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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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一章 奎宿

  飛舟衝入那漩渦雲層之中後,那一片籠罩頭頂的光芒散開,瞬時顯露出了無邊無際的虛空。

  張御目光望去,見在那虛空之前,是一團團星霧雲團,它們相互融合在一起,璀璨瑰麗,五彩斑斕,幾是佔據了所有的視界。

  這些星霧雲團彷彿是凝固在那裡的,可是不經意間的一撇之間,卻又好似是活動著的,仿若那裡也有著一個巨大的眼瞳也在看他。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有聲音傳來道:「張巡使,魏接引來訪。」

  張御回身過來,道:「請進。」

  外面艙門一開,魏高走了進來,他也是看到了艙頂上方的景象,口中道:「這便是外層了。外層景物壯偉多姿,無論看見多少次,我都不覺厭煩,不過我們所有的麻煩也都是來自於那裡。」

  他緩緩收回目光,道:「張巡使,再有一會兒,我們就要到天元泊台了,我們在那裡已經為巡使準備好了一駕民間飛舟,巡使可以直接乘此去往奎宿。」

  說話之間,他遞來一枚玉簡,「巡使到了奎宿之後,自會有人接應,不過那接應人並不知道巡使的真正身份。

  我們給巡使安排的,是一位一年之前就準備到外層歷練的修道人,為了獲取修道資糧,此人加入了一個隸屬天城軍府的組織,但是因為某些事情的延誤,直到如今方才啟行,這樣的修道人在奎宿有不少,不太會引起他人注意。

  當然,巡使若是覺得不方便,也可以不用這個身份。」

  張御接過玉簡,心力入內一轉,見這裡面是這一個身份的籍冊和過往記述,大致經歷可謂平平無奇,倒是名字仍然沿用是他自己的。

  不過去往外層的修道人頗多,同名同姓的也有不少,其實只要他不去主動暴露玄廷巡護的身份,那麼也沒幾個人會去浪費力氣去查他。

  其實就算真是有心人去查了,頂多也是查到青陽玄正這一層,而這個身份反而能成為他的另一層掩護。

  就在說話之間,飛舟微微震動了一下,頂上的艙壁也是迅速融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魏高道:「我們已是到了,張巡使可在此間乘坐飛舟去往奎宿。」

  他走到一邊。伸手一艙壁,那裡頓時分開一道裂隙,顯出一條三角狀的外行通道,口中道:「張巡使,一路順風了。」

  張御對他點下頭,往外走去,一直來到了一座琉璃柱艙之中,隨著身後舟門嚴絲合縫的封閉起來,下方的玉浮碟便承托著他往下沉去。

  他打量著外間,面前出現的是一處異常廣闊的泊舟天台,頂上巨大的琉璃穹頂似乎遮蔽了半邊天幕,左右兩邊矗立著一排排形制相似的橢圓形飛舟,此刻正有一艘巨舟從天筆直而降,落入到空處泊位之上。

  而在更遠處,可以看到穹幕之外是呈半圓形聳立著一根根通天立地的方柱,方柱中間是一道道飄忽不定的光幕,時不時會有一駕飛舟飛起,往那光幕之中飛去,而後消失不見。

  根據之前和魏高的談話,他知道那就是玄廷所立通往各星宿的天門所在,要去往奎宿,那裡是必經之處。

  大約二十息左右,玉浮碟自千餘丈的高空處落到了地面。

  李青禾和青曙、青曦和妙丹君已是在此等候一會兒了,見他下來,都是迎了上來。

  張御看了他們一眼,道:「走吧。」他伸出手去,把「天寰玉授衣」的遮帽戴上,就轉身往遠處一座高大的艙廳之內步去。

  巨舟之內,魏高站在高處,看著張御的身影逐漸走遠,對身邊的女護衛道:「回覆都台,巡使已是順利接到。」

  女護衛一點頭,轉身走出去了。

  張御在進入轉道艙廳之中,自有魏高安排在這裡的人過來接應,然後將他引到上一駕名喚「藍楓」號的中型飛舟之上。

  飛舟舟首姓尤,他並不清楚張御的真實身份,只知道這回乘坐自己飛舟的是一名中位修士。

  哪怕在外層,中位修士也是對抗外敵的中堅力量,故是他不敢怠慢,遵照循慣例與張御照過一面,在問過他沒有什麼別的需求後,這才安心離開。

  張御在寬敞的艙室坐定下來,他從書架上拿了一卷書冊過來翻了翻,這是一本關於外層異類生靈的介紹,雖然文字寫的非常簡略,但配有不少精細的手繪圖,看著也不覺枯燥。

  尤舟首回到了主艙之內,一名十五六歲,豎著雙丫髻的漂亮少女湊上來好奇問道:「叔父,那客人是什麼來頭啊?」

  尤舟首搖頭道:「只知道是一名內層來的中位修士。」

  少女雙目一亮,好奇問道:「內層來的啊,我還從未見過內層來的修士呢,叔父,他長什麼樣子啊?」

  張御穿著大氅遮帽,尤舟首根本沒看清他的容貌,他敷衍道:「就那個樣子,不管內層外層,都是天夏人,只要不是祖上有過混血,長得和你我都是一樣的。」

  少女眨眨眼,道:「唔,我聽說內層有很多混血,或許這位玄修長得不一樣呢?」

  尤舟首要駕馭飛舟,沒心思再和自己侄女說話,囑咐了年輕的副手幾句,就把手按在玉臣之上。

  不一會兒,隨著一圈圈光芒在飛舟閃爍而過,飛舟便就從泊台之上騰空而起,往遠端通天立地的方玉柱飛去。

  張御抬目看向外間,見整個飛舟就沒入光芒之中,而後感應便就失去,視線之中只有飄忽而過的彩霧光帶。

  這一次航程,將會半月時日耗費在路上,這麼多天悶在艙室中,或許尋常人會感到枯燥,不過對他一個修道人來說,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而已。

  在進入第四章書後,他便能感覺到自身的生命流逝異常緩慢。

  他不清楚自己的壽數是多少,但若途中無有意外的話,當能輕鬆活到千載以上,甚或是更久。

  不過如今他至多也只是擁有一些自保之力罷了,所以遠不到停下來的時候。

  在翻看完一些稍許有價值的冊子之後,他對李青禾囑咐了幾句,便就回到了內艙之中打坐去了。

  時日流轉,十五天一晃而過。

  張御本是坐定在軟榻之上,這時忽然感覺到舟身輕輕震動起來,他睜目看去,見艙外的光帶在逐漸消失,而周圍出現了無數旋轉的雲霧漩流。

  再過去幾息之後,舟身再是一震,隨後前方視界之中出現了一座懸於虛空之中的巨大浮空天城,而在天城正的下方,則是一座表面漂浮著藍白色雲氣的地星。

  他站了起來,來至艙壁邊,知道這座天城當就是魏高所言的乙未天城,而下方那地星,應便是此行終點奎宿星了。

  只是一到這裡,他略略感到有些不適,卻又說不出來問題出在那裡,心光微微一放,將全身都是護持住。

  藍楓號在穿過天門後,舟首稍作調整,舟身之上光芒一閃,就下方的地星俯掠而而去。

  只是飛馳未久,整個飛舟卻是劇烈震盪起來。

  尤舟首神色一緊,道:「怎麼震動這麼大,以往沒出現過這等情形啊?」

  年輕副手察看了一下飛舟外面的靈性光芒,也是看不出毛病在哪裡,他有些不確定道:「舟首,可能這些時日以來接連穿梭往來,飛舟也是疲勞了。」

  尤舟首嘀咕道:「不應該啊,半年前才休整過一次,還好也是快到奎宿了,等到地頭之後,我們再歇一歇吧。」

  他伸手按在玉臣,利用自己的經驗不斷向飛舟傳遞過去安撫的意識,但這最後一段路程上,這艘飛舟仍是震顫不止,好似隨時可能墜落一般,這著實令他心驚膽戰。

  也可能是因為他的溝通起了作用,這一路好歹沒有出現什麼變故,飛舟終於安然落到了位於地表之上的泊舟天台上。

  待舟身完全停穩之後,他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向後軟癱在了座椅之上,摸索出手帕擦拭著滿頭冷汗。

  艙室之內,張御見已是到了地界,便就帶著李青禾等人往外而來,沿著打開的艙門走到了外間。

  這座泊台位置較高,他放眼看去,自己腳下所在之地是一座龐大的近海聚居城市,蔚藍明淨的天穹下方,宏偉的玉石高台和的密密層層的石砌建築群沿著海岸分佈著。

  他注意其中有幾座高台尤為壯偉,內中似是蘊藏著極為龐大的力量。

  看了一會兒之後,他心思一轉,一道玉白色的光霧飄過,白果君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邊,他傳了一個讓其隨時觀察外間一切的意識,就沿著石梯道往下走去,李青禾和青曙、青曦還有妙丹君都是跟在了後面。

  就在泊台下方,有一名個頭不高,身著圓領青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裡,他見張御從上面走下來,眼前一亮,急匆匆迎上來,躬身一禮,道:「敢問這位可是張玄修麼?」

  張御看了這人一眼,明白這應該是魏高給自己安排接應人,後者當時說他可以拒絕這個身份,不過現在他對這片地界並不熟悉,這是一個方便融入的機會,故他沒有否認,點首道:「是我。」

  那中年男子表情微鬆,隨後試著問道:「張玄修,不知尊駕可還記得我等一年前發出的約請麼?」

  張御道:「記得。」

  那中年男子不禁露出笑容,再是一拱手,道:「雖然耽擱了一年,不過張玄修還是來了,哦,這處不是說話的地界,玄修若是不嫌棄,可隨在下來,我等已經是給玄修安排好了一應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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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二章 行途

  中年男子在與張御一番話語後,他就十分慇勤的在前帶路。

  張御一行人跟著他離開飛舟泊台,轉而往一座地下馳道的駐台過來,在進入略顯昏暗的地下通道後,外面陽光和溫暖也是一下退去了。

  張御問了中年男子的姓名,得知他名喚狄苗,便問道:「狄郎君,現下是往哪裡去?」

  狄苗忙道:「去掖崖州,路程稍遠一些,還要請張玄修委屈幾日。」

  張御略略一思,根據他事前的瞭解,奎宿星有六百餘個大型聚集地,小型聚集地更是難以計數。

  按照奎宿星的地理劃分,他腳下所在名為「悅關州」,掖崖州距此較遠,當在中心元海以西,距此至少有兩萬餘里,那裡較為荒僻,且似是戰事頻發之地。

  而整個奎宿最為繁華且最為安穩的地方,當屬位於地陸正中的「曇泉州」了。

  這處地州正上方就是駐守正軍的乙未天城,州中還有一位玄尊化身和其弟子坐鎮,除非遇到外敵大舉來攻,那裡怎麼也不會有事的。

  駐台之上大約有十幾個人攜帶著大小行李等在那裡,有的手中還抱著孩童,看去只是尋常的州民。

  這些人見到張御一行人走過來,且張御還是一身修道人的裝束,都是下意識露出了敬畏之色,往外避開了一些。

  在等了有一刻之後,聽得忽忽聲響,一駕看去略顯的老舊的造物馳車進入了駐站。

  等馳車身上的光芒退去之後,便見到外面的金屬外殼坑坑窪窪,光澤黯淡,有些地方甚至完全剝落了。

  狄苗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張玄修,別看這馳車破舊,可在下往來乘過多次了,還是很穩當的。」

  張御倒是不在意這些,而且狄苗也沒虛言誇大,這馳車雖然表面看著破敗,可只是長久未經打理修飾的緣故,內部還是有著充沛的生機,的確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他注意到,馳車前面的車廂裡所坐之人幾乎都是披甲軍士。

  和內層所見到的軍士略微有些不同,這些人即便身著外甲,也保持著正常體型,只是玄甲上面滿佈灰土污垢,多處沾染著風乾的黑褐色血跡,其中一人面甲缺了一半,只有半邊臉包裹在裡面。

