向元夏,經過這幾年時間,他在這裡面所種下的魔物如今也是擴散了出去,那魔神也是愈發凝實,信徒也是越來越多。

  只是這些信眾多數屬於底層僕役,在元夏也只是比牲畜略高一等,故是還沒有觸及到元夏天序的,但終究還有如曹管事這般人也是自願或不自願的投拜了魔神,這些人若是功行上有所突破,或許就有一定可能會引發天序的反應。

  到底會如何,唯有繼續等待結果了。

  這時殿外有一名神人值司躬身走了進來,手中托著一只玉匣,道「廷執,這是長孫廷執送來的,說是請廷執過目。」

  張御心下微動,頷首道:「放下吧。」

  那神人值司將玉匣擺在案上,就退了出去。

  張御目光落下,一拂袖,開了匣蓋,便見裡間擺放著一只造型古樸的晶玉手鐲,與那些在治界中看到的有些類似,但更為古拙大氣。他將之拿了起來,意念轉入其中。

  立刻感覺其中有數道氣機存在,分別是長孫廷執、竺廷執和鄧廷執等三人。知曉此物當就是長孫廷執探研出來的用於真修之間的感通之物了。

  當然此物定然不會只僅限於真修的,玄修應當也是一樣能用的,雖然玄修有更方便的訓天道章,但是這東西他也看得出來,上面應該還有一些訓天道章無法代替的作用。

  他試著感應了一下,便牽連上了長孫廷執的氣機,道:「長孫廷執,莫非此物已是做成了麼?」

  長孫廷執道:「只是有了一個雛形,此物暫時定名為『心斛』,用乃是我煉蘊出來的靈性生靈煉成,如今我等與張廷執手中所持皆是一巢所生,故能隔遠相傳,且能相助修士監察身外氣機變化,除此外,還有各種妙用。

  只是眼下同巢而生的『心斛』最多不過百餘而已,故也只有百餘人能相互勾連,若是靈辟靈巢,便又互不相通了,初時我以為這條路無法走通,但是張廷執交給我的那隻可以不斷繁衍的異蟲,卻是給了我一定啟發,或能另闢蹊徑。」

  張御一思,立時明白了他的思路,此異蟲是可以無止境的繁衍下去的,長孫廷執若是能利用此蟲的成長特性,那這個難題可就迎刃而解了。

  不過道理是十分簡單的,可要真正做起來,裡面要解決的問題就實在太多,別的不說,他看得很清楚,治界之中的靈巢就是長孫廷執有意推動的,此界儘管與天夏有著道機上的差異,但這等演化肯定也起到了極大作用。

  他不禁頷首道:「如此倒要多謝元夏送我這份厚禮了。」

  長孫廷執道:「我如今雖然有了一定思量,可也不是所有問題都解決了,而天夏最終目的是為了推翻元夏,此物煉化出來後,即便能在天夏運使,但在元夏卻就不見得了。故我以為,最好是帶到元夏探研一番,或是所幸在元夏煉造。」

  他頓了一下,道:「我打算親去一趟元夏。」

  張御道:「親去元夏?」

  長孫廷執肅容道:「我外身功行不及我,而許多地方許多精微玄妙的駕馭,非我親自出面不可。」

  張御仔細思索了一下,道:「長孫廷執身為廷執,不可輕動,這件事需得與諸位廷執一同論斷,且即便去到那裡,煉造之時也需要都闕儀的遮掩,這樣能夠利用時日也是不多。」

  長孫廷執道:「此事長孫也是考慮過了,我會在此前好準備一切的,不會耽擱多少時日的。況且天夏與我有十載定約,其是不會為了我一人而翻臉的。」

  張御微微點頭,道:「此事便待廷議再言吧。」

  元夏,元上殿中。

  無面修士將與重岸交流得來的消息送回了元夏正身之上,而正身也是將此通傳了黃司議。後者聞言大喜過望,道:「好好。就是要讓下殿那些人看看,要成事,還是要看我們上殿的謀劃,下殿那些人,也只能是衝在前面打打殺殺了。」

  他當即又尋到了蘭司議,將此事告知了其人。

  蘭司議因為上次與張御接觸,吃了一個大虧,將過錯推到別人頭上才是過關,所以對這事並懷著幾分警惕,道:「你想怎麼做?」

  黃司議道:「我兩家雖然沒有交手,但是墩台那裡這幾年來隱藏了不少東西,正好挑一些不重要的東西交給其人,順帶可以送其一些功勞。」

  蘭司議道:「如此做會不會太刻意了?」

  黃司議無所謂道:「我們只管我們做,能不能抓住機會,是不是由此人來抓住,那就要看其人的運氣了。」

  就算不成又有什麼關係呢?嘗試一下罷了,就算墩台毀了,又不過再換一批人罷了。

  蘭司議道:「既然黃司議這麼說,那便這般安排好了。」他還是提醒了一句,「但是要查清楚,不要過於信任此人。」

  黃司議一聲笑,道:「蘭司議可以放心,不說此人早已立下了誓言,就是此人與離高道友神魂相通,一有反覆,離高道友也是會有感應的,哪怕天夏願意幫他化解,也是瞞不過去的,所以他說的話必然是真話。」

  蘭司議看他一眼,道:「既然黃司議有信心,那蘭某就不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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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二十八章 化世若天橋

  幾日之後,關於長孫廷執之事上了廷議討論,最終決定可以讓其去往元夏,但只要過了元夏定約之期,那麼就得及是撤回。

  有此決定,也是長孫廷執提先保證,平日絕不會出得駐使宮闕半步。其還表示,元夏也不會因為某一個求全道法的人而打破誓言的,這樣的代價根本不對等。若是真如此做,那對整個天夏反而是有利的。

  廷議決定之後,長孫廷執稍稍準備了一下,便就帶上了兩名弟子,準備乘坐飛舟去往元夏。鍾、崇二人聞訊,也是前來送行。

  崇廷執道:「長孫道兄,此去且要小心了,元夏說是不與我天夏攻伐,但小手段定然少不了。」

  鍾廷執沉聲道:「長孫廷執此去隱瞞身份,只要我等不說,無人知曉其是天夏廷執,當是無礙,只是道兄高過他人,恐怕有些惹眼。」

  長孫廷執搖搖頭,道:「我功行仍是修煉不到家,否則也用不著跑這一回了。」

  他認為此回不能在天夏就將「心斛」完善,說到底還是自己功行差了一籌之故,若能求全道法,得了根本道法,那解決起來也就容易許多了。

  崇廷執這時想了想,道:「我等派駐在元夏的駐使常暘,乃是張廷執舉薦,聽聞其人很會審時度勢,也善於與元夏一眾人等打交道,道兄去了哪裡,外間之事交給其人便好。」

  長孫廷執點了點頭,他雖是廷執,可並不是去指手畫腳,自然不會過問別事。對著兩人打一個稽首,道:「兩位道兄留步吧,長孫這便啟程了。」

  鍾、崇二人也是停步,目送著他登上飛舟,再在一陣光華中沒入了兩界通道之內。

  清玄道宮之內,張御則是目注著下層界,那裡又有一處天地即將演化出來,現在每一處天地的穩固,都讓他與那枚大道之印的感應更為接近。

  隨著前次的教訓,玄廷不會再允許這等下層世域被靈性力量所侵染,故是一定如上次針對治界一般,派遣合適的傳法道人下落此間。

  然而隨著此界逐漸孕生出來,他卻略覺意外,因為自己居然不像以往那樣,可以十分容易的把心意沉浸下去。

  這對於下層界是十分少見得一件事,因為能夠阻攔他的心意,除非已然此界有自了自己的上層力量,或者說,此界此生的層次就足夠高,所以自發對外來力量進行排斥。

  他第一念頭,便就想到了,這是否是大道之印落在其內的緣故?

