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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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十一章 歸來

  掖崖州軍署對這一次衛氏軍送上來的戰後呈報十分關注,特別是因為這裡面牽扯到了邪神真靈,讓人無法忽視。

  軍署特意派遣了專人去往沼地查看,又遣人去往顧氏軍核實,而兩邊所言差不多一致。

  軍署隨後又把張御和陳老道的歷述翻了出來。

  陳老道是一位名聲頗大的真修,其人實力在過往得到了證明,也曾有過和人配合剿殺邪神真靈的記載,並沒有什麼可懷疑的。

  可是當翻到張御的歷述後,卻是讓人困惑,只觀上面描述,這位過去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鬥戰。

  就是如此一個本來應該十分平庸的修道人,最後卻是一劍斬殺了邪神真靈。

  軍署為此還詢問了一下幾名同樣使劍的修士,這些修士都是搖頭,表示就算邪神真靈受到重挫,可若是神異力量完全消散,那麼一擊斬殺他們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而能做到這等地步的人甚至不用他人協助,自己就能單獨殺死邪神真靈了。

  軍署得到結論後,對此絲毫不敢大意,修道人戰鬥力突然暴增,在外層過去不是沒有這種例子,有一些是得了機緣,在玄尊化身講法之中有所領悟,還有一些,則就是暗中投靠了上宸天修士,並得了秘法傳授。

  若是後者,那就必須鄭重對待了。

  地州軍署為此就將此事報去了天城軍務署。

  署主洪原秋是在三天之後收到這份報書的,他拿起看了一下,訝道:「張御?」

  他對張御印象很深,當時畫影看去時,這一位似若有雲中仙真,然則過往經歷平平,還讓他感覺有些失望。

  可這次報書呈送上來,卻是告訴他此人並不似歷述上那般簡單。戰績和經歷可謂嚴重不符。

  他敏銳感覺到,其人來歷並不簡單。不過張御沒有任何遮掩自身手段的舉動,顯然並不怕被人看不出不妥。

  他不覺意識到了一些什麼,想了想,尋來了一名親信,將張御的冊書拿過,用手在上面點了點,道:「你回內層一趟,往青陽上洲一行,去查一查有關這一位的消息,記著,不要讓人知曉。」

  那親信一拱手,道:「是,屬下這就動身。」

  張御在衛氏軍走後,並沒有選擇立刻回去,而是用了一天時間在附近荒原之上轉有一圈,讓白果君把周圍的地理情況都是記錄下來,這才轉回了地州聚居地。

  在返回途中,他心中也是在思考,這一回衛氏軍把戰績呈報上去,自己必然會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那份原來的歷述也會被人翻出來重新審視,並且一定會有人為此去查看他的過往。

  可他並不會為了遮掩而遮掩,遇上能夠立功的機會他不會刻意放過。

  至於上面查證,他的「玄廷行走」身份正是為此而準備的。這個行走身份並不會觸痛太多人的神經,雖然會有人提防他,但卻也有利於他下來四處走動。

  而且根據他所收到的消息,再過兩月,鎮守在乙未天城的玄尊化身將會升壇講道,到時候只有在奎宿星立有一定功績的修道人都可前往,這等機會他自是不會錯過。

  他飛遁迅快,只是轉念之中,就已是回到了地州之中,又片刻後,在自己的居處高台之上落下。

  走入屋宇後,他尋來李青禾問了問,這離開幾天之內並沒有什麼事情,倒是廉卓寄來的一封問候書信。

  他拿起書信翻了翻,裡面多是問候之語,且也提到了六月的玄尊講法之會,詢問他是否前往,到時候不妨結伴而行,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他思考片刻,就寫下了一封回書,讓李青禾拿去寄出,隨後便觀書修持去了。

  時間轉眼過去一月。

  在這一月之中,衛氏軍又是完成了三次軍府委派,都是剿滅四周的邪神信眾部落,每一回俱是論功上等,好在這幾次再沒有遇到類似邪神真靈的強敵,而在張御相助之下,期間也沒有任何傷亡。

  衛靈英早前曾承諾張御,將衛氏軍盈餘的七成用於支持張御的修持,只是這樣一來,這幾次下來的募酬,除了能換一些用廢的軍械載具,基本就剩不下什麼了。

  張御則認為,現在衛氏軍正在重建之中,若是如此做,勢必拖累衛氏軍的發展腳步,故他建言,不妨先將此全數用於支撐軍眾,先待恢復了原來舊觀,再考慮此事不遲。

  衛靈英深思之後,也覺得有理,不過她還是鄭重立下了借契,表示這些耗用是從張御處暫且挪借的。

  接下來她開始整頓內部,加強軍卒的訓練。

  而為了能接到更多軍署委派,她在半月時間內設法將衛氏軍的規模擴大了一倍,達到了近五百數,並且又提拔了幾個表現出眾的軍卒為伍首,為了不出現上次的狀況,她更是將家底拿了出來,又增買了兩駕堅固飛舟。

  時間一晃,很快到了五月中旬,一駕造物蟲舟在衛氏軍的駐地之外落了下來。

  艙門打開,一名二十來歲,身形高長矯健,身披神袍的挺拔年輕人自裡面走了出來,他身上身後背著著一個碩大的行囊,看著眼前熟悉的景物,他眼睛之中蘊藏有一絲絲激動之色。

  他喃喃道:「衛姐,小柏,林叔,我已經找到挽救衛氏軍的辦法了,雖然我當初不辭而別,可是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們,好好補償衛氏軍的。」

  他望了幾眼後,把行囊緊了緊,就往駐地之中走來。

  守門的士卒看到他,立時將他攔住,道:「尊駕請止步,這裡的衛氏軍駐地,若無名牌或是通行令符,不得擅入。」

  年輕人看了看兩人,發現自己並不認識,他暗嘆了一聲,現在的衛氏軍連這些不知根底的人都招攬進來了,看來這些日子的確是過的無比艱難,不過不要緊,現在他來了。

  他自行囊中取出一塊牌符,拿在手裡晃了一晃,道:「我也是衛氏軍的人。」

  兩名守卒將牌符接過看了看,認得這牌符是衛氏軍以前所用,只是在這月已經重新有所更換了。

  不過他們也知道,最近自家軍主在招募以往脫離衛氏軍的舊卒,說不定這位也是聽到了消息後準備重新歸伍的。

  想到這裡,兩人態度頓時變得客氣了許多,其中一人抱拳道:「那就這位郎君稍等片刻,容我進去通稟一聲。」

  年輕人此刻儘管有一種被外人阻擋自己進入家門的不滿,但同時又有些欣慰,雖然衛氏軍不行了,可總算規矩還在,架子還立得住,並沒有糟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過了一會兒,林軍士自裡走了出來,他一看到年輕人,便露出驚訝之色,道:「真是小亮你啊,你回來了?」

  年輕人面上露出一絲激動,道:「林叔,是我啊,我回來了。」

  林軍士走了上來,仔細看了看他,感嘆道:「回來了好,回來了好啊,對了,當初你怎麼一句話不說就跑了?靈英和小柏還找了你好久。」

  年輕人不禁有些慚愧,不過他轉而抬起頭,看著林軍士道:「林叔,我那次不告而別,是為了去找挽救我們衛氏軍的辦法。」

  林軍士點了點頭,嘆道:「都不容易啊,你的心是好的,成敗不用太在意,人回來了就行,你還年輕,還有的是機會……」

  年輕人一怔,隨即他自信一笑,也沒多解釋,看了看四周,問道:「林叔,靈英和小柏呢?」

  林軍士道:「哦,她們不在軍營裡,出去招攬士卒了。」

  年輕人嘆了一聲,露出黯然之色,道:「她們這大半年來一定不好過吧,駐地比以前冷清多了,許多老面孔也沒看見。」

  那兩名守卒聽到他說這些話,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林軍士也是注意到了,咳了一聲,伸手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道:「別在這裡說話,我們進去說吧。」

  年輕人道了聲好。

  隨即兩人來到了內堂之中,年輕人將行囊放下來,看了看空蕩蕩的大廳,神情之中滿是唏噓。

  林軍士看他的樣子,不由一笑,道:「小亮啊,你若早一個多月回來,衛氏軍是不好過,不過卻是現在不同了。」

  「嗯?」

  年輕人露出疑惑之色。

  林軍士眼中泛動著光彩,道:「你還不知道,我們在二月中的時候請到了一位非常了得的中位修士,靠著這一位支撐,現在我們衛氏軍已是起死回生了。」

  「中位修士?」

  年輕人吃了一驚,隨即有些不信道:「中位修士怎麼肯來我們衛氏軍中的?衛姐她們又是如何請到的?」

  林軍士道:「說來也是運氣啊。」他將請到張御的前後大致說了一遍,而後又將張御後來鬥殺邪神真靈的經過說了一下,感嘆道:「張玄修手段了得,靠著他的支持,這些天我們無一傷亡,這是在以前成玄修在的時候也做不到的事。」

  年輕人在聽完之後,卻是皺眉不已,最後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看過來,用無比肯定的語氣說道:「林叔,這個張玄修絕對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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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十二章 質疑

  林軍士聽到年輕人如此說法,心下頓時生出一絲不悅來,他皺眉道:「小亮,你並不瞭解張玄修,你不能如此說他。」

  年輕人卻是神情之中滿是把握道:「我不是胡說,這個張玄修這麼有本事,連邪神真靈都能斬殺,那他去哪裡不好?為什麼偏要來我們衛氏軍呢?

  林叔你想過沒有,如此了得的修士,以往哪裡會到地方上來?早被天城軍務署留下來了。

  我敢說,這位張玄修的歷述肯定很平常,平常到軍務署根本看不中。那麼這裡就有問題了,他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來歷呢?

  說他沒有問題,說他沒有目的,我是不信的!」

  林軍士搖頭道:「照你這麼說,張玄修若有目的,那隱藏好自己便好,又何必顯露出自己的本事呢?這豈不是自相矛盾麼?」

  年輕人馬和尚道:「那正是他在設法取信你們啊,這肯定是他的目的之一。」

  林軍士失笑道:「我們有什麼需要張玄修來取信的?小亮,你為衛氏軍好林叔是知道的,但是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我沒想多!」

  年輕人盯著林軍士道:「你莫非忘了我們衛氏軍當初為什麼會遭受那場劫難麼?」

  林軍士一怔,而後深深皺起了眉頭。

  年輕人走了上來兩步,盯著他道:「林叔,照我看,這個張玄修說不定也是為此而來,我們千萬不能大意啊。」

  林軍士眼神有一瞬間的動搖,可隨即堅定下來,道:「這只是你的猜測。」

  年輕人急道:「林叔,你們要警惕啊,不管怎麼樣,這個張玄修一定是有問題的,你們不能完全信任他。」

  林軍士沉吟一下,又看了他幾眼,道:「你方才說有辦法挽救我們衛氏軍,到底是什麼辦法?」

  年輕人沒有立刻回答,他退開兩步,挺直身軀道:「林叔,等衛姐和小柏來了,我會和大家說的。」

  林軍士也沒有再追問,但是態度變得冷淡了一些,他點點頭,道:「也好,看你的樣子,也是趕了不少路,想必也是累了,那你就先休息吧,你的房間我們一直給你留著,林叔還有些事,就先不陪你了。」

  年輕人看著他離開身影,大聲道:「林叔,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

  林軍士沒有回頭,一直走了出去。

  到了傍晚的時候,衛靈英和靳小柏回到了駐地中。

  這些日子來她們雖然忙個不停,但是看到衛氏軍蒸蒸日上,每天都新的變化,她們的精神上就感覺異常充實,並且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而她們的狀態也感染了下面的人,而在經過了幾次成功的委派後,現在整個衛氏軍的從上到下都充滿了鬥志。

  在走進大堂之後,兩人看見林軍士站在那裡,似在等她們,衛靈英隨口問了一句,道:「林叔,今天沒什麼事吧?」

  林軍士道:「小亮回來了。」

  「小亮?」衛靈英露出了一絲驚喜,「他人在哪裡?他回來了麼?」隨即她一揚拳頭,「這小子,那時候一聲不吭就跑了,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林軍士道微微一嘆,道:「就在他自己居處休息,但我也不知道他這次回來是好是壞。」

