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姿物語前傳和外傳 作者:羅森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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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k17303 2007-10-31 20:37: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4 446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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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篇 第八章 卻問何日君再來(上)


  艾爾鐵諾歷五六五年八月十六日艾爾鐵諾王國杭州

  杭州的總兵府裡,錢繼堯滿臉不安,在室內來回踱步,焦急不已。他忠實的夥伴,赤先生,在今天傍晚突然不告而別,留下了一堆爛攤子,不知道該怎麼是好。

  說來都怪自己利慾薰心,竟給這人面獸心的傢伙蒙了眼,認為可以爬到更高的位置,而與他合謀,幹下這等錯事。

  綁架皇子,待事情鬧至一定程度時,再佯作破案,救出人質,如此一來,定可大受皇帝賞識,而榮升第一軍團長之位。

  這個計畫看似周密壯大,但仔細一想,卻無處不是漏洞,虧得這兩個月沒有走漏半點風聲,否則立刻便是連誅九族的大罪,想起姊夫平時鐵面無私,律下極嚴,這事若給他知道,那麼……那麼……

  念及東窗事發的後果,錢繼堯全身冷汗,涔涔而下,腦中不住求神念佛,祈求能夠逃過一劫,卻全然想不出怎麼解決這個困境。

  「將軍。」一名高階的軍官快步奔入,看來很是經歷了一番奔波。

  「怎麼樣,有他們的下落嗎?」

  「這……」軍官面露尷尬之色,顯是一無所獲。

  「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錢繼堯口中唸唸有詞,慌的沒了手腳。

  「將軍,依屬下之見……還是找個安全地方,去避避風頭吧。」

  他是錢繼堯的心腹,對於上司這些日子的所為,一清二楚,照現在的情勢看來,事發只是早晚,再不逃便來不及了。

  「說的倒容易,哪裡才是安全的地方!」

  「地府。」

  窗外傳來聲低語,跟著某種鎖鏈式的奇形兵刃,破牆而入,將那軍官攔腰斬作兩截。

  「什麼人想行刺本將軍!」

  錢繼堯抽出配刀,與敵刃一碰,火星飛濺,鎖鏈兵刃倒旋而歸。一個年輕男子,自牆破處緩步走出,手臂一振,唰啦唰啦,兵刃回纏腕上。

  「大膽狂徒,你……」

  錢繼堯氣急敗壞的喝問,在他看見來人的白色騎士服後,愕然終止,那是正式的軍裝,而且,白色是艾爾鐵諾第二軍團的顏色,恰好與黑色的第一軍團不睦。從這年輕人服色看來,僅是隨從一類的職務,但肩上的徽印,卻清楚地顯示,他的軍階比錢繼堯只高不低。

  有這等身份的人,為何還會是隨從?錢繼堯張大了口,想起了個馳譽西方國境的名詞,「四鐵衛」。

  那是四個武功高強,忠心耿耿的護衛,他們雖然厲害,但比起他們背後的主子,就根本不算什麼了,而依照傳說,四鐵衛絕不離開主子的身邊,換言之……

  一個充滿威嚴的身影,緩步踱進大廳,衣衫如雪,眼眸若冰,金屬面具閃爍著寒光,俊朗的半邊臉上,儘是令人坐立難安的笑容。

  錢繼堯腦裡轟地一聲,他認得這個人,卻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個時候見著他。錢繼堯呻吟了出來。

  「周大元帥!」

  艾爾鐵諾五大軍團,各司其方,手握重兵,而其中戰績最少,年紀也最輕的一名軍團長,便是第二軍團長,周公瑾。

  第二軍團管轄西方國境,該區與強大的絹之國,隔海相望,常興兵災,而該區蠻族常有暴動,治安奇糟無比,是個被眾人皆不看好的荒脊之地,沒有幾個軍團長能穩坐位置,反而戰死任內的,比比皆是。

  而打破這個不吉利的慣例,穩坐西方國境最高負責人之寶座的,便是現任軍團長,周公瑾元帥。

  甫一上任,便以雷霆手段發動襲擊,將不肯歸化的蠻族,殲滅一空,除了願意投降的部份人等,剩餘的不是死,便是被逐出海外,而後,與絹之國名將司馬仲達,發生數次激烈海戰,讓對方從此心有所忌,不敢輕言犯境。

  消滅了所有武裝勢力之後,這元帥一反前態地採取懷柔政策,鼓勵當地種族通婚,嘉獎文教,發展通商,與司馬仲達擊掌為誓,保證雙邊的和平,西方自此蓬勃發展,成了艾爾鐵諾中最安定的幾個區域。

  雖是出身王室,卻與一般的貴族子弟不同,每次作戰,公瑾親臨陣前,指揮大軍,衝鋒陷陣,讓整支軍隊士氣如虹,成了罕見的常勝軍。算起他出征總數,不過九次,是五大軍團長中最少的一名,但除了絹之國外,其餘幾場戰爭的敵人,都已經再也沒有復起的可能了,因此,他並沒有締造戰績的機會。

  如此的實績,令王室對之另眼相看,封賞不斷,暗中卻擔心其功高震主,兼之手上實力太強,隨時有擁兵自重的可能,故而三個月前,明升暗降,將其調任閒差,公瑾索性辭官,藉此機會遊山玩水去也。

  可是,公瑾一離職,司馬仲達立刻興兵來犯,當地爆發民變,將士拒不出戰,諸多動亂此起彼落,該處行政功能完全停擺,已成了無法之地了。

  此事震驚朝野,三軍將士、士大夫、商賈富豪聯名為其抗辯,不下十數次,總人數逾百萬,照估計,大概再不用多久,公瑾便會接到皇命,官復原職。

  而這麼一個大人物,竟無緣無故出現在此,更糟的是,姊夫與他互為政敵,兩人明爭暗鬥已久,今日他的到來,無疑是敲響了死亡的喪鐘。

  「錢繼堯,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膽敢犯下這等大逆不道之罪。」無視於錢繼堯的驚懼,公瑾冷笑道。

  錢繼堯嚇的跌坐在地,原本還期盼對方不知道這件密事,哪知道公瑾一開口,便掌握了全盤優勢,讓他除了跪地求饒外,再沒別的事可做。

  「本帥旅經此地,聽聞殿下被歹徒所劫,明查暗訪多日,終於給我抓到你的罪證。」公瑾沉聲道:「還不快招出殿下的所在,要是殿下有絲毫損傷,你萬死不足贖其罪。」

  「在……在西首兵器庫的暗窖裡,這是鑰匙。」

  顫抖著聲音,錢繼堯自動將鑰匙交出,蔣忠接過,跑去釋放人質。

  「元……元帥……,下官亦是遭奸人所惑,我……」

  錢繼堯自知這罪刑太大,只怕還得牽連親族,倒也不敢開口要求饒命。本來逼虎跳牆,人到絕境,惡向膽邊生,但想起傳說中,公瑾出神入化的武功,他又哪敢妄動。

  公瑾卻是笑了,白皙的臉上,浮現了詭異的笑意,緩聲道:「我也認為這事並不單純,背後定有他人策劃,若你肯供出主謀,或許我可以法外施恩……」

  錢繼堯匍匐在地上,看不見公瑾的臉色,只聽他語氣轉為和緩,似有一線活命希望,可是,說起來,他與赤先生都是犯案者,主謀……哪來的主謀……

  「元帥,您所謂的主謀……」

  「你不過是區區一名軍長,如何有能力犯下這樣的大案,定是受到上司指使……」

  乍聞此言,錢繼堯如遭五雷轟頂,恍然大悟,他已是軍長,再往上追溯,那身為第一軍團長的司徒星霜,定是責無旁貸,公瑾的意思,便是要他作假供,誣陷姊夫,乘機除去這眼中釘。

  內心受到罪惡感、活命慾望的反覆激盪,錢繼堯遲疑不決,他顫聲道:「是不是只要我供出主謀,就能活命……」

  「主謀既是你上司,那你也是身不由己,值得同情,我會在陛下面前求情,對你從輕發落……」

  公瑾輕描淡寫的幾句,瓦解了錢繼堯的心防,同時也暗示了,決不接受其他人選的「主謀」。

  在「願意放棄一切,只求能夠保住一命」的心情驅使下,錢繼堯顫抖著手,揮筆寫下了供詞,供稱所有的一切,都是受到司徒星霜的指使下完成,自己雖不願意,卻是無計可施。

  「這是供詞。」錢繼堯呈上紙張,整張臉脹成豬肝色,顯是承受了巨大的罪惡感。為了保存一命,他簽訂了惡魔的契約。

  「很好,寫的不錯。」公瑾滿意的點點頭,手方落下,錢繼堯已給遠遠的擊了出去,撞塌樑柱,口噴鮮血倒地。

  「你!」錢繼堯驚怒交集,想不到對方這樣反臉無情,一經事成,立刻過橋抽板。

  「不用訝異,這是很正常的結果,有了這紙供詞,我還要你作什麼。」

  公瑾搖搖頭,似是嘲笑對方的愚昧。

  錢繼堯「哇」的一聲,噴出大口鮮血,他胸口中招,兩排肋骨俱給震斷,倒插內臟,已是致命傷。死亡當口,神智一片清明,猛地想通一切,暴睜雙眼,掙扎道:「原來……原來所有的事……都是你在策劃,赤先生只不過是……」

  是的,雖然不是戰爭地帶,不必特殊戒備,但皇子出巡,身邊攜帶的護衛,豈是泛泛,若非公瑾親自出手,憑赤先生手底的實力,只有全軍覆沒的份。

  而皇子被劫,這又是何等大事,想要在各方嚴密搜查下,絲毫不露破綻,這等高難度的策劃,也只有公瑾才能辦到。

  「自然是我了。能夠想通這些,你死的不算冤。」公瑾微笑說著。

  隔空一指轟碎了柱子,巨大的花崗岩紛紛而落,砸在快嚥氣的錢繼堯身上,登時喪命。

  「元帥,殿下救出來了。」蔣忠側身讓開。

  一名長相十分清秀的男子,出現在廳口。雖然神情有些疲倦,卻是毫髮無傷,眉宇間有股精明達練的丰采,親和而不失威儀,確是一副天皇世冑的尊貴模樣。

  皇子拱手施禮,感謝道:「多謝元帥相救,孤王感激不盡,日後定當奏請父皇,大大的封賞。」

  公瑾冷笑道:「些微小事,何足掛齒。」說罷,反手一掌,打碎了皇子的頭顱。

  蔣忠侍立一旁,臉色半點沒變,似是早知有此變局。

  「司徒星霜謀反,挾持皇子,我們不及相救,皇子已遇害,黨羽錢繼堯寫下自白供書後,畏罪自殺。這就是事實的真相,你明白嗎?」

  「末將明白。」

  對蔣忠做了些交代,公瑾點了點頭,負手沉思,皇子、錢繼堯俱已身亡,此事疑點雖多,卻從此死無對證,只要一切依計畫進行,僅憑這紙供詞,司徒星霜見不著明年的中秋了。

  這皇子為人頗為精明,甚得聖眷,又與自己不睦,日後諸皇子爭位,大是個麻煩,這與自己所繪製的未來藍圖不合,早應糾正,只是未有適當時機,才多年隱忍不發,今次一箭雙鵰,利用他的死,扳倒司徒星霜,除去兩個心腹大患,日後當可高枕無憂,靜觀艾爾鐵諾國勢的變化了。

  「唉!好的敵人,又少了一個。」

  遙望明月漸沉,公瑾頗為寂寥地,慨然長歎,話意是真?是假?只有本人方知。

  黑無常雖然是殺手,職業道德卻還不壞,收拾了兄弟的屍體,竟然還將赤先生一併帶走,省去不少麻煩。

  也許是知道技不如人,黑無常並沒有為兄弟報仇,其實,身為一個殺手,早就已經有所覺悟,隨時隨地面對死亡。

  蘭斯洛沒有攔阻他們離開,沒有什麼特殊理由,只是由死至生走了一遭,看見周圍都是死屍,不太想再殺人,如此而已。

  楓兒止住了眼淚,默然目送那個男人離去,自此之後,他還會這麼繼續錯下去嗎?楓兒不知道,只是,這些事情再與她無關了。

  「阿紅……」小草輕聲喚道。既然知道了真名,就沒有理由再叫她楓兒了。

  「不!」楓兒搖頭道:「我是楓兒。」

  小草會意,比起「阿紅」,這個女子寧願選擇「楓兒」這個身份,這種心情,與自己不是很像嗎?

  「呃!我們……該想個辦法出去吧!」蘭斯洛通紅著臉,很尷尬地說著,一直相處的兩個同伴,都有了巨大變化,讓他有點不知如何自處。

  小草也就罷了,反正早就打鬧慣了,只不過要換個角度,把她當成女孩子而已。

  楓兒就麻煩了,原本的寵物,突然變成了這麼一個大美女,更糟的是,那健美的胴體,一絲不掛,散發著難以抗拒的誘惑。

  發覺蘭斯洛感到不適,楓兒啞然失笑,當獸人當了這麼久,早已習慣裸身,突然說要穿上衣服,還真是不習慣。隨便弄了套衣衫穿上,反正洞內死屍這麼多,要剝套衣服,那還不簡單。

  楓兒看了看周圍巖壁,道:「我帶你們上去吧!」

  巖壁不算太陡,全身武功已復,依這等地勢,根本困不住自己,要帶兩個人飛馳,有點麻煩,但既然黑無常都做的到,自己沒理由不行。

  「且慢上去,我想確定點事情。」小草笑道。

  既然到了寶山,豈可空手而回,不好好鑽研一下,還真枉費了今晚這番折騰呢!

