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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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第兩百四十七章 暴露

  張御自正殿之中出來後,就回到了自己在玄府之中的居處,他坐下之後,不禁回憶起方才與惲塵的那番對話。

  根據惲塵的說法,那青陽輪中所藏之法,正是一門玄法,或者說,是一門通過大道渾章求取上境的法門。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奇怪之事。

  真法轉修玄法的其實不乏其人,只不過走上玄法之道後,就無法再行真修之道了。

  可雖然都是借助渾章而行,可每家的功訣卻並不一樣,惲塵這門功法是他師祖所立,其獨到之處在於一旦成功,可於一瞬間成就上境。

  只是這麼做不是沒有後患的,而且今後的道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惲塵師祖留下這門功法,只是讓弟子可以在前路走不通的情形下還可以試著再往上攀行。

  不過這本來應該他們這一脈的秘傳,為何會被對方所知曉,惲塵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張御猜測,這或許和白秀有關。

  白秀曾在竺玄首門下修行,算得上是竺玄首半個弟子,或許其人是在那個時候知道此事的。

  而白秀的種種舉動,要說竺玄首完全不知情是不可能的,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縱容了其人。

  他推斷這應該來自上層的利益交換和妥協。

  他深心中對這樣的舉動其實並不認可,往往上層看去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落在下層的時候,就可能會引發一場極大動盪。

  不過他現在層次還不夠,對於一些事的認知也是不明,也左右不了上面的態度,所以現在去想這些既無用也太早,若是什麼時候上到更高位置的時候,那麼再去考慮這些不遲。

  就在這時,外面有聲音響起道:「玄正,海上急報。」

  張御道:「拿進來。」

  一名修士走了進來,恭敬將一封報書呈上。

  張御拿來打開一看,報書上說是海上發現了一艘歸來的隱匿飛舟,看去極像是之前出海的那一艘,其在歸州一處十分隱蔽的泊台停下,並通過一條暗藏的地下馳道往西北方去了。

  看到這裡,他眸光微動,原本他吩咐眾修士多留意海上動靜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思,畢竟誰也不能保證那艘飛舟出去之後就一定會回來,可沒想到這才過去半天便就有了線索。

  芒光傳訊是非常快的,從傳訊到此至多只有一刻,若是加上海上的往返時間,應該不超過一個夏時,若是馳道的話,此輩此刻應該還未走出歸州。

  他對送信的修士道:「傳訊溫道友和曹道友,讓他設法將此輩攔截下來。」

  歸州天機院地下駐站之內,魏護衛與兩個同行的師匠從馳車之內走了出來,並沿著艙道往前方走去。

  走出長長的艙道後,推開一扇隱蔽門,出現在面前的是另一座人來人往的駐站,他們會在這裡轉乘馳車,返回光州總院。

  魏護衛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回了洲域之中後,他總是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但是一直他們三個人坐上去往總院的馳車,也沒有遇上任何意外。

  在馳車安然行駛了一天後,他逐漸放下心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車內的時晷,最多再有半個夏時就能到光州天機總院了,抬手對後面示意了一下。

  隨後等候在車廂內的女侍立刻走了上來,對他萬福一禮,用輕柔聲音問道:「客人有什麼吩咐?」

  魏護衛道:「歸州的行軍酒聽聞十分有名,我之前路過歸州的時候來不及品嚐,你們這裡有麼?」

  女侍道:「有,客人要多少?」

  魏護衛看了看對面,那男師匠笑道:「魏護衛自便便是,我們是工匠,要保持清醒頭腦,不沾酒。」

  魏護衛對那女侍道:「那就來一壇,對了,歸州鹿肉聽聞也是很有名,也給我送個十斤過來。」

  女侍猶豫了一下,道:「十斤?」

  魏護衛一臉平常,道:「不多吧,也就是嘗個味道罷了。」

  女侍沒再多問,下去安排了。

  不一會兒,一大盤香嫩的鹿肉和一壇行軍酒就被端了上來。

  盤中鹿肉片片堆疊,每一塊都是切的勻薄細膩,而酒罈拍開後,就有一股濃郁的酒香飄了出來,霎時令人胃口大增。

  魏護衛客氣詢問了一下,見兩名師匠都無此意思,就拿起玉箸,一個人在那裡一口酒一塊肉,大快朵頤起來。

  男師匠看了看他,笑道:「魏護衛,我很好奇,披上了神袍玄甲,激發了靈性之後,還需要用一般的食物來補充體力麼?」

  魏護衛放下酒杯,用布帕抹了一下嘴,才道:「我這不是為了補充體力,神袍玄甲雖然可以讓我不再飢餓,不在戰鬥時候也感覺不到疲勞,可也剝奪了我的樂趣,美酒美食是我所追求的,人生沒了這些,豈不無趣的很?」

  男師匠問道:「魏護衛認為,維護這些很重要麼?」

  魏護衛沉默片刻,夾住一塊肉,蘸了兩下醬,放入口中,細嚼慢嚥了一會兒吞下去,道:「當然,這些能讓我感覺自己還像是一個人。」

  雖然他現在擁有一定的力量,可是待在方諭中身邊,他看到了太多的東西,有的時候,他也分辨不清身邊到底哪個是造物,哪個又是自然生成的。

  甚至他有時候也是開始懷疑自身,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假的,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造物人?

  而唯有烈酒美食帶來的真實觸感,才能讓他尋到一分獨屬於自我的慰籍。

  男師匠理解點了點頭,道:「和造物打交道多了都是如此,所以每一次大匠都有上面賜下的玉珮,既是用來保護他們不受來自心神上的侵擾,也是讓他們維護好自身的內心。」

  魏護衛下來只是悶頭吃喝,沒有再多說,畢竟他們兩人並不熟,有些話題並不適合再深入談下去。

  馳車才是平穩行駛有一刻後,在珠縣駐站之上停了下來,魏護衛這時候才是吃完了盤中的鹿肉。

  男師匠此刻往外看了一眼,有些詫異道:「今天的駐站好像有些過於冷清了。」

  魏護衛一聽這話,登時警惕起來。

  他透過艙窗,目光來回撇了一眼,見駐站兩頭沒有一個人影。

  這要知靠近光州所在之地的珠縣,以出產淡水珍珠而聞名,平時都是熙熙攘攘,又怎麼可能一個人都看不見?

  這情況絕對不正常!

  他立刻站了起來,眉心一閃,幽金色玄甲霎時覆蓋全身,眨眼間變成了一個丈許高的金屬巨人。

  他伸手一艙門之上一搭,同時道:「兩位,總院的消息不容洩露,情形若有萬一,你們知道該怎麼做,希望不要我來幫你們。」

  說完這句話後,他伸手一拉,將艙門強行拉了開來,現在正是上午,外面稍顯刺眼的陽光的頓時照了進來。

  他走了出去,在寬闊的駐台上站定,抬頭看過去,見三名道人懸浮在上空,他嗤了一聲,道:「還是被堵住了麼?」

  他身上靈性光芒霎時亮起,而後微微向下一矮身,就轟然飛躍而起,向著天空之中衝去。

  溫良站在天空之中,經歷了霜洲一戰後,他現在對這些披甲軍士也算是頗為熟悉了,這些人的力量強大,守禦能力極高,速度也是很快,放在戰場上的確是戰爭利器。

  但是缺乏變化始終是這些人的軟肋,像明校尉那樣可以變化為靈性巨人的只是屬於極少數,甚至只此一例。

  對付這樣的人,只需要以神通克制便好,於是他伸手向前一指。

  魏護衛能感覺三名道人之中以溫良的實力最高,他躍起之後,只一瞬間就衝到了其人的面前,而後裹滿靈性力量的拳頭猛然揮下!

  令他驚喜的是,他只是一下就擊中了這個道人。

  可是隨即他便感覺情況不對,這一拳下去,那修道人化為一股白氣飄散。

  他轉身一看,不但那道人沒了蹤影,周圍也是變得寂靜一片,天地間彷彿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這無疑是落入了某種幻境之中。

  他沒有慌張,而是震盪自己的靈性力量,試圖撼動幻境的壁壘。

  很快,天地之中出現了一個裂紋,他沒有猶豫,一下衝入進去,隨即他一個恍惚,便看到自己仍是站在了車廂前面,而那三個道人站在上面。

  他哼了一聲,認為自己已是衝出了幻境,於是再次騰身而起,向著那道人衝去,只是一拳之下,仿若方才景象的重演,對方身影如煙氣破散,而周圍也是再一次寂靜下來。

  他心中湧起不妙之感,連忙鼓蕩靈性,等四周出現了缺口,他急急衝入進去,一陣失神之後,他發現自己再次站站在了車廂之前。

  他心中沒來由一陣惶恐,狂吼一聲,再次向著天中衝去……

  而在馳車之中,那男女兩名師匠看到魏護衛衝上天去後,便就停滯在了半空之中一動不動了。

  同時天中一名道人飄身而下,落在地上,向著他們這裡走過來。

  女師匠這時冷靜的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行李之中裡拿出一柄火銃,迅速裝上了銃子,隨後對著男師匠腦袋一指,冷漠道:「逃不掉了,要我幫你麼?」

  男師匠笑了笑,也是拿出了一把火銃,比劃了一下,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女師匠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將火銃放下,可目光還是緊緊盯著他。

  男師匠緩緩拿起火銃對著自己,可就在他要扣動扳機的時候,忽然轉過銃口對準了女師匠,轟地一聲鳴響,後者好像被一柄巨錘砸在了腦袋上,整個被帶動著向一旁飛了出去,而後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男師匠看著屍身,目光之中露出歉意,道:「抱歉了,我不像你們這些被剔去情感的造物人,我還不想死。」

  他將火銃收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撫平褶皺,看著走入車廂的那名道人,他站了起來,道:「我願意配合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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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第兩百四十八章 撤離

  溫良用了半個多夏時,將耗盡靈性力量的魏護衛拿住,而那名男師匠則是異常配合,上來就言願意跟著他們一起轉回。

  此人名叫竇向,為了表示自己的確是真心降順,他見了溫良之面就告知後者一個消息,說自己一行人是從海外天機院歸來的,之前那衝向玄府的烏子午等人便是自那裡出來的。

  他又言如今那些天機院的大匠此刻恐怕已是準備撤去外海了,但是不要緊,他之前留故意下了一個線索,這些人極有可能去往雲台都護府,所以玄府若是要追,不必去往海上抓捕,只要提前一步趕到雲台都護府,就能等著這些人自己送上門來了。

  溫良感覺這事情十分重要,立刻將此事傳報回了玄府。

  張御在得到傳報後,並沒有當真等待下去,而是在問明白了海外天機院所在的位置之後,立刻讓曹方定、時悅等人帶人前去抓捕,同時他感覺竇向這個人很是重要,所以下令讓溫良把其人給帶回來。

  僅僅是在半日之後,竇向被帶到了他面前。

  張御打量了這個人一眼,此人看去大約三十來歲,儘管被俘,卻仍是把自己身上收拾的很是乾淨,手中則拎著一個未被收繳的行李箱,臉上還帶著一絲溫和的笑容。

  他問道:「你是天機總院的師匠?」

  竇向道:「也算是吧,其實我曾是玉京的師匠,二十年前,玉京與青陽洲有過一次短暫的交流,我跟隨一位大匠來到了青陽天機院,那一次我們用了差不多兩年時間穿過被泰博神怪阻攔的地域,後來我們就一直留在了那裡,再也沒有回去過。」