  靳小柏心思敏感,她道:「林叔,怎麼了?」

  林軍士將方才之事一說,

  衛靈英聽完後,想了想,道:「林叔你別怪他,小亮就是這個執拗脾氣,他沒見過張玄修,可能是有什麼誤會。」

  林軍士搖頭道:「我怪不怪他這是小事,我就怕他跑到張玄修面前胡言亂語,現在衛氏軍一片大好,可不能被誰攪亂了。」

  衛靈英一下認真起來,道:「林叔說的對,小柏,林叔,我們一起去見見小亮。」

  「不用了,我來了。」

  衛靈英三人轉頭看去,就見那個年輕人自大廳一側的通道走了過來,他看了眼衛靈英,又看了看靳小柏,道:「衛姐,小柏,當初我不辭而別,是去找讓衛氏軍起死回生的辦法。」他頓了下,眼中滿是光亮道:「我找到了。」

  衛靈英看了看他,走上前去,道:「小亮,衛姐謝謝你,不過我們現在……」她發現這時候靳小柏在扯自己的軍袍,無奈道:「好吧,你說說你的辦法。」

  年輕人精神頓時一振,他道:「當初我們衛氏軍遭受重創,事後我就一直在想,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們衛氏軍會落到這個地步?為什麼沒有一個人來幫幫我們?後來我想到了,那是因為我們背後沒有別人支持!」

  他道:「我在想明白後,我就去了曇泉州,我想法設法,用盡一切辦法,甚至不惜付出我的自尊,終於聯絡上了陰氏軍。」

  林軍士吃了一驚,抬起頭道:「那個陰氏軍?」

  年輕人以肯定的語氣道:「就是那個陰氏軍。」

  他看向衛靈英和靳小柏,道:「陰氏軍可以說是奎宿星中規模最大雇募軍之一,擁有雄厚的財力和背景,而且他們還願意扶持和幫助各地的小型雇募軍,條件只是成為他們附屬便可以。

  只要我們衛氏軍成為他們的附庸,那麼他們就可以讓陰氏軍中的修士過來幫助我們,甚至可以為我們提供精良的軍械和載具。

  最重要的是,有了陰氏軍做後台,再也不怕遇到上次那等事了。」

  林軍士沉聲道:「陰氏軍可沒那麼好心。」

  「是!」年輕人對於這一點並不否認,他道:「我知道,世上沒有那麼多好心人,可是我們想得到什麼,總是要有所付出的。陰氏軍現在在奎宿群星設法擴大自身的影響力,但是在掖崖州還沒有他們的附屬。」

  他語聲滿是振奮道:「我們若是成為了他們的第一個從屬,那麼他們就能通過我們衛氏軍埋下在掖崖州根系,而我們則可借助他們的力量壯大自己,這是雙方都有利的事情,難道不是麼?」

  衛靈英聽完之後,抬頭看來,道:「小亮,我謝謝你的努力和付出,但你想過沒有,要是我們答應了這個條件,衛氏軍就不再是衛氏軍了。小亮,如果你願意回來,我很歡迎,但是這樣的事我是不會答應的。」

  靳小柏也道:「對啊,我們現在很好。」她挺了挺胸膛,「不需要陰氏軍來管我們,衛氏軍是我們自己的衛氏軍。」

  林叔也是堅定道:「對,我們不會改名頭的。」

  年輕人一下怔在了那裡,似乎根本沒想到所有人都會反對自己,隨即神情激動起來,道:「你們不願意接受,是不是因為那個張玄修?你們寧願相信一個外人也不相信我麼?」

  衛靈英道:「小亮,你冷靜一點,我方才聽林叔說過了,我覺得我們現在很好,張玄修也沒有問題,你不要多想了。」她神情認真道:「而且我也不允許有人破壞衛氏軍裡任何人的名譽,哪怕他曾經是我熟悉的朋友。」

  年輕人死死攥著拳頭,最後他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靳小柏唉了一聲,道:「又是這樣,他的脾氣就是改不了的。」

  林叔搖頭道:「希望他能想通吧。」

  年輕人當夜離開了衛氏軍駐地,他去拜訪了幾個少時的朋友,設法拿到了一份不算太重要的記錄。

  他翻看下來,心道:「從記錄上看,當初一共有兩家去張御,分別是我們衛氏軍和傅氏軍,若是他是一名正常的修道人,那麼應該選擇對他更有利,更能對他修煉提供支持的傅氏軍,可他偏偏選擇了我們衛氏。

  這就是疑點所在!」

  他拳頭重重在桌案上一砸,「這個張玄修,和我想的一樣,一定是有問題的!多半就是為了那件事來的。」

  可是他想到這裡,卻是沮喪無比,現在衛靈英三個人都信任那位張玄修,而不願意相信他。

  他心中懊惱不已,要是自己再早一個月回來就好了,那就不會這樣被動了。

  他暗自咬牙:「我不能眼睜睜的這只黑手再在衛氏軍中存在下去,我要設法揭破他的真面目!」

  他想了想,這次到來掖崖州之人,不僅僅是自己,還有一位陰氏軍的使者,他感覺可以請求這位的幫助。

  在有了決定過後,他又匆匆來到了那名陰氏軍使者所在的客館,並找到了其人。

  陰氏軍使者是一個五十來歲,保養得體的中年男子,他身著藍衣,帶著璞頭,頜下留著齊整和細密的黑色鬍鬚,此刻正在那裡慢條斯理的品茶,並和身旁的隨從討論著這裡的茶色的好壞。

  他看著年輕人走進來,他笑容和藹道:「蘇郎君,事情怎麼樣了?還順利麼?」

  年輕人神情沉鬱,道:「出了點狀況。」

  陰氏使者笑道:「怎麼了?」他很清楚,像這種情況,肯定會有內部阻力,他本來就沒指望一下能成功。

  年輕人道:「衛氏軍中上月加入了一位中位修士,情形現在看起來比起以往好很多,但是我敢肯定,那個修士肯定不懷好意的,可現在衛氏軍所有人都被那個修士帶來的好處沖昏了頭,沒人願意相信我。」

  陰氏使者眼神微微一動,他撫了撫鬚,道:「蘇郎君瞭解到的事情,可以和我詳細說一說麼?」

  年輕人便就將自己打聽到的情況說了一遍,他最後急切道:「陰先生,我需要你的幫助,有這個修士在,衛氏軍就沒法加入陰氏軍了。」

  陰先生聽完了之後,正容點頭道:「蘇先生,你說事我們不會忽視,但我們需要考慮對策,你先去休息,天亮後我再來找你,肯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年輕人滿是感激,道:「陰先生,拜託了。」

  陰先生在他走後,沉吟一下,對著一個陰暗角落說道:「之前那個傳言,我還有些不信,現在卻有一個來歷不明的中位修士加入,你說此人會不會也是為此事而來的?」

  陰暗角落傳來聲音道:「不排除這等可能,不管那個傳言是不是真的,我們都可以試一試。」

  陰先生道:「哪怕是交惡一位中位修士麼?要是什麼都沒找到,那可是得不償失的。」

  角落裡的聲音道:「我們不用親自上陣,既然蘇亮想當救世主,那就讓他當。明天設法讓他去找金瞳署的人,那麼一切就都與我們無關了。」

  陰先生一驚,道:「金瞳署,那會不會……」

  「不用擔心這個,金瞳署對於這些事情不感興趣,就算被他們知道一點也沒什麼關係。」

  陰先生想了想,點頭道:「那就這樣吧。」


bpd 發表於 2021-11-22 01:23
銀穹 第十三章 揭發

  半個月一晃而過,時間已是五旬中旬。

  天城軍務署大堂之中,洪原秋正對幾名下屬交代事宜。

  還有十來天就是六月初的論法之會了,屆時玄尊化身開壇講法,不但是駐守奎宿群星的修道人會到來,其他四象天的修士也可能來不少,甚至上宸天的修士亦可能會進入此間,所以軍務署必須要做好妥善的安排和準備。

  在把需要注意的地方逐一交代安排之後,他從大堂出來,一路回至內廳,卻見自己之前派遣出去的那名親信文吏正那裡等著自己,後者對他拱手一揖,道:「署主。」

  洪原秋點頭道:「回來了。」他回至座位之上坐定,問道:「此行還順利麼?」

  那文吏拱手道:「回稟署主,署主要的結果屬下已經調查清楚了。」

  洪原秋露出注意之色,道:「怎麼樣?」

  那文吏在袖內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份文冊,道:「這是關於那一位的真正來歷出身記述,這其實並不難調查,不過再想往下查那就不易了。」

  洪原秋將文冊拿到了手中,打開翻了翻,只是在看了一會兒之後,也是不覺露出動容之色。

  這一份歷述和他之前所看到的那份完全就是天地之別。

  這一位既在一對一的鬥法之中斬殺過玄尊嫡傳弟子,也曾跟隨大軍征伐,破國滅府,更曾整合洲域內外,恢復一洲玄府舊觀,還有排除萬般干擾,肅清險些動盪一洲乃至可能引發內層不穩的內患……

  這上面樁樁件件放在一起,不說現在奎宿群星中沒有與之相比的同輩,就連過去也不曾見到過。

  他目光最後往上一移,上面寫著:「玄廷敕封,青陽上洲玄府玄正」等字。

  只是他知道,這恐怕只是這一位明面上的身份,這一位既然來到外層,那麼應該還是另有身份的……

  他不由深思起來。

  那文吏看他久不說話,問道:「署主,是否要……」

  洪原秋擺手道:「我料這一位到此,定然與玄廷有關,甚或是得了玄廷委派,不然不可能如此改動那份歷述。

  不過既然查到了這一步,也不能一句話都不問,有些事還是要確認一下的,這樣吧,你親自帶人過去問詢一下,記著客氣一些,我猜測,這位來頭可能不小。

  還有,這次斬滅邪神真靈的應有褒獎,也不要再扣著了,著掖崖州軍署發下去就是。」

  那文吏躬身一揖,肅然道:「是,屬下記下了。」

  兩天之後,衛氏軍駐地。

  這個月的軍務署的委派又至,這一次去的地方較遠,很可能和別的地州征伍一同配合,所以衛靈英和靳小柏還有林軍士等伍首正在商量屆時如何安排。

  而在此刻,一個軍卒走入大廳之內,抱拳道:「軍主,外面來了兩個修士,看來來頭不小,軍主出去看看吧。」

  而此刻駐地門口,蘇亮在離去半月之後再次來到了這裡,不過這一回,他身後跟著兩名身著黑色道袍,面容嚴肅冷漠的道人。

  可以見到,兩名道人袖口之上都是繡有一隻金色的眼瞳圖紋,那眼瞳隱隱透著一股威嚴,似能直視人心深處的隱秘,門口的守卒只是掃到一眼,就覺一陣心驚膽戰,再不敢多看。

  不一會兒,衛靈英、靳小柏還有林軍士帶著一眾軍卒走了出來。

  衛靈英看了看蘇亮,道:「小亮,你這是?」

  蘇亮看著她,態度誠懇道:「衛姐,希望你不要怪我,我這也是為了我們衛氏軍好,等我揭露了那個張玄修的真面目,你們終究會理解我的苦心的。」

  他側過身,對著那兩名道人一伸手,道:「這兩位是金瞳署來的道長,他們這回到此,是來查那位張玄修的。」

  「金瞳署?」

  衛靈英和在場所有人俱是心頭一震。

  金瞳署是專門徹查外層各類邪魔和內患的衙署,全數由披被選調出來的披甲軍校和實力強大的修道人組成,並且在某些特殊情形下,他們還擁有外層諸位玄尊化身和諸天城所賦予先捕後審的權利。