  這些軍士一個個神情木然的坐在那裡時,看這情形,明顯是從戰場上退下來沒多久。

  「張玄修,這邊請。」狄苗在前面招呼著。

  聽到這裡的聲音,前方一些軍士似是受到了驚動,不由自主警惕了起來,其中一兩個人看到張御後,眼神變得頗為不善。

  一名軍士看著張御一行人往後方的上等車廂走去,嘀咕道:「修士,是從內層來的吧?嘖嘖,修士就是好,和我們不一樣,好吃好喝供著,不過老李說這位能在這裡活幾天?」

  被問到話的人哼了一聲,「活幾天?活的長著呢,我們死了他們死不了的。」

  這時一名表情嚴肅的軍士瞪了這兩個人一眼,道:「少說兩句,咱們的事和別人沒什麼相干。」

  那軍士嘴唇動了幾下,終於沒再吭聲。

  張御此時踏入了後段車廂之中,與前面的擁擠相比,這裡非常寬敞,並且他們一行人佔據了前後兩個車廂。

  在狄苗安排下,李青禾他們前車廂內落座下來,而張御往更後方的車廂走去,妙丹君尾巴微搖,跟了上來。

  在推開車廂門後,張御見這裡已是坐著一名身著青色斗篷的修士,這人抬起頭看了看他,而後伸手將遮帽拿下,露出湛然有神的雙目和頭上道髻,並自座上立起身,雙手一抬,揖禮道:「廉卓,道友有禮。」

  張御也是將遮帽拿下,立定回有一禮,道:「張御,道友有禮。」

  廉卓看見他臉容,不禁微微一個失神,不過他很快恢復自然,放下袖子,坐了回去,他問道:「道友身邊帶著隨從行走,是方才從內層來的吧?」

  張御在軟榻之上坐下,點頭道:「不錯。」妙丹君這時候來到了他的腳邊蹲下,這頭小豹貓在不主動顯露身形的時候,外人是看不到牠的。

  廉卓笑了笑,道:「我比道友早來了半載,初時有些不習慣,現在倒也適應了,雖說此間戰事頻頻,可只要小心一些,其實比內層更好,至少沒那麼多拘束。」

  他看了看外面,道:「道友別理前面那些軍士,這些人據說前些天遭受了一名上宸天修士的突襲,本來應該和他們配合的修士扔下他們跑了,三百多人的披甲軍,最後就剩下這麼多了,也難怪滿腹怨氣。」

  張御挑眉道:「那位道友是臨戰脫逃?」

  廉卓語氣隨意道:「那要看怎麼算了,若是打不贏,天城軍府並不鼓勵我輩死戰到底,每一個修士的性命都是寶貴的,在以後對抗宸天修士時能起到的作用更大,現在死一個都是損失,若是時機不對,能退則退吧。」

  張御不瞭解這裡情況,所以他沒有妄下評語,只問道:「上宸天修士經常來此侵襲麼?」

  廉卓道:「時常有的事,他們來我們這裡,主要是為了找尋去往內層的隙口,若是被他們找到,整座地星都有可能成為他們的攻擊目標,這是我們要極力避免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微微一皺眉,而後自衣兜掏出一瓶丹丸,倒了一枚出來掩口吞服了下去,神情才是緩和下來。

  他抬起頭,見張御看著自己,想了想,道:「道友知道『虛空外邪』麼?」

  張御點頭道:「略知一二。」

  虛空外邪是內層到來的修道人首先要面對的問題。

  這等外邪侵蝕神異,若是放任不管,修士的力量就會被不斷削弱,生命層次也會持續退化,甚至最後有可能蛻變成為一個普通人。

  他那日感到不適,實則就虛空外邪的侵染。

  廉卓道:「我最早來的起初還不覺得怎麼樣,也不以為然,可是沒幾天,我居然感覺到了飢餓疲憊。

  需知我輩辟穀食氣,便是精元消耗嚴重,也可自我調束,絕不至於出現這等情況,實則這便是遭受了外邪侵染。」

  他舉了舉手中丹瓶,「這事只能用丹丸克服。不過平時還罷了,對敵之時越是運用神通法術,越是容易遭受侵襲,每次回去我都要進入清關坐觀一段時日,才能調和回來。」

  他看了看張御,勸道:「道友也需要小心,最好盡早服食丹藥,避免外邪侵入。」

  張御頜首道:「多謝道友提醒。」

  那日不適後,本來他以為自己也要服食丹丸進行抵禦,不過後來以心力時不時催動天授衣,卻是成功遮蔽住了這裡的侵襲,顯然抵擋外邪的辦法絕不止服食丹丸一種。

  就在兩人攀談之間,馳車不停往前疾馳,一天之後,來到了下一個地州的駐站,不過此刻距離掖崖州還有兩日路程。

  這個時候,車廂內的人已是能夠漸漸感覺到外面溫度下降了許多。

  張御眸光微微閃動,穿透地表看去,見外面已是變得一片冰天雪地,平原之上,都被皚皚白雪所覆蓋。

  他和廉卓都是修道人,並不受此影響,而外面的李青禾三人,也同樣披著神袍玄甲,都是不懼寒冷。

  在馳車停下來後未久,車廂之中又進來了一名望去四旬左右的中年修士,這人眉眼深刻,臉頰輪廓分明,眼神很是銳利,進來之後,看到張御和廉卓二人,拱手一揖,便就坐下不言了。

  只是過去不久,外面忽然傳出了一陣喧鬧,並且聲響越來越大,本該行駛馳車卻是遲遲不見上路。

  張御目光一轉,透過艙窗望出去,見是一群外甲之上滿佈裂痕和灰土的軍士想要擠上車廂,而馳車衛管卻是不允。

  其中一名軍士言語激憤道:「車廂還有那麼多空著,憑什麼不讓我們上?我們這裡還有不少受傷的同袍,要急著送去前面擲爐州醫治。」

  衛管卻是拒絕道:「我們是載客的馳車,車票是早便訂下的,可不能無緣無故放你們上來。」

  這時一名隊率模樣的人擠了出來,他身上的外甲破破爛爛,暴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是凍瘡,他抱拳道:「這位管衛,州中現在缺醫少藥,而同袍們的傷勢耽擱不得,我見車廂後面還空著,還望管衛通融一二,載我們行一程,我們到了前面地州就下車,車費我們可以加倍。」

  管衛有些為難,道:「不是我不通融,車廂後面坐著的是幾位上修……」

  一名軍士忽然衝上來,怒道:「修士能飛遁,佔著車廂做什麼?要去哪裡,自己飛遁著去不就行了麼?」

  那隊率一把攔住他,呵斥道:「住口!」他對管衛一抱拳,「能否讓我們和那幾位上修談幾句?」

  車廂之中,那中年修士忽然看向張御和廉卓二人,沉聲道:「這些軍卒也是不易,就讓他們上來吧,兩位道友以為如何?」

  張御看他一眼,微微點頭道:「可。」

  廉卓卻是看去有些不情願,只是見兩人都是同意了,他也不好出言反對,只道:「既然兩位道友都這麼說了,那就讓他們上來吧。」


bpd 發表於 2021-11-21 02:04
銀穹 第三章 名冊

  馳車上的三名修士都是願意接納這些軍卒,管衛自也沒有再阻攔的理由,就放了他們上來。

  那名隊率在安頓好麾下軍卒之後,親自過來向張御三人抱拳致謝,言語之中感激不已。

  張御隨意問了他幾句,才知他姓丘,負責駐守附近一處小型聚集地,只是半月前忽然遭受到了來自外層邪神化身及其所率領的大股神裔的侵襲。

  由於這邪神化身頗有神異,神裔在其催使之下幾乎被無法殺死,這便使得駐軍傷亡頗重。

  而當地缺醫少藥,需得優先照顧重傷員,一些傷勢不算特別嚴重的,只能從前方退下來,自去其他聚集地尋求救治。

  一般來說,披甲軍士如果激發了靈性力量,即便有什麼傷勢,也可在神袍玄甲之下慢慢復原。

  不過這些底層軍卒可不是個個都能激發靈性力量的,且即便是能激發出力量的軍中精銳,因為受虛空外邪的侵襲,靈性力量也一樣會受到不停削弱,越是激發靈性力量則削弱越重。

  故而精銳軍士每過一段時日就要更換一些神袍外甲,甚至一場較為激烈的戰鬥下來甲袍就幾乎廢棄了,這裡的消耗不可謂不大。

  廉卓在丘隊率離開之後,出聲言道:「要說外層最難對付的,就是上宸天修士了,但是這些邪神也是十分討厭。

  四象穹隆天中,有大量的土著異類是這些邪神信眾,便是天夏人中,有一部分出於各種緣由受了邪神的蠱惑,我料這次駐地被襲擊肯定多半就是有此類叛賊涉及其中。」

  對於邪神,張御在來時也聽魏高提過幾句,他知道現如今內層的異神有一部分其實最早就是從外層到來的。

  現如今,外層這些邪神同樣覬覦內層,千方百計要想侵入內層之中,它們和上宸天修士並非盟友,但是為了對抗天夏,有時候會一同行事。

  那些士卒雖然一開始在言語之中對修道人滿是鄙薄,可在上了車後,在面對張御等人時反而變得拘謹了起來,個個沉默不言。

  馳車很快到了下一個地州的駐站,丘隊率過來再度致謝之後,便就帶著麾下軍卒和傷員下了車。

  馳車在此停留一刻,載了十來個州民上來,便就再度啟行。

  這一次出去了大概百十里地後,張御眸光微微一動,他察覺到前面不遠處,有一個類似長蟲的生靈正潛伏在地底深處。

  這東西至少有百十丈大小,算得上體型龐大,而其氣息之中透出一股飢餓凶戾的味道,顯然將馳車當成了獵物。

  這個時候,那名少言寡語的中年修士忽然看向二人,沉聲道:「兩位道友,誰來?」

  廉卓道:「道友出手便是。」

  中年修士沒有多言,他端坐不動,但卻自身上放出了一股極為凌厲的氣機。

  那個長蟲般的生靈受此氣機一衝,似是一個驚嚇,倉皇失措的往泥土深處退去,馳車也是順利從這一段行駛過去了。

  廉卓對那中年修士一點頭,而後轉首對張御道:「我輩乘坐馳車,一個是方便,免去自身奔波勞苦,還有一個,就是有我等修道人在馳車上時,馳車便無懼這些荒野中的凶猛的異類,這也可算在功績之中的,雖然少,但也聊勝於無。

  不過這些東西麼,荒野中多的是,殺也不殺不乾淨,而我們每一次出手都會有可能遭受虛空外邪,故是能不動手便不動手的好,嚇退就可。」

  張御微微點頭,馳車上單獨留下修士的車廂,看來並不是單單出於修士地位的原因,還有更為現實的考慮。

  馳車再行半天,又在一處駐站停下,這裡是廉卓此行需往之地,他起身與張御告辭,還留了自家居所地址,言稱張御若有空可來拜訪,若有事需他幫忙,也可隨時來書。

  而那名中年修士,在又行過一站後也是下了馳車,臨走之際,只是與張御拱了下手,自始自終未曾報上自身名姓。

  兩人這一先後離去,偌大的車廂內部一下變得空蕩蕩,而越往西去,乘客也是越少。到了最後,長長的馳車上,除了管衛和車長等人,也只有張御一行人還在車上。

  張御此刻看向地面之上,本來的冰天雪地漸漸變成了漫無邊際的原始森林,不久之後又見到了一片無邊無限的蔚藍色大湖。

  不過外間氣候倒是稍稍回暖了起來,妙丹君這時一下跳到了他身邊,喵的叫了一聲,挨了過來,他揉了下小豹貓的腦袋,口中道:「快要到了。」

  在又是近一天的路程之後,馳車終於達到了掖崖州。

  張御從地下駐台走出來,見到的是一個背靠天然裂谷的綠洲,整個駐地籠罩在一個巨大的琉璃穹幕之中,外間一艘艘巡遊飛舟往來不停,更有無數小型造物浮龍到處游弋。

  此間大部分建築都位於裂谷之下平地之上,幾條河流奔騰環遊,不過在遠方的裂谷崖壁之上,亦是修築起了一座座通天立地的柱台,幾個石砌拱洞之中還有洶湧的流瀑流泉向外奔湧著,看著十分壯偉雄奇。