  說到這裡,他笑了笑,「玄正放心,我並不是什麼造物人,我可以接受你們的任何檢驗。」

  張御看著他道:「我問你,天機院到底要做什麼?你可瞭解麼?」

  竇向俯下身,將自己隨身攜帶的行李打開,而後從中拿出了一塊玉板,認真道:「張玄正要想知道的東西,我都已經記載這塊拓玉之上了。」

  張御目光一注,這玉板便自行飄來,落至他手中,隨著他看過去,那上面顯示出了密密麻麻的字跡。

  這裡面所記錄的是竇師匠海外天機院中記下來的所有對話和具體經歷,本來是準備呈交給方諭中觀看的,所以內容十分詳細。

  而張御在看過之後,不僅瞭解整個事情的真相,也最終確認了那幕後指使者為何人。

  他將玉板放在一邊,道:「竇師匠,我聽說你主動投降的。」

  竇向坦然道:「是的。玄正是想問我為什麼投降麼?雖然我本人參與了這件事,但這並不表明我對這件事一定是十分贊同的,只是我無力對抗,那也是被洪流裹挾著一起走了。再一個麼,我是玉京天機院的師匠,我想就算受審,也是要押回玉京的。」

  他略帶感慨和懷念道:「我來青陽上洲二十年了,十分想念在玉京的家人,我想回家了,哪怕是用這麼一種不光彩的方式。」

  張御略一思索,道:「這次事情按照你的說法,已經謀劃了六七十年了,你並非是方諭中的親信,那他這次卻為何要委派你前往呢?而不是那些不虞洩露消息的造物人呢?」

  竇向道:「因為烏制院在完成最後一步時,必須有一個懂得技藝的人負責在旁記錄。

  而造物人或許能承擔一些較為危險的任務,可技藝卻需要數十年的積累和打磨,造物人人數太少,這一點是比不過我們的。

  而我是諸位大匠之下這方面技藝最好的工匠,並長久參與了這個計劃,我想除了我,也沒有更為合適的人選了。」

  張御又問了幾句之後,就令人把竇向待下去看押好,隨後來至了正殿之中找到惲塵,並將拓玉交給了他。

  惲塵待看完整個玉板的記錄後,吃驚同時也是感覺頗為不可思議,道:「造物修士?那人竟是一個造物修士?僅僅是一個造物,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實難想像。」

  他搖頭道:「不瞞玄正,我方才看到這些,所升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一定要斷絕此事,徹底毀滅與之相關的一切,絕不能讓造物修士這等事再度發生。」

  張御道:「那麼現在玄首又是如何想的呢?」

  惲塵認真道:「不論是造物修士,還是我輩修道人,實際上所有人追求的都是道,道就在那裡,誰人都可以去求,不能因為我們先行一步就自視高明,反去斬斷他人求道之路。

  這正如當年,玄廷大力扶持法一脈一般,雖然至今仍有不少真修對此抱有微詞,可若無玄法一脈的興盛,我天夏絕然支撐不起今天的局面來。

  不過萬物皆有利弊,我也不能任其所為,也該有所限才是,過後若向玄廷呈書,我當會附上此言。」

  張御微微點頭。

  惲塵抬頭看來,道:「如今真相已明,玄正準備如何做?」

  張御道:「即刻抓捕天機院院主方諭中,現在我們已有足夠證據證明,此人即便不是這一切的主謀,也是整件事情的重要推手。」

  惲塵果斷道:「好,我會以青陽玄府玄首的名義向兩府發出知會,並將這些證據一併送過去,玄正儘管動手,玄府內所有人手都可聽從玄正調遣。」

  張御與他再商議了一會兒後,就出了大殿。不過如何抓捕方諭中,卻需要思量一番。

  此人躲藏在光州天機院總院之內,想要在這裡動手,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機總院本身是一座十分堅固的軍壘,其能抵禦大量玄兵的轟擊,並且內部還有大量的披甲護衛守禦。

  若是這些人還是人身,那麼可以在與兩府溝通之後設法調出來,可若是被造物人替代了,那就不好說了。

  除此外,天機總院之內必然還存在著大量的造物甲士和造物兵器。

  最好辦法,實際上是由少數精銳或是由他自己親自往天機院一行,將方諭中一舉抓捕。

  不過這裡有個難題。

  如何確保所抓拿到的一定就是方諭中本人?

  若他本身是人還好說,還能用一定方法進行鑒別,可問題是他極可能是一個造物人,這就很難判斷了。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方諭中還沒有得到消息之前,將整個光州天機院包圍起來,封絕四方出路,這樣才有一定機會抓到此人。

  思定過後,他吩咐一旁的修士道:「去把諸位道友都是喚來,我有事情交代。」

  海島天機院上,巨大的地底船塢中,停泊著一艘艘梭形海舟,此刻有千餘人正在這裡來往奔走。

  天機院上層在烏制院的命令下,正在安排一眾人等撤離,只是一刻之前,海上卻是刮起了暴風雨,巨浪不斷衝上島陸,颶風夾雜鹹腥的海水往島上過來,雲層之中的閃電時不時將黯淡的天空照得一片雪白。

  不過烏制院不驚反喜,因為這樣糟糕的天氣,修士找到他們的可能性就很低了,他們也有更多的時間用來撤離。

  只是天機院這裡的東西實在不少,他們也知道,即便能逃出去,在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也只能靠自己,無法得到總院的支持了,所以一些必要的工具是必須帶走的。

  還有比較重要就是人,他們雖然是大匠,可是仍舊需要大量的工匠作為輔助和承擔相對簡單的工作。

  整個天機院不算護衛,僅算師匠也有兩千多人,烏制院一個也不捨得丟棄,再加水食補給還有三千多人的護衛和役從,這至少需要十五艘海舟才能裝得下。

  船隻他們足夠,可是撤離速度卻不可避免的拖慢了。

  此時一個丈許高的琉璃艙正從簡易滑軌之上緩緩挪至碼頭,那裡面看去似有一個人影,在到了盡頭處後,四名護衛走上前去,用力將之抬起,並往海舟之上搬去,

  烏制院拄著枴杖走上前去,跟著後面提醒道:「小心一些,小心一些。」

  一名師匠這時上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一皺眉,讓金大匠在此看著,自己拄拐來到了另一邊,找到一個身材壯碩魁梧的人影,道:「老韓,怎麼,你不跟我們走麼?」

  韓大匠淡漠言道:「我到這裡只是證明我所堅持的道路是正確的,現在結果已經有了,我不必要再跟你們走了。」

  烏制院提醒道:「老韓,你可想清楚了,你留在這裡,那些玄府的人隨時可能找到你。」

  韓大匠撇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害怕我被他們抓住,吐露出更多東西,不過你用不著擔心,我不會讓他們抓到的,必要時,我會毀掉這裡的一切,你也需要一個人這麼做,不是嗎?」

  烏制院看著他,雖然這時候幹掉韓大匠是穩妥的,可是他頭腦還算清楚,現在可是人心惶惶,這麼幹絕對沒好處,所以他只能勉強言道:「好吧,老韓,既然你堅持,那你便留下吧。」

  他頓了下,道:「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會派人來找你,如果你還在的話。」


bpd 發表於 2021-11-19 00:31
青陽 第兩百四十九章 圍捕

  在三天兩夜的不停裝運後,海島天機院所有的東西都是搬運上了海舟,天機院除了一部分造物人留下來和韓大匠一同看守這裡外,其餘人都是準備和烏制院一同撤離。

  烏制院在登上海舟之前,天中正好一道閃電劈過,四周圍閃爍了一下,透過上方琉璃頂,他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只是隨著閃電過去,外面很快又變成了一片黑沉沉的天空,唯有耳邊響起轟隆隆的一陣沉悶聲響。

  「制院?可是有什麼問題麼?」

  身旁的護衛見他神情有異,不由問了他一句。

  烏制院想了想,搖頭道:「無事,可能是我眼花了,走吧。」他撐著枴杖,沿著腳下幻彩一般登艙道往海舟之上走去。

  很快,天機院內近六千人陸續進入了十五艘海舟之中,待到艙門合起,將諸人的視線隔斷之後,而後海舟舟上靈性光芒閃爍了一下,就往深海之中駛去。

  而與此同時,海天之間又是一道閃電閃過,曹方定、時悅二人的身影在天中顯露了出來。

  他們頭頂之上雷電一直閃爍不停,可是就算劈到了他身上,也會被心光擋下,並無法傷害到他們半分。

  而在隱隱雷光之中,可以見到,周圍還有更多的修士身影站立在那裡。

  他們二人在得了張御的命令之後,便急往海上而來,且在半天之前就趕到了,那時候正好發現了下面這些人在準備撤離。

  二人商量了一下,並沒有選擇立時下手,因為這方海島是天機院多年經營的場所,要說沒有兵器守禦那是不可能的的。

  他們此來並不是要毀滅此處,而是要把這些人全數抓捕回去,若是強攻的話,這些人抵抗起來也有一定的麻煩,與其這樣,還不如放這些人到海上,等遠離海島之後再動手,那還簡單一些。

  曹方定看這些位於海下的海舟在逐漸遠去,便道:「時道友,那天機院內似並不是所有人都撤走了,就勞煩道友帶人將留下的這些人拘拿起來,遠走這些人就交由我先盯著。待道友處置好此間之後趕上來,我們再一同出手。」

  時悅道:「就如此安排。」

  四天之後。

  從天機院出來的艦隊經過了幾天航行,已然遠離了原來的海島,不過距離雲台都護府還有一段距離。

  雲台都護府是濁潮衰退之後較早歸來的都護府之一,本是建立在一座巨大海陸之上,近年來與域內交流較多,而且在泰博神怪被擊退後,原來海上的通道也是變得安全起來,他們就算無人接應,也可以從這裡轉道前向玉京。

  只是海舟之內空間有限,而且海下航行憋悶且無趣,並不是一件十分讓人愉快的事情。此時他們自覺已是安全,海舟便開始迫不及待浮上水面。

  曹方定看著下方那如海中大魚一般的舟脊逐漸顯露水面,知道時機已至,關照身邊的修士道:「開始吧,盡量活捉,但若遇抵抗,格殺勿論!」

  那些修士得了傳命,齊聲道是,隨後便化一道道遁光,如流星急墜,向著漂浮在海上的十餘艘大舟衝去!

  光州天機院總院,軍壘似的建築的附近有著非常空曠的廣場,因為這裡每天都是飛舞著各式各樣的造物禽鳥,所以被人稱為「萬禽棲場」。

  這些造物飛鳥毛羽鮮麗,種類極多,群鳥飛舞更是令人賞心悅目,更重要的是,這些造物生靈並不像普通鳥類需要排泄,也就沒有令人頭疼和尷尬的鳥糞問題了。

  這些頗為飛鳥善解人意,與人非常親近,所以經常會吸引許多洲中子民到此遊覽,幾十年下來,這裡也算得上是光州的一大勝景了。

  此刻在廣場之上,矗立一座座簡易搭建的木屋,裡面是天機院向外售賣各種貓犬鼠兔之類的造物家寵的所在。

  這些造物家寵與人親近,對人忠誠,還擁有一定的智力,且不會沾染任何寄蟲,除了不能繁衍幾乎沒有缺點,故而也是非常受人歡迎,尤其是受孩童女性的喜愛,每天都會吸引來大量的人流到此。

  在廣場邊緣一處家寵木棚之中,一個小姑娘在父母在交易結束後,就急不可待上前抱起一頭自己看中的小犬。

  小犬親暱的靠上來,小姑娘也是正好湊上去,雙方的鼻尖不由自主碰在了一起,緊接著小姑娘發出咯咯的開心笑聲,小犬也是跟著旺旺叫了起來。

  旁邊有一個畫師看著這純真美好的一幕,感覺心靈受到了洗滌,他不由自主拿起筆,想要將這一刻永遠的留存在畫布上。

  就在他靈思泉湧之時,那廣場上本來停留著的大片禽鳥忽然撲稜稜飛舞起來,並且往四面八方散開,這不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廣場之上也是同樣不明所以,過了一會兒,有人用手一指,喊道:「快看那裡。」