  「你還要做什麼,快點上去了。」

  「尋寶啊!我們來這裡,不就是來尋寶的嗎?」

  「什麼!找到寶物的藏匿點了嗎?這個好耶!」

  小草俏皮一笑,向赤先生原本立足的高台跑去。聽到有寶物的蘭斯洛,就像是見了胡蘿蔔的兔子,一馬當先,衝在前頭。

  楓兒不發一言,緊緊跟在後頭。

  巖壁給炸塌了,幾面旗子,繡著不知名的怪獸圖形,依照特殊的排列,參差插在周圍壁上,果然是東方仙術的陣型。

  「很有意思的排法,是照五行生剋的方位,不知道陣法的名字叫什麼?」

  小草側著頭,仔細端詳,這陣法已給她暫時消掉,作為法器的旗幟,此刻也如廢物一般,但是,還是可以從中學點東西的。

  神仙術是種很罕見的派系,想要見到優良的範本,並不容易。小草好學成癖,一看到這陣型,不禁入迷的揣摩起來,想要推算出陣勢運行的法門。

  「喂!不是說有寶物嗎?在哪裡?在哪裡?」蘭斯洛四處張望,搓著手掌,一副猴急模樣。

  不知是雷因斯·蒂倫的治癒聖力,果然名不虛傳,亦或是這人的新陳代謝能力舉世無雙,蘭斯洛完全忘記自己不久前重傷垂死,充滿活力地連跑帶跳,十足一個淘金客。

  「別著急,寶物這種東西,是不會莫名其妙掉出來的。」小草笑道。

  靈竅開啟,得到進化的不只是身體,彷彿連心也換了一顆新的,或許是明白了母親的遺言吧!小草覺得心裡自信滿滿,敢放大膽子,去爭取一些以前不敢觸碰的東西。

  聖光封印、十方血囓陣都已被解除,雷峰寶藏處於千年以來,首次不設防的情況。既然老天爺讓他們來到此地,又讓自己得此異能,誤打誤撞地解了所有守護魔法,那麼冥冥之中,可能早就注定了,他們是天命的得寶之人,無須再多作顧忌了。


  小草走向巖壁,把手放在璧上,閉上眼睛,用氣去探索巖壁後的東西,發覺不對,便再換個地方,就這樣重複這個過程,試探了八九處地方,最後,停了下來。

  「就在這面石壁後面了,可是,要怎麼打開呢?」

  那面石壁沒有半點縫隙,並非設有機關,而是由石塊崩塌所形成的巨壁,看來,可能是周圍石壁遭到大力轟碎,將這裡堆堵了起來,感覺上,的確像是埋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可是,麻煩來了,面對這小山堆高的石塊,蘭斯洛、小草不由為之一愣,一般人是絕對無法移開這些東西的,至少蘭斯洛做不到,小草的異能,雖然能消除一切的魔法力,但卻無法搬移重物,派不上用場。

  「這要怎麼辦,我的炸藥用完了,你的呢?」

  「早就全部給你了,哪還有剩。」

  「讓我來試試。」

  一直悶不吭聲的楓兒開口了,她拋去了適才隨手撿來的劍,在屍體堆中來回找尋,取了把材質較好的劍,擺出突刺的架式,沉聲道:「舊時的武功,我不知道還記得多少,你們讓開一些,免的給誤傷。」

  在當初被敵軍所擒的時候,因為忌憚她武功太強,曾挑斷了她的手筋,這也就是手腕上兩圈紅痕的由來,但是,生死花除了讓人腦部退化之外,以強化肉體而言,反而大有助益,能將舊有傷患完全修復,故而蛻變完成的楓兒,身體的強韌度,只有更勝昔日。

  甫一提氣,澎湃的真氣,如怒海狂嘯,自丹田急速奔流於全身各處,勢道之猛烈,連楓兒自己都吃了一驚。

  將真氣緩緩導於劍上,劍刃倏地亮了起來,嗡嗡作響,逐漸轉為通紅,她舊日所修的武學,與紫鈺的焚城槍法頗似,都屬於炎系武學,一經催運,周圍兩丈之內,都能感覺出那股熱浪,這也是為何要找一柄材質較好的兵刃的原因,否則高溫之下,還不待劍刃揮出,整柄劍早給熔成廢鐵。

  「小心了,大家後退。」

  長劍忽地急轉起來,如同柄鋒利的錐子,配合上足以熔石化礫的高熱,楓兒整個人化作一團火旋風,向石堆鑽了進去。

  「轟隆轟隆」震天連響中,巨石堆發生連串爆炸,拳頭大小的碎石塊,給轟的滿天都是,紛落如雨。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不過給打幾下而已,不要叫成這樣,亂沒男子氣概的。」

  蘭斯洛抱頭哀號,他雖然躲在遠處,但還是給落石打了幾下,眼冒金星。小草給蘭斯洛護在懷裡,半點擦傷也沒有,好整以暇地開著玩笑,她既已回復女兒身,自然有她當女孩的好處,要是以前,早給蘭斯洛一腳踹出去,說「身為小弟,有為老大擋石頭的義務,勇敢的挨砸吧!盾牌。」

  「還好沒有別人在這,否則一定給砸的頭破血流。」

  「是有別人,只是沒有別的活人而已。」

  不過,也真奇怪,算算時間,外頭也該天明了,雷峰塔鬧了這等的大事,怎地沒有半個人下來察探,莫非有什麼事也鬧在外頭。

  爆炸聲停了,楓兒一聲鷹唳,飄身而退,原本的石壁,給開出了條長長的甬道,恰容一人通行的寬度,煞是嚇人。

  「真可怕,你怎麼不去專門給人拆屋,穩賺的。」蘭斯洛喃喃道,他因為剛才給石頭砸中,頗有懷恨,不給楓兒正面評價。

  「別理這傻子,楓兒,跟姊姊進去。」小草牽著楓兒,快步走了進去。

  見到楓兒展露的功力,小草暗喜在心,楓兒的武功,比她預期中還要高的多,對於未來自己的某些計畫,可以說是多了個無法替代的好幫手。

  楓兒給小草挽著手,沒有抗拒,她從以前就不喜歡跟人有肌膚接觸,就算對方是女的也一樣,但是既然是小草,那便不同,對她而言,在如今的世上,蘭斯洛、小草是她僅有的親人了。

  變回人類身體,回復原本年齡的楓兒,看起來比小草還大上幾歲,但彼此這樣叫慣了,卻是誰也沒有要改變稱呼的想法。

  走道的盡頭,是一堆古怪圖形,楓兒給一股柔韌的力網阻住,化消了所有力道,再前進不了半分,故而到此便停了手。

  「後頭應該是空的,只要解除了封印,就可以進入。」楓兒做了補充,在她看來,那層力網似是魔道之術,與武功無關,接下來,就交給小草來判斷了。

  壁上的圖形,是神話時代的古文字,倘若不是相當有水準的學者,或是高深的魔法師,是認不得的,當然,對小草來說,看這文字便像吃飯般容易。

  小草大略看了看,一臉的古怪,說道:「唔……是太古時代的文字,嗯……怎麼會用這種咒語,設封印人的腦筋,一定不正常。」說完皺著眉頭,退開至三丈之外。

  楓兒會意,也跟著後退幾步。

  小草揚起手臂,朗聲頌道:「解除千年的封印,打開通往禁忌的道路,繼起宇宙繼起之生命,西哩嘩啦轟通誇媽,我是你媽媽,奉阿里巴巴之名,芝麻開門。」

  話聲方落,後頭響起了一陣爆笑聲,是剛剛感到的蘭斯洛,聽到了這不知所云的咒語,笑倒在地。

  石壁上,產生了一圈圈的波動,猶如水面生波,跟著,打開了一道兩丈見方的石門。

  濃密的黑霧,恍若實質,迅速自洞口冒出,一接觸外界,立刻幻化出種種鬼魅魍魎之形,張牙舞爪地撲過來。

  楓兒眉頭一皺,第一時間移至小草身前,嚴密護衛,小草有些感動,輕拍了好姊妹的肩膀,笑道:「先別忙。」手一揮,祭起異能,所有的鬼魅,全消失的無影無蹤。

  楓兒見狀,皺眉道:「是魔氣。」

  凡是修煉魔功者,身上通常都會散發著妖氣,若是功力極高,轉妖為魔,可以散發出魔氣,這已是魔族中難得的好手。隨著修為越深,氣的純度也越高,能夠高到足以產生幻化,變出種種低階妖物,那本人的修為之高,已經是難以想像了。

  對人類而言,遠自九州大戰以前,「魔族」這個名詞,便是種種不祥、恐怖、怨恨的代表,楓兒不希望親愛的小姐,與之有所牽連。

  「是啊!很強吧!這可是某位歷史名人的陵墓喔!」小草渾無所覺,微笑道。

  三人小心地步過了洞壁,準備面對著名的雷峰寶藏。小草尤其興奮,她有種預感,自己即將接觸的,將會是一段塵封數千年的秘史,足以將整個人類顛覆過來的大秘密。

  點亮了火摺,能看清周圍的景物,石壁之後,是間狹長的石室,而在石室的盡頭,有道模糊的身影,端坐石床上,相距約五十丈,有些看不真切。

  但是,雖然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甫進洞門,一股沉重無比的王者氣息,恍若實質,撲天卷地而來,立刻壓的三人喘不過氣,就連武功最高的楓兒亦不能倖免,連提了幾次真氣,鬱悶的感覺卻越來越重,彷彿只有俯身下拜才能順氣。三人對望一眼,均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駭之意。

  連蘭斯洛這般遲鈍的人,都感覺到了這股懾服力,疑惑的問道:「是什麼人的陵墓,有這等派頭。」

  小草心中再無懷疑,緩聲道:「魔族君主,大魔神王,鐵木真。」

  楓兒呆了一呆,饒是她冷靜過人,乍聞此名,還是當場呆住,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蘭斯洛的反應卻很奇怪,只見他收起戲謔的表情,神情肅穆的連叩三個響頭。

  這反而把小草弄呆了,對人類而言,大魔神王代表著殺戮、死亡,是罪惡的化身,而鐵木真這個名字,更是魔中之魔,不管是什麼人,聽到這個名字,都會神情緊張地擺出戒備的架式,像楓兒這樣,那是正常的反應。

  這位魔王的一生,充滿了神秘的色彩,事實上,對魔族而言,這名字也是個禁忌,自從魔族退回魔界,幾個首領就聯合發佈了箝口令,不准任何人再提到,違者殺無赦,所持的理由,似乎是,因為他敗給了人類,是魔族的恥辱。

  那麼,蘭斯洛的反應,又是該怎麼解釋呢?這個「本大爺」的個性幾乎是狂妄自大了,偶爾談論到史上的成名英雄,他都嗤之以鼻,再不然,就是「雖然肯定他的作為,但本大爺也做的到,沒什麼了不起」,從未見他對什麼東西表示敬意,又怎會如此尊崇這個魔王呢?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拜的是什麼人啊!」蘭斯洛磕完了頭,小草疑惑問道。

  「知道啊!老頭子曾說過他的故事,鐵木真是天地間一等一的英雄好漢,我拜他幾拜,瞻仰一下,也是應該。」蘭斯洛一臉「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回答。

  小草疑雲滿胸,蘭斯洛的老師,究竟是什麼人,怎會有如此觀點,莫非,是知道了那一段失落的歷史……

  楓兒擔心石室中伏有機關,默默向亡者祝禱一番,將劍收起,趁那兩人還在說話,獨自向前探索。

  火光輝映之下,楓兒發覺石室的兩邊牆壁,全都密密麻麻的寫滿文字、圖形,好奇心起,湊近看了看,才瞄了兩行,不由得驚呼出聲。

  「什麼事?」

  「楓兒你沒事吧!」

  蘭斯洛、小草聽得驚呼,也是給嚇了一跳,忙跟過來,發覺楓兒的眼光牢牢盯在壁上,也跟著看過去,一窺之下,登時如遭雷殛,一齊驚叫。

  石壁上,凌凌落落地放,著些奇怪東西的碎片,碎絲帶、斷成兩截的法杖、聖靈石的碎塊、某種刀劍的一部份……約莫八九樣東西,沒有一個是完整的,可是,儘管已是廢物一堆,三人依舊可以感受到,那些非同小可的殘留氣息,足見當年的威力。

  特別是小草、楓兒感覺最為強烈,出身魔法世家的小草,一眼就可以肯定,那裂作兩段的琴弦,只要稍加接復,便是難得一見的魔曲樂器。就算是那些已成粉屑的精靈水晶,只憑那殘存的聖光,已是一級的伏魔至寶。

  楓兒浸淫劍道多年,也曾換過多柄上好名劍,卻從未看過如此清澈冷冽的劍光,只要將這碎片投爐重煉,必是絕世神兵。

  在旁邊的壁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大字。

  「孤峰血戰,擊殺敵人多名,留其兵器以為念。」

  只用「敵人」,卻不說「強敵」,留言人睥睨天下的遺意,狂的令人無法置信。

  小草約略看的出這些物品的來歷,也就是因為看的出,她蒼白著臉,喃喃道:「十二強者,是十二強者。」

  在九州大戰中,有一些絕頂高手,與魔族激烈抗戰,他們分別在武道、魔法上,有卓越成就,這包括了名聲最響的「二聖、三賢者」在內,與另外幾名正道、邪道的高手,共有十二名。

  他們在大戰中有著卓越的貢獻,為了抵抗魔族,這些人一一犧牲了,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之中,為了紀念,後世尊稱為「十二強者」。

  十二強者的記錄,存在於不少典籍之內,小草就對每個人的事跡耳熟能詳,但卻有點疑惑,在當時,與這些人齊名的高手並不少,對戰爭的貢獻相若,彼此的修為也相近,為什麼只有這些人被列為十二強者,而且,那些未被列名的人,居然半點抱怨也沒有,這與素來好爭名的人類社會不符。

  再者,十二強者的各場戰役,典籍上清清楚楚,但是,對於每個人戰死之役,卻語意不詳,匆匆一筆帶過,甚至沒有記載,從這裡面,小草已經嗅到不尋常的氣味了。

  對於這段疑似遭到竄改的歷史,小草曾有種種推想,現在,她知道答案了。

  無怪當年三賢者誅殺天魔後,落落寡歡,從此未再提起相關的一言半語,因為,當年參與誅魔之役的,不是三賢者,而是十二強者全數動員,經過一番血戰,九名強者全數陣亡,三賢者只是其中的倖存者。

  三賢者是何等人物,餘下的九名強者,能與之並列,足見彼此修為相差未遠,單只是西王母、龍騎士,便已是曠世難逢的絕頂高手,何況其他,這十二個人中,隨便挑出六個人,只怕已足夠將如今的風之大陸,掀去半邊。

  可是,這許多高手聯手,合攻一人,居然還落了個慘勝的結果,十二強者給擊殺九個,僅有三賢者能全身而退,這固然可以看出三賢者的高明之處,那麼,締造出這種戰果的人,又是何等的偉大啊!

  史書對那一戰的記錄,雖然只有寥寥幾句,卻可看出當真是慘烈無比,直讓天為之哭,遙想昔人風範,小草不禁神往,不管鐵木真是多殘忍的惡魔,只看他以一敵十二的豪氣,便足以氣蓋千古,不朽於青史了。

  往左看去,又是一段文字。

  「鐵木真得挫眾敵,盡窺諸門雜技,雖未足與議也,後世小子習之,亦足以建功立業,成一方之雄,茲將戰中所見錄下,盡繪於左。」

  後頭,便是連篇文字、圖形,例如說,「焚城槍法,龍族武學,剛猛迅捷,交戰半日後,分其心神,破招殺之。」跟著,便寫著「盡破焚城槍法一百零八式於此」,畫出圖案,寫明此招厲害之處,如何修練,又要如何破解,每一處皆註解仔細,儼然就是一套綜合秘笈。

  一幕幕的解說,看的人眼花撩亂,小草不通武學,卻也知道這是無上瑰寶,而最後面幾篇,則是寫了幾個已然失傳的強力魔咒,自然也附了怎樣修習,如何與簽訂契約的法門,看的小草眼發異彩,捨不得移足。

  眼見兩個人皆如疑如醉,蘭斯洛暗暗好笑,他武功、魔法皆不成,這些東西對他而言,誘惑力不至於太大,隨意漫步,想找找看三賢者的武學,哪知從頭到尾,數十項絕學,就是沒有與三賢者相關的資料,只是在左面最後牆壁,寫著:「三賢者未死,其技當不至失傳,無須重抄於此。」

  蘭斯洛心想,這鐵木真也是個怪人,居然擔心對手給他殺了之後,一身武功就此失傳,還特別將這些功夫抄寫壁上,遺留世人,當真是古怪到了極點。

  可是,也真奇怪,一個垂死之人,會有能力寫這麼一大堆東西嗎?精神未免也太好了吧!想來,定是雙方激戰之後,鐵木真給打成重傷,躲於此地,三賢者隨後追到,因恐逼虎跳牆,遭他絕命反撲,索性以咒術封起洞門,候其傷發而亡,而鐵木真內力深厚,不至於立刻斃命,嚥氣前留下了這許多東西。

  看完左邊,蘭斯洛逕自步至右方,細觀起來,那只有一堆文字,不見圖形,唯恐有字不識得,硬是把沉迷在魔法中的小草給拖了過來。

  「余受叛徒暗算於先,復力戰十二強者於後,神枯力竭,行至此地,氣血沸騰,不克自制,即當大歸,憾有未了心事數件,故留書於壁,以傳後世英傑。

  入此室,拜吾遺體八十一,起出天魔古經,即為我魔族第三十三代大魔神王,持歷任魔主加護,光我魔族,魔照天下。玉盒內藏魔血三滴,九天冰蟾一隻,習我天魔功者,飲魔血通九大經脈,杜絕後患,後可依法修習。九天冰蟾,療絕症,化萬毒,奪天地之造化,望後輩善珍使用。

  余誤殺摯愛,心如死灰,蒼天戲弄,更無生趣。畢生學武,所為何事?能與天下英雄生死一博,暢然快哉,不枉此身矣。生為帝王,死於沙場,馬革裹屍,亦得其所,環顧前塵,叱吒風雲,盡握人間興衰無數,鐵木真此生無怨。

  死時方悟,世間浮華,到頭皆空;皇圖霸業,難了恩怨,付之一笑,消於塵土,不過螻蟻等閒事爾。縱有蓋世武功,通天權勢,難挽五百載光陰,畢生遺憾,難悔當初。

  鐵木真絕筆」

  原來是遺書。

  驚人的事實,又爆發一項,從遺書內容得知,在力戰十二強者之前,鐵木真已受暗算,負傷在先,之後又與十二強者大戰,尚有如此戰績,鐵木真一身的修為,非獨空前絕後,簡直已經到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了。

  看來,這位魔主的一生,也是多彩多姿了。「誤殺摯愛」,不知是怎樣的一段愛情故事?「蒼天戲弄」,又是怎樣的戲弄法?他武功蓋世,權勢通天,卻惋惜難挽回「五百載光陰」,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最令小草感到不解的,是最後的那一句「難悔當初」,這是什麼意思?