  據他事先瞭解,整個掖崖州有一千兩百多萬人,除了這裡所見,外面還有數十個小型聚集地。

  因為戰事頻發,掖崖州擁有自己的天機工坊,這裡算是中心元海以西最大的幾處聚集地州之一了。

  狄苗這時走到他身邊,堆笑一揖,道:「張玄修,眼下需先到州中行署錄名造冊,玄修的居所我們早已備妥,可要在下讓人先引玄修從屬去往那裡安頓?」

  張御點頭道:「就如此安排,勞煩狄郎君了。」

  狄苗連忙躬身拱手道:「哪裡哪裡,以後還要請張玄修多多照拂。」

  乙未天城,治務署。

  署主洪原秋正在批劃公文奏書,他面容英挺,兩鬢豐滿,眼角略顯皺紋,眸光深邃,身上一件墨藍色寬袖古服,極具男子魅力。

  只從外表看,他最多三旬年紀,可實際已是年近五旬,不過這等年紀,在天城一眾軍務官吏中仍是屬於少壯。

  他是軍中出身,無論何時都是保持著嚴謹莊肅的姿儀,只偶爾看到不合意的奏書時,他也會很明顯的表達出自身的不滿。

  這時一個文吏捧著一疊公文走了進來,將公文放下後,將最上面一疊拿起,道:「府君,這月又有二十二名中位修士進入了奎宿星,他們籍冊在這裡。」

  洪原秋聞言,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抬頭看來,慎重道:「拿來我看。」

  文吏馬上遞書過來。

  洪原秋接過後,用審視的目光逐一看過那些畫影名冊,他翻到某一名年輕道人的時候,動作一頓,道:「這個師延辛我記得,是尹洛上洲的玄修,據說還是一位玄尊的記名弟子。」

  文吏回道:「府君好記性,天城此前曾幾次招攬他,他都沒有給回訊,不過這一次不知怎麼想通了,願意到我們奎宿來了。」

  洪原秋欣然道:「來了就好,要對抗上宸天修士,這些修道人中的英才才是中堅,此人潛力頗大,若是將來能成就玄尊之位,對我天城也是大有好處。」

  他將師延辛名冊拿出,鄭重放到右手邊,「此人可多給他一些照拂。」

  文吏連忙稱是。

  洪原秋這時繼續翻看名冊,他專注認真,每一份名冊他都是一字不漏。

  而凡是他認為需要重視的,就放到了右手邊,而一些看去平庸的,就放在了左手邊。

  在看有一半之後,他見到一個名喚「姚貞君」的女修,在翻過了名冊上的經歷記述之後,不自覺發出讚嘆。

  這位雖然是女修,且只是來自一個下洲,但自入中位之後,只是幾年之間就做到了同輩之中無人可敵,並且四處攻殺異神神國,剿殺異類邪修,至今無有一敗。

  難得的是,這位女修完全是依靠自己,當中沒有受過任何人扶持,比之那位有來歷有出身的師延辛,他更欣賞這位。

  於是他將姚貞君的名冊也是單獨拿出,著重關照道:「這位也加上。」

  文吏看了一眼,道:「屬下記下了。」

  洪原秋繼續往下翻覽,他翻到某一封名冊畫影的時候,目光不禁微微一頓。

  可是當他看到那平平無奇經歷記述後,卻是一皺眉,心下一陣失望。

  這等經歷實在太過平庸了,而且正經的鬥戰都沒有幾次,一旦遇到強敵,恐怕連本身一半的本事都發揮不出來,甚至於還會連累同袍。

  他搖了搖頭,隨手放將這一份名冊到了左手邊。

  大約一刻之後,他把所有名冊看完,思索片刻,便抬頭道:「盡量把那兩位留在正軍之中,可安排他們去曇泉州見一見穆玄尊,餘者隨意,讓各地州自行招攬。」他一揮袖,「拿下去吧。」

  文吏道一聲是,他走上前,將洪原秋左手邊的一疊名冊重新拿回,一個躬身後,就行至外廳,將名冊堆至一名屬吏案前,關照道:「抹去畫影,拓印過後,送去各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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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四章 征伍

  大玄歷三百七十九年二月二十二。

  張御站在寬闊的平台上眺望遠方,西邊的地平線上,半輪巨大的淺白色月亮幾乎佔滿了那一邊的天幕。

  這等景象讓他清晰感受到自己已是不在原來的內層,而是身處異域了。

  他到此已有兩日,在錄名造冊之後,他暫且便算是掖崖州的修士了。

  這兩天他也是設法瞭解了一下州內情況。

  如今掖崖州中,共有千餘名修士,其中中位修士大概有三百餘人。

  因為外層有虛空外邪侵染,在這等情形下,要想修煉出神異力量,那比在內層還要多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所以本土修士極少,大部分都是從內層到來的。

  特別是六十多年前,內層掀起濁潮,內外層交匯之地出現了多處隙口,內層遭遇大股外敵侵襲,於是在玄廷鼓勵之下,有大批修士往外層來抵禦外敵,其中有許多修士在戰後並沒有再返回內層,而是一直停留在此。

  與青陽上洲內所遭遇的戰事不同,因為在大部分時間內,外層所需要面對的並不是大股敵眾,而是小股零散,且又戰鬥力十分強悍的敵手,所以除了天城之內長期駐守的正軍之外,大部分軍隊都是化整為零,分散在各處駐守,平日負責剿滅和對抗外來和本土的敵人。

  這些隊伍多則千餘數,少則數十人,統一稱作「征伍」。除此外,還有民間老卒自行組織起來的募雇軍,這作為征伍不足時期的補充。

  募雇軍雖在各方待遇上不如正規征伍,但若是戰鬥力足夠強悍,並且隊中上層的經營的話,實際上能過的很是滋潤。

  但不管什麼隊伍,最為核心的力量始終是精銳披甲軍士和修士,而且最重要還是修士。

  有修士和沒有修道人的隊伍是完全不同的。

  修士擅長感應,能遠遠發現敵蹤,且飛遁往來迅快無比,尤其中位修士,擁有各種神通道術,對整支隊伍戰鬥力的提升不是一點半點。

  特別是在對抗上宸天修士和邪神的時候,若是隊伍之中沒有修士守鎮,在面對各種古怪的神異力量的時候,那將應付的極為吃力,一不小心還有覆滅的危險。

  而內層修道人一般一到外層,就會被軍務署將其中最為英銳的修士挑選走,而後剩下的才會讓各地州招攬。

  掖崖州身處戰事頻發之地,「征伍」頗多,通常來說,州中一有修士到來,肯定會引得各方征伍爭相招攬。

  而張御到來這裡有兩天了,卻沒有人上門來邀。這主要是因為他的過往記述實在太過平常了,幾乎沒什麼像樣的戰鬥經歷。

  有經驗的人都能判斷出來,這樣的修士要想具備一定的戰鬥力,那必然需要經過一番磨礪。可這此期間,征伍顯然要為此付出大量的犧牲和傷亡,這個代價是非常大的。

  並且誰也不能保證,在這位有了長足進步之後還會留在自己的隊伍中,這就導致許多征伍還處在猶疑和觀望之中。

  張御對此倒不在意,即便沒有征伍尋他,他一個人也能出去斬殺邪祟,不過是到時多費點手腳將戰利品帶回來敘功罷了,州內也不是沒有修士這般選擇。

  只是這樣的做法會顯得有些顯眼,不利於融入州中,還可能引起金瞳署的注意,所以這是其次選擇。

  他在看了一會兒遠處的景物之後,心思一轉,倏忽之間,就一副畫板飄至面前,在擺正之後,他執起畫筆,在天台之上描摹起眼前景物來。

  此刻另一邊,有兩名面容秀麗的女子正在往張御所在居處走來。這兩人都是留著齊耳短髮,身上穿著泛著金屬色的貼身外甲,並在外面罩了一件大氅。

  稍稍靠後一點的女子看著年紀稍小一點,身形嬌小玲瓏,圓臉朱唇,眼角畫著淡淡的眼妝,她略顯忐忑道:「衛姐,我們真的要去招攬這位張玄修麼?」

  衛姐個頭很高,體態健美,骨肉勻稱,她道:「當然了,小柏,我告訴你,以前但凡來一位修士,沒幾天就被別人請走了,我們這次再不抓緊,那就輪不到我們了。要是我們的隊伍之中有一位中位修士坐鎮,對抗那些邪神和上宸天修士就不會那麼吃力了。」

  小柏很沒自信,嘀咕道:「可是,以我們現在的情形,別人肯來麼?那可是中位修士啊,我們哪請得起,況且我們還是雇募軍……」

  衛姐拍拍她的腦袋,道:「你放心吧,一切交給我。」

  張御如今的居處是一幢四層石砌高台,這裡修築於一處小丘之上,居高臨下,視野開闊,能夠俯瞰外面大部分景物,在到高台之前面要經過一條轉角石階,只要外面的人一接近,高台上的人就能看見。

  李青禾在上面望見兩人到來,便自裡走了出來,拱手一禮,道:「兩位淑女來此可是有事麼?」

  衛姐走到前面,抱拳一禮,道:「我名衛靈英,這是我副手靳小柏,此回是特來延請張玄修的。」

  李青禾道:「原來為此,那兩位請先進來坐,先生正在作畫,兩位請稍待片刻。」

  衛靈英忙道:「沒事,沒事,我們等著就好。」

  李青禾兩人請了進來,將她們安排在了客廳之中,各她們各自倒了一杯茶就退出去了。

  衛靈英待他走後,看了看左右,小聲道:「小柏,沒想到這位張玄修還喜歡作畫。」

  靳小柏卻是毫不奇怪,道:「但凡玄修,可是正經考入學宮才能修習道法的,似這等人都是百裡挑一,便是不去修道,也可為師教為官吏,喜愛作畫並不奇怪呀,不過……」她若有所思道:「我看這位張玄修經歷平淡,可能與他喜好也有些關係。」

  她心下道:「真可惜,要是早知這位張玄修有這個喜好,或許該把林叔一同請來,這般延請的把握或許能更大一些。」

  修道人在她們眼中一向孤傲,兩人本以為要等許久,可只是等了不到半刻之後,就聽得上面有沉穩的腳步聲傳來,兩人都是不由自主站了起來,目光盯著上方。

  衛靈英儘管來時自信滿滿,可現下當真要與此間主人接觸時,心中卻是不由有些緊張起來。

  片刻之後,她便見一名神氣煊然若日月的年輕道人自上走了下來,一時之間,她不由目不轉睛的看著,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只是這時候,那年輕道人眸光一閃,凜然生威,尤似天人高高在上,漠視眾生,兩人都是心神一顫,這才回過神來。

  衛靈英感覺到自己方才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她心大,很快就將點情緒甩在了腦後,抱拳道:「是張玄修麼?靈英有禮了。」靳小柏也是連忙在旁萬福一禮。

  張御點首回禮,作勢一請,他道:「兩位淑女坐下說話吧。」

  待兩人落座,他也是坐定,問道:「衛淑女兩位是征伍中人?」

  衛靈英道:「是的,不過我們是雇募軍,而且……目前處境困難。」

  靳小柏見她一上來就把自己的底細說出來,不由心下一急,可是這時候,她也不好插嘴,只能暗自嘆氣。

  張御語聲平靜道:「那麼貴方如今是何情形?」

  衛靈英眼神認真道:「不瞞張玄修,這支雇募軍原本是我們的長輩所帶領,此前我們軍中有一位修士,因為遇到強敵戰歿了,而我們的長輩也因此受了重傷,現如今都在養傷復原之中。」

  張御微微點頭,道:「此事距今多久了?」

  衛靈英道:「一年有餘,只是經歷了那一次戰鬥中,原本千人征伍只剩下百多人了,這使得我們的戰鬥力嚴重不足,許多敵人都無法對抗,如果在半年內情形這樣得不到改觀,那麼我們就會被軍務署除籍,整支雇募軍也會被解散。

  所以現在,我們急需要一位修士的幫助。

  老實說,我們拿不出什麼特別的條件吸引人,但是我們可以允諾,只要張玄修願意來我們這裡,我們可以用六成,不,七成以上收益從其他修士手中換取各類章印和丹藥,用以支撐張玄修的修行。

  而我們只要這一段時日能夠緩過來,等到長輩們傷勢復原,陸續歸隊,一定能夠恢復往日的盛況,到時候,我們承諾條件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如果張玄修不相信,我把印信和委狀都帶來了,可以當場立契為憑。

  我說完了。」

  待語聲落下之後,她像是等著宣判一樣看向張御。

  張御思索片刻,抬目道:「兩位淑女,你們先回去吧,我在考慮之後會給你們回言的。」

  衛靈英不由一陣氣沮,以往她們也不是沒延請修士,沒每當對方這麼回答,到最後都是沒有什麼結果,她站起來,勉強一笑,道:「好的。」

  她垂頭喪氣的走出來後,一直走了許久,才道:「小柏,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靳小柏安慰她道:「沒有啊,衛姐你示之以誠,這是最好的做法了。」

  衛靈英一怔,道:「真的麼?」

  靳小柏嗯了一聲,她道:「我開始覺得,我們要遮掩一下隊伍裡的缺點,可是我後來一想,我們對比別人本來就沒什麼優勢啊,就算再遮掩又用什麼用?