  所有人抬頭看去,卻見一名道人凌空立在了上方,並一瞬不瞬看著天機總院的方向。

  過了一會兒,眾人聽得隆隆聲響自雲中傳來,而後有一道道遁光自遠空不斷射來,並在廣場上空停下,自裡出來了一個又一個修道人。

  這等景像在不斷持續了兩刻,足足千餘名修士出現了天機總院的上空。

  這些道人一個個懸浮在半天之中,身上道袍在天中飄拂不已,每一個人身周圍都有芒光閃爍,清氣雲霧飄繞,一時之間,這片萬禽棲場看去好似化為了一片仙境。

  場中多數人還是第一次看到修道人,尤其是一些沒有上過戰場年輕人更是只在長輩口中聽說過修士,如今望見這副滿是仙家氣象的場景,心神不覺深深為之震撼。

  萬明道人和林道人此刻站在最上方,這一次「真、玄」兩道都是派出了大批修道人到此,就是為了確保將天機院總院方諭中拿住。

  不過這千餘人也僅僅只是地面上的封鎖罷了,天機總院在地下還存在龐大的建築群,並且還有通向各州郡天機院的地下馳道,如今這些地方都被兩家派遣出來的修士弟子給封鎖了起來。

  林道人看著下方,道:「萬明道友,為何不將這些生民提前疏散離去?」

  萬明道人言道:「不合適,如果我們提前疏散,天機院中某些重要人物得到消息後,很可能會跟著一起走,而且這些人中一定也有天機院安排的人手,稍候每一個都需要再作甄別。

  林道友放心,我們這許多人在此,此輩便是投擲玄兵,我們也能護得這些子民安全。」

  林道人不由點頭。

  萬明道人這時看了一眼遠空,道:「玄正來了。」

  林道人轉頭看去,一道雲霧環繞的青色虹光自遠天而來,方才出現在視線之中,一晃之間,便就到了眼前,而後遁光一散,便見張御手持蟬鳴劍,袍袖飄飄,自燦燦玉霧雲光之中踏步而出。

  他忙是與萬明道人上前見禮,那千餘修道人也是齊齊對他一禮。

  張御點頭回禮之後,道:「萬明道友,情形如何了?」

  萬明道人回道:「我等到來之後,天機院裡面一直無動靜。」

  張御看了一眼廣場上正抬頭看著天上的數萬人眾,關照道:「先把這些州中子民疏散走,以免稍候受波及,記著,不要引起慌亂。」

  萬明道人道:「是,玄正,我這便安排。」

  天機總院的地下主廳之內,方諭中正在花苑之中修剪著花枝。

  有護衛走了進來,抱拳道:「總院,外面來了上千名修士,將我們的天機院包圍住了,我們已按總院之前的吩咐做好安排了,總院可以其他交代麼?」

  方諭中手中微微頓了一下,道:「知道了,我沒有什麼其他交代,你先下去吧。」

  那護衛道了一聲是,便恭敬退下去了。

  方諭中在把花枝剪好之後,他放下剪刀,摘掉手套,來至花架下方的藤椅邊坐下。

  他看著滿園奼紫嫣紅的花卉,端起泡好清茶喝了一口,雙手交叉擺在腹上,靠在了那裡。

  過了一會兒,前方一面玉壁上閃爍了一下,而後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裡面傳出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道:「什麼事?」

  方諭中道:「玄府的人到總院附近了,我們的計劃應該已經失敗了。」

  那個人影沉聲道:「是麼?那你準備怎麼做?」

  方諭中用手指敲了敲扶手,道:「總該有人站出來承擔罪名的,不過我已經做好了一切安排了。」

  那人影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方諭中鄭重道:「把我的兩個孫女帶走,記得照顧好她們。」

  那人影似乎有些詫異,道:「你怎麼做,有意義麼?」

  方諭中認真道:「有。」

  那人影看了幾眼,似乎有些不認識他了,不過他最後還是道:「我會的,你只有這個要求麼?」

  方諭中搖頭道:「沒有其他事了,不管成功還是失敗,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使命。」

  那人影沉聲道:「那麼再見了。」玉璧光幕之上一陣閃爍,而後就消沒下去。

  方諭中又喝了一口茶,坐了許久之後,他道:「來人。」

  一名臉上有著金屬條的造物人走了進來,躬身一禮,道:「總院有何吩咐?」

  方諭中道:「把我台案上的那封書信拿出去,交給那些修士。」

  那造物人道一聲是,躬身一禮,就退出了花苑,唯餘方諭中坐在那裡,一個人看著滿園盛放,好似永不會凋零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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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第兩百五十章 造物

  天機院廣場之上,一隊隊軍卒進入了此間,開始讓那些滯留在此的州中子民往外撤離。

  青陽上洲常年處於戰爭之中,這些州中民眾知道利害,廣場上的數萬人在安排之下陸續從這裡撤了出去,期間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和混亂。

  當所有人撤離之後,那些聰明的造物禽鳥也是跟著一起離去,廣場上頓時變得空空蕩蕩起來,原本的喧囂和熱鬧褪去,留下的只有清冷和寂靜,天機總院那堅固而雄偉的地上壁壘一時佔據了眾人的視野。

  而就在所有民眾離開後未久,天機院那未曾完全封閉的壁壘大門隆隆抬升而起,自裡走出來一名臉頰兩側嵌有金屬條的造物人,其人把雙手一托,將手中一封書信高舉起來。

  萬明道人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一名修士落身下去,將那封書信接過。

  他檢查了一下,因為上面沒有印封,所以又打開看了看,隨後騰空來至高處,將書信呈遞過來,口中道:「稟玄正,這疑似天機院總院方諭中的書信,他說他願意接受玄府的安排,也願意解除天機院內所有的武裝,但是他想邀玄正進去一晤。」

  萬明道人轉頭言道:「玄正,這會否是什麼陷阱?」

  張御思索了一下,對那修士道:「你回去告訴那傳信人,讓方諭中先解除天機院內的武裝,讓天機院裡所有人先撤出來,若是他同意,我可以在天機院內他認為合適的地方與他見上一面。」

  不管這裡面是否有什麼陷阱,他現在掌握了主動,只消這般壓過去就能贏,又何必去與對方談什麼話?除非對方先一步解除所有的抵抗力量。

  若是對方真這麼做,便就了避免了大量犧牲和破壞,那他倒是不介意給其一個機會。

  那個造物人對著一禮,道:「在下會把張玄正的話帶到。」說著,他又退回了軍壘之內。

  在等了大約一刻之後,那個造物人又一次走了出來,恭敬道:「總院說他相信玄正的承諾,所以總院答應玄正的要求。」

  他側開一步,「玄府諸位可以接收天機院了。」在他說話之間,軍壘各個方向上的金屬大門也是緩緩向上抬升。

  張御稍作感應,見無異狀,便把手一抬,當即有上百名修士往裡軍壘之中飛去,開始佔據軍壘內部的各個重要位置。

  方諭中的確如其所言,沒有做任何抵抗,除了其自身所在的主廳外,各個地方的權限完全對外放開。

  半個夏時之後,從各地抽調過來的檢正司的護衛進入了天機院總院內部,進一步加強了這裡的控制。

  接下來又足足用了三天的時間,在地面和地下壁壘的各個出入口一齊放開之下,才將天機院內的七萬工匠和三十萬徒工以及不在這個數目下的護衛給陸續撤了出來。

  只是這些人此後還需要進行逐個甄別,這裡面就需要兩府的配合了,安置這些人不是簡單的事情,光憑玄府可做不成。

  在一切安排妥當之時,張御便帶著一眾修士來到了那位於地下深處的樞廳之前。

  萬明道人道:「玄正,方諭中就在樞廳之內,這也是我們唯一沒有檢查到的地方,我們不確定下面是否還埋有玄兵。」

  張御從容言道:「沒有關係,我會依照承諾,進去見此人,你們就都在外面等候著。」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方諭中已經沒必要做出這等事了,一來沒有意義,天機院謀劃敗露過,一切已成定局,不管他在與不在,都是一樣的結果。

  二來以他所掌握的轉挪神通和身上的紫星塵砂,只是單純的玄兵轟爆對他威脅並不大。

  他邁步走入進去之後,抬頭一看,空曠的大廳中間是一個巨大的琉璃圓柱,由地面往彷彿無限深遠的高處而去,其周圍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他一拂袖,便走入了進去,立時有一面飛玉碟自行來至腳下。

  他踩踏上去,那飛玉碟便承托著他平穩的往高處去,幾個呼吸之後,在一處向外延伸的懸空長檯上停下。

  他邁步上前,沿著長檯前行,盡頭處是一扇半圓形的金屬艙門,待他走近後,原本齒扣般的咬合部位便向著四面八方分開。

  他到了裡間後,目光一掃,發現這是一個巨大的陳列室,這裡整齊而有序的擺放著一座座琉璃艙。

  艙內則是擺放各類各樣物事,即便不懂造物,只是一眼看去,由能由此直觀感受造物技藝的變遷和發展。

  他走到一個琉璃艙之前,那裡面是一片泛著紫色的絨苔,蔓延攀附在橢圓形的艙壁上,這東西似是活物。只是隨著他的注視,看去微微有些不安,顏色也是漸漸發生了變化。

  「這是靈性絨苔,也是打造飛舟的重要材料,離了它們,我們的造物飛舟等若失去了生命。」

  隨著聲音傳出,方諭中自裡走了過來,他兩鬢霜白,身著盤扣密紋黑袍,臉上帶著笑容,儀表頗好,風度凝遠。

  他微笑著對張御點頭一禮,而後來到艙壁之前,指著道:「絨苔由一種菌蟲所構成,我們稱之為『菌靈』,這是一種奇妙的共生體,儘管極細極微,可天生具備靈性,我們就是利用它來打造各種造物的,它也是現如今支撐現整個造物體系的基石。

  它不但可以相互融合,也可以和世界上大多數非生命的物事相融合,進而轉換成另一種奇異的材料,甚至是另一種與原來完全不同的生命。」

  他感慨道:「過去數百年的歲月中,我們一共發現了兩百八十三種原生菌靈,不過我們認為世界上其他角落可能還存在更多的原生種類。

  在長久的探索中,我們更是發現,我們可以按照外來的意願,嗯,我們的意願,對它進行引導和改造,它們就會變成符合我們意願的生命體。

  張玄正,你可以想像到麼,當億億萬萬的這樣的微小東西結合起來,就能產生異常強大的力量。」

  他往前幾步,指著一件擺在支撐架上,看上去像是一個陳設的金屬胸甲,道:「玄正請看,這東西是最早的玄甲了。」

  張御目光移去,見這東西泛著淺白色的光澤,表面較為光滑,但看得出,這的確不是一般的金屬打造出來的。

  方諭中道:「外甲發展到如今,工序已是比較複雜,面前這件是最初也是最簡單的甲冑,我們的工匠先用被稱為『白菌靈』菌靈與金屬混合打造出一個模胎,哦,就像白紙一樣能夠承載各種各樣的色彩,這種菌靈也能承載各種菌靈的疊合改造。

  有人稱這個過程為『菌靈污染』,我們稱之為『殖合』。

  在模胎打造好後,它也僅僅是具備了一隻具備外形的胎體,還需要再讓另一種廣義上的『金菌靈』與它進行反覆的融合和疊加,才能完成最後的蛻變。

  當時最好的外甲,需經過百次以上的殖合,我們將其戲稱為『百煉甲』。

  在這其中,我們還要用兩種不同的菌靈來迫使它們保持生長,因為一旦這個過程停下來,它們就會像水變成冰塊一樣『凝固』,成為一個全新的生命體,而我們則必須時時刻刻保持它們的流動。」

  他看著那個胸甲,目光中既有遺憾又有欣賞,道:「只是這樣的外甲,所用的菌靈也就幾種,它就像一塊塊隨意敲打成型的粗坯,笨重而醜陋,但它畢竟代表著一個起點,外甲所應具備的它都具備了。」

  說到這裡,他伸指上去一彈,只見光芒一閃,那個胸甲霎時向內融合收縮,不一會兒,就變作了一枚拳頭大小的瑩白色的寶石,並叮噹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方諭中繼續往前走,道:「玄正請往這邊看。」

  他指著一個艙室中的看去比紙片還要薄的銀色金屬片,道:「這就是白菌靈模胎,可不要小看這東西,越是精細越是純粹的模胎才越能讓後續的菌靈融合,殖合越多,變化就越多,玄甲就越堅韌上乘,而一般工匠打造的模胎,也只有十煉或者二十煉,只有少數人能打造出百煉以上的模胎。」