  可再是一想,卻是搖頭。

  大道之印乃是大道之觸角,其所落之地,應該並不會受其所處層界高低的束縛,只是與能感受到道印之人的層次有關。

  那麼結合前後因果來看,這方天地的變化,很可能有元夏入世的因素在內。

  這些下層世域本來就是天夏以自身為根本演化出來的,就如元夏演化外世一般。

  可是現在的天夏世域內,實際上是多了一絲元夏的痕跡的。無論是鎮道寶器還是元夏墩台,還有元夏真人數次在天夏破滅時留下精氣,都是留在了天夏天地之內,所以下層世域有此變化倒並不奇怪。

  此處下層,倒可以說是隨著元夏與天夏的共同映照而生。

  但反過來說,因為天夏的鎮道之寶如今也是頻頻落在元夏,那麼極可能也會對元夏造成一定的影響,乃至撼動其天序。

  他思索了一下,現下的關鍵是,該是如何處置此處?

  心中思索之間,訓天道章之內卻是氣意相喚,他發覺是陳首執傳聲,道:「首執,可是有事交代?」

  陳首執言道:「張廷執應該是也察覺到下層此番變化了吧?」

  張御道:「已有所感。」

  陳首執道:「此處之變化,對我天夏利弊參半,如何處置此間,需諸廷執議上一議。」

  張御這時略作思索,道:「首執,在此之前,御有一個主意。」

  兩月之後,元夏墩台,無面修士這裡忽然收到了一個消息,他查看過後,覺得此事不簡單,也是立刻將此送呈回了元夏。

  這一個消息正是有關於新近浮現的那方世域的異常的,且此是由重岸送過來的。

  這是因為就算他不說,因為此世與元夏有一定的牽扯,哪怕其不言,過些時日元夏自己也會知道的,那還不如提前報知,並且還附帶了一些內部的「猜測」,這些東西元夏同樣是能分辨出來,現在正好借此拿來取信此輩。

  無面修士位於元夏的正身得此消息後,對此其實並不怎麼注重,但還是報給了黃司議。黃司議卻是敏銳發現了其中的機會,在報了上去之後,沒有多久,便有傳訊自上殿發出。

  再是一刻過後,上下兩殿司議聚集在了大殿光幕之下。不過兩殿之人各據一邊,看去涇渭分明。

  自從上次定誓之後,兩殿之人便很少再聚集一處,有的司議還以為這回是為商量攻伐天夏之事,雖然十載之期還未到,但也就近在眼前了,此刻商量起來也不算太早,然而真正情況卻與他們想的有所不同。

  上殿這邊,過司議並不開口。萬道人示意了一下,蘭司議便站出來言道:「今喚諸位來此。是天夏又有一處下層世域演化出來了。」

  眾司議頓生不解。

  有人出聲言道:「天夏這些年來定然不停演化世域,當也是不止一處,十幾處或許也不止了,此事我等都是知曉,蘭司議特意說這一處世域,莫非此世有什麼獨特之處麼?」

  蘭司議道:「正是如此。這一處下層很是玄妙,有可能是我之轉機。」

  「哦?」

  眾司議聽到他這麼說,心中都是詫異,左右不過一處下界,但卻說到牽扯機運,這未免有些誇大其詞了吧?

  下殿那邊有司議問道:「蘭司議如此言,想來自有緣故,不妨說下,讓諸位聽聽。」

  蘭司議點了點頭,先看了下左右,才是望向對面,道:「天夏演化世域,不外乎是想重演萬世,壞我元夏諸世以來積累。故化演之世向來也是在我元夏打擊之列。

  而在不久之前,黃司議用了一個手段,讓我元夏一名修士以神魂潛入天夏下層之中,再借其上下層界溝通之際成就,試圖混入天夏上層,如今此計劃已然初見成效,成功在天夏埋下了一枚棋子。」

  下殿有司議道:「原來黃司議還做得此等事,倒是要恭喜了。」

  黃司議呵呵一笑,道:「哪裡。」

  他倒沒覺得此事說出來有什麼不對,因為這回與向司議合作,下殿諸人稍加打聽,便能知悉他的動作,只不過有區別的是,向司議的謀劃失敗了而已,那些異蟲沒能在天夏那邊繁衍開來。

  蘭司議道:「諸位,因為天夏變數極多,所以此舉成功,卻也是帶來了更為深遠之變化,根據我等得來的情報,還有我等推定,此番天夏化演出來的下層世域,也有映照我元夏的一面,所以這便帶來了一個結果……」

  他頓了下,似乎是給諸人考慮的時間,隨後才緩緩道:「那便是此世一旦與上層連通,既是溝通天夏,卻是有一定可能通向我元夏的。若是這樣,那麼我們就等若是在天夏、元夏之間重新構築出了一條通路!」

  「哦?」

  眾人聞此,卻是精神大振。

  有人急急問道:「這個推斷準確麼?」

  要知道現在進攻天夏最大的難點,除了元夏內部掣肘較多的原因,還是就是在於兩界通路上,以內只有這麼一條路,故元夏的攻勢只能從此過來,而天夏只要守住這裡就好,甚至可以以少數人應對數倍之敵。

  而若是能夠此下層界的道路打通,那以後便有可能借助此間攻擊天夏,要知道元夏的力量遠遠大過天夏的,要是兩條路上同時投入足夠多的力量,那麼天夏就無可阻擋了。說不得,還有可能一舉將天夏拿下!

  有司議道:「看來我們立下駐使是正確的。」

  又有人道:「其實即便不立下駐使墩台,只要我們頻頻與天夏交鋒,這樣的通路也是會出現的,現在只不過是稍微提前罷了。」

  眾人點頭。

  這時有一位下殿司議出聲道:「諸位未免太過樂觀了,我們既能發現此事,天夏沒有道理不發現不了,難道不會提前將此世傾毀麼,以杜絕此患麼?」

  蘭司議道:「這且放心,天夏自詡重視諸世生靈,若是見之有弊就其傾毀,又如何立得住道義?何況這等事既有第一回,那麼也會有第二回。天夏若是次次傾毀,那我們倒也省事了,而他們做了此事,也是難以凝聚人心了。」

  那司議反駁道:「那倒不見得,這是天夏頭回出現這等情況,所以無法料準變數,可下一次,或者可能會有意識的進行規避的,這等機會可不見得多。」

  黃司議道:「此言說得極對,既然往後可能這等機會少見,所以這一次,我們可要設法抓住了。」

  又有司議道:「諸位怕是忽略了一點,就算真這麼做,又如何打通此界?要知我們可是與天夏立有定約的,十載之內,不能主動進攻天夏。」

  向司議這時笑了笑,出聲道:「這個容易,只要出手之人不是我們元夏修士,那不就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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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二十九章 牽機付託探

  元夏與天夏雖然有定約,可是定約並沒有定的那麼細,只是一個大概罷了。這也是雙方有意而為之,都給彼此留下可以另行操作的餘地。

  向司議方才言及元夏不可攻襲天夏,可若不是元夏就沒有關係,那就是在約誓定義上的規避,若是將某些人開革出元夏,無論這些人要做什麼,其所作所為自然算不到天夏頭上了。

  諸人也是明白他的意思,當然這裡面只可能動用小股力量,若是大股力量的話,他們也未必能拿捏得住。

  這樣也具備可行性,因為下層界的情況不明,肯定不涉及大戰,所需挑選出幾個外世修道人,表面上將之踢出元夏,然而再讓其去往天夏下世做事便可。

  只要這些人還需要元夏的避劫丹丸和法儀,那就離不開元夏,仍舊需要聽從他們的命令,所以操作起來也是容易的很。

  有司議道:「向司議的話倒是可行,可就算此事解決了,又怎麼把人送進那一層地界?送一個兩個還好說,多了勢必不可行,可人少了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有人道:「黃司議那裡不是有一條暗線麼,讓此人設法把這個世域的情況暗中探聽清楚,我們再做決定就是了。」

  黃司議卻是不願意了,他道:「諸位何必惦記黃某這裡,我這暗線並非是這麼用的,還有更大的用處。」

  他費了這麼大精力安排進去的人手,自然是希望此人能至天夏上層,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現在還未見到成果,就急急投入到一個情形不明的地界中。那肯定會引起天夏的注意,這樣他也撈不到什麼好處,這讓他如何情願?