  既是後悔,一般人只說悔不當初,何來難悔當初,他難悔些什麼?這一切,只怕隨著他的長埋荒塚,而永成謎題了。

  小草沉吟未果,卻發覺一旁的蘭斯洛,滿臉興奮,高聲笑道:「九天冰蟾,九天冰蟾啊!紫鈺小姐有救了。」

  這句話點醒了小草,要醫治紫鈺的病,非九天冰蟾不可,此物世間難尋,便是殺入魔界王城,也未必能找到幾隻,哪想到今日機緣巧合,竟會在此發現,紫鈺生機有望了。

  放眼四望,看不到什麼特殊的佈置,可能要如遺言中所說,對其叩首八十一,方能發現,這是所有前輩高人,愛用的怪僻。

  蘭斯洛、小草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每走一步,那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便越益加強,令人喘不過氣來。因為不敢侵犯遺體,所以兩人在相隔十丈之處停下腳步。

  前頭擺放了一張石床,石床之上,是一套巨大的黑色鎧甲,瞧不出是什麼材質,顏色黑漆漆的,一層奇異光澤通體流動,彷彿有生命一般,絕非凡品。盔甲上破損多處,佈滿了多種兵器的傷痕,可以看的出那一戰的激烈,特別是頭盔上的大裂痕,尤其怵目驚心,而胸口的一個大洞,由前胸透至後背,說不定便是致命傷。

  而在盔甲之後,令萬物俯首下拜的威嚴氣息,恍若千斤大石,讓所有接近的人,如遭法術定住一般,給壓迫的動彈不得。

  「是黑魔鎧。」小草低語道。

  鐵木真在繼位的當天,穿戴上了魔界名匠隆·貝多芬打造的無雙鎧甲「黑魔鎧」,此後一生未有脫下,也因此,無人得知其真面目究竟為何?

  可能是覺得死了還穿鎧甲,是件累人的事,所以鐵木真在死前,還是卸下了這身戎裝,把覆蓋他多年的黑魔鎧脫下,整齊地放在身前。

  兩人心中都是同樣的想法,人死已近兩千年,卻仍能散發如此氣勢,何況是生前,這麼一想,對於他那不可思議的修為,也就不那麼驚訝了。

  「鐵木真老前輩,我不是魔族,所以也就不必稱你叫陛下了,後生小子蘭斯洛,這廂有禮了。」

  蘭斯洛虔誠的合掌揖拜,他個性便是如此,雖然說對方是值得尊敬的人物,也不必在那邊掉書包,直接說便可以了。

  小草明白兄長的個性,只看他把「本大爺」改成了「我」,甚至還自稱「後生小子」,就知道他對鐵木真的確是很尊敬的。

  「你的天魔功,可能很厲害,但反正我不想替你光大魔族,無功不受祿,也就不練了。」蘭斯洛輕描淡寫的說著,把可能以令他無敵於天下的蓋世武學,不當一回事的推開。

  「但今天為了救心上人,就借你的九天冰蟾用用,您老人家英雄一世,該不會跟我們後生晚輩計較這些小東西吧!反正您在這裡坐了那麼久,也沒半個客人來,今天我們來陪陪您,您就把東西當作見面禮吧!」說完,神情肅穆,開始磕頭。

  小草聽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傢伙真是標準的山賊個性,連死人的便宜也占,倘若鐵木真死後有知,拜他遺體的竟是這種無賴,鐵定會氣的跳起來,拔劍追殺蘭斯洛。

  八十一個響頭磕完,蘭斯洛站起身來,發覺四周並無異樣,怪叫一聲,哭喪著臉道:「

  有沒有搞錯,死了還晃點別人,騙人家磕頭,這魔王真是惡到極點了。」

  話聲方落,一個石台,緩緩升起於面前。石台之上,放了一本手卷,一個玉盒,蘭斯洛湊近觀看,發黃的手捲上,寫著「天魔古經」四個黑字,看來甚是古老,不知多久歷史了。

  玉盒中,一個小磁瓶,一隻通體碧綠,眼睛朱紅的玉蟾,籠罩在一層淡紅色的光罩之下,穩穩放著。

  「九天冰蟾!」蘭斯洛大喜,伸手去拿。

  「不可。」小草出手攔阻,說道:「九天冰蟾,與外界大氣接觸,一刻鐘內立刻失去作用,化為輕煙,所以必須以真氣化罩來收藏,你現在取出,還來不及送到,東西就沒了。」

  「那怎麼辦?」

  「沒別的辦法,把紫鈺姊姊帶來,就地服用吧!」

  蘭斯洛有些遺憾地放下手,瞥見旁邊的天魔古經,眼睛滴溜溜的打轉,臉上浮現了邪惡的笑容。

  「你……你不是說不想練的嗎?」小草驚道。

  「哎呀!只是看一下而已,不算練,你不要妨礙我純潔的求知慾。」

  小草嘴上說不要,卻沒有認真阻攔的意思,也很想看看,這天下第一武學,到底是什麼模樣,同時,也可解開所謂的天魔經之謎。天魔功,是魔族至高無上的武學,歷代非王族不傳,讓魔王的血統,永遠稱霸於魔界。

  天魔功,記載於天魔古經,而其中,有條神秘的傳說。據說,若是從抄錄本,或是後人口述,而修習天魔功,功力雖高,卻永難修成最高境界「太上天魔」。

  只有每一任的大魔神王,能夠直接從天魔古經依法修練,是以古經僅傳繼位者一人,也是大魔神王始終能統御群魔的理由。

  到底古經裡面,有什麼不同點呢?那個修成最高境界的訣竅是什麼?這是千古以來,魔族的一大謎團,魔族固然好奇不已,便是其他的各種族,也曾有過無數推測,而這個秘密,馬上就要揭曉了。

  解開束書的絲帶,蘭斯洛打開了第一頁,當兩人看清了裡面的字,不由得面面相覷。

  第一頁中,一行血字,看來怵目驚心。

  「欲修練天魔功者,需以人生的一部份,作為交換。」

  小草歎息道:「原來如此,這是所謂的咒禁武學。」

  天地間,有某些物品,受到某些詛咒的纏身,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個人的理想,然後讓宿主遭到生不如死的命運。

  這類的東西,在魔導士的世界裡,常有所聞,有許多不肖術者,藉著這類的魔器,來完成自己的私慾,但後果往往都是很悲慘的,與惡魔簽訂契約,無異與虎謀皮,最後當然不得善終。

  「這就是天魔經的秘密了,無怪非經書在手,不能修練最高境界,原來是這等因由。」

  「仔細想想,魔族的大魔神王,好像沒幾個是壽終正寢的,真是悲哀。」

  「這種武功,就算能練到天下第一,我也不要。」蘭斯洛搖頭道。

  的確,就算武功無敵於天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詛咒反噬,這種膽顫心驚的日子,只怕是生不如死,縱使權勢再大,也沒有意義。

  這可能是上天給人們最大的一個玩笑,讓你在一段時間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告訴你在多久以後,你的生命將要終結,這樣子的生活,你要不要。

  無疑的,蘭斯洛、小草是不要的。他們也想不出,什麼樣的人,會去練這種功夫。

  很惋惜地合上經書,重新放好,蘭斯洛的眼睛又亮了起來,看往黑魔鎧的背後,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怎麼樣,現在,歷史的謎題,只剩一個了。」

  「這樣很不道德,人家會生氣的。」小草嚴詞推拒,眼中卻閃著狡獪的笑意。

  鐵木真的真面目,也是一個大謎題,今晚已經解開了這麼多疑團,如果留下這一個,總覺得有點意猶未盡。

  「怎麼樣,做不做?」早就看穿了小草的動搖,蘭斯洛笑道。

  「嗯……他老人家英雄一世,我們只看一眼,他應該不會跟我們一般見識的。」果然有其兄必有其弟,小草把某人的無賴學了個十足,標準山賊個性。

  默默祝禱了一番,大意是「不要見怪,反正您老人家是英雄豪傑……」之類的話,兩人躡手躡腳,很小心,卻又不約而同的繞到石床後方,快速一瞥。

  原本打算只匆匆看一眼的,卻在瞥見之後,目光給牢牢定住,再也不能移動半點。如果說入洞以來,一切的東西都讓他們震驚,那麼,在這一刻,所有震驚,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對於鐵木真的身份,一直以來眾說紛紜,隱居千年的老魔、來自天外的怪客、由咒禁法所甦醒的怪物、太古魔法所造的特殊生命體……,真個是千奇百怪,一般來說,人們都相信,鐵木真的面目、身體,定有不能見人、猙獰醜惡之處,否則何須終生穿戴黑魔鎧,不敢現面。

  可是,沒有一種說法,曾經想到,黑魔鎧下的真相,竟是這樣。

  在石床之上,大魔神王鐵木真,身體無半分腐朽,神情安詳,猶帶半絲笑意,端坐床上,彷彿只是深深的睡著,而非死去。

  這個名震千古的魔王,看起來渾無半點怕人之處,除了頂上的一隻角外,全身與一般人類無多大分別,纖弱的膀臂,和巨大的黑魔鎧一比,顯得額外瘦小;蒼白的臉孔,雖不算是英俊,卻也是白淨清秀,讓人看不出,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會有這等高的能為,開疆拓土,締造魔族不朽的傳奇。

  但這並不是令蘭斯洛、小草吃驚的理由,讓他們深深為之震撼,無法發出一言半語的,是眼前的這具身體,不是什麼「老前輩」,而赫然只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

  不會錯的,雖然因為經歷許多滄桑,讓他的臉龐看起來顯得老成,但那瘦弱的身體、表情裡那股未脫的稚氣,清清楚楚的讓每個人知道,鐵木真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不,不該說是少年,十二、三歲的年紀,認真來說,根本就只是個孩子,應該還天真的歡笑著,悠然不知世間愁的年紀。

  無怪三賢者不願提及此事了,他們乃一代宗師,不願如所謂的人類正史,信口雌黃,可是,他們又哪裡說的出口,合十二人之力圍攻的,竟只是名孩童,就是大勝又有何光彩,更何況勝的如此慘烈。

  回憶史冊中的記載,鐵木真在位僅有五年,這麼說,他繼位時才不過八、九歲而已,難怪他要藏身黑魔鎧,不以真面目示人,以免讓部下心生輕視之後,有不軌的意圖。

  這樣的謎底,兩人不禁悵然若失,比起鐵木真堂堂正正,以一敵眾的光明作風,人類史上的英雄、賢者,居然要事先暗算,再群起圍攻,事後又歪曲事實,抹煞對方的存在,實在是太卑鄙了。

  當然,那時的情況,並不是單純的較量技藝,而是形如兩軍交鋒,一切以得到勝利為最終目的,在「兵不厭詐」的大前提下,任何手段都是被允許的,所以十二強者並沒有做錯。

  這些小草也明白,可是,儘管理智這麼告訴自己,她還是無法從那股自我嫌惡中釋懷。

  「好過份,他明明只是個孩子啊!」想起當初的那場血戰,這孩子是怎麼樣的拖著傷疲的身體,周旋於十二強者之間,試圖開出生天,小草就有種想掉淚的衝動。

  蘭斯洛的心裡,又是另一種心思。照年紀來算,他較鐵木真年長八九歲,而後者早在十歲之前,便已天下聞名,成就一番大事業,十五歲前,已是打遍世間無敵手,相較之下,自己實在太沒用了。

  「大丈夫當如是也,有朝一日,本大爺也要憑這一雙手,開拓出我自己的事業,也要學學他,打遍天下無敵手。」

  遙想前人,雄心不已,蘭斯洛胸中儘是豪情壯志。

  「小姐,公子,該走了。」看見兩個人愣在那裡,楓兒出聲喚道。

  石壁上的武功太過博大精深,縱使鑽研個三、五十年,也未必能窮究其中一門,只好粗略記下,待日後再行研究了。

  「嗯!是該走了,等一下找到紫鈺小姐,大家再一起來好了。」想起了紫鈺的病,蘭斯洛清醒過來,直嚷著要出去。

  恭謹的拜了幾拜,小草再次揚起手臂,頌起出洞咒文。

  「解除千年的封印,重開通往禁忌的道路,繼起宇宙繼起之生命,西哩嘩啦轟通誇媽,我是你媽媽,奉阿里巴巴之名,芝麻開門。」

  不難想像地,爆笑聲再次迴響於洞中。

  天色黎明,初升的朝陽,綻放出和煦的金芒,照映在胡水上,粼粼金光,萬頃碧波,把寧靜的西湖,締造出一片瑰麗風光。

  嘩啦嘩啦,一道水柱沖天而起,噴的老高,水柱中,三道人影,狼狽地跌入水裡。

  「搞什麼鬼,楓兒,你選的是哪門子的出口。」

  「不要亂叫,能出來就已經不錯了。」

  「已經不錯!什麼鬼話。」蘭斯洛吐出口裡的湖水,大聲埋怨道:「都是你的鬼主意,說什麼從這邊出來最接近岸邊,結果呢!這是湖心……湖心耶!」

  「計算錯誤了嘛!」小草吐了吐舌頭,努力的划水,這趟杭州之行,泳技大有精進,「

  人有失手,馬有亂蹄,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

  「掉芝麻!這種差錯夠讓燒餅也掉下來了。」

  儘管泡在水中,蘭斯洛的火氣絲毫不減,一面游水,一面開罵。小草充耳不聞,自顧自的打水,楓兒還是靜靜的泡在一旁,不發一言,以她輕功,自可凌空虛渡,掠水過湖,只是見這兩人鬧的興起,不好意思打斷而已。

  適才三人出石室後,地洞範圍遼闊,廣及湖底,根本搞不清楚東西南北,小草硬說東面離岸邊比較近,堅持要從那裡上去,蘭斯洛本來也沒什麼意見,反正這會兒有個「人形挖土機」,從哪邊出來都是一樣。

  哪知道,地面一給打通,立刻便是大水淋頭,三人給沖得七葷八素,差點便做了魚蝦的夥伴,定睛一看,位置不偏不倚地恰在湖心,離周圍湖岸遠個十萬八千里,又是一段長途泳程。

  正給淹得昏頭轉向,後方忽然傳來一聲吆喝。

  「怎麼搞的,這麼倒楣,一出船就遇到落水的,還偏偏就是你們兩個倒楣鬼。」

  一葉扁舟,快速地劃了過來,停在三人旁邊,小船上,一個船夫撐著船篙,搖頭道:「

  真是倒楣,看在大家舊識一場,順道送你們一程吧!」

  七手八腳地上了小船,船夫唱起悠悠船歌,朝岸邊劃去。

  沒等坐穩,小草習慣性的,檢查船底是否有破洞,恰好看見蘭斯洛也是同一舉動,兩人目光相觸,不由哈哈大笑。

  經歷了一晚的生死凶險,能夠重出地面,真有再世為人之感。想起初遇時,也是這樣搭船落水,上的也是這船夫的船,今番重上「賊船」,而兩者之間,已不知經歷多少滄桑了。

  三人彼此對坐,相顧默然。僅僅相隔一晚,相互間的關係,已產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面對這種轉變,每個人都有些難以適從。