  因為金瞳署的存在,外層諸天城的內部局勢才能長期保持平穩,可也因為金瞳署的作風較為極端,所以一旦被其盯上,絕然不是什麼好事。

  蘇亮這時站了出來,對眾多衛氏軍的軍卒道:「我們這次只是來查那位張玄修,和其他人無關。」他拉過一名軍卒,低聲說幾句話,後者點了點頭,就跑了出去。

  居所書房之內,張御正在看著手中的一個古老的手環,上面本來有著微弱的源能,不過稍稍接觸,就被他所吸納了,可謂少得可憐。

  但這總算證明,外層也是能夠找尋源能的。

  不過他通過了衛氏軍解下來,這樣的東西其實也並不多,因為外層的情況複雜,所有涉及神異力量的東西都會被軍署收走,隨後一併處置或銷毀,比如之前的邪神寄軀就是如此。

  這枚手環,還是當初衛氏軍一個老卒在一次戰鬥後留下作紀念的,不過被他金元買了下來。

  他思考了一下,無論今後的道路要怎麼走,作為一個玄修,神元都是重中之重,所以他除了自身修持提煉之外,也要想辦法找到更多的攜帶源能的物事。

  只是在奎宿之中找不到,未必在別處找不到,那些異神的信徒和神裔在外層群星之中可是到處都是,天夏也不是一味的守禦,有的時候也會反攻入那些地界之中,或許那時候能尋到有源能存在的物事。

  這時李青禾走進來,拱手道:「先生,衛氏軍那邊派了一個人過來,好像是有什麼急事。」

  張御將手環放到了一邊,道:「讓他過來。」

  一個軍卒走了進來,他抱拳一禮,而後急切言道:「張玄修,不好了。方才有金瞳署的人來找你,軍主命我來通傳張玄修一聲,張玄修,你還是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張御看了他一眼,衛氏軍裡所有人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位應該是在這兩天前方才加入衛氏軍的。

  他淡聲道:「為什麼要走?既然金瞳署的人來找我,那就去見一見吧。」

  那軍卒一怔,顯然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他眼珠轉動了一下,「可是,可是……」

  張御站了起來,再是看他一眼,道:「走吧。」那軍卒渾身一顫,不敢違抗,低下頭跟著他走了出來。

  張御的居處距離衛氏軍駐地並不遠,徒步走了一刻,便即來至駐地之中,隨後一直走到大廳之內。

  大廳門口的守住高喊道:「張玄修來了。」

  蘇亮霍然轉頭看去,這是第一次見到張御,不覺一怔,他此刻忽然想到了衛靈英和靳小柏她們不願意聽他的另一個原因,不由捏緊了拳頭。

  那兩名黑袍道人這時走了上來,其中一人目光盯來,道:「張御?」

  張御淡然點首道:「是我。」

  那道人冷然言道:「經我們查證,你是二月中旬後進入外層的,但你的歷述卻是偽造的,這一點你如何解釋?」

  張御語聲平靜道:「那份歷述的確並不真實。」

  蘇亮聽到這句話,心下一喜,轉頭興奮大聲道:「你們聽到了,都聽到了麼?」

  然而無論是衛靈英還是靳小柏,亦或是林軍士等人,都是平靜站在那裡,不為所動。

  他們又不是真的蠢人,心中早就對此有所猜測了。只是在他們看來,張御隱瞞此事又怎麼了?張御到來之後,衛氏軍是切切實實的擺脫了往日的困境,並且至今沒有一個軍卒死傷,就憑著這個,他們就信賴他。

  黑袍道人見張御承認,目中有精芒射出,而另一名道人也是緩緩看過來。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軍卒匆匆奔來,道:「軍主,軍務署的人來了。」

  衛靈英怔了怔,道:「軍務署的人?又是委派麼?現在……」

  那軍卒道:「不是,不是地州軍署,是天城軍務總署!」

  「軍務總署的人怎麼回來?」

  眾人正驚疑不定的時候,大廳之外,響起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並在門外嘩的一聲停下,而後一名身著軍務署官吏袍服的文吏走了進來,他身後則是跟著兩名披甲軍校。

  那文吏目光一轉,也是看到了金瞳署的二名道人,但他沒有理會,而是直接行步到張御面前,對著他拱手一禮,道:「在下乙未天城軍務總署參事唐嶸,張玄正有禮了。」

  金瞳署的兩名道人聽到玄正一詞,不禁相互看了一眼。

  而在場許多人都是不明所以,外層可沒有玄府,多數人不知道玄正一詞的含義,但是他們從軍務署來人的態度和這個稱呼來看,這位張玄修必然是大有來頭的。

  張御抬袖回有一禮,道:「唐參事有禮。」

  唐參事十分客氣道:「在下此次奉署主之命而來,是想問一句,張玄正為何要改動歷述?張玄正來外層又為何事?。

  張御淡聲道:「此非我所改,是玄廷所予,只為方便行事罷了。」

  「玄廷?」

  兩名金瞳署的道人都是神情微變。

  張御此刻一揮袖,一枚玉印霎時飛了出來,懸在半空之中,放出瑩瑩光亮來,他口中道:「御受玄廷信重,授名行走,今奉玄廷之命到此,審觀奎宿諸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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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十四章 身份

  「玄廷行走……」

  在場眾人神情略顯恍惚的看著上方那一枚爍爍發光的玉印,這才明白過來,張御為何之前要遮掩身份。

  外層沒有玄府,「玄廷行走」就是受玄廷之命負責監察外層的。

  可若是行走的身份顯露在外,那麼就會時刻受人注意,眼中看到的東西就不一定是真實的了。

  張御此刻目光轉向那兩名金瞳署道人,淡聲道:「既然兩位今來尋我問詢,那改日若有暇,我自當往金瞳署走一回。」

  兩名道人面色頓時有些不太好看。

  玄廷行走受玄廷直屬,金瞳署是無權察問的,便是覺得有問題,也需上報玄廷,可是反過來,玄廷行走卻是有問察他們金瞳署的權力的。

  本來兩者可以互不相擾,因為行走通常只會自行觀察,一般不會去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不會去隨意招惹金瞳署。

  可是現在張御既已顯露了身份,那顯然也就無所謂這些了,其若要想去金瞳署察問,他們也是無法阻攔的。

  他們很清楚,金瞳署固然維持了外層秩序,可也是十分遭人恨的,張御若是鐵了心往玄廷奏參一本,私下裡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為其拍手叫好,甚至還會給其提供便利。

  署內上層若是知道了此事,那定然是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的。

  兩名道人不由冷冷看了蘇亮一眼,若不是這個人,他們哪裡會惹來這等麻煩?

  只他們心裡也很清楚,蘇亮不過只是一個小卒子罷了,這件事背後肯定還另有其人,其中一名道人忽然一抬袖,那袖上金瞳對著蘇亮照了一照,後者頓時一個失神。

  那道人哼了一聲,放下袖子,對張御沉聲言道:「這件事,我們會給行走一個交代的。」

  張御淡聲道:「我等著。」

  兩名黑袍道人抬手一禮,而後轉身就走,非常乾脆的離開了衛氏軍駐地。

  唐參事方才一直在旁邊看著,這個時候,他才走上前來,衝著張御一拱手,歉然道:「張行走,軍務署為了奎宿安穩計,故是在見到疑點後,不得不來此一問,還望行走勿怪。」

  玄廷行走雖然沒有執理審查之權,可是作為玄廷在外的耳目,也是各天城軍署不願意得罪的對象。

  張御道:「無礙,軍務署所為,也是在職責之中。」

  唐參事道:「多謝行走體諒。」

  他這時抬手一個示意,拿一枚封玉上來,雙手呈上,道:「此前行走斬殺了一個邪神真靈,在軍務署此可另行表功,只是之前不明行走身份,故才扣留不發,這次我奉命前來問詢,也是將此褒獎一併帶來了。」

  張御伸手拿過,他心下微微一動,差不多能猜到這是什麼了,他道:「不知玉符門戶設在何處?」

  唐參事道:「便在曇泉州上,行走若至,出示此符,便自有人前來接應。」

  張御微微點頭,將這玉符收了起來。

  唐參事道:「行走這裡料來還有事,我們就不打攪了。行走往後行事若有什麼需要,可隨時來書,我們軍務署會盡量配合。」

  說完之後,他對著張御再是一揖,便就退出了大廳,而後聽得外面整齊踏步之聲遠去。

  蘇亮此刻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裡,看了看周圍,他不禁有些茫然,口中喃喃道:「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旋即他忽然想到,就算玄廷行走,難道就不會有問題了?

  他一下又興奮起來,他猛地一抬頭,正要說什麼時候,卻見衛靈英一抬手,對他一指,喝道:「把蘇亮拿下!」

  當即有兩個軍卒迫不及待衝上來,一把將他扣住。

  蘇亮楞了一下,隨即一下睜大了眼睛,看向衛靈英,露出不可置信之色,道:「衛姐,你們抓我?你們要抓我,我做錯了什麼?」

  衛靈英語聲之中滿是寒意:「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不清楚麼?」

  蘇亮大聲嘶吼道:「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衛氏軍好!」

  衛靈英凝視著他,道:「你還自認是衛氏軍的一員?」

  「我當然是,所以我有責任為衛氏軍清除危害!」蘇亮努力挺直胸膛,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憑什麼抓他?

  衛靈英點頭道:「既然你承認就好了,衛氏軍有衛氏軍的軍法,我半月前已經說過了,不可隨意損害軍中任何人的名譽,蘇亮,你又是怎麼做的?」她一揮手,道:「帶下去,等候發落。」

  蘇亮驚怒掙扎,狀若瘋狂道:「放開我,放開我!你們為什麼都不理解我?我是為了衛氏軍!我為衛氏軍付出了多少?你們會後悔的,你們會後悔的!你們……」

  砰地一聲,或許是嫌棄他吵鬧,也或許是早就看不慣他了,旁邊的軍卒一拳砸在了他的腦門上,蘇亮頭向外一仰,手足繃直抽搐了幾下,隨後便像軟泥一般癱了下來。

  兩名軍卒將他雙臂一拽,就粗暴無比的將他拖了出去。

  衛靈英嘆了一口氣,她這時轉過身,來到張御近前,滿是歉意道:「張玄修,對不起了。」

  她已經明白了,張御在衛氏軍中,應該只是為了獲得可以一個遮掩用的身份,好方便察看天城各方面事宜。

  然而現在因為蘇亮的出現,卻是不得已提前將身份暴露了出來。

  她心中滿是歉疚,道:「張玄修,都怪我沒有管好下屬,那天我果斷一些,直接將蘇亮拿下,那就不會這麼多事了。」

  林軍士嘆道:「也怪我,我是看著蘇亮長大的,以為只是愛胡鬧,脾氣執拗一些,沒想他現出去了一趟卻變成了這樣。」他一抬頭,懇求道:「張玄修,如果要怪我就怪我吧,這件事和靈英他們沒有關係。」

  張御神色平靜道:「軍主,林軍士,你們無需自責,今日除了金瞳署之人,還有軍務總署的人到來,我料這是因為我斬殺了邪神真靈一事,所以不管是否有蘇亮其人,為了說清楚此事,我的身份必然是需要道明的。」

  衛靈英猶豫了一下,有些緊張看著他,小心問道:「那……張玄修,你還會留在這裡麼?」

  張御淡聲道:「我不會一直留在衛氏軍中的。」他稍稍一頓,又道:「但我做事情,向來有始有終,我暫時不會離開衛氏軍,至少在契定所立時間未曾結束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在聽到他前半句的時候,衛靈英目光黯然,然而聽到後半句,卻是不由露出驚喜之色,心中也是如同放下了一個包袱,連連點頭不已。

