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風城少年 第十一章 絕天神殿(上)
「皇上到!」隨著一聲尖利的叫聲,衛宏慢步從後殿走出,緩緩的向大殿中央的龍椅走去,身後是面帶黑紗的張敏,一身素裝,看不到臉上的表情,她緩緩的坐在了龍椅之後,一道幕聯垂下,將她和衛宏隔開……
衛宏是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但是蒼白的臉色,看不到半點年輕人的活力,身上的莊嚴的皇袍,無法遮擋住他瘦弱的身體,他坐在龍椅上,輕輕的咳嗽著。金鑾寶殿上一派異樣的氣氛,原先喧嘩的大殿,此時沒有半點的聲息。
「眾卿今日可有本奏?」衛宏盡量的使自己的聲音高亢,但是卻顯得有些中氣不足,他緩緩的問道。
「啟稟聖上,濟州今日來報,自先皇歸天,濟州人心惶惶,三十萬大軍駐守那裡,卻至今沒有人來指揮,再加上今年大雪封路,糧草無法及時供應,已經有些人開始對濟州居民騷擾,掠奪,還請聖上早拿主意!」兵部侍郎第一個閃身出列,上前奏道。
衛宏沒有微微一皺,他低頭若有所思,「不是已經安排原軍機參謀楊陵暫代軍權,怎麼說沒有人來指揮?而且朝廷已經撥出五十萬金幣收購糧草和勞工,為什麼至今還沒有著落?」衛宏過了一會,緩緩的問道。
「啟稟聖上,楊陵輔佐不利,使得先皇歸天,至今沒有問罪,不能出任軍職,更何況他乃是一介書生,如何擔任這等要職?」大理寺正卿出班搖頭晃腦的說道。
「混蛋,先皇執意出戰,楊陵……曾經極力的阻攔,……怎麼能說他輔佐不利?況且楊陵在軍中多年,……享有極高的威望,現在不讓他出任軍職,難道要讓朕去擔任嗎?」衛宏依舊是用一種四平八穩的語調說著。
下面的群臣不由得搖頭,「這朝堂上到底是聖上做主,還是太后在發話?」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一個魁梧的身形從朝班中閃身而出,此人乃是十萬禁軍統領,升龍帝國的車騎將軍,顏同,顏同乃是隨著衛奪一起起兵的將領,是正宗的青楊軍將領,在軍中也有很高的聲譽。他有些惱怒的問道。
衛宏立刻有些手足無措,他看著顏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無助的回頭看著幕聯後的張敏……
「起聯!」張敏早已經對衛宏那軟弱的模樣有些不滿,她聞聽顏同的話語,立時大怒,高聲喝道。幕聯應聲而落,張敏起身來到衛宏身邊,看著顏同緩緩的說道:「這朝堂之上當然是以皇上為尊,顏將軍有什麼意見嗎?」她吐字緩慢,但是隱隱的卻含帶著一股莫名殺意。
顏同聞聽張敏的話語,不由得感到一股涼氣從脊樑升起,他知道張敏已經動了殺機,但是憑藉著手中十萬禁軍和對衛宏的瞭解,他嘿嘿一陣冷笑,「依臣下看來,恐怕這朝堂上真正做主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后您吧,皇上不過是一個只會學人說話的木偶而已!」
顏同此話一出,整個朝堂上立刻騷亂起來,本來就對於衛宏和張敏不服的人立刻趁機煽動,金鑾寶殿馬上成了市場一樣,亂成了一團。
「大膽!」從文官列中站出了司徒陳星,他手指顏同,厲聲喝道:「先皇新喪,顏同你就在這裡無視皇上和太后,還如此大膽,口出如此大逆之言,你是何居心!」