  小草靜靜思索著母親的隱語,在迴光反照的剎那,她陡然悟通了,母親想說而沒有說出口的心意。並非是雷因斯·蒂倫的女王,而是身為一個母親,真正的心意。

  依照每種花卉的代表語,野薔薇是「自由」,艾草是「穩靜、幸福」,谷中百合是「重獲快樂」,木瓜花是「勇氣」、玫瑰葉片是「期待、希望」,將這些花語組合起來,小草可以很清楚的明白,母親一直想告訴自己,別向所處的環境低頭,勇於爭取自己的東西。

  身為雷因斯·蒂倫的女王,母親也是很困惑的,她知道這樣的作法大有問題,「不應該為了大多數人的幸福,而強迫犧牲個人的幸福」,這種靠著犧牲某些東西換來的慈悲,只是個假象,終有一日,這個想法會造成更多數的傷亡。

  雖然有了這種體悟,但是母親並沒有將之扭轉的能力,王室的傳統,根深蒂固,決不是輕易說改就改的,所以,母親把希望放在下一代,努力培育著優秀的繼承人,一個能夠透過事實,看清真實,不為陳腐規條所限制的女王,她勇敢爭取自己的權利,為已經朽化的雷因斯·蒂倫注入新血。

  就是基於這樣的心理,母親把對女兒的關愛,藏在冷冰冰的面孔之下,故意擺出那樣的面孔,不斷的刺激小草,目的就是希望小草在這樣的過程中,由對母親的怨懟,產生對整個體制的懷疑。卻藉著每年的生日禮物,不斷地告訴女兒,「你是媽媽不及的希望」、「勇敢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得到自由吧!」、「去找尋你的幸福,真正的幸福」。

  自己會離家,千里跋涉到杭州,母親早就料到了吧!早在幾百年前,她就作過同樣的事了。

  離家到杭州、遇見蘭斯洛、開啟雷峰寶藏的秘密、學會使用聖力……

  小草相信,這些事情並非偶然,冥冥天意中,有只無形的黑手,操縱了這一切。

  當使第一次用聖力,將蘭斯洛由死亡邊緣拉回的時候,專屬於蘭斯洛的回憶,對小草的關愛、擔心楓兒的心情、為了保護家人不惜生命……許許多多難以開口的情懷,藉著精神的共鳴,全數流進小草的腦海裡,在剎那間,她明白了雷因斯·蒂倫聖力的真相。

  據說,雷因斯·蒂倫的聖力,是諸神留下的遺產,效力猶勝最好的回復咒文,可治癒各種絕症、重傷,可是,卻很少有人知道,在使用聖力的同時,受救人的記憶,會流入施術人的腦裡。

  所謂的聖力,其實是種昇華後的回復咒文,藉由施術人的慈愛之心,與受救人產生共鳴,修復破損肉體,同時分享受救人的種種痛苦心情。

  不知是誰曾經這麼說,雷因斯·蒂倫王家的力量,是慈母的力量。的確,它不只是修補肉體上的傷害,它甚至連破碎的心靈,也要一起填補。這也就難怪每一任女王都不長命了,在大量消耗生命能源以後,還得承受種種心靈上的痛苦,心力交瘁,壽命當然大幅縮短。

  就是因為聖力是這般慈祥的力量,所以想要使用,便必須知道,要怎麼樣去愛一個人。

  怎麼樣為了真正心愛的東西,甘願放棄自我的福利;寧願流著眼淚,也要笑著目送某人離去;為了所愛而忘卻自身生死;以無私的心,去愛護某樣東西。而這些事,以前的莉雅是不會懂的。

  可是現在的她懂了,當她化身為小草以後,她學會了愛人的方法,從而愛屋及烏,能夠推愛於人,真正具備了使用聖力的資格。

  愛,應該是發自於內心的東西,基於源自內心,淺淺的慈愛之心,而對身邊人的痛苦,起了同理心,因而關懷彼此,這是純出於天然的東西,無法刻意去做的。雷因斯·蒂倫的作法,無疑是走火入魔了。

  把一切的希望放在下一代,這種作法看似不負責任,可是,有些事情也的確是需要長時間的,不管是怎麼樣厲害的魔法,還是無法瞬間讓小幼苗,長成千年老樹,要對雷因斯·蒂倫做意識改革,非得要兩、三代的時間。

  改革的路很漫長,也是難以想像的艱苦,母親一定也很矛盾的,她希望女兒能繼承這個志願,卻又不忍心讓女兒為此辛勞一生,所以,才會選了向日葵、草織蚱蜢,做生日禮物。

  向日葵的花語,是「有你在身邊,就覺得很溫暖」,草織蚱蜢呢?小草彷彿看到,媽媽的臉上,充滿了溫暖的笑容,拚命的在一旁打氣,「跳啊!跳啊!跳出來吧!」

  是的,媽媽把選擇的權力交給了自己,端看自己的想法而定,可以選擇走上漫長的改革道路,或者,乾脆勇敢的跳出來,管他雷因斯·蒂倫怎麼樣,去尋覓個人的幸福,只要自己能得到幸福就好了。

  媽媽臨終的遺言,「去做你該做的事」,就是這個意思吧!一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媽媽還在為女兒的將來,擔心不已,而努力的把最後的關心,傳達給她。

  為什麼以前沒能夠發現呢?每朵花的花語,不過是個簡單的常識,自己早就知道的啊!

  為什麼沒有早點看出母親的心意呢?如果能早點想到,整件事會有許多的不同吧!

  小草有點遺憾,沒有能夠向媽媽道歉,為了自己這些年來的不懂事而道歉,不過,那已經無關緊要了,她依稀能聽見,媽媽開心的笑著說:「沒有關係唷!因為你已經知道了嘛!

  雅雅永遠都是媽媽的乖女兒,只要你能幸福,媽媽就很開心了。」

  偷偷望了蘭斯洛一眼,在這一刻,小草已經抉擇了自己的未來,然而,她尚未料到,自己選擇所帶來的影響,將在兩年後,波及整個風之大陸。

  「大家不要那麼沉默嘛!能成功出來,不是應該高興一點嗎?」打破沉默的是蘭斯洛。

  打從上船以後,小草便一個人坐著傻笑,若有所思;楓兒則是冰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這種詭異的情況,讓他覺得有點難以忍受。

  「我……我有個妹妹。」經過了漫長的回憶,楓兒開口了。

  「從小我就很疼她,我們的感情也很好。」楓兒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些,經歷了這麼多事,她已忘了什麼是笑容了,只是,對於這兩個僅剩的親人,她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他們。

  「在王城被破的時候,她和我一起被捕……」

  小草「啊」了一聲,以楓兒的遭遇之慘,她妹妹既然也是落於敵手,相等待遇之下,恐是下場淒涼。

  「她現在可能還在王城裡頭吧!我放心不下,想去看看她。」楓兒說著,伸手解下頸項的圈帶。

  蘭斯洛這才想起,既然楓兒已經恢復為人類,哪有戴著項圈的道理,這豈非天大的侮辱,很是尷尬地伸手去接,哪知卻接了個空,楓兒將解下的項圈,慎重的摺好,收入懷中。

  高傲若雪的臉頰,很難得地浮上一抹緋紅,楓兒細聲道:「謝謝你們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這個項圈,對我來說,是個很寶貴的回憶,我會好好收著它的。」

  東風輕拂,湖麵湯漾,黑瀑般長髮隨著飛揚,修長的手指,拂開了紛亂的髮絲,楓兒緩道:「我要走了,等到該了斷的事,有了個段落,我會再回到你們身邊的,到時候,我會再請你們為我戴上這個。」

  「別了!請保重。」

  語罷,楓兒飄身向後,整個人就如獵取魚兒的鷂鷹,掠水急揚,輕盈的好似根羽毛,在水面幾個起落後,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ark17303 發表於 2007-10-31 21:19
銀河篇 第八章 卻問何日君再來(下)


  「走了……楓兒走了……」受到這快速的生離所震撼,蘭斯顯得有些失神。

  與粗豪的外表不同,蘭斯洛其實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儘管平日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他的確為楓兒的的離去,而受到打擊,心裡好像失落了什麼東西,一片空蕩蕩的。

  在蘭斯洛的感覺裡,大家好像會應該一直在一起的,他、小草、紫鈺、楓兒,像是個密不可分的群體,就算是以後闖蕩江湖,他們也會一直在一起嘻嘻笑笑,打打鬧鬧,過著熱鬧而又充滿欣愉的日子,而這樣的日子永遠也不會結束。

  蘭斯洛沒有想過什麼「齊人之福」,只是單純地覺得,大家不會分開。

  後來知道了小草的處境,他為此感到苦惱,蘭斯洛喜歡紫鈺,卻又不想讓小草離開,他與小草之間感情,超越情侶、知己,現在的小草,對蘭斯洛來說,幾乎是半個身體,一旦少了她,蘭斯洛不敢想像自己的生活會變成怎樣?

  可是,能留下小草嗎?這與取捨的問題無關,小草的本身,有著許多客觀條件上的阻礙,除非她自己願意,沒有人有這個資格,強自挽留她,蘭斯洛也是一樣。

  為此,蘭斯洛的心裡,已有與小草分別的預備了,只是,再怎麼都沒想到,首先與他們生離的,居然是楓兒,這令蘭斯洛悵然若失,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喂!臉色不要那麼難看嘛!楓兒只是暫時離開,以後還會再遇到她的。」小草安慰著蘭斯洛,心下頗有感歎。兄長外表豪邁,內心情感卻是纖細,這樣的個性,到底好不好呢?

  「誰的臉色難看了。」蘭斯洛強辯道:「我只是想起來,她就這麼跑了,這幾個月的食宿費都白花了,非常肉痛而已嗎?」

  「哦!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哪像你還笑的那麼開心。」

  「我笑,是因為有值得開心的事啊!」

  小草已有所決定了,她要接下母親的擔子,為雷因斯·蒂倫的將來而努力,也為自己的將來而努力,不再以逃避的方式面對命運,只要是真心想要的東西,她決不放棄,要好好地與頭號情敵,來局情場大戰。

  不過,在這之前,是得回宮廷一趟,好好為往後幾年的大計,做些佈署,來場雙贏的戰爭。這條路很艱苦,但是小草充滿了信心,她有著足夠的支持力量,支撐她走下這條路的。

  扁舟靠岸,船夫搖著船歌,再度啟程。

  蘭斯洛有些擔心的看著小草,小草會意,抿嘴笑道:「別擔心,我會再多陪你一陣的。」

  話還沒說完,周圍的樹林裡面,突然冒出了大隊人馬,將兩人團團包圍住,看服色,是艾爾鐵諾帝國的正規軍,個個氣勢洶洶,不知所謂何來。

  蘭斯洛習慣性地把小草護在身後,全神戒備,只要對方有些許異動,便要搶先發難。

  雙方正自僵持,一聲嘹亮語音響徹樹林,「艾爾鐵諾政府,恭迎莉雅公主回宮。」跟著,一道雪白騎影,自林中竄出。

  蘭斯洛、小草俱是一驚,他們行蹤一向低調,小草又從未洩露過身份,怎會為人知曉,莫非艾爾鐵諾情治單位,神通廣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小草心知有異,本想胡亂應付幾句,待看清了馬上身影,登時倒抽了口涼氣。鐵面雪衣,劍眉朗目,厲如寒星,剛毅的線條,不怒而威,特別是臉上的金屬面具,這是為國際間所盛傳,某個人的特有記號。

  「周大元帥。」錯不了,衣著可以假冒,但那種胸懷十萬兵甲,指揮若定的氣魄,是假不了的,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鐵面神將,周公瑾。

  小草確實大吃了一驚,艾爾鐵諾五大軍團長的身份,非同小可,若是論起手上掌握的實權,甚至還在某些國家的國王之上,而周公瑾的聲譽,早是五大軍團長之首,威震西半大陸,這樣的人,怎會離開職守地,千里跋涉,出現在杭州呢?

  可是,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眼前的情形。武學練到頂峰,高手往往身具所謂「鎖魂」

  之術,能夠憑著靈覺,感應出敵人所在,現時狀態,相距千里而不失。如果是這類高手展開搜尋,自己的行蹤自是毫無保密性可言。

  然而,事情真的只是這樣嗎?小草不以為自己有那麼了不起,會值得這絕代神將親自前來接駕。

  看出了小草眼中的疑慮,公瑾翻下馬背,俯身深深行禮,作為騎士覲見貴族的禮儀,他目前無官職在身,這樣的大禮並不為過。周圍的士兵,連忙單膝跪下,施以參見王族之禮。

  緊抿的嘴角,綻放溫雅的微笑,公瑾溫言道:「公主殿下此番出遊,貴國宮廷曾托敝邦代為照應,公瑾旅經杭州,偶然探得殿下芳蹤,久聞才女之名,響徹大陸東半,特來護駕,趁此一睹殿下丰采。」

  代為照應,哼!怕是要求引渡自己回國吧!小草看看自己滿身濕透的樣子,活像只落水狗,把手一攤,苦笑道:「莉雅這等狼狽樣,怕是有辱元帥尊目了。」

  「殿下說笑了。」

  公瑾仔細地打量兩人,打他二人進入杭州城以來,公瑾暗中窺視不知多少次,卻是到此時,雙方才正式碰面。

  蘭斯洛能活著離開雷峰塔,赤先生一黨無疑是失敗了,看來,自己是低估這兩人聯合的力量了。塔底的十方血囓陣、聖光封印,突然間感覺不到半點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莫非是蘭斯洛誤打誤撞,以血開路,解開了陣勢,可是,看這兩人衣衫單薄,要說是取得了寶物,卻又不像啊!