  而在對面,站在下殿諸位上的全司議出聲道:「此事關乎到我元夏下一步攻伐天夏之大計,只要能探查這方世域清楚裡間情形,不管有用無用,都可都算黃司議你大功一件。」

  黃司議不覺有些心動,但還沒有答應,只是看向上殿主位上的過司議,後者緩緩道:「既然全司議這般說了,那麼便可照此行事。」

  黃司議見事情定下,倒也覺得可行,畢竟那棋子還什麼事情都沒做,將來能不能達到他所期望的地位,也很難說,現在既然有一份看著唾手可得的大功擺在面前,那他自是可以接手下。至於那棋子的安危,與他自己的功勞相比,自然不用去多考慮了。

  但他想了想,也沒有把話說滿,而是道:「我只能是盡量嘗試,不可能讓我這暗線平白無故的暴露出來,而且現在的消息傳遞,主要由他來尋我,我等想要聯絡他,還要等待機會。」

  全司議道:「只要黃司議願意就是了,這事可以斟酌安排。」他看向過司議,「過司議,我們先來商量一下,哪些人可為我等所,如何?」

  過司議緩緩道:「可以。」

  萬道人示意了一下,蘭司議會意,當即提出了幾個人選,當然這只是上殿推出來的,下殿肯定也要推薦與之相當的人選。

  全司議道:「這幾個人可信麼?」

  蘭司議道:「要說可信,便是我們自己人也不見得可信,但是可以讓他們有不得不為的理由。」

  向司議笑了笑,道:「那要好好籌謀一番了,只靠避劫丹丸,如今可未必能拿捏住此輩。」

  隨著有人明確投靠天夏,還有天夏駐使的宣揚作用,元夏這邊外世修道人也是明白,天夏那邊可能是有對抗避劫丹丸的力量的,所以這些人的忠誠很值得懷疑。

  蘭司議道:「解決此事也是容易,令每個人再吞服一枚丹丸,令之無法悖離初願便可。相信他們知道該是如何做的。」

  天夏,虛空世域。

  重岸忽然從定坐之中醒了過來,眼前的景物也慢慢從一派森嚴宮闕變作了氣海山水,方才恍惚之中,他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並經歷了一幕幕事端。

  他細想了下,知道這應當是那寄附在自己身上的殘餘神魂加強了侵染。

  好在當初自家老師手段還算高明,他並沒有因此亂了自我,不然今天他可能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而今他所學到的功法,完全是從那神魂之中將本源奪來,並借此成道,所以二人之間有著割捨不開的牽連。

  不過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壞處,他之前修煉其實不是正常的路數,在修煉過程中也沒有與任何同道與他交流切磋過。

  可是這些的記憶的「復現」,這是彌補了這一缺環。

  別的不說,就是那些修煉當中遭遇到的種種困惑,突破境關時的欣喜,還有那些翻閱道書時的感悟,都是一齊湧入了進來,進而慢慢填補了他根基上的不足。

  就在他試著消化這些東西的時候,外面有一名弟子來報,說是曾駑來訪。他立刻道:「快請。」

  曾駑與他已算熟識,因為今日是休沐,所以到來之後,便是與他品茶論道,重岸也是正好借此提出與其切磋一番,好印證神魂之中所得。

  曾駑欣然應下,一場比鬥之後,他卻是佩服道:「道友的道法提升當真是快,我記得上回道友還無法應付我之攻勢,今次卻是從容破解,如道友這般天資卓絕之人我在元夏時見得也不多,道友若不是出身在下層世域,或許此刻修為已然超過我了。」

  因為封閉了那一段記憶,所以對待重岸他與之前沒什麼兩樣,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出來任何破綻。

  重岸道:「曾道友取笑了,你之道行遠勝於我,我又怎敢在道友面前稱大?」他又道:「道友方才我這等人在元夏也不多見,那麼想必元夏之中資質出眾之人還是不少的。

  曾駑神情微肅,道:「的確有不少。」

  他自身的資質就特別出色,但是在元夏,凡是能夠修至上境的,又有哪個不是從無數人中脫穎而出的呢?資質稍差一點,早就被打壓下去做僕從了。

  重岸道:「元夏果然勢大,對了,雖然聽道友說了許多元夏的事,但倒是未曾聽道友如何說過自己。」

  曾駑嘿了一聲,道:「我這裡也沒什麼好說的,若不是我修煉成了玄尊,如今也依舊是元夏的一個尋常弟子罷了,根本不會引人注目。」

  重岸道:「我記得道友還有一個道侶,也是從元夏出來的。」

  「霓寶啊。」

  曾駑精神一振,道:「不瞞你說,若沒有霓寶,就沒有今日之我,而便是投向天夏這等九死一生之事,她也願意與我一同來。」

  重岸感嘆道:「你們二位都能順利從元夏脫身出來,還能一起在天夏相互扶持,當真是幸運,也是讓人羨慕。」

  曾駑哈哈笑了起來,道:「確實是曾某的幸運,我們二個人一齊脫身出來,也實屬運氣了。她的功行雖然較我為低,但她卻明事理,重情誼,若無她,我也走不到今日。」

  重岸嗯了一聲,道:「倪道友倒是令人敬佩,不知在下可有機會拜訪?還能順帶討教一些問題。」

  曾駑自無不可,道:「可以啊。說來你我相識了數載,道友還未曾去我那裡作過客呢,這倒是我的不是了,不如今日……」

  重岸本待就此應下,可忽然微微一皺眉,他道:「方才我與道友切磋,卻是有了一些感悟,還是改日吧。」

  曾駑也不疑他,道:「說得也是,我輩修道人若有感悟,不能耽擱了,道友且先回去,你我改日再是一晤好了。」

  重岸與他在此告辭,回到了自己居殿之內,隨著神魂感應逐漸加強,他與那無面道人之間的感應越來越強。但平日無可能突破最外圍的屏護,今時有感,定然是利用寶器了,看來是急著相召他會面。

  只是對方這麼急,他倒也需瞭解元夏到底想要做什麼。

  通常他們聯絡,都是通過紙鶴傳遞,當中並不直接接觸,而且他是休沐,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出去。只能過幾日再言。

  三天之後,休沐日結束,他照理巡遊,在經過虛空壁壘的時候,負天圖一道光芒照下,同樣有光氣擦過了飛舟上的一枚紙鶴。

  重岸的意識頓被帶了出去,那無面道人正在那裡等著,他道:「何事喚我?」

  無面道人道:「長話短說,我今次喚你前來,是因為元夏那邊已有安排,會給設法增加一個功勞,你做好準備。」

  「這麼快?」

  重岸有些詫異,不管是自己記憶之中的殘餘,還是曾駑的口述,都可看出元夏做事都是非常極端的,若是沒有上命壓下來,那從來都是能拖就拖,可若是一旦有上命到來,那一定是處置的極快的。