陳星這一站出,文官中的竊竊私語立時小了很多,可是顏同已經決心要攪亂這朝堂之會,他冷冷掃了一眼陳星,一臉的輕視,「顏同自隨先皇起兵,歷經大小戰陣百場,心中所想乃是為了我升龍帝國的將來,司徒你或許是個出主意的人,替先帝出出陰著,動動嘴皮子還行,但是這衝鋒陷陣還是要靠我們,顏同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希望我升龍帝國不要受一個木偶和女人的擺弄,皇上如果要我們三軍信服,還是把那婦人趕回去,自己在這裡拿個主意,讓我們聽聽,不然……」顏同沒有說下去,但是話中的含意已經清楚的告訴了所有的人。
「你……!」陳星還要開口,張敏示意他不要出聲,她冷冷的看著顏同,「顏將軍是說本宮在把持朝政,不讓皇上做主,心中有些不滿,本宮說的可對!」
「不錯!」顏同絲毫沒有在意張敏陰冷的質問,他抬頭看著張敏說道。
「只怕如果本宮不在,聖上就要被你生吞下去了!」張敏冷笑道:「宏兒,如果本宮放權給你,你將如何?」
受到了張敏的鼓勵,衛宏突然生出一股勇氣,他接著張敏的口說道:「當然是請顏將軍先為朕演練一下什麼是忠臣!顏同,你可有勇氣?」
張敏十分滿意的點點頭,她扭頭看著顏同,「顏將軍,皇上已經發了話,這朝堂上大家都已經聽見,這可是皇上的主意,顏將軍,請吧!將軍去後,本宮自然會不理會這朝堂中的事情!」
顏同沒有想到平日裡懦弱的衛宏突然有這樣的勇氣,這忠臣的含意就是賜自己自盡,顏同是絕對不會去做的,但是如果不去的話,自己就成了逆臣,先前所說的一切都不再站住腳跟,但是顏同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只是微微一愣,接著放聲大笑:「原來皇上是讓臣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今日早朝前,臣已經告訴了屬下,如果臣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十萬禁軍恐怕不是你們能夠制的住的!」顏同這時也亮出了底牌。
「皇上已經請顏將軍演練何謂忠臣,顏將軍卻在這裡大發謬論,是想要拖時間嗎?既然如此,就讓本宮助你成就忠臣之名!」張敏絲毫不理會顏同的威脅,冷笑著說道:「來人,請顏將軍上路!」
殿外的侍衛聞聽張敏的喝聲,立刻應聲而入,將顏同團團圍住。顏同看到如此的局面,就知道今日之事恐怕不是那麼簡單,他大喝一聲,「我乃先皇重臣,手握先皇所賜的免死鐵卷,我看你們誰敢動我!」
眾侍衛聞聽不由一愣,他們看著張敏,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張敏剛要開口,就聽殿外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顏同,你雖有先皇免死鐵卷,但是別忘記了我手中還有先皇御賜的打王鞭,不知道能不能動一動你?」
聽到這個聲音,張敏緊繃的神經立刻鬆弛下來,眾臣連忙向殿外看去,只見樂清河懷抱九節鋼鞭,大步從殿外走進,那鞭身上還沾著血跡,他沉穩的走進大殿,示意眾侍衛退下,看著顏同,樂清河冷冷的說道:「本公這打王鞭上打君,下打臣,不知道能不能動你分毫?」
看到樂清河走進,顏同立時感到了絕望,這樂清河的身手甚至還要高於衛奪,而且與衛奪親如兄弟,在升龍軍中的聲譽還要高於卓利,自己完全無法與他相比,那打王鞭連衛奪都能打,更何況自己,他心中不由得心冷。
看到樂清河走進,張敏眼中流出無邊的柔情,她看著樂清河,臉上不由得一紅,好在她臉上帶著面紗,沒有人看到。張敏定了定心神:「樂將軍,你來了!」短短的六個字卻透出無限的情義。
樂清河面無表情的向張敏躬身一禮:「太后,請恕臣下來遲!」說完轉身看著顏同。