  蘭斯洛回瞪著公瑾,他不喜歡這個人,自雙方一見面開始,他就有種強烈的厭惡感,一個大男人,好端端的戴個面具在臉上,陰陽怪氣的,十有九成不是好東西,而除此之外,某種潛在的危機感,也讓蘭斯洛如坐針氈,渾身起雞皮疙瘩。

  對於公瑾有禮而不失親切的態度,小草微笑以應。能見到這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物,她亦是尊崇有加,回思公瑾適才下馬時,手不抬,腳不移,一晃眼便已到了面前,單只是這身手,便證明此人成名絕非偶然。

  只是,不知怎地,小草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頭,好似疏漏了什麼似的。

  「此處非是談話的好地方,請殿下移駕驛站,貴國的官員,已恭候鳳駕多時了。」

  「如此便勞煩元帥了,本宮久聞元帥英名,也早希望能請教一二。」

  「殿下謬讚了。」

  雙方一番客套話說完,便要動身,公瑾忽道:「且慢,前些日子,曾有傳聞殿下遭匪徒挾持。貴邦所傳來的疑犯圖像,與這位公子十分相似,為了安全起見,這位公子必須與公瑾往府衙一行。」

  蘭斯洛神色一緊,正欲開口,一隻溫瑩滑膩的小手,緊緊牽住他的手,小草面上堆滿笑容,使了個眼色,暗示別輕舉妄動。

  「元帥說笑了,挾持既是傳聞,怎可輕信。這位公子是本宮的朋友,陪同旅遊多日,請元帥不用多慮。」雖然不明白確切情況,但這周大元帥的一舉一動,皆帶著不尋常的氣息,還是與他保持距離為妙。

  「貴邦的通告中,並未提及公主殿下是與友同行,既然真是殿下的朋友,為了洗清嫌疑,又何懼往府衙一行呢?」

  周圍的兵士,得到了暗示,向前踏進一步,隱隱成了包圍之形。

  看見公瑾微帶譏誚的眼神,小草心下一凜,暗叫不妙,這元帥果是另有圖謀,絕非單純為了接駕而來,而且目標似乎還放在蘭斯洛個人身上,這可奇怪了,左思右想,都找不出這呆子有什麼值得覬覦的價值。

  照情形看來,是很難脫困了,姑且不論周圍的這許多人,單只是一個周公瑾,只怕蘭斯洛再練個一百年,也無法自他手上走脫,與赤先生那般丑角相比,這人的存在無疑是太過巨大了。

  「糟糕,楓兒走的太早了。」若是楓兒在這,至少有一拼之力,不至於像現在這般束手無策,巧婦難為無米炊,有些事,並不是單純憑智慧可以解決的。

  「元帥,本宮已然說過,他是我的朋友,莫非您對本宮的話有所懷疑嗎?」此話可大可小,稍有不慎,可能延伸成國際問題,小草希望能形成一點阻嚇作用。

  公瑾又哪會被這給嚇倒,冷笑道:「殿下,這關係艾爾鐵諾的聲譽,敝國計決不容許無視法治之徒的存在,倘若您因此而有了個什麼損傷,那可就不得了了。」這句話一語雙關,似在警告小草別要妄動,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士兵們又踏前了一步,包圍之勢更密。蘭斯洛沒有動手的打算,倒不是怕了什麼,而是因為若在此處發生糾葛,勢必牽連小草,若是有個閃失,如何是好,反正對方的矛頭看來只針對自己,跟他走一遭就是了。

  不管是什麼樣的龍潭虎穴,只要僅有自己一人,都能履險如夷,蘭斯洛確實有著這樣的自信,雖然在小草的眼裡看來,那不過是種錯覺。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有話慢慢說,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值得那麼緊張的。」

  悅耳的男子聲,稍稍紓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公瑾皺起眉頭,不是因為出現了一個礙事者,而是一群,在語音響起的同時,樹林「希希娑娑」的大批腳步聲傳來,幾隊人馬自四面八方奔出,人也不算是很多,只是恰恰好,把公瑾的部眾圍的密不透風而已。

  一個錦衣公子,緩步踱至場中,笑吟吟的臉孔,依稀有些熟悉,正是那日永福樓上的富家惡少。

  「咦?這小子是……」蘭斯洛一頭霧水,有些弄不清狀況。

  「別作聲,靜靜的看。」小草微笑不語,臉上明顯是鬆了口氣的表情。等了許久,這只王牌終於發揮作用了。

  錦衣公子漫不經心地踱至公瑾身前,欠身行禮,微笑道:「周兄,昔日凌煙閣一別,不覺已近十載,望君風采猶勝往昔,令我好生欣羨啊!」

  「尊駕是……」公瑾搜尋著腦裡的人事記錄,想不起這張臉。略微看看,圍在外頭的人馬,皆別著雷因斯·蒂倫的國徽,陡然靈光一動,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哥哥……你終於來了……哈哈哈……」小草衝上去,摟著錦衣公子又跳又叫,開心的不得了。早在永福樓上,初遇華扁鵲時,她便覺得這男子的眼神好熟悉,是種遊戲人間的淘氣,今番重遇,她便特別注意錦衣公子的眼睛,果然從那抹戲謔的笑意,認出了來人便是她的親哥哥,雷因斯·蒂倫的王子,白無忌。

  「死丫頭,不要亂抱,你幾歲了……」嘻笑聲中,錦衣公子自臉上揭下了一層皮,露出了面具之下,俊逸不凡,充滿魅力的面孔。

  「哥哥,你怎麼找到我的。」

  「哪用的著找你,幾個月來,我一直跟在你後頭。」

  「怎麼可能!我出走的路線很隱密啊!」

  「是嗎?」白無忌瀟灑地把手一攤,曬道:「你隨貨運車偷渡出宮的時候,我和大哥還在城樓上揮手帕呢!只有你一個人沾沾自喜,以為別人不知道而已。」

  「什麼!連大哥也……」

  這大概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小草眼睛瞪的老大,想不到自己的離家出走,從頭到尾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那扒走我旅費的,也是你羅!你的骨肉親情在哪裡?居然讓你唯一的妹妹流落街頭,因為沒錢吃飯給人趕來趕去,還流落到去當小偷。」

  「呃……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嘛!計較太多會生皺紋,這種小事,不要提了。」

  白無忌不好意思說出,那是因為要報復這個妹妹,在半年前學術辯論會的時候,把他準備的資料偷換成色情書刊,出了老大的糗。

  吃力的躲過妹妹的拳頭,白無忌一拱手,笑道:「周兄,舍妹年少無知,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豈敢……」

  「不過……」白無忌收起了笑臉,彬彬有禮的態度,隱藏著無匹的銳氣,正色道:「她作的保證,也就是雷因斯·蒂倫全體的承諾,計決不容絲毫懷疑,這位小兄弟,也不會是什麼惡人,還請周兄明察。」

  白無忌知道蘭斯洛對妹妹的重要,決不允許有半點差錯,是以一開始便擺出了強硬式態,表示若公瑾不肯善罷干休,那面對的敵人,將會是雷因斯·蒂倫全體。

  白無忌口中述說,一雙眼睛看似漫不在乎,卻盯緊了公瑾身上的每一處,謹防對手突然發難。這次來的倉促,所調來的部屬,雖說實力都是國內的一時之選,但面對公瑾這等級數的高手,雙方要是一言不和,動起手來,儘管自己這方人多,只怕還是輸面居大。到時候,只有以人海戰術拖延,護著這兩人逃離。

  公瑾心中卻也好生猶豫,看見周圍這許多人,目光炯炯有神,太陽穴高高突起,顯然是各有所長,功力頗高,而自己在昨晚一戰後,內傷未癒,縱能將這些人一舉殺盡,也要付出極大代價,而此舉無疑是正式與雷因斯·蒂倫反目,雖也無懼,卻是無必要結此強敵,再者,他與白無忌有數面之緣,深知此人的麻煩。

  雷因斯·蒂倫王室的男子,並沒有繼承權,是以白無忌沒什麼負擔,成日縱情酒色,過著讓人皺眉的浪蕩子生活,但是,與妹妹相同,他高超的學識,豐富的內涵,在東方大陸也享有才子之名。

  關於這人的武功高低,魔法深淺,沒有明確資料,唯一可確知的,是他非常會交朋友。

  白無忌生性豪爽,兼之不拘小節,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只要彼此真誠,都肯折節下交。是以交遊廣遍三山五嶽,王侯將相,屠夫小卒,無所不包,影響力廣及海外,惹上了他,比惹上了整個雷因斯·蒂倫還麻煩。

  有他在此,無論如何是動不得蘭斯洛了,也好,雷峰塔底的情形未明,說不定還有要用蘭斯洛的地方,太早撕破臉,並非上策。

  主意一定,公瑾哈哈一笑,回禮拱手道:「本來也就只是小事一樁,只是為了公主殿下的安全,不得不慎重行事而已,既然白兄這麼說,天大的事一筆勾開,公瑾就不多事了。」

  白無忌不講禮節俗套,兩人又頗有幾分相重之情,相互稱兄道弟,反倒不必多鬧虛套。

  白無忌見公瑾願意善罷,心中暗叫僥倖,欠身再是一禮,笑道:「周兄如此英雄人物,無忌早盼能再重睹風采,若不嫌棄,不如共往驛站,大家多多親近親近如何?」

  「不敢叨擾,既然公主殿下安全無虞,公瑾尚有數件公務未了,便先行他往了。」

  公瑾一揮手?犎蛚凰搕U,便要離去,見包圍人眾依舊擺出強烈的備戰架式,毫無讓開之意,心中微怒,冷笑道:「白兄,可是想考驗小弟來著。」

  白無忌命部屬退開條大道,再度揖讓拜謝,道:「不敢,區區淺水焉能困蛟龍,周兄見笑了。今日盛情,他朝無忌自當登門拜謝。」

  「好說了。」

  一聲呼嘯,公瑾一群人就如潮水退潮般,散的乾乾淨淨。

  「呼……好險啊!」

  公瑾一走,白無忌立刻大大地舒了口氣,打兩人對峙開始,他便一直處在巨大壓力下。

  公瑾的能力,他知之甚詳,今次他純為顧慮人情而退,若是雙方扯破關係,說不定這裡連半個活人都不會留下了。

  「大哥……」小草望著蘭斯洛,情形比預期中來的早,兩人終於到了分開的時候了。

  白無忌悄聲離開,揮手命部下們撤至林外,兩個月看下來,他明白眼前這對男女的感情並不單純,以小草兄長的身份看來,不管妹妹做的選擇是什麼,他都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

  「傻瓜!又不是以後見不到面了,這麼緊張幹什麼。」想不出什麼好說的話,蘭斯洛盡力擺出毫不在乎的樣子。

  「你以後會來找我嗎?你不會那麼壞心,把我一個人丟在冰冷的宮廷,找不到伴吧!」

  一反常態,小草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會啦會啦!少說廢話,要滾就趕快滾了。」蘭斯洛一臉不耐,只是揮手叫嚷。

  「你呀!真是一點情調也沒有,真不知道哪個女孩子會看上你?」小草笑道。

  問題的答案,早就揭曉了,她並不是因為這個人會調情才看上他的。

  穿花蝴蝶般貼近,在蘭斯洛頰上印下驚鴻一吻。遭到突襲的蘭斯洛,瞬間楞住了,只聽見耳畔吐氣如蘭,軟語輕喃,「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期待與你的下次相逢。」

  「別了。」小草輕笑著,快步退開,步入樹林,銀鈴般的悅耳笑聲,繚繞林間,久久不散。

  蘭斯洛呆呆地站在原地,自下山以來,從未有一刻,感覺像這樣的孤獨,看著身邊的人一一離去,卻又沒有留住她們的能力,真是難過的想大哭一場。

  小草上了預備的馬車,起駕往接待處而行。

  白無忌見到妹妹回來,反而一臉奇怪的表情,有點吃驚,笑問道:「怎麼?就這麼放棄了嗎?我還以為你會再度私奔呢!枉費我把人都調開的那麼遠。」

  小草微笑,信心滿滿,「從現在這刻起,我要的東西,絕不輕易放棄。私奔太老套了,又容易給人亂扣帽子,當作癡男怨女的範本,我偏偏要光明正大的爭取所愛,等著看吧!」

  白無忌聳聳肩,不做言語,這個妹妹自小古靈精怪,各種點子層出不窮,每當她有這樣的笑容,就是有人要遭殃了,安全起見,閉嘴為妙,省的莫名其妙讓炮口對準自己。

  只是,那個小子也真倒楣,會被這個麻煩女人給看上,無所謂,反正兩個麻煩貨色配一起,從今以後可就熱鬧了。

  是誰說的呢?秋天,是有情人的季節。

  垂頭喪氣的蘭斯洛,回到落瓊小築,想要探視紫鈺,順便商議治病事宜,哪知方進門,小築裡亂成一片,紫鈺在床上昏迷不醒,問了服侍的婢女,都說是蘭斯洛走了以後,小姐突然發病,吐血昏迷,病勢一發不可收拾,短短一晚,竟已宣告病危。

  蘭斯洛這一驚非同小可,不顧屋裡僕役的阻攔,連忙抱起紫鈺往外衝,直奔雷峰塔而去,希望能以九天冰蟾救心上人一命。

  匆匆帶了幾個工具,趕到已成廢墟的雷峰塔,只見已給當地官方畫為禁區,附近大批人群包圍,聲勢浩大,可能是昨夜尋寶者的親屬朋友,發覺家人逾時未歸,過來找尋。

  杭州城警備軍,還守內圈,刀出鞘,弓上弦,全神灌注,如臨大敵,他們接獲嚴令,堅守此地,有人敢下地洞者,格殺勿論,包括他們自己在內。

  這就難怪三人尋寶時,沒有半個阻礙者出現了,不知是什麼人的刻意阻礙,存心掩埋雷峰塔的秘密。

  對防守的士兵來說,這實在是件苦差事,特別是當他們發現,外頭的群眾為了親友安危而焦心不已,卻受到了沒理由的阻攔,焦慮、擔心,逐漸昇華成了憤怒,而且將要沸騰了,眼看就是一場暴動,圍守的兵士,心中皆是大喊倒楣。

  「錢將軍到底在作什麼?難道想要再引發一場暴動嗎?」一名因巨大壓力,而瀕臨崩潰的士兵吼道。

  「該死的東西,自己下了這種命令,卻躲的沒個人影,讓我們賣命,可惡,我就不相信,如果我們都死光了,他還能高枕無憂。」旁邊的士兵,受到同樣的刺激,也是反應激烈。

  不管他們有多生氣,已經魂歸地府的錢繼堯,是不會回應的,事實上,這命令也不是他下的,反正替死鬼的罪名永遠不嫌多,公瑾自然是善加利用所有機會了。

  在一陣你來我往的叫罵後,群眾的怒氣爆發了,他們再也無法忍受,那群擋住去路的陰謀者,眾人拔出兵器,高聲嘶喊,朝圍堵的官兵,蜂擁前去。

  大規模的民變,就此發生,雖然群眾大多通曉武功,亦不乏高強者,卻比不上官兵的組織嚴謹,進退有序,且武器精良,雙方劇烈衝突之下,血肉橫飛,瞬間便造成了大量死傷。

  在一番衝突之後,包圍網終於出現了缺口,湧至地洞口的群眾,輕功高明者,紛紛躍下,要找尋昨晚失蹤的親友。

  蘭斯洛見機不可失,找個空隙,溜進封鎖區域,垂下繩索,緣繩攀下。

  「真是黑啊!怎麼跟昨晚一模一樣啊!」蘭斯洛抱怨連連,手上緊抓繩索,交相攀錯,猿猴般地迅速攀下。

  驚呼、哀嚎聲此起彼落,這地洞的深度著實不淺,輕功的造詣稍差,很容易便摔個筋折骨斷,而不少人成功落地之後,發覺落腳處竟是屍體堆,極度震驚下,慘呼者有之,哀天搶地者有之,還有人當場便嚇的暈了去。

  官兵們全在上面防守,雖然發覺有人闖入地洞,卻也沒人敢下來阻止,上頭交代的命令,是對任何入洞之人,格殺勿論,包括他們自己在內,要是冒冒失失地下去,事後給查出,說不定會給上級治罪,殺人滅口。

  這是官場必然的道理,卻也不能怪士兵們不肯盡忠了。

  蘭斯洛身形敏捷,如頭黑豹般竄高伏低,動作快而無聲,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形之下,往密室潛去。

  他是舊地重遊,對周圍地勢熟悉無比,兼之視力不受黑暗影響,很快便找到了楓兒開出的甬道,竄了進去。

  「咳……」

  背後的紫鈺,昏迷中發出數聲輕咳,一張俏臉白的嚇人,星眸微閉,長長的睫毛不住輕顫,唇邊幾點殷紅,看來怵目驚心。

  「別擔心,本大爺在此,決不會讓你有絲毫損傷。」蘭斯洛輕拍佳人玉背,拂去嘴角溢出的血跡,柔聲安慰道。

  小草、楓兒都已離去,雖然不知日後是否會再相逢,至少在這一刻,背後的玉人,是他唯一擁有的東西,絕對不允許半點的傷害,降臨在她的身上。

  「呃……阿里巴巴,大麥……不對,小麥開門……也不對……」

  正如古老童話中的主角,蘭斯洛絞盡腦汁,回想著開門的咒語,在一番折騰後,好不容易憶起了那篇引人發噱的怪詞。

  「芝麻開門!」

  當最後句咒語念完,石壁再次發生液化,溶出入口,蘭斯洛哪敢遲疑,趕忙奔進去。

  進了石室,宏偉的霸氣依然,玉盒在案,淡紅色的晶瑩光圈裡,九天冰蟾,安放於斯。

  「就是這個!」

  蘭斯洛將紫鈺平躺放下,便要伸手去取九天冰蟾,雖然不太清楚用法,但小草一直說服食服食,整只吃下去,總不會錯的。

  方要舉步,巨變已生,撕裂般的劇痛,剎那間傳遍全身。

  某種鋒銳利器,帶出一篷血雨,自他胸口刺了出來。

  「怎麼會……」

  蘭斯洛呻吟出聲,頹然倒地前,吃力而無法置信地,看清了背後的景象。

  紫鈺傲然獨立,神色冷清,臉色雖然雪白如舊,卻是神采奕奕,哪有半分病危的樣子。

  「紫鈺!你……」蘭斯洛的聲音中,滿是痛苦,他不明白,為什麼重病昏迷的人,會突然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又為什麼要這樣刺他一招,這看來不像是在開玩笑啊……大大小小的疑團,盡數呈現在蘭斯洛眼中。