  他嘆了口氣,「菌靈畢竟是一種活物,而且非常活躍,即便同一批菌靈與相同的物事相融合,它也會呈現出不同的變化,可以說,沒有哪一次的變化是完全相同的,最初時候,我們只能依靠工匠的經驗了,但是……」

  他的語氣變得稍稍高昂起來,道:「玄正請看這邊。」他伸出手,又指向一個遠處的琉璃艙。

  張御轉目看過去,那裡面充斥著五顏六色的光。

  方諭中走過去,在這琉璃艙面前張開手,道:「為了突破原來的桎梏,距今一百二十年前,轉機出現了,我們優秀的工匠從原生靈菌中培育出了大量的後生菌靈,它們相對穩定,變化波動極小。

  在此基礎上,我們得以總結了大量的『菌靈圖譜』,一個普通的工匠,只要按照圖譜施為,就能打造出我們所需要造物,而不再是像過去一樣完全依靠經驗和運氣。

  只是這裡遇上了另一個難點,僅僅是打造一個造物人,就需要千百餘張菌靈圖譜,每一張圖譜都是紛雜繁複,在打造時沒有那麼多時間讓你去查閱,所以作為一名合格的工匠,至少需要記下五百張圖譜。

  如果記憶力不夠好,那麼或許他一輩子只能做一個普通的工匠。」

  而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那些五顏六色的後生菌靈開始變色,並且逐漸出現了朽壞的現象。

  方諭中轉過身,微笑言道:「張玄正,你身上的力量太強大了,已經驚嚇到它們了。

  這些小東西每一個都是敏感而脆弱的,甚至稍微一點外界的靈性力量影響,都可以破壞它們的存在。

  哪怕僅僅是你們修士的注視,都會導致它們的死亡。

  這也是之所以每一個工匠只能是凡人的緣故,也只有凡人,才能與他們接觸,雖然我們不能修道,可是我們用另一種方法接觸到了大道。」

  張御這時心下一思,道:「我記得天機院內曾有工匠在玄府修習過玄法。」

  方諭中道:「是的,可是他們並沒有激發靈性,一旦有了靈性,那麼這些菌靈就不再會親近他們了。」

  他側過一步,做了一個相邀的手勢,道:「玄正請這邊走,我還請玄正看一樣東西。」

  張御邁步前行,在其人引路之下來到了陳列室的底部。

  這裡有一個巨大的艙室,它像是金屬和生物的混合體,內部有著一根根延伸極長又相互絞纏的螺旋。

  方諭中用略顯深沉的語氣道:「『圖譜室』,也叫『圖芯』,智慧的結晶,造物的瑰寶,它是七十年前出現的。

  它本身是一個活物,能夠自行記憶大量的圖譜,並且根據工匠們具體的需要作出有益的排列。

  依靠它,工匠從那些繁難複雜的圖譜中擺脫出來,專心負責打造便可,我們還由此打造了更多配合它的造物,並進行了更為細化的分工。

  如今它是每一座天機院的心臟和頭腦,僅僅是在光州,每天就有百萬人在圍著它轉動。」

  他沉聲道:「這七十年來,圖譜室經過了不斷的更新蛻變,我們的技藝也是越來越成熟。

  而在近來,我們又有了新的發現,菌靈本身並無意識,可是通過一定的手段,卻可以被人為的賦予和塑造,我們以為,這是突破更高層次造物的關鍵。」

  張御淡聲道:「方總院特意邀我到此,想必不止是為了說這番話,也不止是我看這些東西吧?」

  方諭中此時看向張御,用無比認真和誠懇的語氣說道:「說這麼多,我只想告訴玄正,我們從無至有建立起這個造物的高塔,這並不容易,我們曾用數百年的時間來堆砌它,完善它,然而毀滅它,卻只需要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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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第兩百五十一章 轉移

  張御理解了方諭中的意思,在造物修士的事機敗露後,這件事必然會造成極為深遠的影響。

  作為一府玄正,他對待造物的態度可謂極其重要,若是他在隨後上奏玄廷的附書上對造物表示排斥或者要求壓制,那麼玄廷很可能會考慮他的建議,甚至還有可能會對造物派進行打壓。

  畢竟現在的天夏,是由以玄廷為首的修道人主宰的,可短短數百年發展起來的造物派力量十分有限,放眼天夏諸洲,還遠不足以與修士相提並論。

  在張御看來,造物本身其實不存在對與錯,造物的發展其實也給天夏的軍事民生提供了巨大的便利。

  可這樣的東西必須有所束縛,以往雖有一定的規令限制,但做得還是不夠。

  不過這也很平常,造物發展對上層修道人來說時日尚短,有些問題也是以往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而且就眼下來看,其所帶來的好處更大於弊端。

  而且他他心中清楚,造物修士這件事,其實光憑天機院本身,那根本做不到,這裡面實際上是因為有上層大能的參與和引導。

  如果沒有上層大能的指點,再給他們一百年也未見得做成這等事。

  所以問題的根源並不是在造物上。

  而拋開這些來說,他也不可能就這麼簡單粗暴將造物技藝給剔除了。

  方諭中方才說得沒錯,只是光州一地,圍著天機院打轉的就足有百萬人。

  青陽上洲二十三州,每一州都擁有天機院,即便沒有光州規模這麼大,可涉及的人數同樣不少。

  再加上造物所用的各種材料更不是憑空而來,還有各種菌靈的採集和培育,各州郡上下所牽扯到的生民又何止千萬。

  無論從哪個方面去考慮,都不可能這麼輕易的將這條路給否定了。

  他思定之後,平靜言道:「我知道方總院的意思,我可以和方總院明言,在隨後交給玄廷奏書上,我對造物之事會有一個公正的論斷,不會有所偏倚。」

  方諭中直視著他,最後點了點頭,道:「那我就代青陽上洲千千萬萬的工匠謝過張玄正了。」說完之後,他端起雙手,正容對張御一個揖拜。

  張御道:「方總院,如果你沒有什麼再要交代的,也沒有什麼東西要收拾的話,那麼就隨我一同離開此處吧,你所犯下的罪過,過後自會有一個恰當的判審。」

  方諭中坦然道:「方某願意接受天夏律令的裁審,只是方某還有一件事,需要與玄正明言。」他微微一頓,語聲略顯沉重道:「關於造物修士的技藝,可能已是傳出去了。」

  張御眸光微閃,道:「可能?這是何意?」

  方諭中嘆道:「玄正或許已經知道了,我自身是一個造物,我在青陽天機院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發展造物技藝。

  其中有關造物修士的技藝,我在我自己無法控制的前提下,已經轉移了出去。」

  張御凝視他道:「方總院把這些技藝轉交給誰人了?」

  方諭中苦笑道:「這正是方某要說的。」他點了點自己腦袋,「方某是在近乎無疑是的情形下做得這件事,所以並不知道傳給了什麼人。」

  他嘆了口氣,道:「抱歉了,方某此前受制於人,必須按照之前根植在意識內的命令去行事,現在做完這一切,我才算獲得自由,現在的我,才算是真正的我。」

  張御心下一轉念,道:「方總院最近應該沒有離開過天機院,那麼你是用什麼辦法轉移這些技藝的?是拜託給了誰人了麼?」

  方諭中沉聲道:「我事後查過,我沒有拜託任何人,不過我根據我自己查證,應該是通過外層傳遞的方式送出去的。」他頓了一下,「這裡不排除下層。」

  張御思忖道:「外層和下層麼……」

  所謂的外層,是相對於天夏諸洲如今所在的地域來說的。天夏在外層建立了大量的堡壘和軍事要塞,據說天夏到來此世之中所用的天城就有不少停留在那裡,並用以來應付外層的敵人。

  如泰博神怪、魘魔之流,其實全都是從外層進來的。

  而一些微小物事和傳訊,則可以通過一定的手段,利用間層的躍遷直接送達外層。

  過去濁潮的影響下,青陽上洲因道途斷絕,與玉京和外洲最常用的交流方式,就是通過外層傳遞。

  只是這樣的交流方式並不穩妥,因為外層的複雜性,信息極容易流失和損壞。

  而下層的話……

  對此他聽說過一些,但瞭解也是不多。

  他思索片刻,道:「我在來此之前,截住了回轉總院的魏護衛一行人,負責記述的竇師匠當還未曾把最後的記錄交給方總院。」

  方諭中道:「是的,我所傳出的,只是此前烏制院他們交給總院的技藝和記錄,但是涉及到最後的部分都是沒有,正如玄正所言,魏護衛還並沒有將此攜帶回來。」

  張御微微點頭,這是一個好消息,這說明方諭中所傳遞出去的技藝並不完整。

  哪怕他不是工匠,也知曉造物技藝這東西差一點都會偏差極大,更別說缺少了最為關鍵的一部分了。

  可仍然對此不能掉以輕心,因為烏制院他們畢竟是成功了,他們能成功,那麼其他人也有成功的可能。

  他問道:「方總院,假如有人得到了這些技藝,你認為他們可否憑藉這些將缺失部分補充完整?」

  方諭中道:「那要看得到的人是誰了,假如是一名技藝精湛的大匠,那麼什麼都不好說。」

  張御道:「我也知道認識不少大匠,也知道大匠你們天機院中地位最為尊崇,在你看來,一名這樣的大匠在這件事裡面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方諭中回道:「評判一名大匠,最根本的標桿,就是看他能否跳出圖譜的束縛,創造出獨屬於自身的技藝,只有憑著自己的經驗和認知,只用原生菌靈就能獨立打造出上乘造物的工匠,才能稱之為大匠。」

  「真正的大匠,對造物的理解和見識,已經遠遠超脫了一般的工匠,若說工匠會的技,師匠掌握的是術,那麼大匠探索的就是道!」

  「不過如今的大匠,有一部分只是一個資歷的認可,並不具備這樣的出眾能力,可能承擔這樣的頭銜,至少在技藝上是合格的。」

  張御點了點頭,這般看來,一個技藝精湛的大匠,的確能夠創造出許多看似不可能的奇蹟,說他們也在尋道真不為過,這件事他也不能輕忽,需要設法查探一下那些技藝到底被轉去了哪裡。

  他見方諭中再無有什麼要說的了,便帶著其人出了總院樞廳,將其暫時交給萬明道人看押。

  因為這次的事涉及各方,如何處置此人,下來除了需與兩府那邊進行溝通之外,他會在過後與惲塵一起上書玄廷,並交由玄廷來裁斷。

  在方諭中被暫時看押起來後,為了避免意外,他又令百餘名修士進入總院樞廳,進行最後的排查。

  半天之後,一名修士走了出來,拱手言道:「玄正,我們已和那幾位願意配合的師匠一同查驗過了,裡面並沒有留下什麼危險的物事,只是我們在旁邊一間密室找到了這些東西,但是無法辨認是什麼。」

  他側過身,道:「端上來。」

  後面一名役從托著一塊玉盤走上來,他掀去上面的蓋布,顯露在下面的是幾塊殘破的石板,上面刻畫著許多古怪晦澀的符號。

  張御見到之後,目光微微一凝。

  這東西與當初他養父留給他的石板十分相似,他拿起一塊看了看,沒錯了,就是一樣東西。

  他心下想了想,養父當初留下了關於這石板的不少線索,看去是希望他去尋找這些東西,但是他有自己的路,而且當時自認實力也不夠,所以後來並沒有去找尋,沒想到又在這裡看到了相類似的東西。

  他覺得這件事並不簡單,於是帶上了這些石板找到了被看押在大廳之中的方諭中,向他問道:「方總院,你認識這些石板麼?」

  方諭中看了一眼,道:「這應該是我曾經搜集過的石板,但是這並非是出於我的自願,應該打造我的人賦予我的,我在傳出造物修士的技藝後,就失去了一部分的憶識,其中也包括這部分。」