顏同突然一陣大笑,「如果是樂將軍,顏同無話可說,但是如果顏同當真是盡了忠義,麾下那十萬禁軍恐怕不會輕易的答應!」
「十萬禁軍嗎?」樂清河冷冷的說道:「顏將軍難道沒有看到我打王鞭血跡未乾,難道這是狗血嗎?十萬禁軍已經向我皇效忠,怎會聽從叛逆之言!」
顏同立刻明白了樂清河的話,最後一絲的希望也不僅破滅,「樂將軍,你果然厲害,這釜底抽薪之計顏同無話可說,哈哈哈,好!顏同便做一回忠臣,隨先帝去了!」
「你放心,我會向皇上求情,成全你忠義之名,皇上仁厚,也不會動你一家,還會按月把你的俸祿發放給他們!你還是趕快去吧!」樂清河聽了顏同的話,點了點頭,對他說道,說完,他又看了看張敏和衛宏。
衛宏也點點頭,表示贊同樂清河的意見。顏同看到大勢已去,不由得長歎一聲:「皇上,臣來和你做伴了!」說完,全身真氣一湧,衝破天靈,只見血光崩現,顏同直挺挺的倒在大殿上。
「還有誰要反對皇上?」樂清河冷冷的掃視了群臣一眼。
「我等願聽從皇上調遣,絕不敢有半點異心,誓死效忠我皇!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高呼拜倒金殿。
張敏悄悄的退到了衛宏身後,幕聯再次掛起……
雲霧山綠了,又黃了,山中無歲月,衛恆在玄天大陣中已經有了六年,滿眼的枯黃,一片的肅殺之氣,他站立在靈覺谷中的水潭邊,那雙柔和的大眼睛此刻顯得那樣的深邃,眼神似乎被籠罩一層薄薄的霧氣,深邃中透出一股超凡脫俗的從容飄逸,就像看時與這塵俗全沒關係的另一天地去,彷彿能永恆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測的層次裡,當中又蘊含一股龐大無匹的力量,從容飄逸的目光透出坦率、真誠,至乎帶點童真的味道。配合他古雅修長的面容,有種超乎凡世的魅力。六年中的洪荒生活並沒有讓他有半點落魄,相反經過無數磨練後的他,顯得那樣的不凡,當他站在谷中,似乎有種溫流將谷中的肅殺之氣一掃而光,讓人的心頭不僅一暖,這股溫流聚而不散,隨著他的行走間在山谷中飄散……
寬闊的雙肩,背脊挺的筆直,使得他九尺的身材更加的偉岸,猶如立槍般的姿勢,上盤巍然不動,而下盤卻如行雲流水,腳下邁的不緩不急可甚為迅速,一步步走來亦無多少風塵。彷彿不像一個人,更像一條奔流不息的河流,一條柔和卻又充斥著暗湧激流的河流……
身上裹著一塊獸皮,手中執著一把長約四尺四寸的森森白骨,那白骨寬僅指半,薄如蟬翼,若如利箭,劍身兩邊被細細的磨礪,開出鋒利的劍鋒,這是衛恆在一年前獨鬥陣中的劍齒獸,將其擊殺後發現這劍齒獸的脊骨,觸手溫滑,雖然薄如蟬翼,但是卻堅硬無比,普通的刀劍根本無法傷它半分,而且脊骨之上扣有九孔,隨著自己的舞動,每一個洞孔都會發出不同的銳嘯,再配合他自創的上善歸真決,簡直就是天衣無縫。衛恆一見之下,心中無比喜愛,於是將那脊骨取出,細細的磨礪,整整耗時半年,方才成功。在這半年裡,衛恆幾乎手不離劍,潛心磨礪,抱著無比的虔誠,至極的敬崇,再加上不竭的磨礪與赤誠的親切,一心一意,全神貫注的去修煉它,瞭解它,熟悉它,將自己的心靈與它貫通,將自己的精血與它融合,不但白骨成劍,更使得衛恆的上善歸真決更加的豐潤,每當衛恆手執它,就會有一種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感覺,衛恆為它取名秋水靈覺。