  就在這時,大廳裡忽然有一個少年人特有的稚嫩聲音響起:「你到哪裡去?」

  眾人轉頭一看,卻是見小隆一把拽住了一人,而此人赫然就是之前那個聽從了蘇亮吩咐,前去請張御到此的那名軍卒。

  那軍卒本在設法擺脫小隆,一看見眾人都是望向他,嚇得立時不敢動彈,他惶恐言道:「軍主,張玄修,都是蘇亮讓我做的,我開始也是不願意的啊。」

  林軍士道:「軍主,這人怎麼處置?」

  衛靈英看向張御,謹慎問道:「張玄修,你看?」

  張御道:「衛軍主才是軍主,這些人既然是衛氏軍的人,該是如何處置,自是由衛軍主來決斷。」

  衛靈英一點頭,她吩咐道:「來人,帶下去,稍候和蘇亮一併處置!」

  看著那軍卒被拖下去,大廳之內陷入了一片沉默。

  靳小柏這時忽然出聲道:「對了,之前軍署又傳來了新的委派,方才我們就在說這事,正好張玄修也來了,就再一起商量下吧。」

  在場之人不由看著張御。

  張御點頭道:「自當與聞。」

  見他態度言語一如平常,與以往比起來並沒有什麼變化,眾人都是一下放鬆下來,臉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衛靈英這時讓役從掛起一張輿圖,往某處指了指,道:「這次我們要去的地界非常荒僻,是在北方靠近極地所在,那裡疑似發現了一駕數百年前上宸天修士墜落在那裡的巨舟。

  因為論法大會的事情,軍務署目前人手不足,而我們掖崖州距離那裡最近,所以這件事軍務署就交給了我們。」

  靳小柏道:「聽說不止是我們,傅氏軍也受到了這個委派。」

  衛靈英道:「就算沒有他們,也會有別人的。」她抬頭道:「軍務署這次只是要求我們勘察清楚那裡的具體情形,並沒有要求我們得到什麼,故此回以保全軍卒性命為上,沒有必要去和傅氏軍爭搶。」

  靳小柏和各伍首都是點頭。

  張御並不插言,衛氏軍的具體如何行動他是不會過問的,他只需保證在行動時衛氏軍不出問題便就可以了。當然,若有戰功可以獲取的話,他自也不隨意放過。

  因為軍署這次只給他們十天時間,其中至少有一小半時間消耗在路上,所以衛靈英最後決定明日一早便就出發。

  在商議定後,張御見已是無事,便就先一步離開了大廳。

  衛靈英在張御走後,就把方才所有在場之人都是喊至近前,她神情嚴肅道:「諸君,張玄修雖然坦承了玄廷行走的身份,可那是因為信任我們,但這件事諸君就記在心裡便可,不要去外面隨意宣揚。」

  眾人互相看了看,都是肅然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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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十五章 巨舟

  衛靈英關照過後,就讓所有伍首都是離去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即便是她,也是感到一陣疲憊,不由坐了下來,扶住了額頭。

  不過這個時候,她若有所覺,抬頭看去,見是林軍士還是站在那裡,她關切問道:「林叔,還有什麼事麼?」

  林軍士走近了一些,道:「關於那件事情,我覺得應該告訴張玄正。」

  衛靈英微微一怔,才反應過來他說得是什麼。

  林軍士嘆氣道:「蘇亮最早就是認為張玄修是為此而來,但我懷疑,蘇亮背後的陰氏軍倒有可能真為了此事來尋我們,故我覺得,這個事情還是應該告訴張玄修一聲。」

  衛靈英想了一想,道:「那件事其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等這次委派結束後,我會找個機和張玄修說明白的。」

  林軍士心情放鬆下來,點頭道:「這樣就最好不過了。」

  第二日,天方破曉之時,衛氏軍按照之前定議,除了駐地留下必要守備之外,其餘所有人都是陸續登上了飛舟,而後往北方飛馳而去。

  而另一邊,傅氏軍駐地之中,十六駕載運飛舟和兩駕鬥戰飛舟正停在駐地前的空地之上,一列列軍卒正在陸續登舟。

  傅庸、傅錯父子則是在一眾護衛簇擁之下登上了主舟,並在主艙室之內坐定下來。

  傅錯道:「阿父,衛氏軍今次和我們一樣,他們也受到軍署的委派。」

  傅庸道:「軍署的老套路了,他們是不可能放任一支民間雇募軍單獨行動的,必然會給我們找個同行。」

  傅錯嘿了一聲,略帶嘲弄道:「那位張玄修倒真是有本事,自從他到了衛氏軍中後,衛氏軍就翻身了,還有傳言說什麼斬殺了邪神真靈,哼,真是可笑,這種事也就是騙騙那些無知的軍卒,衛士為了招攬軍卒,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傅庸沉聲道:「倒未必是假的。」

  傅錯一怔,隨即笑道:「阿父,這如何可能?」

  傅庸目光深沉,道:「可惜那次和衛氏軍一同行動的是衛氏軍委派結束後就乘飛舟離去了,不然還能打聽到更多消息。」

  實際上他前幾天趁著衛氏軍招募人手,也是往裡安插了眼線,只是可惜,從前日到現在,所有軍卒都被軍規束縛在了駐地軍營之中,他沒法知道具體的消息。

  傅錯則無所謂這些,在他眼中,如今的衛氏軍根本不值得太多關注,他略帶興奮道:「阿父,那個如果那處飛舟真是上宸天修士遺留下來的,那必然有不少好東西,要是繳獲多,我們傅氏軍說不定能更進一步。」

  此時腳步聲傳來,而後一個面帶笑容,發須烏黑,手中持拂塵的中年道士走了過來。

  傅氏父子二人立刻都是站起來,露出恭敬之色,拱手道:「左玄修。」

  左玄修客氣回禮,而後拂塵一擺,在座上坐了下來。

  傅錯道:「左玄修既已到,那我們這便啟程吧。」

  傅庸看了眼外面,見所有人軍卒都已是上了飛舟,點首道:「出發吧。」

  片刻之後,隨著一道道光芒亮起,十六駕飛舟騰空而起,也是往北方極地飛去。

  因為比傅氏軍提前出發,衛氏軍此刻已是在半路上了。

  這次衛氏軍更換了兩艘頗為堅固的大舟,外層有一層厚厚護殼,那些凶禽一衝過來,便在高速飛馳的飛舟上被拍成爛泥,血液骨骸也是如氣球破裂般爆開。

  那些濃稠的血漿混合體沒有能留存在飛舟外殼上,而是被外面狂舞的氣流擦過,一會兒就已是乾乾淨淨了。

  衛靈英略顯得意道:「這可是我向天機工坊定製的雙殼飛舟,可不會像上次那樣被輕易破壞了。」

  靳小柏嘀咕道:「總感覺這句話說出來會有什麼不好事的發生。」

  衛靈英拍了下她的腦袋,「有張玄修在這裡,不用擔心。」

  衛氏軍依照事先準備好的地圖不斷調整方向,行途比預想順利,差不多有大半天後,來道了一片晶瑩大湖之上,一道深紅色的長虹從空掛落下來,直落湖水之中。

  前方是一片冰藍色的山川,低矮且疏密不一的雲層壓在厚重的山脊之上,淺金色的光芒從天與山的縫隙之中冒出來,灑在了湖泊之上,看去蔚為壯麗。

  靳小柏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輿圖,又看了看前方,道:「從圖上看,過了這片湖水就該到了。」

  飛舟又行駛了一會兒,她突然秀眸一睜,伸手一指,道:「就在那裡!」

  眾人看過去,見目標呈現尖錐狀的,高有五百餘丈,巍峨聳立,看去若如一座青黑色的山峰。

  看到這個東西一瞬間,眾人都是吃驚不已,沒想到這回的目標這麼巨大。

  靳小柏道:「據說這駕飛舟落在了這裡至少也有兩三百年了,這次若不是正好有一駕巡遊飛舟為躲避風暴路過此地,在這裡停留了一會兒,還發現不了這東西。

  只是當時那幾位巡卒有任務在身,不能久留,所以很快離去了,後來將這些消息報了上去,軍署評估之後,就讓我們先來勘察。」

  衛靈英看向張御,道:「張玄修,你說這數百年下來,那裡面的上宸天修士還有可能活著麼?」

  張御思索了一下,道:「那要具體情形了,若是如我這般境界,那麼便是受了重創,只要坐觀定靜,那麼維持數百上千年生機當無問題。」

  靳小柏道:「啊呀,那我們是不是要遇上幾百歲的老怪物了?」

  衛靈英責怪道:「小柏,不許這麼說。」

  她不禁看了一眼張御,在她想來,那些修士個個壽數悠長,張玄修有這個實力,雖然看著年輕,那說不定也有百歲以上的壽數了。

  飛舟再是前進了數十里後,就在一片較為平坦的地面之上落了下來。

  這個時候,天空之中卻是傳來一陣陣如雷般的悶響,所有人抬頭看去,就見十餘駕飛舟列成一個隊列,從遠空飛來,並且直接越過他們的頭頂,往那巨舟所在飛馳而去。

  林軍士道:「軍主,是傅氏軍的人。」

  衛靈英望著飛舟消失的方向,道:「看來他們是想先我們一步進入飛舟,那就讓他們先往好了,稍候我們盡量不要和他們起衝突。」

  眾軍卒都是齊聲應下。

  而在此刻,傅氏軍飛舟之上,傅庸問道:「左玄修,你看那張玄修如何?」

  方才路過的時候,左玄修應他所請也是往下看了一眼,他對這個傳說斬殺邪神真靈的同道也很感興趣。

  只是在一眼看下去時,卻是迎了上一雙若星燦爛的眸子,他心頭不禁微微一凜。

  此刻他神情也是嚴肅了幾分,沉吟一下,道:「這位同道不簡單,最好不要和他起什麼衝突。」

  傅庸立刻聽出他言語中的潛台詞:我可能打不過他,你們別去惹他。

  他連忙道:「不會,我們和衛氏軍平日雖然是對手,但此番一同受軍府委派到此,那便算得上是同袍了,同袍之間即便不互相護持,那也不至於去彼此相鬥。」

  傅錯此刻正看著下方那碩大的巨舟,他興奮道:「阿父,這麼大一駕飛舟,你說我們若是探明此處,能不能算是我們的繳獲?」

  雇募軍的收入,除了軍署給的募酬,繳獲也是佔據大頭的。

  這飛舟既然數百年前的,那絕非是什麼造物,而應該是真修所煉的寶器,那裡面的價值就大了去了。

  固然他們不可能全部留下,可捨去上繳的那一部分,可餘下的也夠他們吃了。

  傅庸嘆道:「就是太大了啊,我們不見得能吃下。」他看向左道人,道:「左玄修以為呢?」

  左玄修其實對此也很是心動,他身為真修,對可能來自真修的寶器更為看重,他撫鬚思索,道:「傅軍主說得不錯,這巨舟太大,軍署沒這麼容易算作你們的繳獲,但我們若是拉上衛氏軍,或還可以試一試。」

  傅錯頓時就不滿意了,嘀咕道:「他們才多少人?讓給他們?」

  在衛氏衰落之後,傅氏軍儼然是掖崖州最強盛一支雇募軍了。

  因為吸收了大量衛氏軍的老卒,還有自家另行招募的,現在擁有千五百人,而衛氏軍現在連五百人都不到,他根本看不起衛氏軍。

  傅庸不理自己兒子,他理解左道人的意思,衛氏軍是沒有什麼好拉攏的,這位是在指那位張玄修。

  的確,兩位中位修士聯手,或許真可以將這艘巨舟給拿下來,便是不成,試一試也沒什麼損失。

  十餘駕飛舟轉了巨舟之外一圈,最後在北面一塊平地上落去,因為都是蟲形飛舟,固然不必要特定的泊台,伸出的支撐腳穩穩落在了平地之上。

  隨後一列列軍卒從橫向打開的艙門上陸續來到了外間,並很快在前方空地之上列好了隊列。

  傅氏父子一同下了飛舟,他們走到前方,抬頭望了過去。

  在這個角度上觀察前方那座巨舟,只見那尖錐狀頂峰掩映在飄渺雲氣之中,舟身渾然一體,穩穩立於大地之上,更覺宏偉巍峨。

  傅錯左右看了看,道:「阿父,我看先讓諸位伍首找一找入口吧?」

  傅庸轉頭道:「左玄修,你看呢?」

  左道人目光凝注片刻,道:「無妨。」

  傅庸放心下來,對自己兒子點了下頭,傅錯一抱拳,下去安排了。

  不多時,就有數十名甲士飛空而起,往那如山峰一般巨舟飛馳而去,開始找尋那有可能存在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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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十六章 化身