  即便我們不說,張玄修要知道我們的情形那也是很容易的,那我們還不如誠懇一點呢,說不定張玄修就願意接受我們的延請呢?」

  聽她這麼一說,衛靈英心裡不覺稍稍振奮了一些,只是這時候,她目光一撇,卻見一個健碩老者帶著一個年輕人往那處高台上走去,她一驚,道:「是傅庸和他兒子。」她咬牙道:「怎麼他們也來了?」

  靳小柏卻很冷靜,道:「傅老頭的軍伍中已經有一名中位修士了,還有十多名低位修士,就算延請張玄修,也不會開出多好的條件,衛姐,我們先回去等消息吧,反正結果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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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五章 選擇

  大約半個夏時後,傅庸父子自高台之中走了出來,在上了一駕小型造物蟲舟之後,他對身邊的年輕人道:「錯兒,你對這位張玄修如何看?」

  傅錯道:「這位張玄修看著頗為不凡,但是我輩看中的是實力,再說,我們軍中已有左玄修了,功行修為都比這位強出不知多少,恕兒子愚鈍,阿父為什麼要來請這一位呢?」

  傅庸淡聲道:「你看不出來麼,我非是真請,只是與他照個面,打個招呼罷了。」

  傅錯愕然,不解道:「這是為何?」既然不打算延攬,那又為什麼來這裡,那不是多此一舉麼?

  傅庸道:「修士許多都是小心眼之人,而且記性偏偏挺好,你今日不來,他或許就以為你瞧不起他,日後尋到機會,不定會找我們的麻煩。」

  傅錯昂然道:「我們傅氏軍有左玄修坐鎮,怕個什麼?」

  傅庸搖頭道:「左玄修是左玄修,我們是我們,若是真與一位同輩修士起衝突,你看著吧,他未必會為我出頭。」

  傅錯卻是不以為然,道:「阿父,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傅庸嘆道:「想多點好,不想多點,前方的路又如何走?我傅氏軍如今雖是替代了衛氏,短短一載之間就有了偌大聲勢,看著煊赫光亮,可實際全是倚仗了左玄修,左玄修若不在,那我聲勢必一落千丈,要想不受人制束,就要用自己人啊。」

  「用自己人?」

  傅錯想了想,低聲道:「阿父是說,我們自己供養出一名修士來?」

  「對。」

  傅庸撇了自己兒子一眼,道:「不少雇募軍都是如此做的,故我準備讓汝弟先拜左玄修為師,而後尋個機會送去內層,讓他去下洲玄府修持,這樣等他回來,我傅氏的聲望和家門才可延續。」

  傅錯卻是有些不情願,道:「小弟年齡也不小了,阿父還不如再等個兩年,等墨兒再大一點……」

  傅庸淡淡道:「我是想等,可墨兒才兩歲,那至少要等個十載才能修行,我可等不了這麼長遠,若是你能成器,我又何必把擔子放在汝弟身上呢?」

  傅錯心道:「我是沒修道天資,可老爹你也不怎麼樣啊,還不是一樣要指望兒子?」

  傅庸道:「回去吧,到這月底軍署可能又有動作,到時我們傅氏軍可能要承擔重任,我們也要好好準備一下了。」

  張御在傅氏父子走後,就讓李青禾去尋狄苗,去打聽一下兩家的具體情形,而狄苗動作很快,只是一日之後,關於這兩家的卷宗就擺到了他的桌案之上。

  他翻看了一下卷宗,衛氏那邊的情形基本和衛靈英說得一致,他們原本一個千人軍伍,現在只剩下百人左右了,無論是實力還是聲勢都是大不如以往。

  似這樣的雇募軍,聲勢一旦不振,那就得不到軍署信任,接受委託也就相應減少,若是尋不到轉機,那麼不久之後就會衰落下來,直至除名解散。

  在看完之後,他放下卷宗,道:「青禾。」

  李青禾走了過來,躬身道:「先生有何吩咐?」

  張御道:「你去衛氏駐地走一趟,尋到昨天來的兩位淑女,告訴她們,我答應她們的延請了,明日我會為他們駐地一行,定契立約。」

  李青禾拱手道:「是,先生。」

  張御看著外面灑進來的陽光,他定下接受衛靈英等人延攬,是因為後衛氏軍中沒有其他修士,而且相對勢弱,他可以擁有極大的自主權。

  至於傅庸那邊,他看得出來對方不是真心實意來求,所以不必要去考慮了。

  他將卷宗收拾好,又拿出竺玄首所贈的道書翻看起來。

  他此回到外層,除了尊奉玄廷之命監察奎宿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尋找突破上境的機緣。

  按照當日那位玄廷使者的說法,在玄法之道上,若他不想依循他人之法,那麼只能靠自己來走。

  近來他隱隱已是有了一些想法,只是還待驗證。

  好在這裡是外層,他能尋到很多機會。

  首先一個,各星宿駐守的玄尊化身每隔一段時日就會開壇講法,包括那幾位以玄法成就玄尊亦是如此,這就吸引了大批修道人來此。

  再一個,外層因為經歷長久鬥戰的緣故,也由此催生出了大量的章印秘法和觀想圖,並且外層可視作一體,如此修道人彼此間的切磋交流就遠比受道路阻隔的內層來的方便。他相信在這裡通過一定的交流,可以進一步完善自己的玄渾蟬觀想圖。

  在他入神翻看道書之中,時間逐漸流逝,不知不覺間,天色漸黯,直到青曦來喚,他這才合上道書。

  下樓用過晚宴後,他便回到內室之中,取出蟬鳴、驚霄二劍仔細擦拭了一遍,隨後便盤膝坐下,入至定中。

  一夜很快過去,到了第二日天明,他便喚上青曙,往衛氏駐地步行而來。

  衛氏駐地在一處內湖之畔,佔地廣大,擁有大片軍捨和一座堅固軍壘,畢竟全盛時期,衛氏軍人數上千,放在正軍之中,軍主也可以算是一任軍候了。

  衛靈英昨日拜訪過張御,心裡一直患得患失,沒想到才隔一天聽說了張御答應延請之事,她起初還不敢相信,反覆確認之後,止不住的喜悅從心裡湧出,如今一早就帶著眾人等在外面,翹首相盼。

  在遠遠見到張御身影後,她喜道:「張玄修來了!」便就和靳小柏一同帶著眾人迎了上來。

  在外見過禮之後,她鄭重將張御二人請到軍壘大廳之中,下來便是在軍務署的查事官觀證之下定契立約。

  在契書定下之後,衛靈英一眾軍中伍首總算放下心來,在送走軍務署的查事官後,她立刻把衛氏軍中如今所有人都是喊過來拜見張御。

  張御一眼望過去,入目所見大多數是二十上下的年輕人,其中還有幾個相對稚嫩的少年。

  按照衛靈英的說法,這些人都是原來衛氏軍老卒的後輩,也就是他們這些人,在衛氏軍主力潰散之後,勉強支撐著架子不倒。

  老實說,這些人身上所披的神袍玄甲遠不及青陽上洲,這裡並不只是技藝的問題,主要是在外層袍甲是一種消耗品,所以除非軍中上層,用在尋常軍士上不可能打造的如何精細。

  不過這一百多人中,倒是四十多人具備靈性力量,這已是佔據隊伍的近半數目了,這倒是令他微覺意外。

  在開陽學宮裡,萬餘學子一年下來,也不過是幾個人激發出靈性,對比來看,可是十分驚人。

  不過可能是因為外層戰事頻發,所有人都早上戰場的緣故。據衛靈英自言,她十四歲就跟著自己的父親上戰場了,家裡陣亡了一個哥哥兩個叔父,而其他人也有相類似的經歷,或許正是這種殘酷的磨礪,才造就了這些人。

  就在這時,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持劍走了出來,他拱手道:「張玄修,在下楚關,在軍中擔任伍首。」

  他伸手一指張御身後的青曙,「在下見玄修這位隨從身上帶著劍,想必一定懂劍法吧?我想和玄修的隨從試試劍。」

  張御看了他一眼,楚關的目光中洋溢對他的好奇,同時也有一股年輕人特有的不服輸的勁頭。

  他道:「青曙,那就你和他比一比。」

  青曙道一聲是,持劍站了出來。

  他之前一直跟在張御身邊,沉默寡言,很少有人留意到他,可是此刻一站出來,包括衛靈英在內,所有人都是感覺到心頭一緊,這是長久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直覺,在遇到有威脅的敵人時,他們都會不自覺的生出這等感應。

  場下有人注意到青曙下巴的金屬條,小聲問道:「造物人?」

  青曙平靜道:「是。」

  在修持劍法的過程中,他逐漸領悟到劍士首先要坦然面對自身,而後才能做到從容揮劍,所以並不避諱自己原來的出身。

  楚關也不敢小看他,外層也有不少造物人,這些造物人除了外觀與他們略有不同,其餘也並無什麼太大差別。

  他拔劍而出,手腕一旋劍刃,退開幾步,道了一聲請。

  青曙也是緩緩拔劍,沉聲道:「請。」

  楚關在稍稍試探兩步之後,就大喝一聲,衝身進擊,同時身上騰躍一道刺目光芒。

  與此同時,傅氏軍駐地之內,傅錯也是收到了親信送來的傳報,道:「哦,那位張玄修被招攬去衛氏軍了麼?」

  那親信道:「是啊,少郎,衛氏軍上次受重創後,本來一直被我等打壓,眼見就要不行了,現下又得了一名中位修士坐鎮,會否再度興起?」

  傅錯卻是笑了起來,道:「不必多去理會,下來有得他們苦頭吃。」

  親信迷惑道:「少郎為何這麼說?」

  傅錯悠悠道:「我看過這位張玄修的歷述,這位從沒經歷過什麼鬥戰,一旦遭遇強敵,你以為這位能對付得了麼?」

  他伸手拍了拍親信肩膀,道:「這位張玄修可是修道人,飛遁迅快,到時候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是衛靈英她們走得了麼?她現在還剩下多少人?只要死上個幾十人衛氏軍就無法支撐下去了,所以根本就用不著擔心他們,他們早就不配與我們相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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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六章 軍敕

  軍壘大廳之內劍光閃耀,忽然一道劍光如霹靂一閃,楚關一驚,卻發現對面的劍刃已經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他細細回想,青曙方才每一劍自己都看得很清楚,一劍就是一劍,可謂樸實無華,可他偏偏就是擋不住。