  張御見他這裡問不出什麼,便一拂袖,把這些石板給收了起來,準備回去之後再作譯讀。

  因為天機院中此刻已無需他坐鎮,便邁步自正面走了出來,此刻正值日映時分,外面的陽光溫暖和煦,天機院原本冷硬的壁壘上也是多了幾分暖色。

  他負袖站在廣場之上,見到那些有著鮮麗羽毛的造物靈禽又是再度歸來,有的並在日光沐浴之下翩翩起舞,頗為賞心悅目。

  他在看了一會兒之後,忽有所感,抬頭望去,見天空之中飄蕩著一駕雲舟,上面站著一個手持朱色玉簫的白衣女子,並對著他萬福一禮。

  他記得這是那日在白秀鬥戰之時外海之上見到的女修,看去似非是青陽上洲的修道人,這會兒出現在在這裡,似是尋他有事。

  他心下一轉念,便就乘光而起,須臾來到了雲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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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第兩百五十二章 歸物

  張御到了那白衣女子面前站定,他看了對方一眼,而後抬袖端手,行有一禮,道:「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那白衣女子福禮回道:「貧道孟嬛真,此次從玉京而來。」

  張御聽她是從玉京而來,若有所思,點頭道:「原來是孟道友,孟道友此來,可有指教麼?」

  孟嬛真道:「我自來到青陽之後,見到了這裡發生的不少事,冒昧向張玄正問上一句,不知張玄正下來會如何對待天機院這些造物呢?」

  張御聽她忽然問起此事,卻是對其來歷有了幾分猜測,他微微一思,道:「不過是如實上稟玄廷而已。」

  孟嬛真秀眸凝注著他,道:「那些造物對青陽上洲造成了頗多侵害,甚至還有了造物修士這等事,張玄正莫非不打算將之根絕麼?」

  張御抬首看了一眼朗闊的天空,道:「我也與惲玄首談論過此事,惲玄首曾有言,造物是道,修行亦是道,御深以為然,若只是一時之弊而拋其利,卻也太過偏狹。

  我天夏能有如今之局面,正是因為有著億億萬萬尋道之人,兼容並包,匯納百川,這才是我輩該行之道。」

  孟嬛真聽到此言,眸光之中浮現一抹異彩,她道:「張玄正之言,我回去之後自會如實報書玄廷。」

  張御聽到她句話,更是確認了她的身份。

  玄廷雖然在各洲安置有玄府,但是並非就此不做關注了,而是會時不時派遣一些有背景的修士前來察辨各洲內玄府的情狀,這一位應該也是如此,而其人顯然對自己的身份也並不避諱。

  孟嬛真這時又道:「聽聞張玄正是從東庭而來?」

  張御道:「正是。御是東庭都護府之人,三年前東廷都護府點燃烽火之後,我與一眾同道得了光燁營的接引,方才來歸至天夏。」

  孟嬛真似想問什麼,手中的朱色玉簫也是微微抬了抬,可話到臨頭,卻是猶豫了一下,並沒有問出來。

  張御看了看那玉簫和那下方的穗子一眼,道:「敢問孟道友,可是認識蕭涵生麼?」

  孟嬛真聞言,不由一下看向他,道:「道友是從何處聽說過這個名字的?」看得出來,她的語聲並不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平靜。

  張御一伸手,自星袋中將一枚玉簫碎片和一根紅色綴節取了出來,托在掌中,遞去道:「當日御前往一處異神神國時,在半途之中遇到了蕭前輩遺落之物,受他所托,將此帶回天夏。」

  孟嬛真伸手出去,手指起初微微發顫,但是很快恢復了平穩。

  她拿過那碎片,端詳了許久,又拿起那綴結,輕聲道:「這是我親手編織的,沒想到他還留著。」

  她將這根穗結拿起,繫在了自己玉簫之上,於是一對長穗擺在了一處,它們在風中輕輕搖擺著,仿若互相依靠著。

  她望向東方,道:「張玄正,東庭是什麼樣子的?」

  張御也是轉首看了過去,道:「東庭的過去和現在都是不同,但將來會是蕭前輩所想的模樣。」

  孟嬛真凝注遠空,佇立良久,輕聲道:「那就好。」過了一會兒,她轉過頭來,道:「多謝張玄正替我帶回他的遺物。」

  張御道:「御只是盡同道之誼罷了。」

  孟嬛真看他片刻,思忖了一下,才道:「我見張玄正與那白秀鬥法之時,似曾動用過一門以言懾人的神通?」

  不待張御回言,她便認真道:「若是玄正願意聽貧道一言,今後盡量在人前少用此法,特別是有同道的時候。」

  張御眸光微動,道:「孟道友為何如此說,可能詳告麼?」

  孟嬛真似是在考慮什麼,她伸手一撫綴結,道:「本來我想去東庭走一回,不過現在看來不用了,十日之後,我便會離開青陽,返回玉京,道友若要想瞭解詳情,可在十天後去到與白秀鬥法之地,貧道在那裡等候道友。」

  張御一思,點頭道:「好。」

  孟嬛真見他應下,對他斂衽一個萬福,而後撥轉雲光,駕著小雲舟遁空離去了。

  張御在原處站了一會兒,想了想,沒有再落去下方,而是直接遁光一轉,去到了光州檢正司中,並在此停駐下來,處理天機院後續之事。

  不過這畢竟是檢正司之地,有些事處置起來終究有些不便。

  故他也是在思考,若是可以,下來不但要重新建立玄府學宮,也要設法將各州郡的玄府重立起來。

  正如東庭都護府的有分府一般,青陽上洲如此大的地域,各州郡也當立有玄府的分府,只是以往洲內情形顯然做不到這一點。

  而現在卻是正好域外域內道派合一,內患外患皆平,倒是可以試著做此事了。

  在差不多過去三日之後,一名修士帶著霜洲的龔大匠走入大堂,其人進來之後,對著張御一拱手,道:「玄正,我們看過了,那方諭中並無問題,的確是本人。」

  張御道:「可以確認麼?」

  龔大匠道:「可以,是我與幾位大匠一起看的,不會出錯,除非方諭中他在幾十年裡又打造了一個大匠的替身,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張御點了點頭,方諭中畢竟是一個造物人,可「此方諭中」是否是「彼方諭中」,那就無從判別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方諭中本身是一個大匠,否則不足以服眾,故是他讓方諭中在其他大匠監察之下打造一個造物,這樣才是真正確認他的身份。

  他道:「有勞龔大匠了。」

  龔大匠道:「玄首言重,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儘管吩咐。」

  張御道:「下來倒的確有一事需勞煩龔大匠。」

  與此同時,望州與涵州的交界之處,十餘名修士正圍著一個土丘施展法力,而底下已被挖開了一個深坑。

  一名修士在又一次正運法力後,被掀開的泥土之中露出了一塊巨大的霜白色晶玉,他精神一振,對著上方的司武彰言道:「司道長,挖到了。」

  司武彰縱光飄身下來,盯著那晶玉看了幾眼,道:「這就是玄正說的霜靈晶麼?」

  造物修士不僅僅是造物本身,還有著觀察者的問題。

  此前造物修士就是依靠著觀察者與這些霜靈晶溝通,從而獲取了諸多修士的記憶和經驗的。

  這東西其實在早期是獨屬於霜洲的技藝,依靠的其實也是一種獨特的能夠隔空傳遞並且承載複雜意識的生靈。

  這種生靈是從外層而來,最初唯有受到了寄蟲侵蝕的霜洲人才能夠感應到它們。

  只是霜洲與青陽兩邊通過交流,最後青陽天機院也是掌握了其中的隱秘,並且利用菌靈對這種生靈進行了一番改進,進而形成了觀察者。

  現如今,因為青陽與諸洲之間的交流,其他洲陸也是一樣掌握了這個技藝。

  不過觀察者是完全聽從御主本身的,所以修士想要將之除滅,只需要一個念頭就是了,但是這麼做有許多修士並不捨得,那麼只有將霜靈晶毀去,方能根絕後患了。

  司武彰走上去,伸手一壓,這巨大的霜靈晶頓時碎裂開來,散落了一地,他看了幾眼,道:「去下一個埋藏之地。」

  鳳湘嶺道觀前,一名道人從天而降,落在了這裡。

  道觀門前一個胖乎乎的小道童正在吃著肉包子,見他到來,急急忙忙忙用兩隻手合力往嘴裡一塞,鼓著腮幫子一個禮,嘴裡含糊不清道了一句問候之語。

  那道人見著好笑,揮袖道:「不用多禮。」他看了看四周,「你們道觀現在誰做主?」

  這時又一個清秀道童走了出來,揖禮道:「見過這位道長,道長可是來訪友的麼?這裡原本是我等老師做主,後來是唐師叔作主,只是唐師叔幾日之前出去後,還未曾回來。」

  那道人道:「你們這位唐師叔怕是回不來了,我與你們師門有些淵源,這次正好因故來青陽上洲,受人托所,順便帶你們離去,你們喚我一聲戚師叔就是。」

  胖道童道:「師兄,戚師叔是不是唐師叔說來接我們的人啊。」

  戚道人呵呵一笑,道:「對,那就是我啊。」

  那清秀道童想了想,道:「師叔稍等,我們收拾一下就隨你走。」

  戚道人笑瞇瞇道:「好好,你們去吧。」

  到了裡面,清秀道童一拉過自己的師弟,小聲道:「不對勁,唐師叔才離開幾天,接我們之人哪可能來的這麼快?而且唐師叔說得是師門來人,可他卻不是,我們不能跟他走。」

  胖道童懵懂道:「可他既然不是,為什麼來找我們呢?」

  清秀道童道:「我也不知,可能是師父師叔留下了什麼東西?」

  胖道童沒主意,道:「師兄,那,那怎麼辦。」

  清秀道童道:「師弟,把那天杏川道長給我們的小劍拿出來。」

  胖道童忙是哦哦兩聲,伸手在身上摸索起來。

  「你們倒是挺聰明的。」

  兩人一轉頭,卻見戚道人立在不遠處,正笑呵呵看著他們,「放心吧,我不會拿你們如何的,既然你們不願跟我走,那便由我來問問你們吧。」

  他伸手一指,兩個道童頓時呆愣愣的站在那裡,隨後便就開始問話,他問一句,兩個道童就呆呆回答一句,到了最後,他皺眉道:「沒有提到麼?」

  他自言自語道:「雖然只是一些傳言,但終歸是一個線索,再查查便是了。」說完之後,一陣清風捲過,他便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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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第兩百五十三章 尋回

  戚道人走後,那兩個道童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可是他們卻怎麼也記不起來方才發生什麼事了。

  戚道人則是一路往北而來,最後轉入了位於當州的一處普通宅邸之前,他落身下來後,對著裡間打一個稽首,道:「孟道友,不請自來,還望勿怪。」

  宅邸之門自行打開,自裡面傳出一個聲音,「道友既來,就請進來一坐吧。」

  戚道人邁步往裡而來,到了大堂之上,見孟嬛真正在那裡,她身前擺著一張樣式精美的天夏古琴,看去方才正在調弄音色。

  他笑道:「看來是我打攪了孟道友的興致了。」

  孟嬛真平靜道:「無妨,道友請坐。」

  戚道人擺了擺手,道:「不了,我說幾句話就走,我聞孟道友前日與那位張玄正已是有過接觸,不知可有什麼發現麼?」

  孟嬛真輕輕一撥琴,傳出一聲深澗流泉般的聲響,神情淡然道:「戚道友消息倒是靈通,此事我已是親自查證過了,張玄正當日所用只是尋常道法,只是他手段高妙,方才能在最後關頭遏壓白秀。」