  衛氏軍眾人在傅氏軍出現後,依舊按照原來的步調,緩緩向前挺近。

  衛靈英覺得這巨舟給她帶來一種危險的感覺,傅氏軍願意先去探一探路的話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他們此次委派只是為了堪明此間情形,而並不是為了去得到什麼。

  在行走了數里後,周圍的草木藤蔓漸漸多了起來,似進入了茂密的叢林之中,而周圍本來略顯寒冷的溫度也是一下變得暖和了許多,好像從嚴酷的寒冬進入了溫暖的初夏。

  靳小柏疑惑道:「張玄修,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下變得這麼熱了?」

  張御眸光微閃,道:「在此下方有一個火口,那駕巨舟就在火口之上,並在時時吞吸其中的地火精氣,只是這飛舟似有什麼地方破損了,故是有一部分火氣洩露散逸到了外面,並影響了周外的山水草木。」

  靳小柏眼前一亮,道:「破損?那麼一定是有現成的入口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天中有一道遁光飛來,看著直奔那巨舟而去。

  衛靈英抬頭看去一眼,訝道:「是修道人的遁光?難道軍署還委派其他人到此麼?」

  林軍士搖頭道:「軍主,不一定,這或許是有修士聽到了這消息,故是此行來此處探查,我跟隨老軍主時,也曾遇到過這等事。」

  靳小柏有些擔心道:「那他們不會和我們起衝突麼?」

  林軍士道:「如果我們不去爭什麼,那也不會起衝突,畢竟我們不是自己要來的,是接受軍署委派的,除非那種遊蕩在外層,在地星之中到處亂竄的邪修,一般修士不會來特意為難我們的。」

  張御此刻出聲道:「若是撞見同道,交由我來交涉便可。」

  眾人一聽,心中頓時一定。

  衛氏軍往前徐徐行進著,本來以為有傅氏軍在前面,就算有事也輪不到他們,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探路的斥候轉回來稟告道:「軍主,前面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不像是天然生成的。」

  衛靈英對此很是重視,立刻帶人來至前方,卻是見到了落在緩坡之上的地洞,洞璧大約丈許來寬,從洞璧和四周圍遺落的痕跡上看,這像是從內部向外被強行衝開的,地洞傾斜向下,裡面幽深無盡,不知通向那裡。

  靳小柏唔了一聲,道:「林叔,你說這地洞會不會是那飛舟裡間之人所為?」

  林軍士想了想,道:「要是這樣,那麼這個地洞還有可能直接通向飛舟內部。」

  張御看了兩眼,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他發現就在一天之前,這地洞裡面還有東西穿行過,而且個頭不小,這個地洞只是差不多供它通行。

  他出聲道:「林軍士判斷的不錯,這裡有可能直接通向飛舟內部,我先進去看一看究竟,衛軍主可派遣得力軍士先守住此地,其餘待我回來之後再言。」

  衛靈英道:「好,我們就守在此處等張玄修回轉。」

  張御身軀一晃,身上光芒浮起,往前一步,就往地洞之中踏入進去,再是星芒一閃之間,便就已是不見了蹤影。

  此刻巨舟山峰之上,傅氏軍經過了一番搜索之後,在「山壁」靠中間一段位置發現一個巨大的缺口,傅氏父子聞知後大喜,正待派遣人手入內探查,可就在此時,忽然一道遁光自天邊飛來,直接落在了那入口不遠處。

  待光芒散去之後,裡面出現了一個身後背劍的年輕道士,本來已是準備上前的傅氏軍軍卒頓時止住了腳步。

  傅庸一見,腳步立刻往左道人處挪了幾步,道:「左玄修,卻不知這位修道人是何來意,這裡要仰仗左玄修了。」

  左道人頜首道:「我來與這位道友一談。」他走上前去,拱手一揖,道:「在下左雲罡,道友有禮了。」

  那年輕道人打一個稽首,道:「裴岳。」

  左道人道:「原來是裴道友,我等奉軍署委派到此,探查這一艘天外墜落於此的巨舟,不知道友來此何為?」

  裴岳道:「貧道此回亦是奉師命來此探查此舟。」

  左道人聞言,便就出言相邀道:「既然我等目的相同,那道友不妨與我等同行如何?」

  裴岳顯然對此不敢興趣,淡然回應道:「還是不必了,我們各為各事便好。」

  左道人也不勉強,道:「如此也好。」

  在與裴岳分別之後,他轉了回來,撫鬚言道:「傅軍主,這人似有點來頭,又這麼快得到消息,我疑他們是從天城而來。」

  傅庸一驚,要是對方從天城而來,那麼是有可能與玄尊扯上關係的,他道:「卻要請教左玄修,我輩該是如何對待此人?」

  左道人安撫他道:「傅軍主放心,這人可能是來找什麼東西的,若是他們拿走什麼,讓他們拿去便是,我們不去與他爭搶,自便也就無事了。」

  就在他們說話之間,傅庸見那裴岳已是進入那巨舟之內,便道:「錯兒,讓我們的人也進去吧,盡量不要衝撞那位道長。」

  傅錯道:「阿父,放心吧,我有數。」

  在他親自帶領之下,大股軍卒往巨舟裡面湧入進去。左道人也是隨行而來,此行除了他自身之外,還有他的幾名弟子,現在都是分散各伍首的隊伍之中。

  進入巨舟內部後,他們見到是一條條高大寬敞的通道,四壁光滑如玉,明明外面異常灼熱,可裡面卻是清涼無比,一路往裡來也並沒有遇到什麼意外,不過很快,他們面前出現了兩條岔道。

  左道人試著辨別了一下,把拂塵往左邊一處通道一指,道:「往這邊走。」

  傅錯示意了一下,當即有一個小隊上前,守在了右側通道之前,自己則跟隨左道人所指左側通道走去。

  只是眾人行去沒有幾步,忽然聽到一聲悠長龍吟之聲,這聲音似是震動了整個巨舟,腳下震顫不已,左道人神色一變,喝道:「守禦!」

  他把拂塵一擺,同時身上有一道赤芒浮現,便見一頭形如大鳥的觀想圖飛騰出來,同時聽得嘩嘩水聲傳來,周圍竟是隨之湧動出了陣陣水浪。

  傅錯聽到他示警,反應也快,往後退一步,道:「列陣!」

  他身邊之人都是傅氏軍的精銳,聽得命令,霎時結列成陣,身上的靈性光芒撐起一大片光幕。

  少頃,就見一條黃龍自通道那一頭衝來,左道人面色嚴肅,他一眼看出,這並非真龍,而只是一頭精魄,可即便如此,那一身氣機卻是澎湃異常,力量也是實實在在的,他立時拂塵一擺,灑出一片銀芒,周圍水勢升騰起來。

  這裡因為無可閃避,所以轉瞬之間,雙方就撞到了一處,靈性光芒和法力激盪使得巨舟也是隆隆震動了起來。

  張御此刻正在往巨舟深處而來,也是感覺到了這等震盪,只是一到飛舟之內,他就感覺自身感應如受壓抑,無法感受到太遠的地方,但能猜測到,應該是衛氏軍與巨舟內部的什麼東西產生衝突了。

  他身形不停,再是幾個閃爍幾後,就出現在了一處高遠開闊的大廳之內,艙壁逐漸向上收攏,越到頂上越是狹窄,這裡應該就是飛舟尖錐所在。

  而在大廳正中心處,坐著一個面容沉毅的道人,他盤膝而坐,雙手疊合,手上放持著一枚玉匣。

  張御正欲往前去,卻忽然停下腳步,一道劍光飛來,奪得釘在了前方的地面之上,他轉首看去,就見一個年輕道士走了進來,其人伸手一指,那飛劍一轉,回到了身後劍鞘之中。

  其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在下裴岳,自乙未天城而來,這一位乃是在下師門故交,我此來是奉命將這位長輩遺軀帶回的,還請這位道友勿要相擾。」

  張御轉身過來,淡聲道:「尊駕神通玄妙,可便是身外化身練得再好,到了這真身之前,也難免有氣機牽扯。」

  裴岳聽到他這麼說,臉色不禁微微一變,可是隨即又平靜下來,嘆了一聲,搖頭道:「我本來只想將身軀帶走了事,道友又何必說破呢?這不僅害了你自己,也是害了此間眾人。」

  他一揮袖,當即有一蓬銀屑灑出,無數光點飛舞大廳之內,一下就將自身與張御隔絕開來,此時他又拿一個法訣,喝一聲,道:「申吼何在?」

  此刻正在與衛氏軍鬥戰的那頭黃龍精魄聞此聲,卻是轟然消散不見。

  傅錯驚疑不定看了一會兒,道:「左玄修?這東西去哪了?」

  左玄修沉吟一下,道:「定然是有人進入了此間重地,故是這精魄趕了過去。」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光影在旁顯現出來,看去竟是那之前見到的裴岳,他道:「裴道友,你這是?」

  裴岳此刻眉宇之中略顯焦急,道:「左道友,我已至舟身深處,這裡似藏有一件異寶,然則卻有一道人出面阻我,我觀此人路數,極似是上宸天修士,很可能我們此來驚動了此人,你們請速速封鎖巨舟出入門戶,我來設法解決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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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十七章 秘法

  左道人一聽,神情凝肅起來,道:「上宸天修士麼,多謝裴道友告知,待我這裡安排好之後,就來助道友一臂之力。」

  裴岳打一個稽首,那飄忽身影驟然消散。

  左道人立刻回轉身,對傅錯言道:「傅少郎,你也聽到了,有上宸天修士在此,我們既是軍府委派到此,那麼就絕然不能退縮。」

  傅錯心中其實是不情願的,傅氏軍是雇募軍,實際上也是傅氏的私軍,要有什麼損失也是自己來承擔,而遇到上宸天修士,搞不好就要死傷慘重。

  可是左道人說得不錯,若是這個時候他退縮了,那麼傅氏軍也別想在奎宿地星上存在下去了。

  他一咬牙,對身旁之人關照道:「吩咐下去,守住各處路口!」他一把抓過一個親信,「把這裡情形去告訴阿父一聲,讓他也做好準備。」

  那親信一點頭,立刻轉頭跑了出去。

  而就在那黃龍精魄在左道人等人面前散去的一瞬間,這東西便就在那巨舟大廳之內顯現了出來,只一現身,其便朝著張御俯衝而下。

  張御微微抬頭,他站在原處未動,待這東西衝至近前,卻是一抬手,轟地一聲按在了那精魄頭顱之上,這精魄前衝之勢居然被他生生遏住,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往前再挪半寸。

  裴岳見此,心中一驚,他對著上方一指,大廳四周圍的玉璧之上頓時浮現出了一個個道箓圖形,有金黃色的光芒在裡流轉不息,他大喝一聲:「拘!」

  頃刻間,一枚枚道箓飛出玉璧,再連接到一處,化作了一張無處不在的金光羅網,並往中間合攏而來。

  張御見到這一幕,只一拂袖,一道雪亮劍光一閃,自黃龍精魄身上一掠而過,便已將此精魄斬成兩段。

  而就在金光羅網即將合攏前的一瞬間,大廳之內似有燦爛星光閃爍了一下,下一瞬,張御身影已是來到了那網羅之外,同時他身外飛劍若疾電一閃,騰空斬來!

  裴岳此時也是意識到張御了得,絕非自己以前所見過的玄修可比,他不敢大意,稍稍退後,拿一個劍訣,背後飛劍鏘地一聲飛起,化若夭矯飛龍,與斬來的蟬鳴劍斗在了一處,同時伸手一推,守禦再身前的銀屑飛騰散射,往張御所在瀰散而去。

  趁著這一瞬間的攔阻,他雙目之中有赤紅光芒一閃,伸出手去,張開五指,向著前方空處虛虛一拿。

  轟!