  他心悅誠服道:「我輸了。」

  青曙收劍回來,退後一步,執禮道:「承讓。」

  圍觀眾人也是把方才比鬥看在眼裡,臉上不由多了幾分笑意。

  雖然衛氏軍這次成功延請到了張御,可是他們大部分人並沒有見過張御歷述,也不知道他們的實力究竟如何。

  只是在他們想來,青曙作為張御的親近隨從,實力已然這般高,那麼張御本人想來也不會差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老軍卒急匆匆走進來,來至衛靈英身側低聲說了幾句,而後遞上了一封赤漆書柬。

  衛靈英接了過來,她臉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代之而起的一份嚴肅。

  周圍人也都是收斂了笑容,注目看來。

  靳小柏輕聲道:「衛姐,什麼事?」她看向書柬,道:「軍署傳敕?」

  衛靈英點了點頭,蹙眉道:「原本因為我們衛氏軍受損,軍府通融我們一年時間休整,可是現在,卻是說月底之前有軍契委派給我們。」

  靳小柏想了想,道:「可能是張玄修加入了我們衛氏軍中,軍署收到了消息,認為我們有能力應付此事,所以才派人來通傳。」

  衛靈英道:「可能就是這樣吧。」她抬起頭來,道:「諸君,一般敕傳之後三五天必有軍命下達,時間緊迫,我們現在軍械不全,要馬上準備起來了。」

  對於軍署的敕傳,雇募軍是無法推脫的,軍令一下,那就沒有道理可講。

  所以她也不想其餘,直接來到張御身前,抱拳道:「這一戰要仰仗張玄修了。」

  張御頜首道:「自當盡力。」

  衛靈英心下一定,她轉過身來,立刻開始分配佈置。

  衛氏軍不是第一次經歷戰事了,在她的安排之下,各個伍首開始分頭準備起來。

  不過這一次因為軍中有了一位中位修士守鎮,人人心裡都安定了許多,儘管即將與敵交戰,氣氛反而不似以往那般沉鬱。

  靳小柏這時拿起一塊拓玉來至張御近前,小心翼翼道:「張玄修,下來我們要相互協作,並肩戰鬥了,我們需要知道張先生所擅之法門,哦,若是不合適,張先生也可以不回答。」

  在作戰之前,她們需得瞭解一下張御的擅長何種道法,不過她知道修士有很多忌諱,有的人偏偏不喜歡別人探聽自己所擅之術,所以她措辭也很是謹慎。

  張御回答卻是十分簡單,道:「我擅劍法。」

  「劍法?」

  靳小柏不由想到了方才青曙所用之劍,不過她也知修士所持劍法與披甲軍士所用完全是兩回事,具體如何她也不敢多問,唔了一聲,道:「張玄修,那不知道你擅長何種章法,可會『濟、霖、幻、除』等章法麼?」

  張御道:「我方至內層,不曾習過此術。」

  關於這些章法,他在路上和廉卓談論,也是略路知曉一些,所謂「濟、霖、幻、除」說得是四種神通運用。

  濟章在鬥戰之時可惠及他人,霖章則可救人性命,幻章則用幻變之術,而除章則可怯惡驅穢。

  這裡少有攻伐手段,但是放在征伍之中,卻反而更受歡迎,這是因為征伍大多擁有玄兵,往往不缺少強力進攻手段,只是缺乏應付各種神通變化的辦法。

  許多情況下,他們所求的只是修士能遮護住他們,讓那麼他們能正常的發揮出自身的力量。

  靳小柏小心道:「張玄修,你若是有意,我們可以先用軍中過往積蓄為先生換買來一些章印的。」

  既然延請修士,那麼雇募軍就要擔負起修士的修行所需,包括章印章法,丹丸外藥,這些在外層都是可以用一定代價換取來的。

  當然,修士實力增長,他們同樣也是得益的一方。

  張御否道:「不必如此,我觀你們而今軍器有缺,你們若有積蓄,可先換一些神袍外甲和造物載舟。」

  靳小柏認真一想,覺得這樣也好。

  他們現在的積蓄也不多,衛氏軍以往的神袍外甲受虛空外邪侵染是有些老舊了,現在要出外征戰,的確應該再換一批了。

  而現在張御還未曾展露過任何手段,也沒在外層參與過任何鬥戰,那最好等經歷一場戰事之後,等著他本人提出要求。

  思定之後,她收起拓玉,喚過一個機靈少年過來,摸著後者的頭道:「張玄修,我需去處理一些事務,無法作陪了,他叫小隆,張玄修在此有什麼吩咐關照他便可。」

  小隆人雖小,看著卻很機靈,到了跟前,對著張御規規矩一禮,道:「見過玄修。」

  張御微微點頭,道:「我也是方來駐地,對這裡不甚熟悉,你就先帶我四處轉一轉吧。」

  小隆嗯了一聲,便就帶著張御和青曙在軍壘之中上下走了一圈,大致熟悉了一下周圍的內部的佈置。

  張御這時瞥見湖畔有一座高台,在午後光芒之下,金色玉石外壁上面泛著一層光芒,他問道:「那裡是何處?」

  小隆道:「這是成玄修以前住的地方。」

  張御道:「過去看看。」

  三人出了軍壘。沿著平整的石板道路來到了那一座高台之前,這座高台不大,前後不過二十來步,上下三層。

  張御在外看了兩眼,道:「成道友去後,你們進去過麼?」

  小隆搖頭:「成玄修沒有弟子,身後物都送去內層的親眷處了,這裡也沒什麼東西留下,所以也沒幾個人來過。」

  張御走上前去,輕輕一按,那厚重的台門已是向後挪開,他邁步走入了高台之內,頓時光線一黯。

  他環視一圈,高台內部上下通透,不分層階,若是關上門,就一間修持用的密室,只在最上面鑿了幾個孔,引入日月之光。

  不過他目光落下後,卻是在牆壁和地面上看到了許多刻畫深刻的圖案,他道:「這是成道友留下的?」

  小隆道:「對啊,這些圖案好奇怪,成玄修身故半年前,每天都在這裡畫這些東西,聽人說是在畫符。」

  張御盯著看了幾眼,他立刻判斷出來,這不是畫符,和道法也完全沒有任何關係,這是一種不知名的神異圖形。

  他眸光微微閃動,須臾之間,前方出現了一個異常模糊的人影雙手張開,貼在牆壁緩緩挪動著,姿勢非常古怪怪異,只是過了一會兒,那光影便就消散了。

  畢竟已經相隔一年了,儘管這裡沒有人來,開始許多痕跡都是消散了,他看不出太多東西來。

  不過他也是把這古怪的一幕記在了心裡。

  見這裡再沒有別的什麼東西,他便裡出來,又在湖邊走了一圈,便就回了軍壘。

  因為軍署委派隨時可能到來,所以他沒有回去自己的居所,而是就在駐地給他安排的宿處中直接住了下來。

  時日一晃,兩日過去,到了二十八日這天,衛氏軍正式收到了軍署表敕。

  衛靈英在看過內容後,原本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軍署這次並沒有委派下來太過艱難的任務,而是讓他們前南方沼地剿滅幾個供奉邪神的土著部落。

  荒原之中這種部落其實也並非真正土著,大部分反倒是過往邪神侵佔這處地星時殺光原本土著之後留下的信眾和神裔。

  這些邪神信眾在邪神被驅趕或殺滅之後,便就流散在荒野之中,他們時常會招引邪神分身到來,天夏各處聚集地平日主要任務就是防備和清除這些毒害。

  邪神信眾是不算什麼,可邪神卻不見得是好對付的,若是邪神化身降臨,沒有修士守鎮,就算真能完成任務,也一定是傷亡不小。

  不過這一次也算是在家門口作戰了,無需如以往一般調去奎宿其他地星征戰,所以衛靈英心情放輕鬆了不少,她找靳小柏商量了一會兒,就命人去請張御,同時傳令把各伍首找來。

  張御步入大廳的時候,眾人已是先一步到來。

  在見過禮後,衛靈英請了他與眾人坐下,便就將大致情形說了一遍,最後她補充道:「這一次軍署給了我們衛氏軍半月時日,表面看起來時間尚算充裕,可是那些土著部落四處遊蕩,要找起來很是不易,所以我們要及早出發。」

  這時一名看來四十餘的年長伍首翻了翻表敕,詫異道:「咦,這次委託不只有我們衛士一家麼?」

  靳小柏道:「是的,林叔,還有一支南方的雇募軍也受命前往那處,不過我們不在一處,而是分開行事,彼此沒什麼干擾。」

  林姓伍首道:「可知是哪一家麼?」

  靳小柏道:「我查過了,那位軍主姓顧,據說是新近立起的一支軍伍,關於這家消息很少。」

  林姓伍首想了想,看向衛靈英道:「軍主,那就按慣例,出發之前送一封貼書過去。」

  衛靈英道:「好的,林叔。」

  她下來又朝在座諸人逐一問過,見所有人都對他的提議沒什麼反對和疑問,她心中煥發出一股昂揚鬥志,道:「好,既然諸君都同意,那麼我們明日一早便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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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七章 意外

  雲端之上,兩駕載運飛舟正往南方飛馳,兩家飛舟左右兩邊都各有五個披甲軍士一同伴行飛馳。

  張御坐在左翼飛舟的主艙之內,他可以看到外面不斷有各凶猛異常的禽類試圖衝撞飛舟,不過不是被兩邊的披甲軍士擊殺就是提前驅趕了,只是弄得飛舟舟身之上到處都是殘肢斷羽和污血。

  靳小柏苦惱道:「回去之後又要再塗一層油膏了。」

  衛靈英向張御解釋道:「這些禽鳥長久受了邪神污穢,好勇鬥狠,殘忍嗜血,且血液之中滿是腐敗之氣,過後若不用油膏擦拭塗抹,飛舟易受其損,我們的隊卒也可能會因此染病。」

  靳小柏無奈道:「要不是這次時間緊迫,我們寧願由地面穿行,飛舟快是快了,可是代價也太大了。」

  衛靈英拍拍她的腦袋,道:「小柏,沒事,只要這次我們剿滅邪神部落成功,軍署當會給我們衛氏軍更多委派,我們的募酬也不會少。」

  靳小柏嗯了一聲,隨即她嘆氣道:「可惜邪神土著沒什麼好東西,這回肯定沒多少繳獲。」

  那林姓老卒此時提醒她們道:「可別太小看邪神了,以往成玄修在的時候,我們對上邪神也多少有些傷亡,我們與張玄修第一次配合,大家還是要小心為上。」他又看向張御,正容一拱手,「張玄修,我說話直,還請玄修不要怪罪。」

  張御道:「無礙,林軍士是持重之言。」

  飛舟外的甲士每過半個夏時就要輪換一次,飛舟也因此不能飛馳太快,衛氏軍早上食時初出發的,到了日映初刻方才望到了那邊沼原所在。

  眾人放目看去,見下方滿目是深綠色的沼地,到處是腐土水草,坑坑窪窪,污塘遍佈,上方瀰漫一層灰白色的霧濕之氣,灰褐色的水流一直流淌到更遠處平原之上,自天空俯瞰,好像是大地之上的一塊流膿瘡疤。

  飛舟到了這裡,就無法再往裡深入了,因為沼地裡的毒蟲更是瘋狂兇猛,而且沒有地方可供停泊,下來只能靠他們自己往裡深入了。

  衛靈英這時站了起來,從主艙一直走到了飛舟中腹的大艙之中,看著滿滿坐在這裡的衛氏軍軍卒,道:「諸位,準備了。」

  所有披甲軍士嘩啦一下站了起來。

  包括衛靈英在內,所有人眉心一閃,金屬色玄甲瞬息之間裹滿了全身。

  此時飛舟下方艙門刷地分開,衛靈英抬手起來,一握拳,而後一隊隊披甲軍士紛紛自天躍下。

  在即將落地之前,這些軍士身外靈光輕輕一閃,便卸去了衝力,很是平穩落在了濕軟的平原之上。

  衛氏軍中由於又有了中位修士守鎮,所以衛靈英又出面找回了一些以往軍中出走的老卒用以充實隊伍。不過因為其中大部分都早已是被傅氏軍招攬去了,故現在所有人數加起來也不過兩百出頭。