衛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物件,用手輕撫大威光滑柔軟的皮毛,柔聲說道:「大威,我們去吧!」原本匍匐在衛恆身邊的大威嗚嗚了兩聲,站立起來,今年的大威已經六歲,但是卻雄壯無比,高約五尺,長有丈餘,紫色的雙瞳更加深邃,散發著妖異的光芒,它站起來,仰天一聲巨吼,吼聲中充斥著一種王者的信心,經過六年的成長,大威已經不再恐懼絕天洞,每次看著衛恆狼狽的從洞中走出,使得它不由得對這絕天洞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他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有一天自己能夠和衛恆一起挑戰這玄天大陣中的死域……
衛恆緩緩的來到了絕天洞前,傾聽著從洞內傳來陣陣的鬼嘯聲,臉上露出一種莫名的笑容,經過多年的苦修,他有著強大的信心突破洞中的氣流漩渦,整整六年了,不知母后如何了?衛恆的臉上突然露出神往之色,緊了緊背負在身後的秋水靈覺,他看著身邊的大威,「大威,準備好了嗎?」
大威再次發出獸吼,衛恆點了點頭,堅定的向洞中走去,身後緊緊的跟隨著大威……
依舊是一片漆黑,衛恆就像是一隻舞動在黑暗中的精靈,身後的光線已然泯滅無跡,心中卻隱隱約約的可以感受到一些,急速的前進使自己的觸息瞬間集中飛舞著探向四際,因為黑暗中什麼都可能發生,況且是在這種高速的運動中,一著不甚就會引來滅頂之災。頭與身體形成一條曲線,柔順的貼合,猶如在水中深潛一般,更像游魚似的隨流而下沒有一絲觸到洞壁。因為身體在運動,心中卻進入了禪心不動,古井無波的境界,一時間,週遭環境盡握於心,甚至氣流拂身的感覺也是一清二楚,心中的密闋卻早已和這絕天洞融為一體,深深的撫摸周圍天鵝絨一般柔華細膩的黑暗……
勁風撲面,強大的氣漩撕扯著衛恆的身體,衛恆知道他又一次到達了那讓他失敗了無數次的陰陽二氣所形成的漩渦,他沒有絲毫的驚慌,保持著靈台中莫名的靈覺,衛恆的身體好像一葉怒濤中的扁舟,隨著那強大的氣流在漩渦中漂浮,輕靈中不失沉穩,隨意中卻有一分執著,衛恆運氣調和著身邊的氣流,慢慢的向那漩渦的中心接近,氣流越來越強勁,它化成無數的風刃向襲來,衛恆的肉體奇異的扭曲,身體不可思儀的曲折,肌肉自然的內陷出幾條縫,電光火石間,那風馳電掣般的風刃竟然精確的自那條縫隙邊穿過,彷彿一切都如天衣般契合,身體不時流動著方向,同樣的一幕不斷的發生,而前進的速度不減反增,衛恆感受到了那漩渦中心強大的力量,他知道是時候了!
手中的秋水靈覺閃電般的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出,一股強絕的劍氣向漩渦的中心刺擊,劍身上的九孔受到衛恆內力的催動,發出一種怪異的聲響,就好像是千尺瀑布飛落,發出隆隆的聲響,頓時四周的氣流受到那強絕劍氣的牽引,也迅速的回縮,吞噬著那強絕劍氣,就在這時從衛恆口中大喝一聲:「飛流三疊!」就在劍氣將逝未逝之時,他內力再催,一股劍氣再次發出,而後第三股劍氣緊緊跟隨,彷彿是飛瀑三疊,舊力未逝,新力又生,三力相成,連綿不絕,強橫的漩渦好像受到一股無比的大力撕扯,頓時被那無邊的劍氣割裂,勁氣四溢,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衛恆以劍拄地,大口地喘著粗氣,這一劍可謂是費盡了衛恆全部地力量,正是上善歸真決中的飛流!大威此時嗚嗚的晃了過來,它親暱的舔著衛恆額頭細碎的汗珠,衛恆輕輕的拍打了一下大威依偎過來的大腦袋,口中笑罵道:「死大威,剛才也不見你來幫忙,現在才跑來獻慇勤,回頭在和你算帳!」