  「真噁心,下等人的血。」好似給什麼污穢之物沾著,紫鈺取出潔白的手巾,將手上沾到的鮮血拭去,再將手巾遠遠拋棄。

  「你……」乍聞此言,蘭斯洛如遭五雷轟頂,只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不用那麼奇怪,這是癩蛤蟆妄想天鵝肉,應得的代價。」紫鈺冷冰冰的說著,萬年雪般的臉上,沒有這幾個月來熟悉的笑容,而儘是輕蔑、不屑,彷彿連多看他一眼也嫌骯髒。

  「為了要從你手中取得九天冰蟾,可真費了我不少功夫,整天要對你裝出笑臉,想起來就噁心。」紫鈺冷笑道:「你真以為,我會對你動心嗎?憑什麼?你是天皇世子麼?你武功蓋世麼?還是你有金山銀山?你認為自己有什麼,能夠跟我腳下的那些王孫公子,相提並論。就憑那幾隻破草燈嗎?真可笑。」紫鈺冷著面,說出與她氣質並不相符的話。

  「想不到你是這樣……」開始明白了紫鈺的意思,驚駭之餘,蘭斯洛痛的說不出話來,胸口的劍傷,頃刻便造成了大量出血,可是,痛的不只是身體,更有被踐踏的心意。

  「想不到我是這樣的人麼!」輕蔑地看了蘭斯洛一眼,紫鈺恨恨道:「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個性,只怪你自己瞎了眼而已,不過,這也難怪,若不是你自己瞎了眼,又怎會看清自己的本事都沒有呢?」

  完全不似平時的模樣,紫鈺聲若寒冰,傲著臉說道:「告訴你,我打心底看不起你,看不起你那些幼稚的思想,這個世界,強者為尊,只有實力夠強的人,有資格主宰一切,今天你之所以被我打的像狗爬,唯一的原因,就是你沒有我強。」

  說完,發覺蘭斯洛想起身,紫鈺舉腳踢起一枚石子,激撞在蘭斯洛胸口傷處,把他打的跌了回去,鮮血似噴泉般濺出。

  「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念在這些天的情份上,我會爽快的一掌送你上西天。」紫鈺輕聲道:「不過,你不會寂寞的,雷峰寶藏的秘密,不能宣揚出去,所以你身邊的那個笨女人,還有那只笨貓,我會一路收拾下去,你馬上……」

  聽到小草的名字,蘭斯洛目中寒光爆射,顧不得胸口鮮血直冒,掙扎坐起身,一字一字的說道:「只要你敢碰她們一根頭髮,我發誓,你絕對會後悔的。」

  冷洌的殺意,瞬間膨脹到駭人的地步,紫鈺暗暗吃驚,緩道:「現在的你,馬上就沒命了,還有威脅人的資格嗎?就算你不死,我也不會怕你,一個廢物的話,是沒有半點價值的。」

  「只要我不死,終有一天,會報此仇的。」蘭斯洛鐵著臉,緩慢說道。

  鮮血大量流失,眼前景象開始模糊,恍若昨晚重傷的再現,只是,這次小草不會再出現了。

  被欺騙的憤怒、感情被踐踏的傷心、從頭到尾被利用的慚愧……種種的痛楚,匯流成巨大的恨意,打出生以來,蘭斯洛從沒這麼恨過一個人,這麼想致一個人於死地。

  「我等你,不過,你沒那個機會了。」紫鈺舉手一掌,打在蘭斯洛腦門上,後者登時氣絕,一雙眼睛猶自張個老大,顯是有滿腔遺憾未能了結。

  探了探蘭斯洛鼻息,發覺呼吸已停,心跳亦悄然無聲,確實已經斷氣,紫鈺緊繃的表情,整個崩潰下來,眼淚簌簌而下,滴在蘭斯洛的臉上。

  「對不起,對不起啊!這樣傷害你……可是,我只有這麼做了……」

  紫鈺細聲低泣,向已經聽不見的人,為了自己的行為,不停地道歉。

  昨夜激戰,紫鈺功敗垂成,在最後關頭,被公瑾一招擊敗,事後走火入魔,險些就當場喪命了,雖然得到公瑾幫助,壓下逆走氣勁,卻已元氣大傷,再無反抗能力。

  公瑾開出了條件,蘭斯洛非死不可,就看是紫鈺來動手,抑或是他親自下手。

  在沒有選擇的情形下,紫鈺接下了這讓人心碎的任務,親手了結戀人的生命。

  時間不多了,公瑾定在不遠處,以氣監視此地的變動,自己只有賭一賭了。一咬牙,紫鈺咬破嘴唇,鮮血泊泊流出,俯身吻住蘭斯洛,將自身的血液,一點一點地,渡入他口中。

  龍族族長,據說都是太古龍神的後裔,體內的血脈,是龍神的血脈,具有神聖的力量。

  傳聞中,龍神的血,是難得聖藥,能助長功力,強筋健體,更有甚者,還有謠傳其具有返魂重生的效用。

  傳聞是否真實,紫鈺不知,但是,公瑾這種級數的高手,能夠憑氣直接追蹤敵人,一般的假死手法,根本瞞不過他,徒然弄巧成拙,只有真的將蘭斯洛殺得奄奄一息,再將全數希望,賭在傳說之上。

  這是兩人最初的一吻,或許,也是最後的告別之吻,當血與淚交相混雜,初吻的滋味,是難以言喻的苦澀。

  唇分,紫鈺舔去嘴邊的血跡,對沉睡中的情人,信誓旦旦地,許下承諾。

  「如果你能再回到我面前,紫鈺就用下半輩子,來補償你的感情。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所以,為了拿回你應有的東西,你一定要再站起來。」

  這是紫鈺許下的諾言,並非出於激動,而是源自深深的歉疚,只是,她未曾料及,就是這樣的承諾,讓兩人的後半生,從此糾纏不清,更未料及,這個承諾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對蘭斯洛的身體,施以某種秘術,保持肉身在一定時間內,堅若鐵石,可不受外物侵害,這樣,若是龍血當真有神效,若是蘭斯洛能再從鬼門關回來,身體也不至於有損。

  「別了!我的愛人。」

  淒然瞥下最後一眼,紫鈺伸手拿起了九天冰蟾,以自身真氣形成氣罩,重新包裹,要將之送回白鹿洞。

  當九天冰蟾被拿起的剎那,石案的機關被觸動,鐵木真所坐的石床,忽地下沉,整個巖洞劇烈晃動,開始崩塌。

  「原來另有機關!」

  鐵木真顯是早有設計,一旦後人拿取了遺寶,便無需再留洞中,打擾死者安眠,是以,寶物一經取用,機關觸動,立刻崩毀整座巖洞。這樣看來,公瑾想要探勘此地,學到魔族絕學的計畫,是成泡影了。

  崩落的石塊,尚不至對施咒後的蘭斯洛產生傷害,自己無須掛懷,正要離去,忽然看見玉盒中的瓷瓶,心念一動,將旁邊的不知名古書,收入玉盒,再一併放入蘭斯洛懷裡。

  一切均已妥當,紫鈺不捨地再望一眼,悲揚一聲龍嘯,展開輕功,於亂石紛飛中,逆流衝上,她重傷之餘,護體真氣仍是剛猛無匹,觸體的石塊都給爆成粉碎,轉眼間破頂而出。

  「呼嚕呼嚕…………」

  石塊砸落成洞,西湖湖水全湧進來,淹沒了一切,形成巨大的洪流,受到石洞門口結界所阻後,開始回流,同時將所有東西都往上捲去,這其中,也包括了僵化後的蘭斯洛。

  紫鈺破空飛出,盤旋轉折,幾個起落,悄然無聲地落在湖畔,面前,公瑾低聲冷笑,好整以暇地等著她。

  「九天冰蟾,拿去。」

  掩飾不住聲音中的恨意,心內的惱怒,不管怎樣都停不下來,不只是對公瑾,也是對自己,她痛恨自己的無能,只能任由別人來擺佈。

  看到九天冰蟾,公瑾目光一亮,微微頷首,卻不伸手去接,只是沉吟道:「那小子,死了嗎?」

  這就是明知故問的問題了,但見紫鈺臉色倏地慘白,恨聲道:「你要是擔心他沒死,怎不親自去看看,要是人當真沒死,或許可以補上一刀。」

  公瑾微笑不語,他才不會中了這激將之法,鐵木真的陵墓,既是設有機關,說不定還有什麼厲害佈置,貿然侵入,極有可能吃上大虧。也是失算,沒想到取寶之後,石洞會整個塌陷,白白浪費了探勘的良機,真是令人扼腕,重新探查是有必要的,但卻是在稟明師尊,準備齊全後再來,這等大事,豈能鹵莽。

  將思感再掃瞄周圍一次,那小子的氣息,確實是消失了,照常理判斷,該是一命嗚呼了,可是……公瑾瞥了紫鈺一眼,後者除了明顯的憤怒、恨意,感覺不到其他情緒,據他所知,龍族技藝博大精深,或許有什麼獨門秘術,能夠瞞過他的思感追蹤,護住蘭斯洛性命也說不定。

  對這個師妹,公瑾一點也不敢小看,即使她已經給封住大半功力也是一樣。

  也罷,就這麼辦吧!若是那小子當真有辦法逃出生天,也未嘗不是件有趣事。

  「不了,你辦的事,我很放心。」公瑾點點頭,不再追問,卻故意嘲弄了一句,「只是,我對親手了結摯愛的心情,有些好奇,不知是怎樣的感覺?」

  「周公瑾!」紫鈺氣的幾欲暈去,雙拳緊握,身體因為激動而發抖,她沒有忘記,自己的功力經封鎖後,只剩三成,完全不堪公瑾一擊,可是,這樣的屈辱,實在欺人太甚了。

  「三十年風水輪流轉,你不會永遠佔上風的。」

  「是嗎?」公瑾冷笑著聳聳肩,道:「照理說,手下敗將沒有放狠話的資格,不過,我還是要說一聲,我很期待。」說罷,伸手去取九天冰蟾。

  紫鈺雖是不甘,卻也只有盡快交出冰蟾,想要趕快離開這個人面前,回去痛哭一場。

  眼見公瑾將要取走冰蟾,忽地手腕一翻,迅雷不及掩耳間,扣住紫鈺脈門,另一手跟著便是掐住紫鈺咽喉。

  「你……」紫鈺功力大減,又是猝不及防,一招之間便給制住,雖不信公瑾敢傷自己,但掐住喉嚨的手掌,卻是出乎意料的大力,強猛的內勁,化作怒潮,以某種奇異的規律,朝腦部不住衝擊,恍惚間,意識很快地降低,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喃無達拉瑪茲,哄巴哩揭帝蘇扎………」

  拚命保持最後一絲靈智,紫鈺竭力與入腦的古怪真氣抗衡,公瑾是想對她施以某種術法,而他所頌的咒語,自己依稀有些熟悉,那是白鹿洞的禁忌咒文,用途是……是……

  看見紫鈺越益驚恐的表情,公瑾只是冷笑,道:「依照師尊的意思,為了你以後的幸福起見,你這兩個月的記憶,沒有保留的必要。」

  紫鈺瞪大眼睛,驚駭莫名,公瑾竟是要替她洗腦,抹煞掉這兩個月來的種種記憶,抹煞掉所有關於蘭斯洛的記憶,回復為以前的她。

  不要,她不要忘掉這段刻骨銘心的記憶,不要忘掉那些教會她溫暖的人,不要忘記蘭斯洛,不要……

  勢無可擋的強大真氣,突破了最後一道防線,爆發於紫鈺的腦裡,在深深的歎息中,紫鈺昏迷了過去,讓那使人心痛的名字,化為不及出口的低語。

  「蘭斯洛…………」

  「他的傷勢還好嗎?」

  「嗯!總算運氣不錯,華大夫尚未離城,能救他一命。」

  耳畔傳來了聲聲低語,胸口的傷痛,漸漸恢復感覺,自己似乎還活著,可是,怎麼會呢?早先不是給一劍透胸了嗎?看來華扁鵲那古怪婆娘,確實有點門道。

  心情一鬆,蘭斯洛又沉沉睡去。

  「呵呵……這小子的福氣真是不淺,能讓你親自在這裡為他守三天。」

  「你是不是想問我,如果受傷的是你,我會不會這樣照顧你?」

  「哈哈哈……真不愧是我英明神武的妹妹,一下子就看穿了哥哥的心意。」

  「你要是不想以後病中被人毒殺,就馬上離開。」

  「喔!女王陛下,你是如此的偉大,我是如此的渺小。」

  「滾!」

  看著兄長離去時,一臉「有了愛情就不要親情」的沮喪表情,莉雅暗暗好笑,這一次,倘若沒有哥哥的幫助,杭州之行的收場,很可能就是場悲劇了。

  因為突然感覺有些不對,擔心之下,委託白無忌暗中一探,果然發現了蘭斯洛,奄奄欲斃,漂流至西湖岸邊。他的傷勢相當沉重,所幸華扁鵲適時出現,本來是找白無忌報那一腳之辱,卻陰錯陽差的救了蘭斯洛一命。

  種種的巧合,只能說是冥冥中的天意了,看著蘭斯洛安詳的睡臉,莉雅輕笑起來,真是想不到啊!繞了一大圈,還是回到原點了,雖然知道自己會再見到他,可沒想到會這麼快!

  依照華扁鵲所言,被一劍穿心,理應必死的蘭斯洛,之所以能活回一命,主要的原因,除了她華大大夫舉世無雙,絕對超過玉簽風華(她本人特別強調)的醫術外,下手者的手下留情,也是重大理由。

  劍勁筆直如劍,雖擦心而過,卻未損心脈分毫,將肉體的傷害降至最低,而事後,蘭斯洛的體內,又給某種莫名靈藥,重灌生機,幾相配合,終能自鬼門關死裡逃生。

  這等功力,除了紫鈺,再不會有第二人了,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啊!莉雅長吁一聲,混亂的事態,饒是她聰慧過人,也給弄了個昏頭轉向。

  算了,那些以後再想吧!眼前,只要照顧好蘭斯洛便行了。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分,蘭斯洛轉醒,睜開眼睛,赫然看到一個百合花般的清麗少女,呆呆坐在床沿。絕美容顏,堪稱無雙,雲瀑般青絲,在黑夜中閃閃發亮,深紫色的蕾絲低胸禮服,把玲瓏浮凸的身材,完全襯托出來,美目倩兮,讓人為之心神湯漾。

  這女子依稀有點眼熟,可是……怎麼想不起來呢?兩人目光相觸,女孩癡癡的眼神中,深情孕育,蘭斯洛驀地驚醒,想起了這雙眼眸,與這眼神的主人。

  「是你啊!」

  「是我。」

  這雙眸子的主人,一直以來,除了她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了吧!莉雅的明眸裡,充滿了喜悅,卻掩飾不住那股倦意,看來,是很久未曾闔眼了吧!