  眼下這個情況倒似如此,那說明背後一定有一位足夠份量的人壓著。

  他問道:「準備如何做?」

  無面修士道:「此事不急,還需要慢慢安排,有一件事卻需要你立刻去做。」

  重岸表面皺了皺眉,心中卻是留意起來,道:「什麼事?」

  無面修士道:「天夏近來又有一個下層世域出現,我等決定效仿前回,再投一個神魂入內,只是現在還不方便動手,需你把這個世域的情形弄清楚。」

  重岸本能感覺到,目的絕然不止於此,但他沒多言,只道:「如今我早已從下層出來,而且我與那下層也無牽連,此事不好辦,不過我會盡量找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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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三十章 變世人間異

  重岸與那無面道人分開之後,氣意回到了正身之上,在飛舟巡遊之際,他也是在想將此事通傳上去的辦法。

  如今他並無法與天夏上層聯絡,也不可能將自己要做的事情交代出來。這樣的話他所做的舉動就可能讓元夏分辨出來,這得不償失。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應該都是有人盯著的,如果自己嘗試著朝那個世域進行試探,並且作出一些舉動,上面應該是能察覺出來什麼的,也就能知道元夏所為了。

  不過知道自己這件事內情的人應該只是少數,所以同時他還要盡量保證自身不暴露出來,以免耽擱了大事。

  這裡如何把握準確,便就考驗人了。

  他想了想,卻是有了一個辦法,覺得可以試上一試。

  待巡遊結束,他下了飛舟,回到自己的駐殿之中,來至自己親自設立的供奉張御的尊位之前,點上靈香,隨後藉著供奉之際,將此事陳述了一遍。

  他不知道這般做老師能否收到,但是值得嘗試一下。

  當然只這麼做還是不夠的,他想了下,過了兩天,尋到了戴廷執這裡,提出了自己的一個想法,想去下層世域負責做傳道之事。

  戴廷執看著他,目光銳利,道:「你怎麼突然想到要去往下層世域做事?」

  重岸神情從容道:「我在已是數載,也是聽說了一些下層世域的事情。」

  他語聲誠懇道:「戴廷執,我是下層世域出身的修道人,深切知道下層世域若是沒有合適的人去引導,那很可能會走偏了路。故而我對每一個下層世域都是感同身受的。

  這幾年來,我也是聽聞有下層世域先後出現,我一直在想,若能去往下層幫助這些同道就好了。但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

  他抬起頭,「戴廷執或許知道,當年也是因為我老師去往下層指點了晚輩,我才得以有了眼前成就,我老師之責,我這做學生的越當承繼。」

  戴廷執看了看他,道:「此事我已是記下了,你回去吧,我不能答應你什麼,但若機會,我會為你安排的。」

  重岸躬身一禮,道:「多謝戴廷執。」

  他已經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下來能不能成功,就要看玄廷的安排了。同時也能以此試探出,天夏上層目前對他的關注程度有多少。

  戴廷執在他走後,喚出訓天道章,與張御聯絡,並道:「張廷執,你那學生方才來尋我了,要去那下層世域,倒也說得頭頭是道,看來元夏那邊事要做什麼了。」

  張御道:「我已知道了他的作為,元夏在圖謀那方下世域,應當也是察覺到了此世域的異常之處。」

  戴廷執道:「你這學生要作番安排麼?」

  張御道:「此先是不急,此事廷上必會有所商議,等廷議之後再定不遲。」

  戴廷執道:「好,那便等廷議之後。」

  張御結束了這番交談之後,看向那方世域,這一座世域的演化比所有世域都要漫長,足足等了有半載之久,到了如今才是堪堪演化結束。

  他並沒有往裡強闖,因為看起來大不簡單,哪怕沒有與天夏溝通,卻就已然有了上層力量,此前若是恃強而入,多半會使這方世域傾毀,唯有等到徹底成型,並真正與天夏牽連之後方才適合入內了。

  此界也不單單當一個下層界來看,而是該當作一個元夏以往所演化的「萬世之世」來看待了。

  不過具體區別當還是有的,當初元夏覆滅過不少這樣的世域,若是沒有上層大能存在,那麼絲毫沒有抵抗之力。

  現在這個世域方才塑就,且並不是出自元夏之手,且數目只有一個,並非化演萬世,變數無可能達到當日那般地步,所以完全沒有可能沒有這樣的力量。

  可縱然沒有上層大能,可此中牽扯到的上層力量卻不少,譬若大混沌,純靈之所,甚至可能元夏天序,都有可能有一部分被引向其中,所以此世情形應當較以往所出現的世域更為複雜。

  而且這樣看來的話,最後一枚大道之印落在此中的可能也是更高。

  到底如何,要氣意渡入此世之後才是知曉了。

  他收回目光,繼續定靜持坐。

  半月之後,聽得一陣陣清越磬鐘之聲響徹雲海,同時有清光照入清玄道宮之中,霎時鋪滿大殿,他從座上振袖起身,緩緩踱步,走入了那片清光之中。

  清光退散之後,他已是站在了光氣長河之上。眾廷執多數都已到來,唯有玉素道人和長孫廷執不在,前者顯然仍在閉關之中,後者則是去了元夏,但廷議少一二人並無大礙。

  眾廷執見他現身,都是打一個稽首。

  張御在座上還有一禮。

  無需片刻,又有磬鐘響起,光芒大放,陳首執自光中走了出來,站在了首座之上,諸人皆是一禮,道:「見過首執。」

  陳首執還了一禮,便與諸廷執落座下來。

  此番廷議,首先先議談天夏內外鬥戰準備事宜。事實近來這幾次廷議,都是談及此事。距離十年之期已是越來越近,需隨時做好與元夏對抗一切準備,此刻若是準備稍有不足,那麼未來可能就會造成大患。

  待談論過此事之後,風廷執道:「長孫廷執入至元夏之後,至今一切安妥,沒有異狀,倒是駐使常暘送了一些消息回來,說是近來有世道之人向他透露,元上殿有所異動,似乎是要做什麼事情,但目前具體還在打聽之中。」

  韋廷執道:「首執,這會不會與那方世域有關?」

  陳首執道:「下來正要說此事。」他看向眾廷執,道:「下方新近浮現出一方世域,諸位廷執當也看出了其中異狀,有關於此世該是如何處置,諸位廷執可有建言麼?」

  鄧廷執道:「首執,據鄧某察看,此世照顯上乘,氣源不一,可能將元夏的一些事物也是照入了其中,要是如此,那麼此方世域與元夏極可能會有所牽扯,如此此世就可能連通到元夏,故我們要杜絕元夏之人藉機進入此世之中。」

  武廷執沉聲道:「武某亦是看過了此處,此中的確涉及到元夏,但如今很難杜絕元夏之人進入此間,因為只要那駐使墩台還在,甚至不必施展什麼手段,只要兩界通道還能照到我這處,就一定有辦法將氣意送渡入內,除非我們先一步控制了此界,封閉了天地關門。」

  鄧廷執道:「那也沒有關係,這下層終究是我天夏化演出來,也是我天夏之下層,元夏能夠投入的力量是非常有限的,我天夏則不同,我等可以先一步在此世立足穩當,如此就能將意圖進來的元夏勢力驅趕出去。」