  「是麼?」

  戚道人看去有些失望,道:「那好,看來我今次是白來一回了,孟道友,有什麼消息我們再作交換好了。」

  孟嬛真輕輕頜首。

  戚道人對她打一個稽首,便就退了出去,到了外面,縱光一遁,就不知去向了。

  等他走後,孟嬛真站了起來,來至一旁的書案前坐下,她從星袋中拿出了一封自己此前所寫的報書。

  報書上面詳細緻寫了張御白秀一戰,並特意寫到了最後以敕言震拿白秀的神通,此時她目注其上,整封書信霎時燃燒起來,在須臾之間化為了一團飄散的灰燼。

  而後她想了想,坐正身軀,從案上提起筆來,再重又寫了一封。

  不過這一回,對於敕言神通之事她只是不輕不重的提了一筆,而在最後,還她把與張御那日交談之言也是寫上,但卻也是刻意隱去了提及言印的那段話。

  光州檢正司內,張御坐在案後,正看著下面修士遞交上來的報書。

  在之前檢正司和玄府修士的配合之下,兩府之內造物人替身已然被清理了一遍,但那時他們就知道肯定還有遺漏。

  在方諭中被拘拿之後,他提供了一份完整的名單,將一些原本藏的很深的造物替身也是給揪了出來。

  但是其人因為失去了一部分意識,所以並不保證全部的造物人都在這裡面了。

  不過兩府如今也是極為重視此事,幾乎每一個官吏都需要進行鑒別,所以現在即便還存在一些漏網之魚,也構不成什麼危害了。

  看完報書之後,他自內堂步出,來到衙署廣場之上。

  此前出外追捕烏海外天機院的曹方定和時悅二人在昨日送來了書信,說是包括烏制院在內的所有人都被拿住,一個都未曾逃脫,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是到了。

  在等了不過半刻之後,天中有一艘飛舟馳來,停在了檢正司外的泊舟天台之上,曹方定和時悅二人自裡出來後,直接往衙署廣場這處遁光而來,並他面前落定,而後抬手一禮,道:「見過玄正。」

  張御點首回禮,道:「兩位道友辛苦了。」

  曹方定道:「玄正,這次抓住的人有幾近七千,我等向啟州檢正司借了兩艘載運飛舟,因此路上耽擱了一些時候。」

  時悅道:「此行一切順利,大致情形已是寫在了之前報書上,只是有一件事,需要玄正稟告。」他傳聲說了幾句。

  張御目光一動,道:「人在何處?」

  時悅道:「就在一起到來的載運飛舟之上。」

  張御道:「帶我過去過去一觀。」

  時悅道一聲好。

  未有多時,三人來到了那一駕載運飛舟來至中段艙室之內。

  這裡豎著擺放著一個丈許高的琉璃艙,裡面氣霧瀰漫,隱約站著一個人影,而琉璃艙兩旁,還有兩個負責看顧的弟子。

  時悅言道:「據那位烏制院他們交代,這一個人就是當初那個造物修士的正體,據他們說,這個人是從東庭都護府帶回來的玄府修士。」

  張御目光投過去,立刻把裡面人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他目光微凝,道:「把那位烏制院帶過來。」

  時悅朝旁吩咐了一聲,一名弟子抱拳而去。

  不一會兒,烏制院被帶了過來,他身上並未受到什麼束縛,衣著也還乾淨,可是面色卻十分頹敗,全沒了平日的精氣神。

  他在光幕之中見過張御,但是近距離看到,只覺好似天上仙人立於面前,一時驚悸不已,勉強定了定神,拱手言道:「罪人烏築見過玄正。」

  張御道:「你們是怎麼找到他的?」

  烏制院低聲道:「回稟玄正,當初天機院派出造物甲士前往東庭都護府搜尋合適的正體。

  我們的人通過當地的內應,找到了幾個目標,在找機會查驗血液之後,我們確認了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於是我們設法偽造他家人的書信,將他從玄府引了出來,這才將他擒捉,最後送到了天機院內。」

  似是生怕張御問罪,他又急忙道:「復體很難打造,每回都需要他的鮮血,所以我們一直幫助他將生命維持在巔峰狀態,過幾天還會設法讓他清醒一次,實際上他願意配合,我們也不會迫使他陷入沉睡。」

  張御淡聲道:「你去把他喚醒。」

  烏制院鬆了口氣,連聲稱是。

  他拄著枴杖來到琉璃艙之前,伸手按在艙前的玉板之上,這東西周圍有靈性光芒閃動了一下,而後艙室裡面的氣霧飄散出了,琉璃蓋向上下兩端分開,裡面的人影也是顯露了出來。

  時悅等人看過去,發現這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此刻正雙目緊閉地站在那裡,不過與當日所見的烏子午卻並不一樣,只是略微有些相似。

  張御關照道:「時道友,勞煩你把人押下去。」

  時悅拱手一揖,就把烏制院和本來在這裡看顧的師匠帶了出去。

  待人走後,張御走上前去,只是一拂袖,一道心光落照下來,過去片刻,那年輕人發出幾聲咳嗽,而後雙目睜開,慢慢清醒了過來。

  開始他還有些迷茫,可隨即似想到了什麼,身上忽然綻放出一道光芒,這光芒洶湧猛烈,若是任由其擴散出去,恐怕這艘載運飛舟整個艙室都要爆開。

  張御站著未動,身上心光一轉,似如水流一樣,就那光芒裡面的力量輕而易舉收納進來,此中並沒有產生任何衝撞之力,連艙室之內此前飄散出來的霧氣都沒有影響到半分。

  那年輕人一怔,隨即看見了他,不禁露出驚喜激動之色,道:「玄首?」

  張御點了點頭,道:「季少郎,你還記得之前的事麼?」

  這個年輕人,赫然就是當日許英一直安置在密室之內,並被寄於厚望的玄府弟子季節。

  不過在張御坐上東庭玄首之位後,已經不需要他再暗藏身份了,所以他也是逐漸顯露出了自己的天賦,可也正是因為這個緣由,他才被天機院的人給盯上了。

  季節回憶了一下,道:「我記得自己被兩個甲士襲擊,醒來後就被關在了這個琉璃艙內,他們要我配合,像是研造什麼造物,只是我不願,後來我便昏睡過去了,期間睡睡醒醒了幾次,其他就都不記得了。」

  張御聽他說得基本與烏制院一致,便道:「你現在已經脫困了,囚禁你的人已被我盡數拘拿,不過你暫時怕還不能回去。這幾日先跟隨在我身邊。」

  季節一拱手,道:「是,玄首。」

  張御道:「我現在已不是東庭玄府的玄首了,你不必如此喚我。」

  季節想了想,道:「是,張師叔。」

  張御點了點頭,算來無論季節的師父陳嵩還是後來傳其道法的許英,與他都是平輩,所以這般叫法倒也無措。

  他帶著季節自裡走了出來,並讓時悅給其就近安排一個居所。

  而在回到了檢正司內堂之中,他便開始考慮季節的安排來。

  季節是天生的六印俱全,神元盈滿,造物修士若想短時內成功,那就需要利用到他。

  現在造物修士的技藝已然被方諭中傳出去了,那麼難保不會有人再來找尋季節,故是他已然不適合再待在東庭都護府了,最好還要掩藏其下落,不然仍舊可能會被有心人找到。

  思索到此,他擬了一封書信,而後尋了一名修士來,令其送去東庭玄府,並囑咐要親手交到玄首項淳的手中。

  在把餘下的事情處置了一下,他便回去持坐了。

  一晃九天過去。

  張御因那日與孟嬛真的約定,便就出了檢正司,飛空向東,來到了當日與白秀鬥戰的所在。

  登不多久,隨著海上一輪明月浮出,孟嬛真的雲舟也是出現在了天穹之上,她到了近前,萬福一禮,道:「張玄正有禮。」

  張御抬手回有一禮,道:「孟道友有禮。」

  孟嬛真道:「張玄正不妨上得雲舟來說話。」

  張御點了點頭,邁步走了上來。

  孟嬛真這時素手輕拂,雲舟之上抬起一個矮几,上面擺著青瓷茶盞,她一手持住袖角,一手作勢相邀,道:「道友請坐。」

  張御把袍袖擺開,就在她對面坐定下來。

  孟嬛真也是坐了下來,隨後捏一個法訣,雲霧飄渺之間,將整個雲舟裹住,而後晃了晃,便往海中沉入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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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第兩百五十四章 六印

  張御見孟嬛真舉動如此謹慎,意識到下來所說之言必是緊要,故他也沒有急著開口,只是端坐不動。

  雲舟很快沉到了海中深處,周圍變得漆黑一片。雖然這對他們這些修道人構不成什麼阻礙,需要的話,依舊能夠清晰視物,亦能傾聽到周圍生靈的聲息,不過坐於此間,顯是沉悶了一些。

  孟嬛真這時提了一盞鵝黃色的紙燈出來,只往雲舟之上一送,便輕輕飄了上去。去到一丈高遠的地方,放出一團柔和明亮的光芒來,霎時驅散了這片黑幕,並將周圍世界照得五光十色,猶如身在夢幻之中。

  她伸手作勢一請,道:「道友請用茶,這是我從玄廷帶來的『杏龍茶』,有養護心神之妙用。」

  張御伸手出去,將案上青瓷茶杯端起品了一口,頓覺一股空靈清氣潤入心中,整個人好像通透了些許,但卻又覺心神更為凝實了一些,似對外間諸物的感應也是清晰了許多,他不覺頜首,這確實是不可得多的好茶。

  孟嬛真輕輕一撥舟外雲霧,小舟又往別處行駛而去,周圍游魚穿梭往來,斑斕多彩,明明是在深海之下,卻如身在雲天之上。

  她此時出聲道:「我輩真修修持,向內而己,呼清吐濁,有真家認為,人生於天地之間,與萬物交融交匯,終究沉在這塵世泥垢之中,需得出世超脫,方能得享一身清靈,故諸多真修修道,都開闢有一處玄境,以避世俗,這才有了後來玄法一脈發揚光大。」

  張御微微點頭,其實玄法一脈崛起其實很複雜,不是一句兩句能說得清楚的,不過也的確有這方面的緣由在內,並被認為是主要原因之一。

  孟嬛真看向他道:「道友是玄修一脈,修得是大道玄章,入門之道業乃是六印,任何一名玄修要想在大道玄章上尋訪大道,則必由此起。只不知道友是否知曉,在傳聞之中,卻尚有大道六印之說。」

  張御心下微動,道:「這卻是第一次有聞,卻要請教孟道友,何謂大道六印?」

  孟嬛真道:「大道六印分別對應玄法六印,傳說這方才是大道之章的根本之印,任何人得有一枚,便可身具不可思議之神通。

  只是大道有缺,唯得常轉變化,故這六印不得觀讀,則無法聚於一處,而是散落於諸世之中,也只有有緣人在修道途中,方可能有一線機緣尋得。」

  說到這裡,她緩頓一下,「而據說六印齊聚,便可借此一窺大道本來。」

  張御心思一轉,孟嬛真雖然說得是傳聞,可此刻既然鄭重其事提到,那就絕非是傳言那麼簡單了,他目光迎上,道:「孟道友可是疑我敕言神通便是其中一印?」

  孟嬛真輕輕點首,道:「那日見道友正一言震懾白秀,確實令嬛真有此聯想。道友可知,這數百年來,不少玄修甚或真修都是在尋覓這六印下落,其中亦不乏上修大能。

  而我輩奉玄廷之命行走外洲,查看一地玄府情狀,這其中卻也有順便查訪大道六印的關照。

  只是這六印長久以來都無下落,偶爾見到疑似之印,經後來查證也都非是,故是許多人本已是不當一回事了。

  可就在十年之前,某一上洲之內,卻有一名修持玄法的弟子被一位廷執親自出面收入門下,此事動靜甚大,而在此後,那找尋大道六印之事又被再度提及,故是我等皆疑,那一位弟子或許就是得了機緣,獲取了其中一印。

  而道友當日所展敕言神通,極可能令有心之人見疑,故是嬛真在此提醒道友小心。」

  張御思索了一下,他所掌握的言印,到底是不是傳聞之中的大道六印之一,現在還無法確認,不過既然這件事牽扯到上層大能,那麼謹慎一點總是無錯的。

  雖然傳聞之中那位疑似掌握了一枚大道之印的弟子拜在了一位廷執的門下,看去是一件好事,可換在另一個人身上,卻未必見得會是如此了,而且這一件事到底真相如何,除了當事之人,誰也不清楚。