大威無所謂的一晃大腦袋,親暱的在衛恆身上磨蹭著,口中發出撒嬌般的嗚咽,衛恆平息了一下體內沸騰的氣血,站了起來,「大威,我們繼續前進吧,也不知道這漩渦什麼時候會再次匯聚,我們還是趕快離開!」
一人一獸再次起程,向深邃的絕天洞中繼續前進……
隱隱間,衛恆似乎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光亮,他心中升起莫名的狂喜,「大威,前面有出口!」說著身體猶如一道輕煙般向那光亮飛逝而去,大威發出一聲吼叫,緊跟在衛恆身後,飛馳而去……
光亮越來越近,衛恆的心幾乎要飛出,他想要歌唱,六年了,終於可以離開那洪荒鬼域,終於可以和母后見面,想到這裡,他的心兒有些迫不及待……
光亮就在眼前,衛恆的臉色蒼白,他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前傳 風城少年 第十二章 絕天神殿(下)
出現在衛恆面前的是一座天然的神殿,也不知道這座大殿成於什麼年代,但是它的規模卻十分宏大,更在隱隱中透出雄偉的氣勢,處處透著上天的鬼斧神工。整個神殿大致成長方形,以六十根天然的石柱承托,中央四根更是兩人合抱尚應不夠,四壁有千萬洞孔,裡面刻有古樸的花紋和各種圖案,都是一些傳說中上古神魔之戰的景象。整個大殿中沒有任何的燃媒,但是卻不見半點的黑暗,星星點點,空空濛蒙,煙霧裊裊,其中滋味實在是非言語所能表達,彷彿一下子置身於虛空之中。
圓拱形的殿頂,潔白無暇中施滿奇異的彩紋,禽獸花鳥蟲魚無所不包,花紋粗壯豪放,瀝粉貼金備顯超卓風韻。自上而下同時佈滿各式的浮雕,風格細密炫奇,或鉤磨,或勒石,質拙渾樸中透著蘩綺多姿。特別是正面的巨大一塊浮雕,似乎畫的是一個衣袂飛揚凌空飛躍的女子與腳下咆哮獅形雙翼的怪獸。儘管人物層次錯綜卻和諧統一,顯得動中有靜,起伏微妙,充滿肅穆之氣,似乎不經意間就要破壁而出。浮雕兩側則有兩座高大猙獰的神像,手持詭異兵刃,足踏祥雲,赤膊袒胸,橫眉怒目,威武剛健,凝重之氣瀰漫及至。
在神殿的兩邊,各有一處泉眼,一處赤紅,噴出灼熱氣流,另一處玄白,好像被一個玄玉般的氣罩籠罩,那玄玉氣罩向外散發著絲絲凍徹肺腑的寒流,一冷一熱兩股氣流在大殿中交織一起,形成絲絲如薄縷般的霧氣,使得大殿中如春般的溫暖,身處其中,使得百脈俱張,一呼一吸間,竟覺疲憊全消,神輕氣爽。
所有的一切組合在一起讓衛恆感到猶如鶴游於天,無一絲凡塵之氣,而且空曠的有些可怕。他呆愣許久直到此時才清醒過來,一眼望去,只見大殿近拱門前赫然鑲嵌著一塊拳頭大小玄黃色的玉石,隱隱約約間散發著柔和的氣息。
好神秘的神殿,這裡也許就是這玄天大陣的中心,也許出路就隱藏在其中。衛恆心中盤算著,他伸手拍了拍有些躁動不安的大威,緩緩的走向拱門。
來到近前站定,衛恆卻發現那玄黃玉石有些奇怪,如果仔細的看去,就會發現那玉石中還發散著淡淡的墨綠螢光,交織著柔和的玄黃光芒,印得衛恆的臉龐也有些變色了,細密的水珠出現在額頭,詭秘的色彩一時間濃重起來,他伸手漸漸觸向玉石……
突然,靈台一振,衛恆猛覺不對,立時強迫自己收手轉身,甩了甩了頭並不停的微喘,眼中流露出駭然之色,心頭亦是狂震,心道:「莫非這玉石竟有攝人心智的妖力?竟然能夠催垮我苦練六年的如鐵禪心!」雖然心中有些不信,但是卻不敢再次以身試法。
心頭尚未平靜下來,耳邊卻聽到一種絲絲的聲音,似乎是什麼在爬動,而且不只是一個兩個,應該是一大群一大群一起爬動的聲音。驚詫之下,衛恆眼中餘光向後一掃,卻發現不知從何處游出一群烏黑的鐵線蛇,「絲-絲」響聲充斥整個神殿,蛇群如河水一般湧動著迅速向衛恆方向圍了上來。不消幾時便到他的腳下,黑壓壓的一大片,彷彿流動的墨汁,泛起層層黑色漣漪。