  以她的死性子,在未曾看到自己轉醒之前,是絕對不會去休息的,這點,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怎麼穿成這副古怪樣?差點認不出你來。」

  「我本來就是女孩子,這樣穿是很正常的啊!哪有人像你一樣,換個衣服就認不出人來了。」莉雅笑道。

  蘭斯洛擺出沒可奈何的態度,喃喃道:「我還是覺得,你以前的樣子,比較好看。」

  「哦!真的嗎?我這樣你不喜歡嗎?」

  掛著俏皮的微笑,莉雅翩然起身,舉止優美地,輕輕走了幾步,接著,腳底依照某種樂曲旋律,「踢達踢達」打起拍子,牽著裙擺,輕快地跳起舞來。

  以前的小草,總是穿著寬鬆的男裝,是以看上去,總是個稚氣未脫的美少年。

  可是,換回女裝打扮的莉雅,低胸禮服將那身傲人曲線,完全展露,雪白的乳溝,讓人不禁吞口饞沫,繫腰的絲帶,更顯出纖腰的盈盈可握,因為嬌羞而泛起的紅潮,無論是氣質、舉止,都是個大美人了。

  明快的節奏,有力的肢體語言,莉雅的動作,漸漸加快,結實的肢體輕輕擺動,在寂靜的夜裡,奏出無聲的樂章。月光斜映下,莉雅的神情,隨著舞姿而變幻無定,忽而大膽奔放,忽而天真輕俏;時如拈花天女,聖潔莊嚴,時如深宮怨婦,眉角含春;萬種風情,只把蘭斯洛看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一般的宮廷禮儀,為了仕女間的交際,都會有幾曲社交舞,列為必修課程,但大多含蓄保守,點到為止。莉雅的曼舞,是年幼時隨兄長欣賞,當世第一舞姬,潘朵拉·塔蓮的表演,事後模擬而成。

  她天資穎悟,練習又勤,居然也學了個似模似樣,只是以她身份之尊,哪有為人獻舞的道理,是以從未當眾表演,今日擔心蘭斯洛不快,所以傾情一舞,博君一笑而已。

  輕盈地轉了圈,莉雅仰頭站定,擎手向天,纖手連作了幾個姿態,恍若百花齊放,妙不可言。驀地,整個身體開始急轉,猶如穿花蝴蝶,輕巧地踱至床沿,停步收舞,微帶羞意,笑望著蘭斯,等待心上人的評價。

  蘭斯洛給看的渾身不自在,臉上發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無疑地,他是深深受到吸引的,不過,儘管心裡怦然大動,可是從口中出來的話,卻還是,「普普通通啦!又沒身材又沒臉蛋,不男不女的,難看死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這樣子難看死了,如果是別的女人啊……」

  說起別的女人,蘭斯洛念及紫鈺,登時胸口一痛,說不出半句話。莉雅見他眼中閃過悲痛,知蘭斯洛想起了傷心事,為了要分散蘭斯洛的情緒,哪管其他,捧起蘭斯洛的臉頰,就是一吻。

  「你……」

  「明天,我就要回國了,或許今晚,就是我們相處的最後時刻,我不喜歡你想起其他的女人,誰都一樣。」莉雅情深款款地說著,「所以,只有今晚也好,你只准想我一個。」

  蘭斯洛訥訥地呆在當場,最後,他別過臉,轉身向內側,沉聲道:「快睡吧!我的傷口有點痛,你也應該很久沒闔眼了,快去休息吧!」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一方面,也是他自覺沒有回應的資格,不管是身份、心意上的差距,他不曉得怎麼去回應這份虧欠太多的感情。

  背後,傳來輕聲的歎息,與「唏嗦唏嗦」的布料摩擦聲,跟著,被褥掀開,一具溫瑩滑膩的嬌軀,猛地鑽進來。

  「你……你幹什麼!」

  「睡覺啊!你不是說我該休息了嗎?幾天沒閉眼,都快累死了。」

  莉雅平穩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異樣。

  「我不是說這個!你……你怎麼……」

  蘭斯洛結結巴巴的說著,緊張的快要昏了去,拚命的往床裡面縮。他並非第一次與小草同床共枕,可是卻從未這般的肌膚相親,甚至,隔著單薄的衣衫,蘭斯洛可以完全感覺到,那成熟誘人的美妙曲線,馥郁的處子幽香,這快要讓他精神崩潰了。

  「這樣子背對一個少女,很沒有禮貌喔!」莉雅嗔笑道:「你這樣,我會傷心的。我難道連一點魅力也沒有嗎?」一面說,水蔥般的手指,沿著脊髓的線條,來回輕繞,或輕或重的刺激。

  「少做那種無聊事,又沒胸部又沒臀部,哪來的魅力。」蘭斯悶哼道。

  有沒有魅力,身體是非常清楚的,儘管胸口還是不適,但股間的部位,瞬間已腫脹至疼痛的地步了。

  「真的嗎?那這樣呢?」莉雅輕笑著,一改平日嫻雅的形象,往蘭斯洛的耳根吹氣,修長的小腿,順著蘭斯洛的腿間,往上輕劃,挑逗大膽的令人難以置信。

  「喂!女孩,我不是聖人,只是個普通的男人,你再這樣下去,小心發生很不好的事喔!」竭力保持最後一絲理智,蘭斯洛低聲道。

  以男人的分界來說,蘭斯洛並非所謂的守禮君子,雖然不是色情狂,卻也終生與「禁慾」絕緣,早在初至杭州時,他便整天嚷著往妓院跑,可是,對於真正傾慕的女性,蘭斯洛溫文有禮的引人發笑。

  即使是面對紫鈺,他也是敬若天神,不敢有半分褻瀆,事實上,當在廟裡面對神明時,他從未有過如此的緊張,是以,儘管體內熱血奔騰的快要爆掉了,他還是竭力克制自己,未敢逾矩。

  察覺蘭斯洛的心意,莉雅更是感動。她環臂摟著蘭斯洛,把身體貼緊,嗅著那股男性的雄猛氣息,低聲道:「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對你的心意,你真的一點都不明白嗎?我明天就要走了,如果讓你繼續這樣,我們很可能再也見不到面了,可是,我不想就這麼結束。」

  「為了把所有事情做個處理,我希望你能等我三年,可是,依照你的個性,如果不把你綁住,你一定會和別的女人遠走高飛。」莉雅的聲音很輕很輕,沒有半分激動,因為這是她早就下定的主意。

  口中這麼說,但是莉雅心中卻有著更深的一層意義,她不是那種用身體綁住男人的庸俗女子,要掌握蘭斯洛,更是用不著此法,今晚的舉動,主要是想為杭州之行,烙上完美的句點,同時,也可藉此更確定自己的心。

  要被綁住的,不是蘭斯落,而是她自己呵。

  「本來應該是男方主動的,可是,要等到你開竅,不知道要什麼時候。」

  「莉雅是個很笨的女孩。」貼著寬厚的背膀,莉雅柔聲道:「紫鈺姊姊能給你的,我也一樣能,嘿!我不至於真的那麼沒胸部沒臀部吧!」

  一個那麼美的女孩,用這樣的聲音,傾訴著大海般的深情,大概沒有什麼人,會無動於衷吧!如果有,那個人一定不正常。

  蘭斯洛是個正常人,正常的男人,情、欲方面都是,而現在,他兩方面的情緒,都已經爆出滿水線了。

  「傻瓜!」

  猛地翻過身來,緊擁住莉雅,生怕她突然消失不見,拂去掩面的瀏海,蘭斯洛顫抖著聲音,半笑道:「你是個沒臉蛋沒身材,又沒胸部又沒臀部,除了我以外,再沒別人敢要的大傻瓜。」

  吻技十分笨拙,卻這一生首度地,回吻了佳人的櫻唇,兩情相悅的興奮,令蘭斯洛陷入狂喜之中。

  當忘情的嬌喘,響徹整間寢室,緋紅的綺帳,無聲落下,掩住一室春光。若隱若現的蒼月,輕映花影,冉冉晃動,猶如龍鳳紅燭,為這對新人祝禱幸福。

  正如某人所說,秋天,是有情人的季節。

  肢體交纏,被翻紅浪,數不清的軟語呢喃中,有這樣的一句誓言,永雋心頭。

  「雅雅,雅雅,從此刻起,你是我結髮妻子。」

  「唉……!」

  彷彿做了一場深沉的夢,甦醒的紫鈺,緩緩地睜開眼睛。

  「發生了什麼事……這裡是哪裡……」

  頗為疑惑地,環顧四周,才想起來,這是自己居室,落瓊小築的閨房。

  「怎麼搞的,頭好痛啊!」

  腦子昏昏沉沉的,似乎還沒從沉睡的後遺症中醒來,身體累的彷彿要虛脫了,紫鈺敲了腦袋幾下,想要恢復清醒,睡太久真是件麻煩事,連身體各處都在抗議了。

  說到睡太久,在昏睡之中,自己好似做夢了,是什麼樣的夢呢……紫鈺努力地回想,卻是半點殘餘記憶也無。

  「哼!看來是病的太久,腦子也不靈光了!」紫鈺自嘲道。

  這個病真是不方便,有好多想做的事,都給拖累了,不過,這情形馬上就要改變了,剛剛收到師尊傳的訊息,著她立刻返回白鹿洞,搜尋多年的聖物,九天冰蟾,已被二師兄找到,自己的頑疾,終於有徹底根治的希望了。

  「雖然不甘願,看來,是要欠那討人厭的傢伙一份情了。」紫鈺不喜歡公瑾,特別是,打剛才被怒雷驚醒後,紫鈺發現,自己對這師兄的憎厭之情,好似又多了幾分。

  剛剛做的那個夢,到底是什麼呢?雖然只記得一些模糊的片段,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回想那些片段,就有種很溫馨的感覺,莞爾、喜悅、感傷、哀愁,交相雜落,臉上表情一下好笑,一下沉思,最後,胸口就痛的好像要給撕裂了般,眼眶忍不住濕潤起來。

  「啊!」一聲驚呼,卻是紫鈺發現,床褥上的枕頭,濕了老大一片,水源的來頭,自是她的眼淚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紫鈺皺眉道。絕美的嬌顏上,儘是迷惘的神情。

  對於那個模糊的夢境,在震驚之餘,她有著很大的好奇,自有記憶以來,她從不記得自己曾落過淚,半次也沒有,今日,怎會如此失態呢?

  正在沉思間,某樣東西吸引了她的視線,一縷晶瑩的白光,自枕頭的淚漬中透出,剖開察看,一顆渾圓剔透的明珠,柔柔地綻放光華,隱約間,浮現了一個「畜」字。

  基於某種不知名的直覺,紫鈺將明珠拾起,緊握在掌心,她有種預感,這顆明珠對她非常重要,日後,將會有重大的影響,幫助她尋回那個失落的夢境。

  總有一天,她會憶起那個夢的,一定會的。

  一番雲雨過後,莉雅摟著蘭斯洛,沉沉睡去,臉上猶掛著幸福的微笑,似是作著好夢。

  蘭斯洛斜倚床沿,輕拂著佳人絲緞般的肌膚,平靜無波的心底,激不起一絲慾念。

  遭到背叛所受的心痛,因為被欺騙所刻下的忿恨,這些心情,都不是輕易能夠彌補的。

  「憑什麼?沒有家世,沒有高強的武功,沒有萬貫的家財,你認為自己有什麼?」

  「這個世界,強者為尊,只有實力夠強的人,有資格主宰一切。」

  「今天你之所以被我打的像狗爬,唯一的原因,就是你沒有我強。」

  「一個廢物的話,是沒有半點價值的。」

  在洞中紫鈺所說的話,一一浮現腦際。是的,在這個世界,弱肉強食是不變的鐵則,只有實力才代表一切,就是因為自己太弱,所以才會任人欺負,任人利用,連守住心愛東西的能力都沒有。

  在此刻,蘭斯洛暗自發誓,一定要變得更強,比現在強,比所有人都強,不管任何代價,他要強大到無人能比,再也不會被人蔑視,再不用被命運玩弄的地步。

  可是,要怎麼做呢?拜投明師、找尋靈藥,這都是不切實際的作法。人情如紙薄,以自己毫無背景的資歷來說,根本沒有一個名門,肯接納這樣的弟子。

  固然,以雷因斯·蒂倫的背景,可以立刻就獲得良好的機會,深造學藝,可是蘭斯洛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要在不倚靠任何人的情形下變強。

  幾番苦思,都無結論,正自氣惱徬徨時,忽地瞥見了茶几上的物件。

  「怎麼會在這裡……」

  茶几上,一個玉盒端放,對映月華,散發出妖異的光芒,正是鐵木真的遺寶。

  彷彿受到了某種牽引,蘭斯洛悄聲移開了莉雅的擁抱,緩步下床,將玉盒拿至屋外,坐在走廊間,緩緩開啟。

  盒內,白色磁瓶靜靜地躺著,秘笈安放於側。這兩樣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裡呢?是自己在昏迷前抓到的嗎?或著說,是給水流一起衝出來的呢……

  不管是哪種理由,也不管是否巧合,看來,這是上天所指點的一條明路了。

  如果想要變強,有什麼武功,比這天下第一魔功更適合呢?

  打開秘笈第一頁,那行紅色的血字,在月光下,冉冉舞動,就如同惡魔的低語。

  「欲修練天魔功者,需以人生的一部份,作為交換。」

  心中的理智層面,好似發出了最後的警告,為了所愛的人,為了關心自己的人,不該犯此愚行,可是,也就是因為愛的深,遭到背叛的恨就更深。

  當時的自己,還在奇怪,是什麼樣的人,會笨的去練這種武功,現在,他知道了。

  看著血字,蘭斯洛笑了,笑聲中的寒意,猶如夜梟悲鳴,讓人不寒而慄,如果兩相比較,或許會發現,那種笑聲,竟和公瑾有相似。

  「用人生的一部份,換取天下第一的武功,這實在是太便宜了。」

  沒有一絲的猶豫,蘭斯洛簽下了與惡魔的契約,一口飲乾了磁瓶內的液體,他翻開了第二頁。

  天上剎時轟雷爆作,晴天霹靂,似是為了這不幸的開端,而哀號警告。

  聽得窗外爆雷驚轟,莉雅睜開眼睛,坐起身來,皎潔的月光,照在光裸的肌膚上,勾勒出渾圓的白玉曲線,成了一副懾人心魄的藝術品。

  「到底是開了封印……」莉雅幽幽一歎。

  蘭斯洛開啟天魔經,早在意料之中,莉雅沒有阻止的意願,魔功、神功,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只要運用得當,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天魔功的威力舉世無雙,倘若就此失傳,的確很可惜,就讓蘭斯洛傳承下去吧!雖然說,日後要面臨的許多困難,大是棘手,甚至還有不知何時會發作的詛咒,不過,在強者的路上,面對挑戰,本來就是在所難免的事,就讓蘭斯洛自行決定吧!

  反正……莉雅笑了起來,不管他選的是怎樣的路,自己都會陪著他,一路走下去的,這是他們兩人共有的誓約,不管怎樣都不會改變的誓言。

  「你曾說過,決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同樣的,不管你走的道路是什麼,我都會陪你走下去的呵!」如此,許下了一生相隨的約定,作為杭州之行的休止符。

  因為雷峰塔的事端,導致杭州一帶,爆發大規模暴動,所幸辭官旅遊的元帥,周公瑾,即時妥善處理,擒殺錢繼堯以平民憤,同時還發覺了帝國重臣意圖叛國的陰謀,數件大功,讓周公瑾立時官復原職,獲得封賞無數。

  三月後,被捕入獄的司徒星霜,於天牢暴病身亡,理由不明。隨著皇子的亡故,艾爾鐵諾帝國亦陷入了帝位奪嫡之爭,宮廷間自此不得寧日。

  莉雅結束西湖之行,回國繼位,是為雷因斯·蒂倫女王。依照古禮,必須進行潔身大典,但不知是否靈竅不能連開,亦或是與蘭斯洛相處後,降低了本身的氣質,再開靈竅後,所得到的能力,俱是令人咋舌的異能,諸如「在兩處垃圾堆間,瞬間移動」……之類的恐怖能力,令雷因斯·蒂倫王城,今後不得安寧。

  艾爾鐵諾歷五六五年八月,蘭斯洛、莉雅定情於西湖。距離兩人正式結髮,蘭斯洛王登基,尚有兩年。

  自那以後,風之大陸的歷史轉輪,以驚人的速度,飛快地運行不休,英雄豪傑輩出,彼此以「天下」為賭注,用血與汗繪製成圖,進行著令人熱血沸騰的競賽,一幕幕可歌可泣的烽火詩篇,頌揚在大陸上的每個角落,正式揭開了風姿物語的序幕。

  傳說中的史實,又翻過了一頁——

  風姿物語座談會蘭斯︰終於……

  莉雅︰終於……

  蘭斯︰終於還是做了,不這麼寫的話,期待已久的讀者,一定會開罵的。

  莉雅︰可是,這麼樣的寫法,讀者會接受嗎?風姿物語還能算是一部ss嗎?