  韋廷執道:「鄧廷執此言說得不錯,可是卻需考慮,此世與我以往所見的那些下層是不同的,此世之中極可能是有上層力量的,很可能有自己的想法,這樣我們恐還需用一些懷柔手段,爭取此世修道人的認可,那才是至關重要的。」

  風廷執看向上方道:「此言有道理,此世生靈,是我們必要爭取的,我們不能在自己後院去豎立一個敵人。先嘗試與此世修道人接觸,而後再考慮下一步的對策。」

  眾廷執皆以為然。

  鍾廷執沉聲道:「首執,諸位廷執,眼下此世我們還能應付,但我們需得考慮了,若是今後有這等世域出現,又該如何處置?」

  扶托之舉世域是絕對不能停下的,首先可以獲得更多的變數,其次能獲得更多與元夏對抗的同道。

  其次有了這一個個下層為依托,哪怕天夏天地在鬥戰之中傾毀了,只要還有一座演化世域在,那就不算失敗,那就還有抵抗的希望。

  陳首執沉聲道:「此事我會與諸位執攝商議的。」

  林廷執在旁言道:「首執,此世既然已經快要化演完畢了,那我們當是定一個界名,方便稱呼才是。」以往都是成功溝通了上層之後再定世域之名,而這一次情形不同,所以也不必遵循以往慣例了。

  陳首執頷首。

  韋廷執道:「首執,這一方世域,負托上形,如得自在,便名暫時定名『自在界』吧。」

  諸廷執想了想,都覺合適。

  先前定界名都是一字界名,示意其已然歸入了天夏治下,而現在此界還未曾有所歸屬,並且有成一道,是去是留還未有定論,那用兩字之分以作區分倒也妥當。

  陳首執道:「那便先定此名。」他看向張御,道:「張廷執,此界需要探明路數,此事要勞煩你了。」

  張御抬袖一禮,應命下來,他執掌守正權柄,此事既涉及諸世內部爭鬥,又涉及外部侵伐,也正在他的權責範圍之內。

  待廷議結束之後,他回到了清玄到宮之內,仍就坐定玉榻之上,耐心等待時機。待到那世域演化完成成型之際,他心下一轉,氣意便沉落到了此方天域之內。

  隨著他眼睛景物一轉,便已換了一幅天地。他此刻若有所覺,抬頭看去,便見天穹之中有著一個圍繞著地陸的巨大軌輪正緩緩旋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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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三十一章 法軌束天門

  張御留意著那一道長軌,這其實是一只巨大的法器,可以看出那並不是由諸多細小法器拼湊在一起的,而是一體熔煉而成。

  光看這一手,就知道脫離不了上層修道人的參與,而且技藝已然很成熟了。

  照理說,若是一方下層世域在沒有演化至出現上層力量的時候,時序演進與天夏不同是可以理解,但在擁有了上層力量之後,卻依舊與天夏錯開了時序,這就很不尋常了。

  他懷疑這很可能是純靈之所和大混沌的影響。

  純靈之所所侵染的地界,是不能當正常的有序世域來看,未來過去的片段相互嵌套。

  若是有一個擁有未來片段,卻又不甚完全的世域,那麼這就能與世外演變隔絕開來了,但兩邊一旦隔閡被打破,一些高深乃至成熟的技藝就會流入到世間,進而推動世間的前行。

  只是這樣一來,有可能造成的結果是,強的地方極強,弱的地方也是極弱。

  而更複雜的是,這還只是純靈之所的影響,若是摻入了大混沌後,那麼發生什麼變數都有可能。

  當然,這些也只是他的猜測,此世真正的情況,需要等他自己親眼看一下才是知道。

  正在他思量的時候,卻見那上空的長軌卻是緩緩旋轉了起來,並且有一絲絲的光亮向著他這邊照來,他眸光微閃,看來這東西應該能夠探查氣機,所以對他的注視產生了感應。

  他立時收斂了氣機,頓時便不動了。

  這看來是一件守禦之器,而且很可能是用來提防他這等外來修道人的,若是如此,說明已經有防禦天外來敵的。

  不過此世修道人打造這個東西的用意很值得品味,這到底是為了防備誰人呢?

  他思索片刻,決定先不用去急著與這裡的修道人接觸,好好觀察一下這方世域,身軀一晃,便從原地離開了。

  而他在離開後不久,就在某座懸空山嶽之中,有兩名身著道袍的修士卻是警惕的看著某一處。

  「凰洲附近發現了一絲異動,但是又很快不見了。」

  「能分辨的更清楚一些?」

  先前說話那道人試著分辨了一會兒,卻是搖頭,道:「那氣息只是出現了一瞬,便很快又不見,至多只能確定大致的範圍是在凰洲。」

  另一個道人皺眉道:「凰洲方圓百萬里,乃是一處宇內荒洲,地界如此之大,這道氣機的源頭怕是難尋。」

  「需要上報麼?」

  另一個道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說不定只是哪個秘境洩露出了氣機呢?」

  「嗯,我想也是如此。」

  兩人都是否決了繼續追查那道氣機的想法,因為查不清楚,若是報了上去,那麼就需要他們在那裡追尋這氣機的蹤跡,這比大海撈針還難,他們沒必要去自找麻煩。

  「不過還是要小心一些。」

  先前那道人言道:「近來『翻天教』頻頻宣揚『十空大劫』,說什麼『天崩地裂,唯空有識』之類的話。還是要小心些。」

  另一名道人也是點頭,雖然每一次世域出現問題,翻天教都會跑出來說這些話,可實際上此教的兆詞雖是胡言亂語,但判斷往往較為準確的,每每發出後,天地間肯定要出現什麼變動了。

  張御離開了原處之後,便即在此世之中遊走,探查地界,並不獨獨去那些名山大川,而大部分時間都在那些凡俗世域之中。

  數十天下來,大致對於此世有了一個瞭解。

  此世地域廣大無邊,大概分外宇內三十六名洲和宇外七十二荒洲,修道人宗門猶如繁星一般,道門昌盛無比。其中宇內三十六名洲相對平和,各個勢力彼此牽制平衡。

  可七十二荒洲卻是紛亂無比,各個宗派,難以計數的修士彼此爭殺不斷。

  而他最初出現的地界,就在一處荒洲之上。

  只是這裡的世俗生靈不說和治界相比,就是和以往那些平界、壑界相比,都是大所不如,生民被壓迫在最底層。

  但諷刺的是,由於各洲地域廣大,交通不易,凡人產出有限,幾乎沒有價值,所以上層修道人壓迫最多的是底層修道士,世俗因為遠離修行界,雙方之間反而沒什麼太大接觸,也就是凡俗王朝的上層偶爾會被收一次仙貢。

  這不覺令人想到了元夏。

  而此界修道人能夠攀尋上境的原因也找到了一些,支持這些修道人走到如今的,乃那一個個前古秘境。

  傳聞說是前古有無比繁盛的仙朝所在,只是後來崩塌,所以留下一個個秘境,裡面有各種前古仙人的遺影,還有各種前古法器丹丸,也就是靠著這些時不時出現的秘境,才造成了各洲層出不窮的修道宗門和數目龐大的散修。

  可是每回一旦有所謂的秘境出現,也往往能吸引眾多修士和門派前往探詢,相互爭逐殺戮,掀動腥風血雨。

  而根據他的推斷,這所謂的「前古仙朝」應該是不存在,當就是那些純靈之所映照未來片段。

  玄廷的意思,是讓他盡可能爭取這個世域的生靈,好一起對抗元夏,但是他面前看下來,這個世域的修道人恐怕很難爭取,因為這裡並不存在一個統一的勢力。

  而他觀察下來,這些勢力也沒可能整合到一起對抗外敵,反是更容易被外來之人利用。

  他想了下,這裡的事機看來需要報知玄廷。

  但這個裡有個妨礙,因為此世還沒有與天夏真正溝通,所以他之氣意若是要直接退了出去,那勢必要打通整個界域不可。

  可如此有可能與整個世域走向敵對,因為這個世域似乎有意識的拒絕與外交通。

  比如懸在頂上的那個天軌似就是用來防備這一點。

  從他探問來的消息看,據說此物乃是由一個秘境之中的大派留下來的,只是今人佔據了此器,據說是如今由宇內十幾個大派共同管束。

  這就有些意思了,以往那些世域,雖然對於「天外之天」認識有限,可對接觸外界之天,既有警惕也有好奇,並不是一味排斥,唯有這裡似是有意識的進行隔絕。

  按這個情況看,是不是此世之人知道了一些什麼,所以不願意與天外接觸?