  若是六印當真如傳言之中一般可窺見大道,那麼對於上層大能來說也不無誘惑,這些人可不見得會跟你一個身份不對等的後輩弟子來講道理。

  他心中明白,孟嬛真願意與自己說及這些,應是他送回了蕭涵生的遺物,故是借此還他一個人情,故是他抬手一禮,道:「多謝孟道友提醒了。」

  孟嬛真道:「道友客氣了。」她見張御聞聽這些之後,看去仍是從容自若,暗自佩服,她自問若是自己掌握了一枚傳說中大道之印,卻無法做到這般從容灑脫。

  她輕撫手中玉簫,道:「今日之後,我當回轉玉京,道友若有什麼疑問,我若知曉,都可為道友解惑。」

  張御略略一思,道:「據御所知,我輩玄修到得第四章書,若欲求上法,則需攢功積歷,孟道友是玄廷來人,不知對此可有建言麼?」

  孟嬛真想了想,認真言道:「道友併合洲域內外道派,重立玄府舊日規矩,滅霜洲除造物,功績著實不小,下來待呈報玄廷,玄廷必會授功,只是嬛真以為,單以此功,尚不足以論賜上法。

  道友下來或有一轉遷之機,到時可選擇留在青陽上洲,亦可選擇去往別處。不過坐鎮一洲固然是安穩,也能積攢資歷,可卻得功失之於緩,道友若有意進取,那我建言或可去往他洲任職,或是索性去往外層。」

  張御點了下頭,外層是戰事頻發之地,但是歷來也唯有戰功積功最快。他道:「孟道友對外層情形知曉多少?」

  孟嬛真凝聲言道:「天夏面對的外層敵手有不少,但若說威脅最大的,無疑就是『上宸天』的修士了。

  上宸天眾修與我本是同出一源,只是上宸天修士與玄廷道念不合,故是長久以來一直與我敵對。」

  她端起青瓷茶杯輕輕抿了一下,「現如今天夏諸洲之內,也有不少不服管束的修道人被他們所拉攏,或者暗中投靠了他們,因此輩對我神通功法十分非常瞭解,故是目前最大的敵手,道友將來若是遇到,卻需小心。」

  張御身為一洲玄正,玄府內的書冊可任意翻覽,以往對上宸天其實也略有所聞,不過道冊之上的記載也僅是隻言片語罷了,而今正好孟嬛真在前,故他索性詳細問了一些。孟嬛真也是知無不言。

  青陽上洲雖也與外洲時有交流,但畢竟僻處一隅,所瞭解的東西也是十分有限,而玉京乃是天夏中樞,各洲消息皆是匯聚其中,孟嬛真自此而來,所知極多,故是這一番對答下來,張御自覺也是視野開闊不少。

  這時上方紙燈微微一黯,孟嬛真一見,便道:「時辰到了。」

  她伸手輕撥雲霧,雲舟徐徐上行,又是到了海面之上,而後她散開雲霧,起身萬福一禮,道:「張道友,我當啟程回返玉京了,就在與道友在此別過了。」

  這時她又一擺手,送出一枚玉符,「道友若是什麼時候到玉京來,可持書往璃玉天宮,我當盡地主之誼。」

  張御將玉符接過,看有一眼,就這是一枚水滴狀的赤玉,模樣頗為精緻,將之放入紫星袋之中,而後抬袖起來,拱手一揖,道:「來日去往玉京,自當去往拜訪,孟道友一路好走。」

  孟嬛真輕輕一點首,也不見如何動作,雲舟之上的雲霧漫卷而來,便就化一道雲霓,往天穹之中遁走了。

  張御目送其遠去,也是一拂袖,身上雲霧青光一起,便化一道長虹,往洲域之內回返,在光州檢正司內落定下來。

  他進了內堂之後,一名弟子上來道:「玄正出門之時,有一位道童送來一封書信,說是讓玄正親啟。」

  張御拿來一看,見左下角繪著一枚骨哨,知是桃定符寄來的,就讓那弟子退了下去,而後回到內堂,坐下打開看了看,見非是什麼急事,便先是處理了一些俗務,而後便入了內室打坐去了。

  到得第二日,他處置了一些事宜後,就起了遁光,往位於高州當樂郡的石渠觀中而來。

  半個夏時之後,他落在道觀之中,見這裡竹木泉石精緻,不少道人正在坐在河畔悠然垂釣,滿佈自然意趣。

  走了幾步之後,他若所有感,一抬頭,見桃定符著一身赤袍,立在上方一個小亭之中,笑著對他招呼道:「師弟,且來此一坐。」

  張御沿著石階走上小亭,見這裡是道觀地勢最高之處,倒正好將觀內外的景物一併收攬眼下,他看了幾眼,道:「這處景致不錯,師兄尋得好地方。」

  桃定符也是憑欄相望,笑道:「雖說天地自然可為我師,可窮山惡水卻不是一個好師長,長久觀望,難免兩相厭棄,還是秀美風光入眼,能為我輩益友良師。」

  觀望了一會兒景物之後,桃定符請了張御在亭中石桌前坐下,道:「師弟上次拜託我打造飛舟,近來我已得空,正是準備動手,不過此事如今稍許有了些變化,卻要告知師弟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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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第兩百五十五章 安置

  張御聽桃定符語氣說的輕鬆,知曉事情並無不順,他道:「不知是何變化?」

  桃定符笑道:「因打造飛舟我一人無法完成,故是找尋了不少道友相助,只是這些道友如今聽說是為師弟你打造的,卻是願意出力出物,以酬謝師弟你當日誅殺那造物修士之情。故我特來問一問師弟,除了原先所提那些,你還有什麼其餘要求麼?」

  張御一轉念,原來限於材料和技藝,一些地方必須有所取捨,所以他要求也是不高,現在聽桃定符如此說,他仔細思索片刻,才道:「這飛舟我是當作自身道居之用的,故要求在保持速度的前提下稍微堅牢一些便是。」

  桃定符琢磨了一下,笑道:「師弟所求雖是簡單,可要做到卻不易,我知曉師弟所求了,保管你這飛舟摔不爛就是。」

  他一抬頭,「對了,聽說師弟你那裡這次俘獲了不少大匠?」

  張御點頭道:「不錯。」

  桃定符道:「那卻要請師弟也幫個忙了。」

  張御眼道:「師兄請言。」

  桃定符搖頭道:「原本那些道友對那些凡人大匠不屑一顧,這次造物修士之事卻是讓他們大為驚訝,方知這些大匠不可小覷。

  若是可以,師弟能否讓幾名大匠來靈妙玄境之中,一些道友也想與他們相互請益一番。」

  張御考慮片刻,明白這是真修怕是再生出造物修士的禍患來,所以想瞭解一下他們平日並不關注的造物技藝,不過他也不去說破,道:「此事倒也是可以,我會派遣一些罪責不重的大匠到靈妙玄境中來。」

  他在石渠觀飲了半日茶,便就縱光回到了光州檢正司,而後就把時悅等人尋來,讓其將幾名暫時押去靈妙玄境。

  不過也就是這些大匠的罪責還未真正定下,還屬於他可以利用安排的俘虜,不然便算他是一府玄正,也沒法做這等安排了。

  在處理了一些事務後,他來到檢正司的天台之上,看著上方廣闊天穹,心中則在考慮自己之事。

  身為一名修道人,他必然是要追逐上境的,不止是為了求道,那種自身不斷強大的過程也是令人欲罷不能。

  青陽上洲內外憂患暫時已平,要他留在這裡六七十載苦熬資歷他是不願意的,他寧願更主動一些去求。

  現在看來,外層倒是一個去處,即便不為了戰功,能與更多的敵手交鋒,也一樣能夠提升自己。

  此前他在與孟嬛真的對話之中也是得知,玄修要想攀升更高境界,並不是只有得玄廷下賜這條路可走,還有其他途徑可尋,不過這就要看各人自身的緣法了,而外層無疑是機會最多的地方。

  不過這只是他的想法,到底玄廷會怎麼安排他還不知道。

  但在向玄廷報書之前,需先做好洲內的事情,並且他還需要設法搜集更多源能。

  在把思緒理順之後,他轉回內堂,眼前之事,是需要對季節做一個安排,把他送回東庭都護府此刻並不恰當。

  從方諭中失去部分意識的事情上可以看出,參與此事的人應該還有,此刻還不知道躲藏在哪裡,而東庭那裡與青陽相隔太遠,也不適合安置其人。

  最合適的,便是替其在青陽上洲之內謀一個職位,這樣既可在青陽玄府的看顧之下,又能讓其發揮除自身的能力。

  畢竟是季節可是六印俱全,神元盈滿,只要他自身擁有足夠求道意願,再加上擁有正確的修行方法和指引,未來前途不可限量,能不能達到造物修士那等程度不好說,可即便弱上一些,也遠勝一般修士了。

  心中這一有了決定,他便令人把季節尋了過來,問道:「你下來有何打算?」

  季節也是知曉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要是換了尋常人怕是早已情緒大受影響,短時間內很難調整過來,說不定這等陰霾還會由此影響未來道途。

  不過他的經歷很特殊,當初他被許英戴著面具刻意隱藏了起來,一個人在密室之中幾年都能堅持下來,這也變相給了他一定的磨礪,所以如今也是很快從低落心境之中走了出來。

  他道:「師侄聽張師叔的安排。」

  張御看了看他,道:「我記得我離開之時,你尚在二章之中,你是何時修至三章的?」

  季節如實回答道:「就在師叔離開東庭之後不久。」

  張御點頭道:「下來我準備在青陽各處設立分府學宮,以你此時的修為,足可在學宮之中為一學令,你可願意麼?」

  季節面露欣喜,拱手道:「師侄願意。」其實他並不喜歡打打殺殺,這等安排卻是正合他的心意。

  張御道:「那便先如此安排了。」他拿過一封文書,「你此拿此書先去往千州,那裡的學宮如今招募了不少弟子,不過現在正缺授法之人,你準備一下,這幾天就可動身。」

  季節伸手接了過來,隨後恭恭敬敬對著座上一揖,道:「多謝師叔。」

  張御頜首道:「去吧。」

  待季節離開之後,他尋思著有一件要事不能遺漏,於是把手中之事稍作安排,就縱光離了光州,來到了青陽玄府之內,找到惲塵之後,便將近來之事與後者商議了一番,隨後便問起元童老祖屍身埋藏之地。

  惲塵取過輿圖,往某處指了指,道:「玄正,我回憶了一下老師所言,鎮壓所在應該就在此這裡。」

  張御目注片刻,發現那位置就在洲域之南,不由點頭,他這次還要往靈關一行,看去這地方也在南域,正好順路去往此處。

  北地荒原之上,一艘隱匿在大氣中的蟲型飛舟繞開了青陽上洲的巡邏飛舟,往一處荒谷之中行駛過來。

  荒谷的陡峭山壁明顯經過人為開鑿的,裡面滿佈著一個個坑洞,密密麻麻填滿了一具具類人生靈的古屍,也不知是哪個紀元留下來的遺跡。

  蟲型飛舟在一處平整石台上下,艙門旋開,一個黑袍老者一手牽著一個小女孩,自裡走了出來。

  他往石台旁處的洞窟裡走去,可見這裡被收拾的很乾淨,並且一入裡面,溫度就變得非常溫暖,這裡還擺放著各種花卉,並且還有幾隻造物小貓躲在背後看著他們。

  一個小女孩好奇看了看四周,道:「和爺爺的花一樣。」另一個小女孩用手一指,歡呼道:「小貓!」

  那老者拍了拍她們的腦袋,「去玩吧。」

  兩個小女孩歡呼一聲,向著花叢跑去。

  老者則是獨自一人來到了外面,將斗篷上遮帽戴起,坐在了風沙侵蝕嚴重的岩石之上。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就在這時,忽然一陣狂風掀起,而後一道淡藍色的光芒忽然爆發出來,勾勒出一駕龐大物事的身影,隨著光芒退去,一駕白色飛舟出現在了他的前方。