  但是軍卒們畢竟是久經磨練的,故是此刻軍容齊整,一個個姿態昂揚,陽光斜照過來,在外甲上映耀出一道道銀色閃光。

  張御這時持劍自座上站起,而後自上空飄身而下,不過他沒有落去地面,而是懸空而立,並傳意識道:「白果,注意觀察四周,任何異動不要放過。」

  漂浮在一旁的白果君道:「好的,先生。」

  衛靈英這時身上靈光浮動,飄飛至他身側,抱拳一禮,道:「張玄修,不知附近可有敵蹤麼?」

  張御目光一掃,看到了遠方有一個個佝僂著身形,身上長滿棘刺,腿足若蜥蜴的類人生靈,他來時看過畫影,知道這就是那些邪神信眾。

  他道:「東南方向,二十里外,有一處部落,有百二十五人,祭祀一人,此地落於一處背陽的山丘高地之上,周圍半里內無草木,下方有一條南北走向溪流,沿河向南,再去十里,又有一處部落,祭祀一人,人數八十三……」

  不過片刻之間,他就將百餘里方圓內五個土著部落所在位置都是報了出來,不止如此,連裡面的人數和佈置,有無祭祀,都是清晰道出。

  衛靈英一時聽愣了,過了一會兒,她不由露出驚喜之色。

  作為一軍之主,她太清楚感應之能重要性了,有了這等超卓的感應,他們就等於比敵方多了一雙眼睛。

  他們不但能提前發現敵蹤,做好戰鬥佈置,有危險的話還能提前撤走,這能大大減少隊伍的傷亡和損失。

  儘管張御還沒展現出其他手段,可光是這份感應察辨之力就能整支隊伍的戰鬥力往上提升一截了。

  張御倒不覺得如何,無論真修的元神化身還是玄修的觀想圖,都可一下放出千里之外,而他更是六印齊觀,根基厚實到無以復加,百里之內的景物,他根本不需要運用心力,直接觀望便能看見。

  不過他也看到,更遠處有一些地方籠罩在迷霧之中,那分明是用神異力量遮掩的,說明那裡有著更為強大的邪神信眾居住著,只是前面的小部落未曾肅清前,還沒必要先往那裡去。

  衛靈英對著張御一抱拳,就急著下去佈置安排了。

  不過百來呼吸後,各伍首都各帶人手分散開來,往那幾處部落飛馳而去。

  由於事先知道了這些土著部落所在的位置,還有具體人數和內部佈置,所以這一戰打起來幾乎沒什麼難度。

  各個隊伍事先在外佈置好人手看住營地出路,精銳軍士直接衝入進去擊殺根本沒反應過來的邪神祭祀,然後剩下來的就是十分順利的清剿。

  不過是半個夏時,五個邪神信眾小部落就被分頭行動的隊伍剿滅了,整個過程輕鬆到難以想像。

  這一戰下來,眾人都是精神振奮,鬥志滿滿,望向張御的目光不僅是敬畏,而更是多了一分信重。

  實際上,在衛靈英選擇第一時間毫無保留的相信張御的話時,眾人心中還是有些打鼓的,現在卻是再任何疑慮。

  眾人都是感覺這次軍主真是請對人了,哪怕這位張玄修沒有其他手段了,光是這個本事就值了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天地間卻忽有一道亮光閃過,而後遠方就傳來了一陣轟然爆鳴之聲。

  林姓軍士皺眉道:「玄兵?」他望了幾眼,判斷了一下,對著天中的衛靈英道:「軍主,那是顧氏軍所在的方向,看來是他們動的手。」

  有一名伍首罵了一聲,道:「這太急了吧?」

  這沼地之內不知還有多少部落,按照正常的作法,應該先盡量將分散在各處小部落剿滅,然而集中力量對付那些大部落。

  可現在對面一上來就放出玄兵,那樣就一下就將沼地內的所有部落都驚動了,還有可能讓這些部落聯合起來,並提前召喚邪神降臨,這無疑是增加了清剿的難度。

  在場不少人都對顧氏軍的做法表達了不滿,本來可以很輕鬆戰局一下就被對方破壞了。

  衛靈英這個時候倒是很冷靜,她喝道:「別抱怨了,阿父說過,戰陣上什麼情形都有可能發生,既然情況有變,那麼我們只能改變戰策了。」

  林姓軍士神情凝重道:「軍主,我們需要盡快往前推進,這些部落一定會召喚邪神,那樣就不好對付了,在此之前,我們能殺傷多少是多少了,要是遇到麻煩,必要之時我們也只能動用玄兵了。」

  衛靈英想了想,看向張御,道:「張玄修,你的意思呢?」

  張御淡聲道:「衛軍主才是軍主,軍中如何佈置我不過問。」

  衛靈英一點頭,採納了林姓軍士的提議,在又向張御確認前方的情況後,便立刻讓整支隊伍加速向前推進。

  與此同時,沼地另一邊,一支約五百餘人組成的雇募軍也是在前行進著,而在隊伍之中,軍眾如眾星捧月一般拱衛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身著一身寬舒道袍,本來相貌清雅,可是眉目之中卻蘊藏著一股煞氣,眼神更是侵略性十足。

  此刻一名中年披甲軍士匆匆自前方奔來,向他質問道:「顧少郎,為何上來動用玄兵?那樣豈不會驚動更多部落,使得他們聯手起來麼?」

  顧少郎負袖而立,無所謂道:「怕什麼,我們玄兵有的是,來了一起轟爆了便是。便是我們不成,不是還有陳師和他的一眾弟子在麼。」

  盧軍士還要再說什麼,就在這時,卻忽然見到不遠處的上空出現一團如血紅雲,而後一道紅光自天中落下,好一會兒才是不見。

  眾人正愣怔間,卻發現不知何時,一個老道人出現在了前方,其人眉毛霜白,但目光卻攝人心魄,他道:「邪神化身?好,稍候當取來祭煉。」

  他伸手一按,便有三道紅光打入前方三個甲士身上,道一聲,「去吧。」

  這三個甲士登時滿目充血,渾身上下靈性光芒不要命的噴湧出來,而後以極快速度往沼澤深處飛馳而去。

  老道人撫鬚道:「少郎君,讓你的人跟上吧。」

  顧少郎喝道:「眾卒驅前,違令抗命者,斬!逡巡不前者,斬!私議妄論者,斬!」

  雇募軍也是軍伍,行得是軍法,此時他命令一下,所有人都不敢遲疑,俱是向著前方急速前行,所有路上遇見障礙或者小部落都是直接用玄兵開道。

  隨著整支軍隊前進,可以見到越來越多慌亂逃奔的土著往那個紅光落下的方向聚集過去。

  這時一名軍士湊上來,道:「少郎,那個方向,好像靠近衛氏軍的所在,我們驅趕的邪神信眾會不會與他們撞上……」

  顧少郎無所謂道:「哦?那不正好麼,可以讓他們先替我們擋住這些邪神信徒,我還給白送他們一點軍功,他們應該謝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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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八章 威迫

  那團古怪紅光出現在天中的時候,衛氏軍也是一樣看到了這等動靜,軍中有經驗的人立刻準確作出了邪神化身出現的判斷。

  這個時候,他們要麼往前進,上前一舉將邪神化身殺滅,要麼是先行後撤,避開鋒芒,再尋對策。

  張御對此依舊沒有提出什麼建議,無論衛氏軍最終如何選擇,他都能保證衛氏軍此次不失,故他只是告訴了眾人,此刻正有大股邪神信徒往這個方向趕來。

  衛靈英可沒有替顧氏軍兜底的打算,她果斷道:「我們先往外退!」

  衛氏軍人數是少,可也因此撤退起來非常迅速,而且他們進入沼地也不過百多里路,並沒有太過深入,所以只是一會兒就撤到了沼地邊緣處。

  然而眼見他們就回到了外緣平原上的時候,忽然沼地之中一團紅光驟然一亮,而後化一道虛虛光影向他們直飛而來,只是幾個呼吸之間就已是追了上來。

  眾人頓時感覺到,一股邪惡晦澀的氣息沖湧上了心頭,這感覺這令他們無比反胃,頭暈眼花,想要嘔吐出來一般,可偏偏喉嚨和胸膛似乎被堵住了,變得難以呼吸起來,這兩種感覺混合在一起,讓他們異常之難受。

  張御此刻站定半空,道:「衛軍主,你們先走。」

  衛靈英道一聲好,身為軍主,她清楚這個時候不能扭捏,更容不得絲毫猶疑。

  既然張御主動斷後,那麼他們就應該選擇相信他,而不是給其添亂。

  在她指揮之下,眾軍卒並沒有絲毫停頓,反是以更快的速度繼續向外面退走。

  張御回轉身來,飄懸半空之中,望著那一道紅光,他一拂袖,蟬鳴劍頓化一道劍光飛起,旋即似如霹靂一閃,就已是自上空斬落而下!

  天穹之上彷彿響起了一悶雷之聲,那團紅光霎時崩散,並似有什麼東西掉落下來,而那劍光在天際之中一旋,倏爾飛回,錚的一聲落回到了他的劍鞘之中。

  衛靈英等人回頭看去,只是看到似有一道光芒閃過,那紅光便就不見了,他們根本沒看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待到了沼原之外,只是等了一會兒,他們便見張御飄身而來,不由一同迎了上來,衛靈英問道:「張玄修,那邪神化身呢?」

  張御一抬手,將一個化為焦炭的粗陋木雕像扔了下來,淡聲道:「在這裡。」

  林軍士走上前去,小心看了兩眼,彎腰一把拾起來,他略顯激動回過神道:「軍主,是邪神的化身寄托物,光有這個東西,我們今次委派軍評就可論上等了!」說著,他轉向張御,對著上方躬身一揖,道:「張玄修真上修也!」

  當初衛氏軍中那位成姓玄修在的時候,因為這位擅長的是幻變之術,能為他們全軍千人遮蔽掩飾,幻惑敵人,這本事也是很厲害的,很多強大的敵人都是倒在這一手之下,只是後來遇到了一個頗為克制他們的敵手,這才失利。

  只是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般乾脆利索的鬥戰,不過只是一照面,就把來犯之敵就給斬了。

  他能感覺到這位張玄修絕不簡單,這次能衛氏軍能請到這一位當真是機運到了。

  這時有伍首向衛靈英躍躍欲試問道:「軍主,那邪神化身都被張玄修解決了,我們該下來怎麼辦?」

  衛靈英的心中,此刻也是一樣振奮不已,她看著天中張御的身影,感覺延請是自己有生以來做得最對的一件事。

  不過她身為軍主,關鍵時刻還是懂得克制情緒的,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回頭望了望沼原,又抬頭看了看天空,道:「顧氏把沼原裡面搞得一團糟,現在天色漸晚,我們也不宜再動,諸君且先在外休息一晚吧,待明天一早,我們再視情形而定。」

  眾人對此都無異議,畢竟現在有了殺滅邪神化身的證明,他們實際上已對軍署有一個交代了,要是顧氏軍能一夜之間把那些部落剿滅了,那還省得他們多花力氣。

  畢竟他們來參加雇募軍只是為了生計,而並非是嚮往這種生活,若是能躺著就能把委派做成了,那誰會不願意呢?