  這倒也是有些可能的,有純靈之所還有大混沌的變數,再加上元夏天序,還有上層力量存在,一些上層修道人察覺一些天外變化當真不算什麼。

  尤其有秘境的存在,他們自能獲取上層力量,那就使得他們更是無需外求。反而放了外部勢力進來,或許自己的統御先要保不住,故此可能是內外因素共同導致的。

  但是此舉實際上是不可能完全封絕外來勢力的滲透的。

  先不說本身就是有著大混沌和純靈之所的力量牽扯,就說其本身就是天夏諸位執攝照著元夏為根本演化出來,兩者之間必然是有牽扯的。

  而他能進來,元夏也是一樣能進來的,要是到時候元夏利用此世勢力,借此打通了去到天夏的路,那麼將更是麻煩。

  所以他要未雨綢繆,想辦法杜絕此事。

  他略作思索,心中立時有了一個主意。

  他乘光遠遁,在宇外諸荒洲之中遁行數日之後,在鹿洲尋到了一處無人荒丘,他看了看四下,見周圍生靈近乎絕跡,微微點頭,從空落了下來,並在山丘頂上落定。

  他只是在這裡一站,並沒有做什麼,便有淙淙地泉湧出,無數草木從荒土之中冒出,再過一會兒,大河奔流,山川染青,而一日之後,此間便大變了模樣,星星點點光芒罩落原野,四方誕生無數靈禽異獸。

  儘管這裡很是荒僻,可是這樣的動靜,也是引發了挨近此間的修道人的注意,驚異之中帶著些許驚喜,俱是認為有秘境出世

  此世修道人對於秘境十分之敏感,幾乎一有發現秘境就會蜂擁而上。

  這其實不奇怪,此世修道人其實以散修居多,其等無論是突破境關,還是修道資糧,只有在秘境之中才能尋到許多。

  但首先到來的卻是位於此域周圍的門派,且一次吸引來了十幾個宗門。

  這些宗派並沒有急著動手,而是彼此很有默契的清理驅散周圍那些散修,但也只是起初幾日能如此做,因為這裡地域太廣,聞訊而來的修道人太多,他們也封鎖不住。

  要知道散修之中也是不乏能手的,且隨著消息傳出,後續無疑還會更多人源源不絕趕來,除非這一處「秘境」消失,否則這個趨勢不會停下的。

  這些宗派也清楚這個道理,所以都是決定合作,搶在更多人和宗派到來之前,利用先到一步的優勢先把好處抓拿到手。

  張御站在那被改換過的山丘之上,他一揮袖,一面陣盤拋了出去,在四方佈置了下來,他此番打算很簡單。

  既然你怕外部勢力侵入,那麼我就從內部著手,先在這裡扶持一個土著,建立一個宗派,然後設法獲得駕馭那天規的部分權柄,下來再打開天地關就是了。

  這可比強衝硬打簡單多了,也不至於與此世修道人產生衝突,更利於後續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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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三十二章 原丘落神宮

  山原之外,三名修道人站在高處俯瞰下方,這三人皆是來自附近最大的三家宗門。

  他們望著前方在星光之中籠罩的原野,神情之中滿是驚嘆。這地域本來還是一片不毛之地,可據他們瞭解,只是短短一天之間就出現了這樣的變化,那些蒼山秀水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這是何等偉力?

  他們更是能夠確定,這一定是前古仙朝的某處「秘境」現世了。他們在門中擔任長老,以往也是見過不少秘境的,但沒有一處秘境的氣勢能夠和眼前這處相比較的。由此判斷,這即便不是上法真人所留的遺府,也一定與上乘法器有關。

  其中一名望之俊秀,但眉目之中蘊藏著一股輕佻的黃衣道人看了幾眼,眼中泛起一股異光,半晌收斂,他道:「此方之地望來平和,可內裡氣機高深難測,僅憑我們三家可是吃不下來的。」

  旁處那兩名修士外表年歲看著與他相仿,但神氣各是不同,立在當中的,是一名腰繫玉色絲絛,著龍紋銀袍的修士贊同道:「散墨同道言之有理啊,這地方可不簡單。」

  他們長久以來的經驗,秘境是什麼樣的層次,那就有什麼樣的凶險,而像這等地界所表現出來的層次,顯然不是他們幾家合力能拿下的。就算他們現在搶在了前面也沒用,他們能進得去,說不定卻出不來。

  最後一個修士眉弓上畫著兩隻眼睛,身上披著一層繪畫著古怪符文的道衣,他語聲乾澀的說道:「那等著諸位長老商議的結果了。」

  秘境這等所在,任何境界的人都能進入其中,這就對修為底下的修道人十分危險了,要是來一個元神修道人,那就可以低輩修道人一掃而空了。

  不過好在這樣的修士多數都在三十六名洲之中,荒洲之中雖也有不少,但都是各自佔據著一片秘境修行,因為也只有那裡有他們需要的修道資糧。

  而如果不是遇到十分特殊的秘境出世,一般他們是隨便不會跑出來的,這也給了周圍修道人存身的餘地。

  不過他們對此倒不怎麼擔心,各洲地域廣大,便連元神真人也顧及不了所有的角落,要是處處皆去看,那還不如將之讓給底下宗派,讓這些人呈送供奉,供養自己和門下弟子,而自己坐鎮後方,安穩修行。

  所以通常來說,若見秘境,都是先由底下的宗派商量好瓜分,碰到一些難以攻破的地界,才會呈報上去。

  幾日之後,這附近宗派的上層終於達成了一致,各自派遣出一些人手,防備外洲和一些境界頗高的散修到來,同時派遣底下弟子入門探詢。

  這個消息也是送到了散墨三人手中,當然幾日過去,來此之人也是不止他們這裡一股了。

  銀袍修士看了看四周,道:「三位道友,既然上面已然談妥,那麼可以探一探此間了。」

  血衣道人道:「先讓小輩們進去試試。」

  現在的宗派中堅,就是似他們這等修為較高的長老,而探尋秘境,要是一不小心,那麼就可能陷落其中,沒有哪個宗派經得起這樣的消耗,

  所以通常都是由底下弟子代替進行試探,這樣就算碰到了什麼變數,損失也不會大,而在試探出來一些難以攻克的地方後,再由他們想辦法解決,那就容易多了。

  而在看不見的地方,正有一群鄉民往著這裡遷徙,因為這一片豐美濕地正好擴散到了他們所居住的山區邊緣,荒僻山裡到處都是毒蛇猛獸,這片新近冒出來的沃土無疑深深吸引著他們。