衛恆臉上神色一變,他心中雖然無懼,六年洪荒生活,他見過無數的怪獸,已經讓他坦然面對任何的危險,但是如此多的鐵線蛇卻是首次見到,衛恆心中不僅也打起寒戰。這是身邊的大威也發出一聲臨戰的吼叫,神殿在大威的吼聲中微微顫抖……
衛恆迅速向四周望了望,神殿正中有一處神台,長有丈餘,寬只兩尺,他沒有猶豫,單手抄在大威腹下,單臂使力,大威立時騰空而起,穩穩的落在了神台之上。衛恆此時已經被群蛇包圍,神殿中再無藏身之處,看來只有……
想到這裡衛恆伸手將背上的秋水靈覺握在手中,腳踩丁八,腕微送,指齊力,一聲沉鬱長嘯聲起。但見萬毫分飛,劍勢澀而排抑,寒瑟犀利之氣籠罩丈餘,遠遠視之一如玄玉色罩,玄光盈逸,群蛇竟然難近半分,烏黑漿汁飛濺如瀑,染黑了周圍一片,但是群蛇還是不斷湧上,鐵線蛇的殘肢碎體繞衛恆堆了一大圈,那場景實在令人觸目驚心。
只見衛恆劍勢連綿,時而鈍樸奇崛,時而犀利蒼茫,挺進之力鋒穎必露,線條呈現起伏波折,彌而不漏。殺了好久,衛恆劍勢漸漸勢微,畢竟他也非銅鐵鑄成,總有力有不逮之時。
衛恆長吸一口氣,心道:如此下去,勢必力竭,讓這些裸蟲自己折騰去吧!想著,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猛然提氣,手中秋水靈覺突然發出隱隱雷鳴,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詭異的線、點,神殿中氣機一收,空氣向衛恆手中的秋水靈覺凝集,正在拚命向衛恆攻擊的鐵線蛇的攻勢不僅為之一緩……
「雨落!」衛恆口中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玄光大盛,漫天劍氣如雨點般凌空灑下。劍尖瞬間斜過,輕一點地,劍身一曲一彈之間,人影翻飛沖天,衛恆已然騰空而起,劍出,只聽「叮——當」頓時火星狂濺,石柱竟被斬出一個缺口,借力一個旋身,再聽「叮——當」異響,如此人如陀螺一般繞轉,火星伴著狂響絡繹不絕於耳,最後一聲餘音更是久久不息。粉塵散盡之後,碩大石柱中段竟插著一柄細窄長劍,在空中搖曳不止,而劍柄上赫然站著衛恆,烏黑的髮絲同獸皮大氅一起淡然垂下,似流水一般卻倏然終止在劍上,頓成抽刀斷水之勢,動靜相間,和周圍的澄澈的燈光水乳交融。
空曠的大殿,搖曳的燈火,靜立的人,湧動的黑河。一時間,使人如履鏡花水月的幻景,散發的氣氛幾乎凝滯,蛇嘶,劍鳴,迂緩呼吸聲彷彿一下子在衛恆的心中大如驚雷。
突然,一直悄立在神台之上的大威一聲怒吼,寂靜的結界被打破,從拱門中飛速的晃跳進一道巨大的黑影。眼前的黑河如遭刀斧劈了一般向兩邊分開,彷彿是一種畏敬或者是深度的恐慌使他們讓出一條甬道來。
「絲—絲—絲」原來是一隻異常巨大的鐵線蛇王,長有十丈,粗若水缸,通體黝黑髮亮,巨大的蛇尾粗暴的擊打著金屬質地的地磚。移動的速度卻彷彿毫不受體形的限制,游動如黑色鬼魅,不消片刻便爬行到近前,高昂著斗大的頭顱,吐著兩尺餘的蛇信,根本不理會大威對他的挑戰,死盯著半空中凝立的衛恆,猙獰的蛇王目露凶光,似乎有一種狡笑的意味,一股死氣頓時瀰漫開來,只見它發出「絲—絲」一聲響,便跳過一旁。
雙手結印,閉目調息的衛恆此時已然覺得不對,看到這樣的一條怪物,衛恆也不僅心驚不已,洪荒中異獸雖然不少,但是像這樣的怪物卻還沒有見過,這那裡是蛇,這簡直就是一條怪物。看到蛇王的舉動,衛恆心中暗罵一聲好狡猾的畜生,加緊催力集氣蓄勁。