  而另一邊,那名老道人一直盯著某個方向,可是這時候,他突然咦了一聲。

  跟著在身後的一名年輕弟子上來道:「老師,怎麼了?」

  老道人望向遠處道:「那是另一家雇募軍所在?」

  那弟子道:「是的,老師。」

  老道人道:「看來那邊的雇募軍有些門道,那邪神化身怕是讓他們給滅了。」

  那弟子一驚,道:「那怎麼辦?」

  老道人嗤了一聲,道:「有何關係?不過區區一個邪神化身罷了,讓他們滅了也好,此般更容易引那邪神真靈落下,你去告訴少郎,讓他繼續用玄兵威迫,盡量逼那邪神早些現身。」

  那弟子點頭應下,便下去通傳。

  顧少郎在得了這弟子告知後,道一聲知道了,他親自引五十名親信隨從行在前方,令加速其餘軍卒逼壓那些邪神信眾。

  實際上沼原廣大,他又不肯分散軍卒,所以真正遭受攻擊的邪神信眾部落其實並沒有多少。

  但是他鬧出來的動靜卻是實在不小,一枚玄兵落下去,往往就是方圓十餘里化為赤地,人畜皆絕,就連擁有神異力量的邪神祭祀也毫無抵擋之力。

  而看去顧氏軍似沒有任何停手的打算,那架勢像是要把所有部落一股滅盡,這就令大部分部落惶恐不已,紛紛往沼原深處逃遁。

  而此刻位於深處的幾家大部落也是感覺到了嚴重威脅,不得已開始舉行召喚邪神真靈降臨的儀式。

  外層邪神與內層異神不同,他們並不需要靈性生靈的祭獻,他們真身躲藏在外層深處,會有一部分意識和力量則散溢在外,若是通過神裔和信眾的儀式,就能將這股力量溝動下來,使之降臨在寄托之物上。

  若是降落的力量微弱,那麼至多形成一具邪神化身,便是被滅了,用不了多久也能恢復。

  可若是降下的力量足夠龐大,甚至有邪神意識灌入進來,那麼就稱得上是真靈了,其可在世上存在極長一段時間,而這一部分力量若被消滅,對其真身也會是造成一定損失的。

  而隨著祭祀的進行,到了後半夜的時候,整個天空驟然變成了猩紅色,隨後一股無比壓抑的氣息蔓延出來。

  那老道人站在天空之上,一直在留意觀望四周氣機變動,這個時候他霜白眉毛一動,目中精芒現出,直視某一處,道:「好,好得很。」

  他身上光芒一閃,一道元神照影已經是邁步而出,而後倏地一下向遠空飛去。

  而地面上那些顧氏軍的軍卒本在前進,此刻卻是眼前一花,發現天幕一側的月亮似乎變成了一個巨大獰惡的眼睛,正滿揣惡意的看著他們。

  而與此同時,眼前的沼澤似乎緩緩爬動了起來,上面的草木也好似變成了爬蟲腹下的肢足,在那裡蠕動不已。

  不少人感覺自身的五臟六腑被攪動了,痛苦無比的趴伏在了地上,並且開始不停的嘔吐,一些實力底下的甚至吐出了混合著毛髮及爛泥一般的腥臭東西,甚至還有滑膩的小蟲在裡面跳動。

  顧少郎此刻也是面色微微一白,不過他動作迅速的服下一枚丹丸,而後關照身邊的親信道:「讓人把事先準備的丹丸發下去。」

  在丹藥分發下去後,眾軍卒稍稍好受了一些,不過他們也是暗自心驚,有人道:「少郎,恐怕是邪神真靈到了。」

  顧少郎卻是凝注前方,道:「邪神真靈?來的正好。」

  他這次可不但為了清剿整個沼原的邪神部落,且還把邪神真靈定為了目標,只要滅殺了邪神真靈,那麼顧氏雇募軍一定會被軍署所看重,而他的大計就能展開了。

  只是邪神真靈還未現身就有這麼大的威勢,看起來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他看向上空那老道的身影,心中忖道:「有陳師在,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同一時刻,衛氏軍駐營之中,所有人都是感覺到了一股比白日更為獰惡的氣息籠罩了下來。

  即便他們此刻不在沼原之內,也是不自覺升起了一股煩欲嘔之感。不過既然來對付邪神信眾部落,自然也是有準備的,在服下一些清心寧神的丹丸後,眾人稍稍好過了一些。

  林姓軍士神情凝重的找到衛靈英,道:「軍主,事情有些不對,我以前見過這等情形,這像是邪神真靈被引動出來了。」

  衛靈英一驚,「邪神真靈?」

  她十四歲就跟隨衛氏軍四處戰鬥,十分清楚邪神真靈的厲害,就算全盛的衛氏軍,恐怕也沒底氣與其正面碰撞。

  林姓軍士道:「軍主,下來到底該怎麼做,現在還是需問一問張玄修的意思。」

  衛靈英點頭道:「林叔,你說得對。」

  她喚過靳小柏,讓後者照拂好眾軍卒,隨後匆忙來到張御這裡,她抱拳一禮,道:「張玄修,林叔懷疑方才那異樣變故是有邪神真靈降下,請教張玄修,我們現在該如何做?」

  張御望向遠空,道:「那些顧氏軍正往那邪神所在而去,看來他們對此是有所準備的,稍等片刻,當就有結果了。」

  衛靈英低頭想了想,有些憂心道:「要是他們失敗了……」

  張御淡聲道:「若是他們失敗,那自便有我來將之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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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穹 第九章 誅邪

  沼原深處,土丘中心的祭壇周圍,數千邪神信眾都是趴伏在那裡,不斷的對著上方祭壇叩拜著。

  而在更外圍,則有跪著更多的邪神信眾,密密麻麻足有數萬。

  中心祭壇之上,矗立著一根巨大而古怪的樹幹,隨著信徒的祭拜,還有祭祀將被宰殺的信眾鮮血不停澆灌上去,這根樹幹慢慢開始了融化和蠕動,有一攤攤猩紅色的古怪液體流淌到地上。

  隨著樹幹緩緩變形,自裡面突起了一個又一個拱隆,並隨著不斷的扭動變化,漸漸有五官和肢體生了出來,沒多久,祭壇上就出現了一個好似剝了皮膚的巨大猩紅色怪物。

  整體看來,它就像是被強行捏合出來的,身上擠滿了長短不一的手臂,有的異狀強壯,有的十分畸形。

  它的腦袋上長著密密麻麻眼睛,有的地方堆在一起,有稀疏無比,可謂長的毫無規律,在它的下半身,則是一根根粗壯的,看不出是尾巴還是腿腳巨大觸鬚。

  而此時天幕之上,那老道元神照影已是出現在了那裡,他看到了這一幕,冷嗤道:「邪魔外道,正可為吾之資糧!」

  他向前一步跨出,轟得一聲,渾身熊熊燃起赤金色的光芒,同時身周圍響起了浩大道音,而後整個人若流星一般,向著那邪神真靈直接俯衝而來!

  他身影未至,浩大道音已是傳來,響徹天穹,下方數以萬計的邪神信眾頓時七竅冒血,內臟糜爛,被一大片一大片的震死。

  邪神真靈仰起滑膩膩流淌粘液的上半身,面對著衝來的元神照影,頭上的眼珠不斷轉動著,身上隨即浮起了古怪顏色氣霧,似受此影響,身下一切草木沼澤彷彿都成為了它身軀的一部分,不停扭動著,並向著更外沿蔓延而去。

  但是天中那一道衝來的赤金色照影卻是極盛極明,在夜空之中卻是如同大日烈光照來,周圍那些扭動的腐污之物都是在光芒之下如融雪般被化去。

  再是片刻之後,那赤金光影如落星墜空,轟然撞中邪神真靈的身軀,地表之上,頓時爆開了一陣赤金色的光芒。

  老道人的一名弟子在遠處看到這等情況,立刻往回飛馳,來到了顧少郎跟前,大聲喝道:「少郎,老師已是牽制住了那邪神,且按計行事!」

  顧少郎對他一點頭,隨後一抬手,身後十名披甲軍士手持玄兵站了出來,隨著身上靈性光芒一陣閃動,就將這些兵引奮力向那光芒閃爍之地擲去。

  與此同時,本來飄懸在天空上方的十枚瑩白色光點如受強力牽引一般,齊齊往下一墜,並同往一處而去,只是一息之後,無比閃耀的光芒將天空一下照亮。

  天地在短短的寂靜之後,便是震天動地的爆鳴聲響起,一股衝擊氣浪向著他們所在的地方排山倒海撞來。

  顧少郎等人早有準備,前方的百餘甲士列成半弧形的隊伍,撐起一道道薄薄的靈性光幕,如大壩一樣將這些衝擊氣浪擋在了外面。

  方才投擲出去那只是極其尋常的玄兵,並無法破壞神異力量,所以老道人的元神照影並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但是邪神在世間的寄托之軀卻是實質存在的,那必然是會受到衝擊的。

  一旦寄托之軀消失,單純的神異力量就失去了約束,會不斷的流散,或是被別處信眾的獻祭牽引,或是返回外層深處,除非邪神在短時間內找到另一具寄托之體,否則將難以統合起來對敵。

  這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對策,造物玄兵和神通法術的配合,這是解決邪神真靈最簡單也對省力的的方式,而不必要再進行以往那等死命拚殺。

  好一會兒之後,那氣浪微微減弱下去,而這個時候,那玄兵轟爆的地界之中忽然有一道猩紅色的光芒飛出,能夠看到,那裡只有邪神殘破的上半身牽連著幾根手臂。

  老道人的元神照影果然未受多少影響,在劈開一團圍裹自身的觸鬚之後,也是縱地飛起,化一道赤金光芒銜尾追來,並且在後面不斷放出一道道赤色烈火。

  老道人心下很清楚,雖然邪神的寄托之軀受到了極大破壞,但因為還剩下了一點殘餘,所以那些神異力量依舊寄托在上面,若其在短時間內找到合適的軀體,仍是可以恢復過來,故他萬不可令其得逞。

  只是那邪神此刻全部力量都是用來維繫最後的殘軀,一時半刻他倒拿其無有辦法。

  沼地邊緣之處,張御飄懸在半空之中,從方才開始,他便一直在觀望著這場鬥戰,這時他注意到,那邪神逃遁的方向,正是自己這裡。

  他心念一轉,已是明白,自己白日斬殺了邪神的化身,所以引起了這邪神的注意,此刻他應該被其當作了寄托身軀的選擇。

  他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傳聲道:「衛軍主,那邪神正往此處過來,你們暫且退遠一些。」

  衛靈英整晚沒有休息,一直在戒備之中,此刻聞言,不禁心頭一跳,她知道的事情的嚴重性,急急喚起正在休息眾人,動作迅速的往遠處退避。

  老道人此刻在後面追趕,也是注意到了飄懸在半空之中的張御,他眉頭不由皺起。

  因為張御身上天寰玉授衣的緣故,氣機被遮蔽了下去,所以在他眼裡,這是一個實力十分尋常的修道人。

  在他看來,這等修士在邪神真靈面前未必有多少抵抗力,手段欠缺的話,極可能一個照面就會被邪神奪去身軀,成為其寄托之身。

  而一個修士的身軀,足以讓邪神真靈恢復全部的實力,甚至還有可能變得更強,那到時就極為被動了。

  他目光一冷,若是這樣,與其讓那年輕道人被邪神所吞奪,那還不如他提前一步先將之斬殺了,就算事後軍署問責他也認了。

  他十分果斷,心念一定,便一駢指,指尖頓時金光閃爍,只是他正要發動手段的時候,忽然心頭一悸,察覺到了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動作一下頓住。

  他仰頭看去,便見一道劍光自己上空飛旋遊走,眼瞳急驟一縮,本來的前衝之勢也是由此停下。

  張御淡然看著那正自衝來的邪神真靈,伸手慢慢握上了驚霄劍的劍柄,感受上面傳來振奮欲出劍意,而後拔劍而出,隨著一聲驚天劍音響起,夜中閃過一道照耀夜空的劍芒。

  在那天幕外半輪白月的襯托之下,他一劍從邪神真靈的殘軀之上橫斬而過,在他身後,那邪神身影微微一仰頭,便一下裂成了兩半,外面本來圍裹著紅光也是驟然熄滅,而後如破爛一般從空墜下。