  整個巨舟似是晃動了一下,他手心之中出現了一團耀目無比的灼灼火芒,而大廳之中的溫度卻是急驟下降,周圍玉璧之上因此凝聚了出了一片水汽。

  這是他將巨舟之中積蓄的地火精氣給抓了出來,並且以法力糅合而成,一旦被他發動出去,還能牽動地火,其威能足可將整個巨舟乃至方圓十里之內的人和物一同崩滅,不過他自身有避術之法,自可以免去一劫。

  可正待他欲發出火精之時,便見一道明銳無比的光芒閃耀出來,一下照入他的心神之中,他腰間一枚玉珮立時放出一縷清氣,將他神魂守住,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不由自主恍惚了一剎那,待他回神過來的時候,張御已然欺至近前,一道閃亮劍光已然斬了下來。

  裴岳連忙閃避,仗著精妙無比的挪遁之術,屢屢避開劍光斬殺,可在這般逼迫之下,他一時被壓得只有躲避之能,而手中聚集火精之氣始終沒有辦法出手,但卻要時時維持不散,這反而成了他的拖累。

  這個時候,那條被斬成兩段黃龍精魄再度凝聚起來,精魄附靈而存,映照而出,只要寄存靈精的寶物不壞,就不會真正滅亡,其在聚合之後,一聲龍吟,便又向著張御衝來。

  張御目光微微一閃,上方蟬鳴劍忽然綻放出一陣神光,隨後速度驟然一疾,更有無邊巨力自劍刃之上滋溢出來!

  裴岳那柄飛劍頓時招架不住,在一聲金鐵交鳴聲被震飛了出去,旋轉百數十圈後,錚地一聲釘在了大廳的玉璧之上,劍身之上的光芒閃爍了幾下,聽得乒乒幾聲,刃鋒之上多出了十幾個米粒大小的缺口,而後徹底黯淡了下來,似乎變成了一柄凡鐵。

  蟬鳴擊退這飛劍之後,再是一疾,一下追上了那頭正欲前衝的黃龍精魄,從龍頸之上一穿而過,將之牢牢釘在了地面之上。

  裴岳本是寄望黃龍精魄能阻擋張御片刻,好讓自己有放出火精的機會,見到此景,知道已是時機已失,只得五指一張,將火精散去。

  他這一招神通若是放出,固然威能非凡,可卻被張御逼得從頭到尾沒能成功施展出來,等若作了無用之舉。

  不過解脫此術,他也是去了牽寄,多出了一絲餘力。

  為了擺脫不利局面,待張御劍光再至,他施展出了一個照影換替之術,身後玉璧之上光芒一閃,內中之照影與他本人頓時一個互換,劍光過處,只是劈散了一個虛影。

  成功從劍刃之下逃脫開去,裴岳身影在玉璧之中浮動了一下,又從另一個方向上走了出來,不過雖是暫時擺脫了張御劍勢,可他臉色卻並不好看,因為他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張御的對手,自己身份不可避免要暴露出去了。

  就在這時,聽得腳步聲來,便見一名鬚髮烏黑,手持拂塵的道人自外走了進來。

  裴樂見到了他,目光一動,衝著張御一指,大聲道:「左道友來得正好,此人棘手難纏,請助我一臂之力,將之拿下!」

  左道人對張御看有一眼,道:「好,道友待我助你!」

  他把拂塵一擺,霎時一大片水浪隨之湧出,然而那水浪所去方向卻並沒有對著張御而來,反而是對著裴岳而去。

  裴岳反應甚快,或是也是提防著左道人,晃身之間,已如光影飛去,他寒聲道:「左道友,你這是何意?」

  左道人把拂塵擺在臂彎之上,老神在在道:「這位張道友乃是玄修,上宸天又哪來的玄修?所謂上宸天修道人,當就是尊駕自己吧?」

  裴岳目光閃爍了一下,哼了一聲。

  張御此刻持劍而立,抬首望向裴岳,他把大袖一揮,鑒心玉袍上頓時滾滾雲霧湧動出來,霎時蔓延至整個大廳。

  裴岳不知道這是何物,只能警惕避開,他此刻以一敵二,自覺無有勝算,已是在想如何脫身了,只是目光一撇,暗罵一聲。

  左道人甚是狡猾,就站在大廳出入門戶之前不挪腳步,這般既保證了他自身退路,又令他不得出去。

  可這時他又忽覺不妙,因為隨著周圍這些玉霧瀰漫,將四周玉璧完全遮去,這意味著他照影換替之術無從發動了。

  張御以玉霧斷了裴岳後路之後,就一步跨出,星光飄蕩之間,倏忽挪至近前,又是一劍斬來!

  裴岳這一次無從退避,只能在劍光進勢之下狼狽閃躲,只是避開十來劍之後,便覺不支,左道人這時眼中一閃,一擺拂塵,頓有水浪激湧,雖落到裴岳身上的僅只是一點點水花,可也令其身形微微一緩。

  張御豈會錯過這等機會,他眸光微閃,一道犀利劍光在大廳之中一閃即收,而後他退開兩步,將驚霄劍錚地一聲擲回鞘中。

  裴岳站立那裡不動,片刻之後,他渾身如生人一般的氣色退去,整個人變成了一個泥塑胎像。

  少頃,聽得畢剝爆裂的聲響傳出,他先是頸脖上裂開了一個裂口,而後擴散到了頭顱和身軀,一塊塊泥片掉落下來,最後整個垮塌倒地。

  而此時此刻,那個盤膝坐在那裡的道人身上冒出屢屢氣煙,先是皮肉乾癟下去,化為一個焦黑骷髏,而後徹底朽爛,垮塌在地面之上,唯有手中的一只玉匣還落在那裡。

  左道人有些驚異,問道:「這是何法?」

  張御看了一眼,道:「若無差錯,這當是一種高明的身外化身之術,名為『陰像泥胎』,我以前也只是在典籍之上見到過,修道人將自身意識神魂乃至法力精元寄托於此之內,如此便可變成另一人在外行走。

  只是這般做後,其真身卻不能挪動,需用靈寶之玉護住真身,並需時不時回來,用一口氣機吊住,才能不至腐朽。」

  他抬目望來,道:「方才要多謝左道友相助了。」

  左道人連忙道:「道友客氣了,上宸天修士乃我輩之大敵,左某豈可袖手旁觀?況以道友之能,想必無有在下亦能斬敵,左某可不敢佔這個便宜。」

  他撫了撫鬚,道:「只是有一事倒是值得注意,那裴岳並非蠢人,上宸天過去無有玄修,他卻污蔑道友是上宸天修士,他當真會露出這麼大一個破綻麼?」

  張御知他意思,道:「道友之意,是他無意之中暴露了上宸天內部的隱秘?」

  左道人點頭道:「我細思之,要麼就是上宸天如今也可能有玄修了,要麼就是我們這處之人投靠過去了,故是他視作理所當然。

  可是尋常玄修上宸天修士哪裡會放在眼裡?也不可能當真視作自己人,而能得此輩看重的,只有真正功行高深之人,就算是我等輩修為,許還是差了一層,或許也唯有……」說到這裡,他語聲一頓,沒有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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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十八章 奏報

  張御不難聽明白左道人話中之意,這是懷疑有玄尊與上宸天修士有所牽連,並且還因為裴岳的出現,疑其人就是如今派遣化身駐守在奎宿地星的那位玄尊。

  不過他卻不這麼認為。

  要是裴岳真和這位玄尊有關,那麼似這等巨舟顯露之事,哪怕是玄尊化身,隨意出一個手段便能解決了,根本不會有他們到此查探一事,也用不著裴岳自己匆匆趕來彌補疏漏。

  這恰恰證明了兩者之間沒有關係。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裴岳或許與玄尊身邊的某一人或者乾脆就是其門下弟子有所牽扯,那麼其言自身來自天城也就說得通了。

  至於其真正身份到底為何,躲在背後的人又是誰人,那需回去之後再仔細查證了。

  他道:「道友莫要多想,若真是如此,你我二人也不可能完好站在這裡,道友之疑,許是另有其人。」

  左道人略所思忖,道:「道友所言也有幾分道理,只願是如此吧。」

  他看了下周圍,道:「道友,我等再把此間再搜檢一下,若無什麼異狀,我們便就此回返吧。」

  張御點了下頭,他目光一轉,落在了那頭黃龍精魄身上,裴岳被殺死之後,這精魄就萎靡在了那裡,現如今一動不動。

  他伸手一拿,從裴岳那堆陰像泥胎的碎屑之中取出一枚骨片,這便是黃龍精魄寄托所在,有了此物,便能駕馭此龍。

  他一晃手腕,這黃龍精魄頓時化散開來,變化成一點點金黃光屑,最後被收入了骨片之中,而釘在地上的蟬鳴劍也是一聲嘯鳴,重又飛回,在他身側繞旋不已。

  他道:「左道友,這骨片我便暫且收著,這裡所尋到的諸物,等回去之後兩家再作分理。」

  左道人搖頭道:「是張道友殺死了那裴岳,左某並未出得多少力,這東西本也該是道友所得。」

  他不是客氣,而是當真不想得到此物。

  在他看來,這東西可是十分燙手。裴岳身後就算沒有玄尊,那不定還與其他修士有所牽扯,此物要是在他這裡,那指不定就會被這些人盯上,他又哪裡會去要?巴不得張御將之收走。

  張御看出了他心中所慮,也就沒有再多言,暫且將此骨片收入袖中。

  左道人這時拍了拍大廳兩邊的玉璧,道:「張道友,那裴岳真身藏於此處,又能駕馭這飛舟,許他就是這飛舟之主了,這個飛舟落在此地至少也有兩三百載,若是如此,那麼其人想是在我這奎宿地星上也遊蕩數百載了?」

  張御心下一思,道:「倒也未必,飛舟舟身之上有破碎,其來至奎宿星前應該經歷過一場鬥戰,許也是因此受了重創,才不得已祭煉分身。

  陰像泥胎可非一蹴而就,需一點一點用水磨功夫將自身精氣轉挪過去,那至少也需數十年,慢一些的話,上百載也是有可能的,當中損失的法力還需要再重新修持回來,故是此人出現,最多也不會超過百載。」

  左道人感嘆道:「不想這等真修隱秘之法張道友也是知曉,左某佩服。」

  兩人在把整個大廳檢視一遍之後,見這裡再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唯有裴岳真身所抱的那個玉匣尚在。

  不過左道人依舊不願拿,張御也便將之先行收下。

  左道人道:「張道友,此番回去,不知你當如何上報此事?」

  張御道:「道友是怕天城之內還有上宸天修士或是其等耳目,我等如實上報,便會驚動此輩?」

  左道人道:「正是有此慮啊。」

  張御道:「左道友擬一份遮掩之詞便好,我會與道友統一口徑。」

  左道人有些猶豫,這般做是最好,可要是不如實上言,萬一哪裡出了紕漏,軍務署可要追究徹查了,所以這裡就有些兩難了。

  張御看他一眼,道:「道友之顧慮,御也明白,不過道友無需擔心軍務署,我會寫一封書信上呈玄廷述明真相。」

  「上呈玄廷?」

  左道人一怔,能往玄廷上報奏書的人,那一定也是有玄廷下賜名位在身的,他不由認真打量了張御幾眼,拱了拱手,小心問道:「敢問道友來歷?」

  張御一抬袖,將玄廷行走之印托在掌心之中,左道人一看那枚玉印,眼神一凝,當即再是深深一揖,道:「未知是玄廷行走當面,左某著實失敬了。」

  不過此刻他卻是心下一定,說實話,他對今次之事仍是有些擔憂,比起那些明面上的敵人,那些看不見的,躲在暗處的人才最是難以對付,他深怕自己回去之後被人所算,可有玄廷行走在此,那就多少多了一分底氣了。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巨舟卻是忽然隆隆震動起來,並且動靜越來越大。