果然,佈滿整個大殿的鐵線蛇如同潑出去的水倒流而回一般,火速聚集到衛恆歇身的石柱下,密密麻麻的擠疊在一起,瞬間築起一座黑色高台,而且緩緩蠕動,壓在下面的蛇已然壓的氣絕並無半點騷動。
一道黑色閃電掠過,鐵線蛇王扭動著壯碩的身軀,匍身出現在高台上,也不停滯,它蛇尾一點,就如彈簧一般躍空向衛恆撲去,那粗長的蛇尾十分靈活,黑影沉沉,後發而先至,朝衛恆腳邊掃去。
臨危不亂的衛恆彷彿對此視若無睹,唯一的變化就是自然流下的黑髮開始微微飛揚,一雙柔和的大眼睛此刻電芒閃現。就在蛇尾觸體的那一刻,他身體如磐石壓頂似的一沉,借那劍身的彈力如箭矢般向斜上方飛起,腳尖挑劍,使出一股粘勁,聚全力狠狠的刺向蛇尾,人沖天,劍破空,叮的一聲響,除卻那些穢物飄然落地,他心中十分驚訝,沒有想到自己積蓄全力的一劍非但沒有動那怪物分毫,手中秋水靈覺還被一股大力激飛,衛恆身體借勢騰起,在空中幾個翻滾,身手握住飛射而來的秋水靈覺。這秋水靈覺雖然不是什麼神兵利刃,但是卻堅固無比,雖然無法絕壁穿洞,無堅不摧,但是卻使一分力,威力就增添一分,在衛恆內力催動下,這把秋水靈覺不亦於一把神兵,曾跟隨衛恆斬殺多少洪荒異獸。但是如今竟然不能見半分功勞,衛恆心中的吃驚簡直無法言表。
不過鐵線蛇王顯然也感到了疼痛,砸到那群蛇築起的高台上,那高台頓時崩塌,蛇王晃身而起,更是暴烈異常怒嘶連連,朝著橫劍而立的衛恆狂暴襲來,勢如黑雲壓城一般,方圓百尺內頓時腥氣漫溢。
衛恆目光炯炯如神,週身開始瀰漫攝人殺氣,他一聲暴喝,挺劍迎上蛇王戰在一起。劍影紛飛,劍劍硬撼蛇王巨尾,招招不離蛇王雙目,聲響震耳欲聾,而一旁的鐵線蛇倒也不助戰,它們圍成兩個大圈,一個將大威死死的困住,另一個則將衛恆與蛇王圍住。
人蛇錯身而過,互相死盯著對方,蛇王看來也吃了不少暗虧,所以行動間忌憚了不少,不停的圍繞著衛恆,遊走尋找機會。而衛恆此時也是打的汗濕衣襟,獸皮大氅也破了不少,上面還粘有斑斑血跡。
衛恆心中暗暗叫苦:這個怪物皮厚甲堅,中了那麼多劍,也沒多大疤口,而自己這把秋水靈覺雖非凡品,但卻也不是什麼神兵,要殺這蛇王談何容易,自己身上的氣力也漸漸耗盡。不過幸虧它沒有用蛇身攻擊,否則……
蛇身?莫非它有什麼顧忌?按理像它這樣的怪物,蛇身的攻擊會更加兇猛,但是……
想到這裡衛恆腦中靈光一閃,頓時計上心頭。他略一使力,身體騰空而起,一劍揮出,劍身再次發出刺耳歷嘯,衛恆凌空取逆勢,意氣流動,鋒芒特現。劍鋒的運行軌跡上下起伏,暗合流水規律,給人渾然天成的感覺,奇巧的曲線竟出奇不易的將蛇王的蛇信斬下一截,噗—頓時將蛇王逼退幾步,他不待蛇王緊逼,立時傾身後點飄退,落處不求劃一,高低配合,錯落有致,隨停隨攻的自然姿態,竟有天然瀟灑之美。僅在止息間,衛恆便退至那怪異玉石前,他不設防,細窄長劍隨意斜後拖,躬身微前傾,左膝前趨,右足後引,竟成一奇特的攻守不分的姿勢,蓄勁待發,低頭間眼光暗垂,嘴角卻有盈盈冷笑。
嘴部受創頗重的那怪物蛇王撲到近前,本來怒極的凶性似乎受到怪異玉石的什麼影響,更顯得分外暴躁,蛇尾猛扣地磚,竟連大地也有些顫動起來。它晃動著龐大的身軀衝將過來,蛇首高昂,似有泰山壓頂之勢,那奇大的力量竟然將拱門撞垮,而剛才還在門前的衛恆卻消失無蹤。
說時遲那時快,玄光一閃,衛恆竟從虛空破出一般化身為劍,以劍為鋒,勢若驚雷卻無聲無息的衝擊蛇王抬起的蛇腹,一劍點在那蛇腹處的一道白紋上,原來衛恆看到那蛇王雖然凶狠,但是每次攻擊時卻總是在護住腹部,於是料定它的弱點必定在此,剛才那一式正是上善歸真決中的水月一式,所謂水月,其意就有虛幻之意,蛇王剛才看到的影像只是衛恆快速移動間產生的幻影,它貿然出擊,恰恰露出了它腹下的命門!