  儘管他們所在之地與諸派進入的地點相隔極遙,可卻是在同一時間踏入了這片被圈定的地域之中。

  而在遷徙鄉民的前端,有一群獵人正持弓捕獵,同時也是負責為眾人開道。

  在眾人之中,有一個瘦瘦小小的少年,儘管年齡較小,可是他渾身卻透著一股機靈勁。此時他躲在一條溪流邊上的草叢中,看著一頭離開了鹿群的小鹿。

  他心中想著,要是能捕到這頭小鹿,就能讓阿耶阿母吃頓肉了,小妹也能添一雙皮靴和皮帽了。

  他屏住呼吸,悄悄彎弓搭箭,然而那小鹿卻很機警,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來,警惕看著左右,忽然,耳朵一動,一下躍入了後方深草之中。

  少年頓覺懊惱,不過想了想,咬了咬牙,還是捨不得放棄,就邁開腿跟了上去,只是在試著淌過溪流的時候發現不對,卻見上游忽然有一股大水沖上來,他想加快腳步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頓時被浪頭掀翻,隨著被那條水流帶動著,一路向下流淌而去。

  他不知不覺間就失去了意識,等他醒來時候,那張弓還緊緊攥在手裡,可惜浸水之後,變得軟趴趴了。他不捨得扔,背在背上,拔出一口用來割肉的小刀,警惕看著四周。

  但他很快發現,遠處還有二十幾個男女孩童也是躺在了這裡。他想了一想,上去一個個去推醒,問了下來,發現他們來處不一。有的是大族的奴僕,有的是鄉中遭災之後和父母走散了,有的則是乞丐,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是不記得自己怎麼到這裡來的了。

  少年人很驚奇,他記得自己是怎麼來的,但他沒說,只是道:「我叫蒲鹿,是個獵人,你們跟著我走吧,這裡有水有魚,只要有手有腳,那就餓不死。」

  這些小孩見他帶著弓拿著刀,都是願意跟著他,他見天色還早,就組織眾人撿柴生火,烘乾衣物。自己則是去河中捕魚,不過期間發生了一個意外,附近樹上結了許多紅艷艷的果實,十分誘人,有幾名小孩忍不住吃了。

  蒲鹿很緊張,因為他知道密林之中越好看的東西越不能吃,好在吃下果實的小孩都沒事,那麼乾脆也不用捕獵了,因為滿眼都是這東西,光吃這個就能吃飽了。

  下來幾天,蒲鹿想帶著這些孩童找條路回去,回到鄉人之中,可是走來走去都沒能找到正確的路,而且遠離了那些樹果,憑他們手中的工具也找不到足夠的事物,到最後他們也只能沿著樹果繁盛的地方一路尋過去。

  到了第五天,蒲鹿忽然發現這片樹林到了盡頭,卻來到了一片蒼翠濕地之中,遠處是一片清澈湖泊,周圍倒處都是前所未珍奇異獸,他們的到來也只是使得這些生靈稍微受了一點驚擾,隨後就不理會他們了。

  「看,前面有房子!」一個眼尖的小童向前一指。

  眾人望過去,便見一個橫臥在湖泊的巨大宮闕呈現在眼前,

  「仙宮!」

  有人驚呼一聲。

  有少年激動道:「我阿耶說過,就不少人就是獲得了仙緣,才做了神仙的,這是仙宮,我們進去了,是不是也能做神仙?」

  蒲鹿看著那光燦燦的宮闕,在清澈湖水的映照之下,無比華麗玄妙,他存身在這個世界,仙宮仙人的故事也都是聽說過的,但平日也就是夢裡想想,現在卻是親眼見到了。

  他心中想著,要是能得仙人指點,那麼阿耶阿媽,就不用勞累了,小妹也能過上好日子了。

  他一下捏緊了手中小刀,道:「走,我們去看看。」

  而與此同時,十幾家宗派的弟子也是進入了這方地域之中,只是他們一路深入,竟是沒有遇到任何危險,而且內外傳訊也沒有被隔絕,最後直接來到了一片湖水包圍下的中樞之地,並在湖心之中見到了一座宏偉宮闕。

  這樣的情況他們以往從來未曾遇見過,可是越如此他們也越是警惕,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來會遇到什麼。

  諸人到此不敢飛遁,只是沿著湖上金橋小心往宮闕之中邁入,可是經過殿前大道,跨上台階,邁過重門,又經過一方廣場,依舊沒有遇到什麼阻礙,而接下來,就是正殿所在了。

  眾人相互看了看,商量了一下,便小心走入了進去,只一到裡面,便見主座之上,有一個籠罩在星光之中的道人身影,面目看不清楚,一時也分辨不出是修士還是神像。

  其中有一名修士手中捧著一只玉鏡,試圖將這景物傳出去,可是方才抬手,玉鏡一下就碎裂了,他心中也是一驚。

  有人急道:「不想活了麼,不要對著那光中神影,對著別的地方。」

  那修士恍然,連忙再拿一件法器出來對著別處照耀,果然這一次沒有任何問題。眾人見此,也是放心,紛紛各展手段,將此間情形展示或報知給了外間的宗門長輩觀望。

  那散墨三人所在,那銀袍道人聽了傳訊,想了想,無比確定道:「那應該是以往元神真人留下來的照影。」

  血衣道人道:「這麼說來,這是仙朝的元神真人的遺府了?」

  銀袍道人道:「現在情況不確定,先看看再言……不對,哪來的凡人?」

  三人透過弟子的法器望去,卻是十分詫異的看到一群凡人小孩出現在了另一座金橋邊上,也正往那宮闕那處過來。

  三人心下十分不解,為什麼這些凡人也能過來?

  散墨道人心思活絡,他想了想,神情一動,道:「兩位,我想我知道了。」他抬起頭,看著兩人,道:「假使我沒猜錯的話,這座仙朝遺府,或許是在找尋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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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三百三十三章 金波試心誠

  「找尋傳人麼?」

  銀袍道人和那血衣道人思考了下,都感覺情況很可能是如此,要不然無法解釋為何一路上沒有如何阻礙,直接放任諸人進入。

  其實過往那些秘境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等類似情況,得了傳承的弟子許多都是一飛沖天,宇內三十六名洲中的上修也有一些就是這樣的出身。

  想到這裡,三人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熱切光芒。

  似這等留給後人,並且扶持後人成長的傳繼,肯定有著諸多修煉資糧留下來,以供弟子修煉到頂點。除了這些,那還不乏護道之寶,修煉道書;

  最重要的,這地方本就是一處修煉福地,要是被宗門佔據,說不定還能供奉出更多的長老和上乘修士。

  血衣道人這時提出了一個疑問,道:「既然是為了找尋弟子,那麼肯定是為了侍奉宗派,傳承道法,我們的弟子已然有了修為,還能得此傳繼麼?」

  散墨道人道:「在下以為這不是問題,學了神通法術和得了道法傳繼那是兩回事,且這秘境放了這麼多人進來,想來這遺府主人也是不計較來者身份的。

  若是我等門下弟子有緣,我等就能順理成章的接過這個秘境了。就算不成,也可以想別得辦法。」

  另兩人想了想,也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而此刻玄宮之中,蒲鹿帶著一眾同伴跨過金橋,往大殿之中走出,而殿中有一名修士忽然一揮手,放出了一道紅光,直奔他們而去。

  他這是要把這些凡人孩童給直接殺了。

  雖然他自認這些凡人無法和他們相比,但是誰知道這玄宮遺影會怎麼選擇?只要殺了這些人,就能免除許多競爭對手。

  然而他的法器方才使了出來,還未出殿,就被一道不知來處金光一照,於半空之中被截落下來,還未落地,就化作了一灘銅水。

  而那金光卻是一轉,朝著殿內而來,那弟子一驚,他知道厲害,哪還敢留在這裡,化一道遁光就往外竄去,哪知那金光一縱,霎時追上,其人慘叫一聲,從空墜落下來,掉入了下方的湖水之中,只一個翻滾,頓時骨肉爛去,咕咕幾個氣泡冒出,霎時就化為烏有了。

  眾弟子見狀,都是為之色變,他們事先根本沒想到,這湖水居然能化人血肉。

  但是由此也認識到了,這座宮闕主人的確是在挑選弟子,而且不允許他們採用彼此爭殺的方式。

  這樣的話,也就不能對這些凡人動手了。

  有些人心中則是不以為然,認為這些尋常人豈能與他們這些修道人可比?