  左道人不覺一驚。

  張御略作感應,道:「無礙,這飛舟本是依靠地火精氣維持靈性,不令虛空外邪侵奪神異,方才裴岳與我鬥戰,卻是抽空了舟身之上地火精氣,這飛舟如今在從火口之中攝奪精氣維持自身不壞,稍過片刻就好。」

  果然,過去大約百來呼吸之後,周圍動靜便就停下了。

  兩人在將要上報告軍署的呈書定下之後,便就自大廳之中走了出來。

  傅錯一直在外守著,方才巨舟之內幾番碰撞,震動不已,後來整個飛舟也是搖擺晃動,他也是膽顫心驚,此刻見到左道人和張御一同自裡行出,雖不知張御何時到了裡面的,可總算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他對二人拱手一揖,試著問道:「左玄修,張玄修,不知裡面……」

  左道人言道:「裡面並無什麼上宸天修士,純粹是那裴道人欺人,妄圖佔據此地,此人甚至還對我與張道友出手,所幸其已為張玄修斬殺了。」

  傅錯憤憤道:「我方才一看這人就覺得不是什麼好路數,也虧得左玄修和張玄修在此,才沒叫人此人得逞。」

  張御道:「左道友,此間不是善地,我等早些離開此處為好,兩家繳獲之事,我們可在回掖崖州之後再做商議。」

  左道人道:「此也正合在下之意。」

  張御對他點了下頭,權作告辭,而後便就往外走去,那些守在通道之上的傅氏軍軍卒見他過來,為他神氣所懾,便是無人關照,也是一個個不由自主讓開了去路。

  傅錯見他離去,轉頭過來道:「左玄修,裡面到底是……」

  左道人卻是衝他搖頭,道:「這裡不是說話之地,我們先回去再言。」

  張御在沿通道走出巨舟,目光向下一望,卻發現外面地貌已與方才所見大為不同了。

  似乎是因為方才那場震動,周圍數十里內,地面之上生出一道道深溝裂紋,原來外圍繁盛的草木也是倒伏狼藉一片。

  他看有片刻,縱光一頓,只是一晃之間,便已回到了衛氏軍中。

  衛靈英等人一直駐守在地坑洞口附近,他們察覺到巨舟傳來的動靜後,也是擔心無比,此刻張御回轉,不覺都是面露喜色,迎了上來。

  張御對衛靈英言道:「衛軍主,裡面情形已是查勘清楚,不過這裡不宜久留,我們可以先行回轉,回去之後,我再與衛軍主詳細言說。」

  靳小柏苦惱道:「可是我們現在恐怕還無法動身。」

  張御一問才知,方才地裂地陷發生之時,眾軍卒雖然能夠避開,可是停在平地上的飛舟卻是無法挪動,都是陷了下去,所以現在正在試著拖出來,只是經過這一番折騰,卻也未必還能完好無損。

  不過不止他們這裡如此,連傅氏軍中同樣也是遭遇到了這等困境。

  張御沉吟片刻,對衛靈英道:「衛軍主,這般你們不妨先與傅氏軍一同回返,我這裡尚有一些事,稍候自行回返便好。」

  衛靈英認真道:「張玄修有事自去便可,不必顧及我等。」

  張御對她一點頭,而後一仰首,轟然一聲,已是遁空而去。

  這一次並沒有往回飛走,而是往距離此間不遠的極地飛去,在半途之中,他把心力灌入到那枚玄廷巡護的印信之中,便就感應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地界。

  半刻之後,他面前出現一片白皚皚的雪地,而到了這裡,天光也是逐漸退去,虛空顯現出來,那天幕之上五彩斑斕的星霧雲團也是一下變得格外清晰。

  他跟隨著那感應而行,最後落到了一個堅實山脊之上。

  這裡有一個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冰坑,他站定之後,將巡護章印取出,輕輕一鬆手,章印緩緩下落,最後沉落在了冰坑之內。

  霎時間,一陣明光從冰坑之中照耀出來,整個坑洞不斷擴大,而後他感覺自己身往下沉,到得沉入下方之後,前方出現了一面頂天立地的玉璧。

  這是玄廷設立在此間奎宿星中的呈書之地,在南北極地各有一個。

  這兩處地界連鎮守此星玄尊化身都不一定知曉,其實便是知曉了,除非玄尊親至,否則光憑一具分身,若沒有印信,也沒有可能進得來。

  他自星袋之中取出紙筆,便開始當場書寫奏書。

  他方才已是想過,左道人所言其實也是有一定道理的,雖奎宿星這位玄尊未必一定有問題,可或許當真有玄尊與上宸天有牽扯。

  不過這等事,就算他是玄廷巡護也沒可能查清楚,因為雙方差距實在太大,哪怕一具玄尊化身也非是他能抵擋的。

  現在他所能做得,也唯有在呈奏之中將此行經過如實敘述一遍,讓玄廷自行去判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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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十九章 靈株

  張御待得奏書寫完,就將此書往前一送,那奏書霎時落入了玉璧之中,而後消散不見。

  等過去片刻之後,便見裡面有一道金光飛出。

  他一把持拿在手,目光落去,見是一枚金玉鑲嵌的文符,意識入內,此番呈書的內容皆在其上,後面還有落有一枚玄印。

  這是呈書玉執,證明他此番奏書已遞送去了玄廷,並為玄廷所納,日後他可憑此問詢奏書後續事宜。

  不過既然玄廷已經知道了此事,他也是不用再去多問。

  畢竟有多少力量做多少事,涉及玄尊之事不是他能去多理會的。

  他就將玉執收好,意識一轉,便感覺自身再次向上升起,一個恍惚之間,他又一次回到了那個冰坑之前,隨後伸手一拿,玉印自裡飛起,握住之後,便收入到紫星袋中。

  他此刻感應了一下天時,發現方才在內感覺過去了不過一會兒,可實際上,距離他之前到此已是過去了近兩天。

  抬頭望了眼身後虛空之上的星霧雲團,他身上心光一閃,便縱起一道玉霧環繞的青虹,飛入天穹之中。

  這次他也沒有急著回去,如上回一般在四周圍轉有一圈,令白果君將路過的地理山水都是記錄下來,這才往駐地回返。

  半天之後,他回到了衛氏軍駐地之中。

  傅、衛兩家這次是一同回返的,好在路上並無遇到任何意外,俱是在一天前平安歸來,此刻駐地廣場之上的軍卒見他遁光落下,俱是停下手中之事,對他行有一個軍禮。

  衛靈英、靳小柏、林軍士三人收到消息,便一同來到大廳之中相候,待他走入進來,彼此見禮後,便在廳中圓桌之前落座下來。

  衛靈英道:「張玄修,傅氏軍那處那位左玄修傳書過來,說是在呈書一事上已與張玄修有過約定,我們不敢自作主張,尚未回覆他。」

  張御看了一眼三人,道:「左玄修確然與我有過約定,此番勘察內情複雜,不宜如實上報。」

  他將此番所見之事剔除了一些不宜道明的細節,大概敘述了一下,並言:「這裡涉及上宸天修士之事,故我與那位左道友才對好了口徑,稍候我擬一份呈文,衛軍主照此上報便可。」

  衛靈英果斷言道:「好,就按張玄修所言呈報。」她立刻喚了一名文書進來,當場擬好呈書,而後蓋上印信,囑咐人送了出去。

  待處置好此事後,她轉首對靳小柏和林軍士道:「小柏,林叔,你們二位先下去吧,我有事與張玄修單獨談一談。」

  林軍士和靳小柏事先得過她的關照,站起一禮之後,就都是退出了大廳。而站在周圍的護衛也是一同撤到了門口,大廳一下顯得空曠了許多。

  衛靈英這時才道:「張玄修,此前衛氏軍中有一事,對張玄修有所隱瞞,我細思下來,仍是需向張玄修交代清楚。」

  張御看向她道:「衛軍主請言。」

  衛靈英低下頭道:「張玄修也是知曉的,我們衛氏軍之前遭遇了一場重挫,軍中負責守鎮的成玄修戰歿,而諸位倖存下來的長輩也都是身受重創,無法再留在軍中了,這才把這副重擔交給了我們這些後輩。」

  「那一次,衛氏軍當時實際已經完成了軍署交託的委派,只是在返歸途中,飛舟卻是受到了數十名甲士還有兩名邪修的突襲。

  這些人實力異常了得,我們又是在半空之中遇襲,完全沒有防備,一時無法聚集起力量對敵,成玄修和百名披甲軍士主動留下斷後,掩護了大隊撤走,但等我們回來之後,只是找到了他們的屍身。」

  說到這裡,她情緒也是不可避免的低落了一些。

  「後來我才得知,這些人並非是無緣無故突襲我們的,而是那一次委派之中,成玄修得到了一件東西,但是向我們衛氏軍隱瞞了這東西的來歷,可能是因為消息走漏了出去,所以這些人尋到了我們衛氏軍頭上。」

  她此刻走到了一邊,對著大廳背後的牆壁一按,在她身上靈性光芒的激盪之下,一尺方圓的地方向後退去,露出一個壁龕,她雙手伸出,自裡拿出了一只模樣古樸,看去渾然無暇的石匣。

  而後她走了回來,將之輕輕擺在了案上。

  她道:「就是這個東西了,據成玄修留下的遺筆,這是裡面裝得是『長生石斛』,當時他得了兩株,一株隨身攜帶,而另一株則是安排了林叔提前一步送了回來,而他隨身攜帶的那株當時已被那些人奪走了,唯有這個一直保留在我們軍中。」

  張御微微點頭,道:「原來是長生石斛,難怪了。」

  長生石斛是一種非常稀有的靈性植物,光只是服下其靈液,就能讓凡人平添百載壽數。

  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據說長生石斛果籽若是用其他珍惜寶藥配合祭煉,便可用來激發常人靈性,要是雇募軍裡有人得到這東西,那麼整支征伍的實力立可往上提升許多。

  而修士若是將之拿來煉藥,只需服上一枚,就能在極長時間內抵抗虛空外邪的侵染,而不必再去費盡心思獲取戰功來換取寶藥了,這也難怪引來他人覬覦。

  衛靈英伸手輕按石匣,「衛氏軍經受這一番重創後,軍中精銳大多折損,唯有幾個長輩還活著,他們當時建議打開這東西,重組衛氏軍,只是我們用盡辦法,都無法打開這個石匣,這應該成玄修設下的禁制。」

  張御聽到這裡,倒也解了他心中的一個疑惑。

  照理說成玄修為了衛氏軍付出性命,衛氏軍當是便不對其感激涕零,也當十分敬重,可實則衛靈英等人對他言語之中對其並無多少敬意,反而還有些怨氣,原來是這個緣由。

  衛靈英把手從石匣上拿回來,道:「但我後來也想通了,這未必不是好事,若是衛氏軍在短時間再度崛起,分明就是告訴那些人我們手中還有一株長生石斛,所以東西也就一直放在了這裡。」