只聽得「喀—嚓」一聲響,細窄長劍齊柄而末,腥臭蛇血狂湧而出,將秋水靈覺完全浸透,蛇王頓時週身狂顫,瘋狂扭動,晃動中蛇尾更是疾捲過來。
衛恆連忙想要躲避,卻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難以動彈,一股可怕的力量通過蛇王瘋狂的吸收自己,準確的說應該是他和蛇王正在一起被吸收,所以那蛇王也停止了反擊。
那種吸收竟如吸精抽髓一般,剎那間,衛恆只覺得皮膚在蠕動,肌肉在收縮,骨質在扭曲,總之身體上的一切都彷彿在化為流水一般狂瀉而下,流入無盡的大海之中。
慌亂中衛恆猛然想到了那塊玄黃玉石,原來此時那塊怪異的石頭正壓在蛇王的身下,看來都是那玉石搞出的鬼。衛恆頓時後悔不迭,他想振作,想脫離拉扯的漩渦,但是彷彿精神的作用是那麼的微不足道,他真的覺得好累,只想睡覺,好好的睡覺……
就在衛恆昏厥的時候,神殿中出現了一副奇異的景象:一條黑色的巨型鐵線蛇王將衛恆緊緊的捲住,而衛恆手中的長劍卻插在巨蛇腹中,此時一股螢光大盛,玄黃光芒中透著一股墨綠色,詭異非常,那光芒把他們緊緊包裹,而螢光同時吸引著地上無數的鐵線蛇湧上,又被剝落,光芒更盛。
正在此時,在那玄黃色中帶著墨綠螢光的包圍中,一聲龍吟,漸漸衝起一道玄色的光芒,而且玄光越來越盛,仔細看去卻發現那玄光原來是衛恆手中插在蛇王腹中的秋水靈覺,它如玄龍一般迴旋盤繞,體勢婉暢流動,生生不息。而原本分散的螢光此時也聚集起來,一時間,兩者纏鬥在一起,儀態萬端,變幻莫測,氣勢滾滾如潮。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蛇王的身體竟然承受不住兩股力量撕拉擠壓陡然迸裂,血肉四散飛濺,剎那間,玄色光芒猛然縮回衛恆手中秋水靈覺,而那糾纏不息的螢光在爆炸中來不及收回,和玄光一起湧向衛恆手中的利劍,秋水靈覺似乎無法承受這樣的大力,劍身光芒流轉,順著衛恆的雙手湧進他的體內,而在巨蛇崩裂的同時,衛恆如離弦的箭一般,勁射而出,直奔大壁而飛去,手中依然握著那把秋水靈覺……
此時衛恆的身體顯得十分可怕,玄色,玄黃和墨綠三色光芒時隱時現,整個身體起伏扭曲不定,彷彿本來被玉石吸收精魂又給強行灌注回來,還有額外的利息,流動的狂野的力量只想把他脹暴,直到「砰—!」一聲,整個人撞在了浮雕上,身體深陷其中,那大片堅實的石雕竟被激揚的氣芒震得出現大片裂痕,紛紛粉碎剝落,直如摧枯拉朽一般,
冥冥中似乎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護衛著衛恆,而體內的多餘的能量也彷彿找到了宣洩口,紛紛回湧向衛恆手中的長劍,長劍發出尖利的鬼嘯,白骨製成的長劍此時竟然散發出一種玄色的金屬光芒,玄白中夾雜著一絲玄黃,還有一道墨綠細線將劍身纏繞,好不詭異!
不多時衛恆漸漸恢復常樣,如同睡著了一般,分外安詳,然後赫然從牆內彈落伏倒在石塵堆中。也許是三色奇異光芒相鬥的同時也無意中保護了他身軀,所以除了狼狽不堪人事不醒外,他竟也沒有缺胳膊少腿,不過身上血跡斑斑,沙塵密佈,再無原來身龍活虎,瀟灑不群的摸樣了。
此時歷嘯聲止,大殿中一片狼藉,到處是剝落飛揚的塵土,還有隨處可見的的鐵線蛇的肢體,有幾根石柱子竟然橫折了,可見剛才爆發的力量如何巨大,大威在和群蛇搏鬥後也沉沉的昏睡,大劫過後一切又都歸附寂靜,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