  他們倒也不是過於自信,修道人無論智識還是資質,都是遠勝常人。但凡正常比較,又怎麼可能競爭得過他們?

  但有些人心中卻覺得未必如此。

  因為玄宮主人挑選這麼多凡人,很可能就是看重這些人原本無有修為,一張白紙好作畫。並不見得他們是修道人就佔有優勢了。

  而在此刻,宮闕內外傳來了一陣悠悠磬鐘聲響,眾弟子發現面前出現了一個個蒲團,恰好對應在場之人的數目,眾人看了幾眼,心中有數,走了上去,各自落座下來。

  蒲鹿這一群人這時也是走了進來,他身後那些孩童少年那些看到修士望向自己的不善目光時,除了少數幾個,大多數都是眼神畏縮,不敢上前。

  蒲鹿膽子很大,他道:「不用怕,在這裡有仙人庇佑我們,他們不敢拿我們怎麼樣的。」

  莫說他聲音很大,就算低聲說這些修道人也一樣能聽到,這些人中有人哼了一聲,但是都沒什麼動作,這無疑也證明了蒲鹿的話是正確的。

  這些孩童由此也是膽子大了點,其實他們對修道人的畏懼並不如何深刻,要說面對一個官家人或者地主頭人,他們或許還更為畏懼一點。在蒲鹿的安排之下,他們各自挑了一個蒲團坐了下來。

  隨著所有人都是坐定,他們心中都是莫名浮起來一個念頭,在鐘聲結束之前,自己絕對不可離位。

  諸人這尋思下來有什麼考驗時,忽然神情一緊,因為他們發現,殿壁之上的龍蟒浮雕居然扭動了起來,並在四壁游動,其中一條忽然一張口,就將一個猝不及防的修士叼入了嘴中。

  可以看到這個修士並不是沒有防備的,身上法器靈光馬上閃爍了出來,但是在此龍咀嚼撕咬之下,那些法器卻是頃刻破散,隨後整個人也被吞了下去。

  有人低聲道:「是決老三,這傢伙吃人一輩子,最喜歡生吞,現在卻也被吞了。」眾人心中不由轉念,這龍對此人動手?是不是緣由於此?

  而在這時,這條龍又盯向了蒲團之上眾人,眾修心裡一緊,那些孩童更是害怕,他們想要離開,但都嚇得身體發軟,動彈不得。

  那龍眸最終落到了一名修士身上,此人不覺神情一變,在這條游龍還未發動之前,喝了一聲,將法器祭起,直接砸了上去,然而這法器落到龍首之上,卻是直接崩開,並沒有造成任何損傷,反而使得龍眸之中的光芒愈發危險。

  下一刻,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卻見這名修士也是被吞了下去,而那龍身則是在諸人蒲團之間的通道上緩緩游過,眾人更覺凜畏。

  這時有一個心思冷靜的修士出聲言道:「諸位同道,我們要一起對抗這條龍,不然要麼早點離開,要麼等著一個個被吞掉吧。」

  諸人相互看了看,都是接受了此言,於是等到此龍到了外圍,便一個個祭出法器,在上空結成一個氣罩,方才說話的那修士看向那些人凡人孩童,道:「諸位,把他們一同遮護進來。」

  有人冷冷道:「幹什麼?高道友,你是同情這些凡人麼?」

  高姓修士道:「我沒有那麼無聊,只是你們方才莫非未曾發現麼?」他示意了一下四壁之上,「這條龍每吞下一人,壁上就多出一條來,如果你們不想這些龍的數目越來越多,那麼最好將這些凡人遮護進來。」

  眾人被提醒了一句,望四壁上看去,的確見到又多了兩條龍出來,不禁神情微變。涉及到自身安危,他們沒有遲疑,強忍著心中厭惡不滿,用法器將此間所有的凡人孩童都是一起遮蔽起來。

  而在眾修合力之下,儘管場中又多了兩條龍,但始終沒能突破諸人的聯手,那鐘磬之聲持續了有一刻後,逐漸消落了下去,而那些龍也是歸回到了四壁之上。

  儘管方才對抗時間不長,可所有人都是覺得法力消耗嚴重,料到此間之事不會就此結束,都是抓緊時機調息氣機,恢復法力。

  過去沒有多久,眾人聽得磬鐘之聲又是響起,開始感覺沒什麼,可很快發現了不對,整個殿宇竟是在往湖水下面沉陷!

  見到此景,諸人神色不由變幻來去。對抗方才那條龍時,或許還有一線脫身之望,可若是沉陷到水底,那是無處可去,那水是如何模樣的,諸人方才也是見到了。但是來都來了,此刻退出去也是不太甘心。

  正如此想時,有一名修士大聲道:「諸位,此間與我無緣,俞某恕不奉陪了,說著,化一道流光飛縱,轉眼就出去了,當中並沒有遭遇到任何阻攔。

  有人第一個人,很快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下來十來個呼吸間,竟是一氣跑出去了十幾人,場中之人的數目少了足有三成。

  見再沒有人走了,有名修士看向一隻空無一人的蒲團,道:「喻道友,別裝了,不會再有人走了。」

  這一語說出之後,方才那第一個遁走之人的蒲團上,有一個人影緩緩顯露出來。原來他適才根本就沒有走,那出去的只是一個虛影。

  那喻道人見人少了不少,正自得意,可很快神情一滯。卻見各個上蒲團上生出異狀,紛紛有人影浮出,原來那些跟著跑出去的十幾人,竟然有一半還在原地。

  他們之所為,顯然同樣也是為了蠱惑其他人,好減少一些競爭者,而看破的人卻也沒有一個去說破。

  這些宗派弟子長久以來與人爭鬥,所以一個個都是十分狡猾,就算跑出去的那些人,也未必就真的選錯了,或許是心中有了一定取捨。

  這一番折騰之後,諸人再沒有什麼動作了,大殿也是緩緩沉到了水底,而周圍那些湖水開始還好,可不一會兒,卻是往大殿之中湧動過來。

  眾修士俱是神情凝重,這下子是真沒有退路了,這次不待有人出聲提醒,都是一齊施力,祭動法器蔽絕湖水。

  有人道:「這般下去不是辦法,方才有破局之法,這個應當也有!」

  有修士不覺望向那高姓修士,道:「高道友,你如何說?」

  高姓修士冷靜言道:「我看過了,沒有破局之法,不過沒有本身就是線索,或許要我等法力耗盡,這湖水才會停下。」

  「你這話有何憑證?」

  高姓修士語氣淡漠道:「我沒有憑證,你們願意信就信,不願意信就不信,反正最後你們也沒別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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