  張御這一劍不但用上了劍如之術,更是凝聚了「斬諸絕」之勢,強大的心力直接就將邪神真靈神異力量斬絕,並將其降臨下來意識一併殺滅。

  此刻他一振劍刃,轉過身來,面對著那老道人,他遮帽下的臉容看不清晰,但是手中驚霄劍卻是寒光未退。

  老道人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張御身上氣機晦澀,看去來根本沒有多少實力,那斬殺邪神真靈的那一劍卻是讓他大為忌憚。

  許久之後,他哼了一聲,一揮袖,元神照影化光點飄散而去。

  而在遠空之中,老道人的正身睜開了眼睛,他對身邊的弟子沉聲道:「回去。」

  那弟子也是看到了方才一幕,不敢多言,跟著他轉回來。

  待來至顧氏軍前,顧少郎見到他們,眼前一亮,立刻迎上來,問道:「陳師,那邪神真靈呢?」

  老道人面無表情道:「已亡。」

  顧少郎興奮言道:「那陳師可否將那邪神殘軀交予我?」

  老道人沒有回答,只道:「所有邪神信眾俱滅,此地不宜再留。」說完之後,就轉身邁步離開了。

  顧少郎看了看他背影,不明所以。

  那弟子走了上來,嘆道:「少郎,你所要的東西怕是拿不到了?」

  顧少郎訝道:「為何,難道鬥戰太過劇烈,半分殘渣也沒剩下麼?」

  那弟子苦笑道:「非是這個緣故,而是邪神真靈在逃遁時被對面衛氏軍中的那位修士斬殺了,若按正經規矩來,我們倒不能再去爭搶了。」

  顧少郎一驚,道:「那陳師……」他沒有再說下去,陳師不去奪回,那顯然是沒有把握,顯然那邊的修士也是位厲害的人物。

  那弟子道:「你明白就好,若無必要,陳師是不會隨意與同道衝突的。」

  當然,這個「同道」是有前提的,要是實力不濟,自然也不會去講究這些。

  顧少郎皺眉考慮片刻,最後一拂袖,道:「罷了,要捕殺邪神真靈總是有機會的,這次看來是差了些運氣,我們回去!」他不會在一件事上糾纏不放,有那個工夫,他早就能去做更多的事了。

  張御待老道人走了之後,也是將蟬鳴劍收入鞘中,同時蟬鳴劍從空落下,繞旋在他周圍。

  他目光落下,見那邪神殘軀還落在那裡,心念一轉,那老道人方才退走,其實就是放棄了此物,既然如此,他也無需客氣,一拂袖,將之捲起,隨後身上心光一閃,便往衛氏軍所在之地飛來。


bpd 發表於 2021-11-21 02:07
銀穹 第十章 演化

  衛氏軍離去的並不遠,張御飛遁片刻便就追及,隨後自半空之中緩緩飄落下來。

  見到他安然回來,所有人原本壓抑的心情頓時一鬆。

  他們可不想這位好不容易請到的張玄修和邪神真靈產生什麼碰撞,好在現在看來,這位並沒有經歷過什麼戰鬥的樣子。

  衛靈英方才也是一直在擔憂,此刻卻是安心了許多,她迎了上來,往張御身後望了望,道:「張玄修,那邪神不曾過來吧?」

  張御這時把袖一抬,將兩截殘破的軀體扔在了地上,道:「這是那邪神真靈的殘留肢體,衛軍主不妨將此帶回去。」

  衛靈英恍惚了一下,感覺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她下意識的哦了一聲,待她往那裡走了兩步,才猛然回過神來,不可置信的驚呼道:「邪神殘軀?」

  她這一聲呼喊,把後面的人都是驚動了,靳小柏、林姓軍士還有幾個伍首都是一愣,隨後彷彿是意識到了什麼,所有人往兩人所站在之地走了過來,而後他們就看到了那擺在地面上的那被剖成兩半殘軀。

  林姓軍士緊盯著看了一會兒,他嘴唇哆嗦了起來,「邪神,邪神真靈的殘軀?」

  靳小柏看了看那些殘軀,又看了看張御,小聲道:「林叔,真是邪神真靈的殘軀?」

  林姓軍士猛然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以無比肯定的語氣道:「是!我跟隨老軍主征戰的時候,在軍務署見過,絕對沒錯,這上面的惡氣我根本忘不了。」

  靳小柏驚呼一聲,她小聲道:「林叔,張玄修好厲害啊。」

  林姓軍士想了想,鄭重道:「小柏,張玄修絕不是普通的玄修,這雖然和歷述上描述的不符,不過我們也別去究根問底,張玄修在我們面前毫不避諱他的手段本領,足以見到他的真誠了。」

  靳小柏認真點點頭,道:「林叔,我懂。」

  張御這時對回過神來的衛靈英淡聲道:「這邪神真靈雖被我所斬,可在此之前,其也被顧氏軍所重創,倒非我一人之功。

  現在沼地裡的那些邪神信眾已被顧氏軍的和他們軍中的修士全數殺死了,那裡面已經沒有邪神部落了,算來軍署委派已是完成,是否就此返回,衛軍主可自作決斷。」

  說完之後,他點了下頭,就來到了一處僻靜之地,將「應星方天廬」祭了出來,隨後走了進去,就在這時,他聽到外面爆發出一陣驚喜歡呼之聲。

  他站了一會兒,便坐定下來,先將驚霄劍取出擦拭了一遍,而後道:「白果,記下方才那一戰了麼?」

  白果君道:「記下了。」

  張御道:「準備重演。」

  白果君道:「是,先生。」

  他閉上雙目,入至定中,過了一會兒,眼前光華一閃,感覺重新出現在了那一片沼原之中。

  這當然只是一個幻景,是白果君這個知見真靈所營造出來的。

  白果君可以把觀察到的敵手和景物在他識海中以觀想的方式演化出來,並可讓他照此進行觀摩比照甚至是與敵對抗。

  其實觀察者同樣具備這樣的能力,不過無論觀察者、還是知見真靈,全是依附於御主而存在的。

  一般而言,尋常人無論意識還是身心都是支撐不住這樣的演化的,強行為之,要麼是演化出來的是殘裂缺失的東西,要麼就是自身消耗太過而受創。唯有修行到了一定層次,並且擁有知見真靈的修士方才能如此施為。

  不過有一點,演化出來的事物也只有敵手所展示過,御主親眼看到或知見真靈觀察倒的東西,若是敵手不曾運用過,那麼自不可能憑空變化出來。

  張御此刻所站立的位置,正是那老道撞見邪神真靈之前所在之地,下面的祭壇上面,正矗立著那個演化出來的邪神。

  方才他能這麼容易的解決這個邪神,其實也有此前被那老道人破壞了寄托之軀,沒有辦法運用自身全部的力量的緣故。

  若是下一次遇到,未必能像方才那樣輕鬆解決。

  放在以往,他或許要在下一次再遇上邪神真靈才能體會到其真正的力量,但是有了白果君,卻可讓他現下就嘗試著去瞭解。

  他這時伸手一拿,蟬鳴劍從虛無中誕生而出來,浮現在他手中,而後向外一揮,劃到半途的時候,身後星光一閃,已是一下出現在了邪神近前,劍刃也是順勢揮斬了上去。

  邪神的身軀在這一瞬間忽然變得如煙霧一般,劍刃過處,只是斬到了一片虛無,並沒有接觸到任何實質。

  他眸光一閃,邪神現在表現出來的能力和力量,和其在與老道鬥戰之時一般無二,而邪神明明有此變化能力,卻沒能承受住玄兵的轟擊,應該是因為此前那老道元神照影與之進行了強烈的碰撞,導致神異力量被牽制住,這才沒能避了過去。

  那老道的所用手段雖然看著簡單,但無疑是一套較為成功的辦法,可謂簡潔有效。

  於是他此刻也是順勢向前,身上心光如火騰起,合身撞向了那邪神化身,這樣攻擊立時逼迫得其再無法進行變化。

  張御抓住這個機會,順手幾劍下去,就將邪神壓在了下風,而後用了半刻,就將邪神斬殺。

  只是在邪神被殺死的一瞬間,他的耳畔傳來一陣尖利的嘶鳴聲。

  他一挑眉,這聲音並非是白果君演化出來,而是這邪神自行變化出來的,這般來看,雖然只是意識之中的演化,也會因此吸引到邪神的力量滲透進來。

  這比真實的較量的更為危險,若是心志不堅定之輩,很可能會被邪神的神異力量所侵染,進而變成又一個邪神的寄托身軀。

  不過他卻不在意,連真正的邪神真靈都被他一劍斬滅了,更何況區區一點力量的滲透?

  倒是有了邪神的力量過來,反而能更真實的展現出的邪神的實力,他對此是表示歡迎的。

  在接下來的演化過程中,他反覆嘗試了各種方法,差不多殺了這邪神十幾次後,這才散去了演化,睜開了雙目。

  這個時候,廬帳外的天光已經亮了起來,長夜已然過去。

  他站起身,從方天廬中走了出來,並來到了衛氏軍臨時營地之中,這個時候眾人正在忙碌,顯然正在準備撤離此地了。

  衛靈英一見到他,就帶著靳小柏迎上來,她抱了下拳,振奮言道:「真是如張玄修所言,沼地邪神信眾的部落都是清剿乾淨了,那顧氏軍也已經是退走了,我們也可回去了,就是就這一次,卻是要委屈玄修了。」

  張御問道:「怎麼了?」

  靳小柏唉了一聲,道:「好像是昨日過時受了禽鳥的血污侵蝕太重,也可能是後來邪神的影響,我們有一駕飛舟無法激發靈性了,所以大家只能先擠一擠,同乘一駕飛舟回去了。」

  張御問道:「是哪一駕?」

  靳小柏道:「我們來時乘坐的那一駕啊。」

  張御略略沉吟,道:「你們先走一步吧,我還有些事,稍候自行回去便好。」

  衛靈英一想也是,這次委派已經結束,張御也的確不必和他們同行了,且讓一個中位修士和他們擠在一起也的確不合適,於是她一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張玄修,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她心中暗暗道:「軍中的東西還是老舊了一些,這次得了募酬後,一定要換兩駕厚實耐用一些的飛舟。」

  她在收拾穩妥之後,就與張御別過,而後帶著眾人乘上飛舟回返。

  半天之後,她回到駐地附近,不過她心急這次的呈報,在把諸軍卒都是安頓好後,就拉上靳小柏來到了掖崖州軍務署。

  在找到地州軍務屬督功文吏後,她立刻將在飛舟上匆忙寫好的委派結書呈了上去。

  督功文吏看了看寫滿潦草字跡的報書,露出一副懷疑之色,道:「衛軍主,除掉了邪神化身,還有邪神真靈,你們真的確定麼?」

  衛靈英舉了一下手,身後的兩個軍卒將帶來的兩個箱子擺在一旁案台上,她昂首言道:「東西都在這裡面,文事可以隨時檢驗。」

  督功文吏示意了一下,旁側的隨從走了上去,將箱子打開,只是後者直愣愣的看著裡面的東西,半天沒說話。

  督功文吏見狀,似也意識到了什麼,他心下一動,立刻站了起來,來至前方,待他看到箱子內的物事後,也是吃了一驚。

  他立刻戴上手套,親自檢驗了一下,最後吸了一口氣,直起身來,忍不住問道:「衛軍主,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邪神化身也還算了,付出點代價,以衛氏軍老牌雇募軍的實力,配合的好,說不定也能解決了,可邪神真靈這東西,就算地州軍府發現了,也必須是要慎重對待的,根本不是現在的衛氏軍能對付得了的。

  衛靈英沒有隱瞞,將這回的前後經過大致講述了一遍,其實便是她不說,軍署過後也能從顧氏軍那裡瞭解到具體事由。

  督功文吏聽過,這才感覺稍稍可以接受,這邪神真靈其實相當於兩個中位修士聯手剿滅的,不過即便如此,也是非常了得了,邪神真靈難纏非常,以往不出動四五名中位修士,那根本別想輕易殺死。

  他鄭重對衛靈英道:「衛軍主,你回去等候消息吧,我會將東西分毫不差的送至上面,州中軍署也會為你們和張玄修請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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