  她認真言道:「我很清楚,光憑我們衛氏軍是保不住這東西的,之前也是因為此物惹來了災禍,所以我們願意把這東西交託給張玄修。」

  張御看向她道:「當初那襲擊衛氏軍的人,後來可曾尋到麼?」

  衛靈英搖頭道:「我們後來查過,這些人好像是憑空冒出來一般,根本不知來歷。」

  張御眸光微閃,他略一思索,自座上站了起來,伸手一拿,這石匣便落到了他手中,只是心光一轉之間,本來沒有一絲縫隙的石匣發出微微一聲輕響,卡地一聲裂為上下兩半。

  而裡面顯露出來的,卻是一株碧玉也似的青株,只是幾個呼吸之後,有一層薄薄清霧浮騰出來,飄繞在石匣上方,凝聚不散。

  而此刻能聽到水滴深池般的空靈聲響,這聲音隨即越來越密集,好似細雨潑灑,那些薄霧化為細膩玉露飄落下去,滋潤著那青株,而過有片刻,霧氣又一次升出,如此往復來回。

  衛靈英忍不住道:「真美。」

  張御點頭道:「此物可稱天地之靈精了。」他目光一落,便有四滴靈液飄來,飛入了他星袋之中,而後他一拂袖,合上了石匣。

  他抬目言道:「衛軍主,這石斛本是衛氏軍所有,我今拿取四滴便可,餘下你可留在軍中交予銳卒使用。」

  衛靈英一怔,道:「張玄修,這……」

  張御道:「我並非與你客氣,既然此物當初有兩株,那麼另一株當還在那些人手中,我對那些人的來歷頗有疑問,你或可用此將其引了出來,若能就此找回,那這一株我會收下的。」

  衛靈英一想,有張御在此,若是那些人真的再次到來,那或許可為衛氏軍報的大仇,想到這裡,她秀眸中不覺露出一股銳氣,道:「是。」

  張御對她一點頭,便告辭出來,出了駐地後,他直接返回自己居處,先給妙丹君餵了一些丹散,逗弄了這小豹貓一會兒後,就步入靜室之中。

  在此坐定下來後,他就將從巨舟那處得來的兩件東西取了出來的,擺在了面前。

  一個是黃龍精魄寄托的骨片,還有一只玉匣,當是裴岳用來存放吊住真身氣機的靈寶之玉的。

  那黃龍精魄鬥戰能力也就一般,要是真龍原身,至不濟也能與玄尊化身周旋一二,而化為精魄之後,便就差了許多,當日鬥戰時輕易被他所制,或許落在普通修士手中有些用處,在他這裡卻是雞肋。

  不過考慮到此物與上宸天修士有關,他覺得似乎可以從中找尋到一定的線索,故是可以先留著,或還可以展露幾次,從而引得此輩浮出水面。

  轉念到此,他當即把心力轉入其中,裴岳一死,裡面氣機自也是散去了,此已是無主之物,只是十來呼吸之後,他便將之重新祭煉了一遍。

  此刻他於心中一喚,霎時一頭身軀虛實不定的黃龍自裡浮現出來,只是在他意識制束之下,看去也僅有一尺長短,在靜室之內繞旋不停,發出陣陣龍吟之聲。

  他再是意識一轉,黃龍一散,化為光點飛入骨片之後,待把這東西收起來後,他目光落向那只玉匣,於是伸手將匣蓋撥開,只是看到裡面的東西後,他神情卻是微微一動,這是……


bpd 發表於 2021-11-22 01:25
銀穹 第二十章 曇泉

  張御本以為這裡面存放的當就是那枚護住氣機的靈寶之玉,可此刻裡面端端正正擺放在內的,卻是一枚光潔無暇的玉符。

  他伸手拿了起來,望著此物若有所思。

  這東西和當日唐參事交給他的那枚玉符可謂十分相似,但又稍微有所區別,而這東西看去一直是擺放在此間,這麼說來,倒極可能是裴岳從上宸天帶來的,只是到了奎宿之後便未曾用過。

  他把這玉符反覆看有幾遍,思慮片刻之後,就將之收了起來。而後道:「白果,準備了。」

  白果君道:「是,先生。」

  張御雙目一閉,入至定中,而後隨著意識一動,周圍場景陡然一變,他又一次站在了那巨舟之內,裴岳持劍站在不遠處,面容神情乃至身上氣機與此前一般無二。

  前日那一戰,裴岳在左道人施為之下,露出了一個微小破綻,被他抓住之後一劍斬殺。

  實際上,當時便無人干涉,至多再有數招,他也一樣能可以將之斬於劍下,可左道人這一插手,卻總令他感覺好像差了一點什麼。

  而在白果君這營造出來的場景之中,卻是不會再有任何人來干擾,他可以放手一戰。

  他伸手一捉,驚霄劍憑空出現在了掌中,而蟬鳴劍則在外飛舞盤旋,而後踏前一步,明耀劍光已是閃耀出來。

  這一回因為他已是瞭解裴岳各種神通道術,所以鬥戰起來更為酣暢,不過他此次刻意放了裴岳施展那照映替換之法,並不去鑒心玉袍遮擋四壁。

  這並非是他出於公正的心思,而是他覺得,這等法門裴岳能用,那麼其他上宸天修士不定也能用。

  這門神通表面看去十分受限於環境,好似沒有巨舟內廳之中的環護玉璧就施展不出來了,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推斷這裡面本來應該有一件類似照壁或者玉鏡的法器的,這般就無需依托玉璧了,只是不知為何,裴岳身上不曾有這件東西。

  從巨舟上的破損和裴岳的化身來看,其人曾經歷過一場慘烈的鬥戰,此物極有可能是在此前鬥戰之中損毀了。

  而若是法器,可沒這麼容易被玉霧所遮掩了,故是他這回純粹只是動用自己的劍法與之較量。

  事實證明,在他的「斬諸絕」全力施為之下,裴岳根本來不及做此神通變幻,很快就被他迫落下風,在順利無比的一劍將之斬殺之後,他這才演化之中退了出來。

  因為大約再過六日就是六月初的曇泉地州論法之會,而接下來衛氏軍再無委派,故他打算明日便就出發。

  於是他把心神一收,便就入至定中。

  第二日天明,他出了定坐,把李青禾喚來囑咐了幾後,而後又關照青曙多留意一下衛氏軍那裡情形,就自高台之中出來,騰空飛馳而去。

  在出了掖崖州後,到了一處空曠地界之上,他將那艘桃定符為他打造的白色巨舟托了出來,只見一頭形似白鯨的物事如魚兒一般掌上漂游來去,在那裡晃頭擺尾。

  他起心力一催,掌中霎時放出一陣光芒,落至前方地表之上,過去片刻,一駕如巨鯨般的白色巨舟出現在了那空地之上。

  舟首處此刻有一處往內融陷下去,露出了一個入口,他飄身而起,逕直飛入其中,並在主艙之內站定。

  他環顧一圈,這裡還缺乏一定的佈置,空蕩蕩的艙廳顯得有些冷寂單調,日後若是有暇,可以稍作裝點。

  他邁步向前,在位於正中的台座之上坐定下來,周圍艙壁雖玉石一般潔白光華,不過他在動意之間,彷彿淡化融去一般,三面圍璧之上顯露出了外間的景象,視野一下變得極為開闊。

  他看有片刻之後,就放出心光,籠罩整駕飛舟,頃刻間,他感覺自身神氣與整艘飛舟連接到了一處,仿若與飛舟合為了一體。

  此時他看到,這飛舟內部有著一個個內竅,如有需要,還可在裡面置放雷珠玄兵用以攻敵,這飛舟不但可以用來載乘,只要有足夠的攻伐兵器,那麼在瞬息之間就可化變為一艘鬥戰飛舟。

  在看罷之後,他心意一動,這艘白舟舟身上湧動出如飄渺煙霧一般的光芒,而後緩緩從地面之上飄起。

  這飛舟與他一念相通,並不似造物飛舟那般用到玉臣溝通,哪怕他人在飛舟之外,都可憑自身意識就可驅運此舟。

  只是這畢竟算得上是一件法器,在不是全力飛遁的情形下,只需他時不時以少許心力催發,就可安然遁空行駛。

  這看去是要牽扯住御主的一部分精力,這可飛舟無論是靈活程度還是遁速乃至於內外的堅固程度,完全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造物飛舟可比的。

  而且這飛舟而在運使長久之後,便能夠蘊煉出靈性來。

  到了那時,飛舟便可在平日自行吸納日月精氣,便無需他心力驅使,也能自行飛遁了,只是這可能需用長久時間了。

  他思索了一下,將那瓶玄廷所賜的「點靈玉露」取了出來,拔開瓶塞,傾斜瓶口,少時,一滴晶瑩透明的玉露滴落在了前方玉台之上,霎時之間便融入了進去。

  這「點靈玉露」有點化開智之用,飛舟雖然是法器,不是那些頑石草木,也無可能一下就得有靈性,但卻能大大縮短蘊化出靈性的時間。

  收起玉露放好,他坐定身軀,目光往外一望,白舟舟身之上光芒一閃,霎時便就排開大氣,化一道玉色虹光,往東面方向疾馳而去。

  這一路之上,自然是遇到了不少受邪神感染的凶禽,不過白舟速度委實太快,牠們根本追之不及,縱然有少許擋在路上的,也是在瞬息之間被撞得粉碎稀爛。

  奎宿地星以中心元海劃分東西南北,掖崖州位於元海西方偏北之地,而這次論法所在的曇泉州則位於中心元海正中,在其頂上就是那乙未天城。

  據說曇泉地州這裡有一處通向內層的隙口,故是整個地星之上守衛最為嚴密的地方。

  此前曾廉卓來書邀他前往,不過這位提前一月就往曇泉州這邊過來了,而他當時還在衛氏軍中,時間上不湊巧,所以這回也就只能單獨行來。

  白舟行遁甚快,只是半天時間,就已是渡過仿若寬闊無限的的陸地,來到了那茫茫元海之上。

  憑著他過人的感應力,不難見到海中游動著無數碩大無朋的巨魚,而在更深之處,則有著體型龐大到難以想像的怪物,這些多是受到了邪神氣息沾染的生靈。

  好在地星平常往來很少直接由海面通行,多是用的馳車和飛舟,所以並不曾受其所擾,不過在修道人看來,有著這些邪異生靈存在元海,卻是一個取煉寶材的上好所在。

  在又行有一個夏時之後,他看到海上出現了一個個修築有堅固石製建築的島嶼,每一個島嶼上方都是矗立一座高達百丈的高台,周圍都有飛舟往來巡弋,這是曇泉州外圍負責回護地州的軍壘。

  而此刻也能望見,天穹上方有一個巨大的淡灰色輪廓,那正是有玄尊化身所在的乙未天城。

  這個時候,海面之上漸漸出現了不少載渡飛舟,還有少許真修駕雲筏行進,只是隨著往前行進,他們好似穿過了一片無形壁障,陸續消失不見。

  張御正觀察之際,對面飛飄過來一個似有荷葉浮托的琉璃大燈,下面還有一團雲氣承托,此物來至飛舟近處後,並放出一陣陣閃爍不定的光芒。

  他知曉這些指引天燈,故是稍稍放緩了速度,那琉璃大燈此刻一轉,雲氣飄蕩之下往一處方向飛去。

  他駕白舟跟隨而上,行出不遠,似是闖過了一片迷霧,景物一變,面前顯露出了一個落於花海之中的巨大州城。

  其矗立在一座拔海而起的高崖之上,如玉尊一般挺拔矗立,城中無數繽紛花瓣飄舞迴旋,遍佈一座座階梯狀的高台,內裡地泉處處,湧動不息,在陽光之下波光蕩漾閃爍,整個州城都是向外煥發著流光溢彩。

  在琉璃燈指引之下,他往一處位於崖壁之上泊舟天台緩緩靠過去,蔚藍色的天空之下,天光無遮無掩的灑落在湧動起伏的海面之上,泛起一片片散碎金光,可見成千上萬的飛舟如飛鳥一般在此起落飛乘。

  此刻泊舟天台之上,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艘體型巨大的白色飛舟。

  其中有兩名道人方才從飛舟之中走出,回頭一望,不覺駐足長觀。

  其中一名年長一些的道人驚異言道:「曲師弟,我若看得不錯,這飛舟好似是一件法器,來人定是不凡啊。」

  曲師弟看了兩眼,也是贊同此見,猜測道:「莫非是哪位玄尊的弟子?」

  他們身為擅長煉器的真修,可是十分清楚,要打造這麼一駕飛舟是多麼不易,其中所用掉的寶材不知道多少,絕非平常修士能夠負擔得起的。

  那年長道人心中一動,想了一想,言道:「曲師弟,稍候我們不妨去結識一番如何?」

  曲師弟勸說道:「師兄,這人若當是有來歷的,可未必願意與我們結交。」

  那年長道人道:「哎,師弟如此說就不對了,彼此都是同道,又何必論身份之高低呢?」

  而就在兩人說話之際,那白色巨舟也是在泊台之上穩穩停落下來,過了一會兒,舟首前端向內融陷下去,隨著裡面的光芒透出,便見有人影自裡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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