  艙門刷地旋開,自裡走出來一個下巴上留著髭鬚,頭戴紗羅軟巾,身著黑色圓領長袍的中年男子。

  他看了看那老者,道:「黎老,東西帶來了麼?」

  老者站了起來,從衣兜裡拿出了一枚幽藍色的晶玉,遞過去道:「這是青陽上洲的一部分。」

  中年男子動作一頓,道:「一部分?」

  老者道:「最後一部分沒有搜集到,而且方諭中把所有東西傳至外層去了,我們現在不知道落在哪裡。」

  「是麼?」中年男子撥弄了一下手中晶玉,似在思考什麼,他抬頭問道:「那方諭中如何了?」

  老者道:「已是被玄府扣押起來了。」

  「玄府沒發現什麼吧?」

  老者道:「關於那部分的意識,方諭中已經是失去了,所以這點你不用擔心。」

  中年男子道:「那就是說,我們的計劃並沒有暴露?很好。」

  老者淡聲道:「暴不暴露很緊要麼?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你們的這個所謂的大計,又有幾個上洲會如實照辦呢?就連青陽上洲這處少有玄府壓制之地都無法安排穩妥,別處恐怕早已偏離的不成樣子了吧?」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道:「事情總要慢慢做起來的,黎老,你不會懂這個道理吧?」

  老者淡然道:「所以我還站在你們這邊。」他抬頭道:「這個的地方除了沙子就是乾屍,我不想再待下去了,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中年男子道:「黎老稍等,待我檢驗一下。」他轉身走入了艙室之內,過了一會兒,他自裡走了出來,皺眉道:「缺失太多,比我們先前看到多得有限,看來方諭中當真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面。」

  老者卻是一臉理所當然道:「這很正常,要讓他成為大匠,就必須讓他有自己的意識,方諭中必然會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青陽上洲的情形很特殊,再加上那一位的支持,他甩開我們做自己的安排毫不奇怪。」

  中年男子道:「青陽這裡還能再設法搜集麼?」

  老者搖頭道:「無此可能了,經歷了造物人替身之事,兩府也是對此大為警惕,兩府和玄府如今站在一處,沒有任何漏子可鑽。」

  中年男子遺憾道:「那就只能這樣了,嗯,方諭中傳出去的那東西怎麼辦?造物修士……那東西看來也很不錯……」

  老者看他一眼,道:「他將東西傳去外層,這或許是那一位安排的,此事也是那位最為看重的,我們就不用去多想了。」

  中年男子聽到他提起那一位,心中一凜,道:「也好,黎老,你就隨我上飛舟吧,我們快些離開這裡,方才我過來時差點被光燁營的飛舟發現,耽擱久了,怕又有什麼變故。」


bpd 發表於 2021-11-19 00:34
青陽 第兩百五十六章 道平

  從玄府出來之後,張御遁光一路向南飛馳,根據惲塵所提供的位置,他也是大致確定了那處鎮壓之地的範圍。

  在尋了小半天之後,他來到了一處低矮的土丘之前,而後拿出一張此前從惲塵手中得來符詔,往天中一祭。

  這符詔無風自動,向著遠空飄去,他也是駕風跟上。

  大約出去百多里地後,那符詔往下一沉,但卻沒有落在地表,而是直接從那裡穿透了過去。

  張御看有一眼,知這應該陣法遮掩之故,他也是把遁光一壓,便從地表之外穿入了進去,進入了一個滿佈煞氣的所在。

  赤、黑兩色煞氣滾滾蕩蕩,如洶湧河流經行般隆隆作響,只這其中還纏繞著一股讓人極不舒服的黑紫之色。

  他沿著那獨懸在深淵之上的石台往前走去,沒過多久,石台就到了盡頭,對面出現了一方上不見頂,下不見底的空廣洞窟來。

  而在正前方,懸浮一個大玉盤,上面用鎖鏈纏住了一個被煞氣包裹的人影,那毫無疑問就是元童老祖的屍身了。

  他感受了一下兩邊的煞氣,的確威能龐大,而只是元童老祖死亡之後宣洩出來的氣機罷了。

  按照惲塵所言,把元童老祖屍身囚禁在此,就是怕這些煞氣污穢整個地陸,現在看來,這並不算誇言。

  不過他卻不信那位大能連元童老祖都殺了,卻還當真處置不了一具屍體,最有可能的是要付出什麼代價,故是採取最為省力的方式。

  但從後面看,白秀似是幾次三番利用了其人屍身,這更有可能是那位大能故意給自己的弟子留下的後手。

  而他今日到此,就是順勢察看一下,若是這裡還有什麼可被利用的,那麼就順手根絕,免得再被利用。

  他身上撐開心光,騰身而起,往大玉盤所在方向飛去,越到近處,越能感覺那洶湧惡烈的煞力。

  那個人低著頭,屍身上的皮肉幾乎緊緊包著枯骨,可這並不是腐朽的徵兆,而是這具屍體自行減少了維持身軀的必要消耗。

  其實在他看來,這位即便放開消耗,可能一連幾千年都散不盡,可是在失去了生命,或者說是失去足夠的自我意識的情況下其身軀依然這麼做了。

  這分明是元童老祖已然把維繫自身存在的意識烙刻入了自己的根本深處。

  如是這般看來,現在那些散逸出來的煞氣也只是其人真正力量的餘波而已。

  難以想像,原來這具身軀具備何等偉力。

  其實這也是正常的,到了這等境界的修士,既是具備翻覆洲陸之能,那麼其必然要有承載這等力量的身軀。

  雖然一些身軀脆弱的人用取巧的辦法似也能施展威能甚大的手段,不過那顯然不是修道人所追求的。

  修道人求的是永存永固,超脫萬物。

  他一念轉到此間,不覺若有所悟,站定在那裡不動。

  過了一會兒,待他回神過來後,卻發現自覺氣機又微微有所提升。

  這顯然是這些時日以來不斷閱讀竺玄首贈給的道書,現在又有所悟,所以推動了修為的精進。

  這倒是意外收穫了。

  他把自身氣機收拾好,再是觀察了一下四下,只是在玉盤上方發現了一柄用於分割煞氣的法器,但顯然也是用於鎮壓的。

  除此外並無社麼特異情況,若是此間還能再被利用,那也是更高一層的威能了,這也非是他眼下所能夠阻攔的了,故是他也沒在這裡久留,從洞窟之中出來,辨了下方向,就往靈關而去。

  半個夏時之後,他由那一片裂谷中的湖泊迷霧進入了靈關。

  這裡景物沒有任何改變,不過出入的洞窟兩邊卻是豎起了廬棚,還有兩名弟子駐守,顯然是范瀾、齊武二人佈置的。

  見到他走入進來,兩名值守弟子連忙恭敬執禮,而後以武澤幫忙設立的芒光傳訊向內通傳。

  張御問了兩句話後,便就往內行進,一刻之後,來到了靈關谷地新修築的廬宮之前,范瀾、齊武二人已是在此等候。

  在外見禮過後,二人將他迎入到廬宮之內坐定。

  張御道:「我這次來,是想和兩位師兄交代一聲,如今域內之患已被我和一眾同道平滅,靈關所在便是洩露出去也無大礙了,兩位師兄也不必再枯守在此地,下來可自由往返洲域內外了。」

  齊武道:「張師弟,若是我等返回東庭呢?」

  張御道:「自是可以。」

  范瀾想了想,道:「當初來青陽上洲時,我等本是說好是兩載便回,現在一出來,就是三載有餘了,我們確實也該回去看一看了。」

  齊武感嘆道:「一別數載,也不知道幾位師兄如何了。」

  張御道:「兩位師兄若是決定好什麼時候回返,那我可為兩位師兄做下安排,而今與東庭往來方便,路程倒是不用如我等來時那般長遠了。」

  范瀾拱手道:「那就勞煩師弟了。」

  張御道:「范師兄客氣了。」

  齊武這時道:「不知師弟這次到來,不知在此停留幾日?」

  張御看了看他,問道:「齊師兄可是有事麼?」

  齊武道:「倒無什麼大事,張師弟而今功行高深,上次師弟指點過嚴魚明和鄭瑜二人後,他們著實得益不少,若是師弟不急,我等想請張師弟在此也給眾弟子講一回法。」

  張御一思,點頭道:「也好,洲中如今倒無要事,我就在此多留些許時日。」

  范瀾正容拱手道:「我代那些弟子謝過師弟了。」

  張御道:「范師兄不必如此說,算來我本也是東庭玄府之人,自當照拂一下這些後輩弟子。」

  他在廬宮坐了有小半天,與范、齊二人說了一些如今洲內之事,便就從此中出來,往山谷一處走去。

  武澤那艘飛舟還依舊停留在這裡,這位大匠平日也不怎麼與周圍之人往來,所以飛舟周圍顯得很冷清。

  他方才走到近前,艙門便自行旋開,他一路走到裡間,武澤正站在那裡相迎,道:「張玄正這次可要打造什麼東西麼?」

  張御看了看他,道:「武老可以回去了。」

  武澤一怔,猶豫了一下,道:「玄正是說……」

  張御道:「我已是讓兩府撤銷了對武老的通緝。」

  武澤看了看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將自己眼鏡摘了下來,拿出布來拭了一下眼角,又再次戴上,問道:「我能回家了?」

  張御緩緩道:「是的,武老能回家了,武老的兒孫都在家中等著武老,他們都很好。」

  武澤知道他說的很好的意思,他抬起頭看著張御,真誠言道:「張玄正,謝謝。」

  張御點了點頭,也沒在此多留,一禮之後就轉身走了出去,到了飛舟之外,迎面而來一陣清風格外舒朗,他站有片刻,遁光離開此間,回了范瀾給他的居處。

  他進入內室之中,稍作調息,便就將一枚玉簡取了出來,隨後心光入內一轉,霎時一副光芒映照的圖畫顯現出來,兩旁還有不少文字註釋。

  這是從烏制院手中得來的「厭恕」觀想圖。

  烏子午就是憑此觀想圖殺入靈妙玄境,在正面鬥戰中殺死藏山一脈的尹道人。

  張御的玄渾蟬觀想圖要想達到由死轉生的境界,那就必須不斷完善,除了不斷修持外,而其中通過觀讀和研習一些可以作為補益的章印也是一個辦法。

  厭恕觀想圖本身對他來說並無什麼太大價值,頂多開闊一下眼界。不過任何觀想圖要想煉成,都是需要先修持一些必要的章印。

  當初他玄渾蟬觀想圖,一共是觀讀了六十三枚章印。

  而這副觀想圖則也需四十二枚章印才能完成,而這裡面有一些第四章書的章印或許能為他所用。

  他在仔細看了下來後,目光落在了一個「泊空」之印上,這在所有章印中並不起眼,可卻能令修士間層之中稍作停留。

  他的「尺步天虛」之術就是利用了間層穿梭往來,這一枚章印顯然對他是有幫助的,不過他並沒有立刻觀讀,而是牢牢記下。

  現在他想要往更高境界去,那便需要更多神元。

  雖然他可從別處吸納源能用於補充,不過以他的根底,突破上境,顯然所需的神元將會十分龐大。

  而現在如果不是對自己十分有幫助或者異常珍稀的章印,那也沒有必要立刻去觀讀。

  所以這些章印他暫且只是作為備用,將來他或許還有機會得到更好的章印。

  更何況,現在的青陽上洲之內,只要不出現更高境界的修士,他憑藉自身眼下能力已是足夠應付了,更是沒有必要這麼急迫。

  在把那些章印逐個看了下來後,他發現除了泊空,其餘皆不入眼,這是因為觀想圖是各個章印統合到一處發揮作用的,拆分開來看,大部分章印的威能效用其實並不如何。

  他把這枚玉簡收好,又取了另一枚玉簡,這面是記錄的是折毅的觀想圖。

  對比厭恕那等上乘觀想圖,此獠的觀想圖就顯得臃腫而又龐雜了,他看了下來,把一些自己認為有價值的章印記下,而後就將之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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