  蘭斯︰總之都是作者沒本事,寫不下H場面,只好用這種方法帶過。

  莉雅︰可是,也真是很難得呢!二十一萬字的大長篇,雖然有些拖稿,還是寫完了。

  蘭斯︰有好幾次,作者都打算就此停筆了,總算靠著大家的鼓勵,走了下來。

  莉雅︰現在,銀河篇已經結束了,就只剩特別篇,就要邁入正篇了。

  蘭斯︰說起來或許有些任性,可是,為了想看看,風姿到底有多少的讀者,同時達到更改缺點的目的,現在開始,舉辦感想徵文。

  莉雅︰是的,希望大家寫出對風姿的感想。喜歡哪些人,哪些片段,為什麼?什麼地方寫的不好,什麼地方設定有誤,又有哪些地方,會令你入迷,歡迎大家踴躍參加。

  蘭斯︰字數不拘,長短不限,只要在兩周內,在版上發表,或是寄回作者信箱,凡參加者,可立刻獲得風姿人物設定表一份,包括九天御使在內,各式人物簡介,一共二十餘人的設定。

  莉雅︰其中較優秀的,會獲贈特別篇一份。請大家多多支持。

  蘭斯︰不用擔心寫的好不好,也不必在意是否與別人有重複,風姿的成長,需要各位的意見,所以,請多多的參加吧!

  莉雅︰最後,代表風姿的諸多人物,向一直支持風姿的各位,深深的一鞠躬。

  蘭斯、莉雅(深深鞠躬)︰謝謝。

  感謝長久以來,對風姿的照顧。
ark17303 發表於 2007-10-31 21:21
太陽篇 第一章 今日意

  
  黑魯曼歷五六四年九月五日

  利加斯王城

  城郊夜涼如水,濃密的黑雲,遮住了明月,四野無聲,唯有山間的晚風,撫動樹枝,發出「沙、沙」的摩擦聲,倍添清幽。

  驀地,急促的馬蹄聲,踏破重重夜幕,奔馳而來。一騎黑駒,恍若暗夜幽靈般,幾乎足不點地的向前馳去,速度好快,是匹千里良駒。馬背上一名女子,以精湛的騎術,配合愛馬。

  黑絹般的頭髮,順風飛揚,寶石般的眼瞳,白色珍珠般的肌膚,即使在能見度極低的晚上,也無掩其驚人的絕代風華,杉木般挺直的身子,雄赳赳的戎裝,彷彿是雅典娜的再現。耳後風聲呼嘯而過,兩旁景物不住倒退,她思潮如湧,想起了一個時辰前,令她椎心難忘的事。

  數聲慘叫劃破寧靜的夜空,「出了什麼事?」她自床上一翻而起,只見西邊窗外一片火紅,照亮了整個天空,顯是發生了大火。大氣之中,強烈的兵氣,刺激著皮膚,加上越來越強的兵器交擊、士卒殺伐之聲。她立刻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推測的事實,馬上得到了印證,房門被推開,父親一身戎裝,出現在門口,黃金盔甲上的鮮血,說明了國王到此的過程。

  「父王!到底在做什麼?」

  「有一些部下引起叛變。」國王喘氣道。他已不年輕了,這次突遭政變,結果難料,為了留條退路,他必須要有所準備。

  「紅兒,朕是國王,為了東方王室的榮譽,朕不能離開,你快逃到鄰國去吧!」

  「不!紅兒要和父王同生共死!」

  他將女兒輕輕摟在懷中,慈愛但堅決道:「不行,決不能斷了香火。你將國王的證物,真龍寶劍帶著,逃到鄰國去吧!」

  「要走就一起走,女兒願保父王殺出重圍。」

  「朕意已決。朕死不足惜,但若正統王室不能傳承,縱使身亡,亦無顏見列祖列宗於地下,東方正就成了千古罪人。諸皇兒中,你的武藝最高,今後東方王室的興衰,就全在你身上了。」

  彷彿盡最後一份父親的義務,在女兒額上輕輕一吻,東方正大步出門,抽出腰間配劍,再不回頭。

  東方紅的眸中有淚,臨別時父皇英偉的背影,有若仍在眼前,而今生今世,未知仍有相會之期。

  「父皇,您..請您保重..」儘管心中絞痛,東方紅不敢回頭,望向從小生長於斯,如今一夕變天的皇宮,默默地為父親祈福。

  「找到了,有人想突破包圍網!」

  「是公主,別讓她跑了。」

  「總帥有令,擒下公主者,賞金十萬兩,封萬戶侯。」

  原本漆黑的道路盡頭,忽然間亮如白晝,十數盞孔明燈高高昇起,幾百隻松脂火把一起點亮,顯現了一個鐵桶般的攔截網。

  「總算來了!」東方紅沒有天真到會認為,自己可以毫無阻礙地離開帝都,既然謀反者敢發動政變,事先想必已封鎖了周圍的所有道路。

  不過,明明知道這種情勢,東方紅卻不從隱密的山間小道遁走,反而從最主要的國道強行突破,這固然是為了保持王者的氣度,另一方面而言,也是藝高人膽大,對自己的劍技有絕對自信之故。

  「殺!」數名狙擊手自樹上舉刀砍下,藉著衝力,聲勢駭人,眼見即將劈中,東方紅仍無反應,不由大喜。這是他最後一個念頭,原本還在鞘中的真龍寶劍,化作一道赤紅厲芒,瞬間斬其首級。

  「還想回家見父母情人的,不要來。不要冤枉死在東方紅劍下。」言畢,皓腕輕拉韁繩,人與馬化作一道輕煙,以極為優雅的姿態,卻又是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衝向敵陣。

  「等她進入射程,弓箭手馬上放箭!」見到對方這等聲勢,負責把關的軍官哪敢怠慢,下了指令。

  「任你武功絕頂,數百隻飛箭當頭射來,也要你顧此失彼,受傷落馬。」他有這樣的自信。

  「長..長官,聽說長公主的劍術舉世無雙,你認為,我們安全嗎?」身邊的副官,對自己的處境,反而不太放心。

  「放心,我們深處陣中,穩若泰山,絕對沒有任何危險。」

  在一旁當人牆的小兵,聞言悲傷歎氣道:「那我們是死定了。」

  「放箭!」隨著一聲令下,破風聲連響,滿空箭雨齊飛。如果被射中,一定當場成為一隻刺。

  只可惜海水不可斗量,夏蟲不可語冰,這個設想與實際情形差的太遠,一道初時極微細的赤芒,自東方紅的腕間綻開,隨即化成點點光雨,鋒銳無匹的先天劍氣,鋪天席地罩下,將埋伏的狙擊手全數斬殺,繼而挑開來箭,衝入包圍網中。

  大部分的弓箭手為光雨所懾,呆立當場,一箭未出,便已身首異處。總算東方紅不願濫殺無辜,手下尚留餘地,但仍有不少人,甫一照面,便遭先天劍氣破體震斷心脈。

  東方皇族之紅日神劍,為昔日太祖皇帝,恃以橫掃九州的不世神功,端的是厲害無比,可惜時日久遠,幾度失傳,但東方紅憑過人天資,補殘本所不足,使之重見天日,雖然未盡全貌,卻也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抵擋,所有人都只感到一股熾熱氣勁襲體,便遭紅日勁侵經蝕脈,魂歸離恨天了。東方正會選派女兒突圍,實是其來有自。

  千里良駒配上蓋世神功,東方紅恍若天上女武神再現人間,盞茶間,便已連破九重包圍網,即將離開帝都地界了。

  「逆賊..啊..」一聲慘呼自後方響起,然而,隨即被兵器交擊聲所掩。

  東方紅聽音辨氣,知道是宮中御林軍副統領,冷瞳。心下大驚,暗道:」瞳兒是我至友,不該不救。」

  念及此處,東方紅掉轉馬頭,只見冷瞳身上七八處傷口,面對六名硬手,果是迫在眉睫。劍尖輕顫,紅日真勁氣隨意走,摧枯折朽般,將六名敵人一舉斬於馬下。

  冷瞳力戰之餘,氣力衰竭,待得看清眼前倩影,不由得悲喜交集,哭道:「公主,瞳兒無能,無力保護陛下,亂軍已攻破內城,眾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雖是心底早有準備,聞此噩耗,東方紅仍是不由得一呆,想起父母親人,今生成永訣,惟覺滿腔悲苦,無處可發。激憤之下,縱聲長嘯,只震得四周樹葉滿天飛舞,群鳥紛飛。

  心情稍緩,只見冷瞳在馬上搖搖欲墜,登時醒悟,「她傷重之餘,承受不起嘯聲的衝擊。」

  「瞳兒,沒事吧?」邊說邊將真氣輸入冷瞳體內,助其療傷。

  「公主,多謝你相救。這次,又是你救了瞳兒一命。」

  「別說話,我替你鎮傷止血。」東方紅道:「連一起長大的朋友都不救,我還能算是人嗎?」

  死裡逃生的冷瞳,在馬背上劇烈地喘氣,高聳的胸部不住起伏,引人入勝,她雖渾身浴血,但外表卻仍是俏麗動人,雖不及東方紅的驚艷傾城,卻是英姿煥發,另有風味。

  東方紅手中運氣,腦海裡卻回憶到,許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時,她才六歲,出遊回宮時,看見一群人衣衫襤褸,身綁枷鎖,被趕赴法場。原來是這家人衝撞了天子座駕,被判滿門抄斬。東方紅年紀雖小,卻已是一副俠義心腸,得知原委後,義憤填膺,趕去東門刑場,只可惜晚了一步,其家只剩一個五歲的女孩。

  東方紅也不喊刀下留人,逕自排眾而出,當刀斧手為其驚人的美貌與勇氣而呆立時,走到女孩身前,伸出小手,笑道:「來,跟我走吧!」

  這件事為京城百姓傳為美談,東方正雖然氣惱,惟其疼愛女兒,只得不了了之。後來,女孩成為了公主伴僮,一齊學習文事武學,更在東方紅有心提拔下,破例成了禁衛軍統領。

  對東方紅來說,冷瞳不是侍衛,而是共同分享悲傷喜樂,一齊說心底話,深宮中唯一可以相信的摯友。而在冷瞳記憶中,那抹初陽般的笑容,與將之拉出深淵的小手,亦是自己永生難忘的一頁。種種的因緣,將兩個女孩拉在一起,當然,那時的她們,完全想不到日後的發展。

  此時,巨變陡生。

  「嘩啦!」數枝長槍破地而出,登時將黑馬刺斃,同時一陣亂箭自四面八方再度射來。東方紅反應奇速,抑住哀痛,玉臂輕展,一手摟住冷瞳,左足輕點,蠻腰微扭,嬌軀輕飄飄地沖天而起,同時暗運巧勁,將箭群轉射下方,一舉殲滅狙擊手。

  東方紅的臨敵經驗甚多,便是敵人忽施偷襲,也計決傷她不得,卻沒想到對方眼光高明,竟棄人殺馬。這匹「夜星」是她十二歲生日當天,東方正由提蘭國貢品中挑選出的生日禮物,自來愛惜之至。她為人素重感情,否則適才也不會回身救冷瞳,此時見到愛騎刺般的慘狀,當真是心痛如絞。

  「公主!帶著瞳兒,你突圍不易。瞳兒請公主以大局為重。」

  「說什麼,要走一起走。」

  一波未平一波起,正上方一疊大網罩下,東方紅心神大亂下,加上抱著冷瞳,回轉不靈,閃避稍慢,竟給團團裡住,手腳動彈不得,摔落地面。

  「這是特製的金絲綿網,反覆纏了六層,內中加藏五羅迷煙,不信鎖她們不住。」埋伏的士兵大喜若狂,不待長官吩咐,一擁而上。

  然而,只見網子在瞬間被燒個通紅,彷彿裡著的不是人,而是高溫的熔鐵,跟著,太陽般耀眼奪目的劍氣撞天而出,斬破六層金絲網,東方紅再度突圍,走避不及的士兵,全給紅日勁斷心而亡。

  「還要再來嗎?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了。」抖了抖身上的灰塵,東方紅冷聲道。劍雖已回鞘,一股凌厲的劍氣,仍是遙遙鎮住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任何人敢忘記,剛才破網而出的太陽,有多麼的耀眼。

  互看了一眼,士兵們大叫一聲,轉身拔腿就跑,頃刻間走得乾乾淨淨。看到危機暫除,東方紅緩緩坐倒,喘息不已,她今晚為突重圍,連續催運紅日勁,適才又強提尚未修成的「太陽真訣」,縱是武功已臻至化境,卻也禁受不住,加以吸入迷煙,只覺得一陣暈眩,急忙坐下調息。

  「好厲害的迷藥,瞳兒也有吸入,得幫她祛除才是。」憑著深厚內功,東方紅不多時已將藥性散去七七八八,無視內力的虛耗,第一個念頭便是幫好友療傷。

  驀地,背心一麻,一股冰寒已極的指力,刺破護體紅日勁,任脈十餘處穴道連珠被封,偷襲者下手好快,顯是一流高手,為怕她衝開穴道,立刻加點她督脈十二穴,截斷體內真氣。如此一來,東方紅便是有通天之能,也無法短時間內恢復行動力。

  東方紅半晚血戰,擊殺高手無數,無人能擋自己一招半式,眼見離去在即,卻忽遭暗算,又急又氣,想起復國重任,盡成泡影,卻又口不能言,真氣一,身子慢慢軟倒。但她豈是徒自傷心的尋常女子,腦中急轉,謀求脫身之法,靈光猛現,想起了關鍵之處,一種難言的恐懼,首次爬上心頭。

  「縱是絕頂高手,也不可能近我一丈內不被發覺,枉論偷襲,那..那難道是..」縱是身處絕境,她也不至於驚惶失措,但面對自己的懷疑,確實令她打從心底恐懼起來。

  努力轉動頸子,眼眸中出現的身影,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那無聲無息下手暗算之人,正是她死命維護,救其脫險的好友,冷瞳。

  「好..你..你好..」語調中,有著不平、忿慨,與深深的哀慟。滿腔激憤下,已是語不成聲。

  自己中了敵人的苦肉計,卻是失察,但怎麼也沒想到,從小一齊長大,情同姊妹的夥伴,會偷襲自己。冷瞳看著自己的戰利品,銀鈴也似的輕笑出聲。蹲下身來,輕撫著東方紅滑嫩的臉蛋。

  「公主,你冒險救我,瞳兒總是感謝你的。」冷瞳的眼中忽然綻出一道詭異色彩。

  「可是,你為什麼要來救我呢?」語畢,將東方紅推倒於地,用左腳踩牢。

  「人來!將這反賊綁了。」幾聲斥喝,一些未逃遠的兵卒,取出鎖鏈,將東方紅手腳牢牢困住。

  冷瞳滿面儘是得意神色,純稚的眼神,嬌憨的笑靨,一點都不像是個剛剛暗算多年摯友的女人。

  東方紅口不能語,看著這曾誓同生死的故友,眼光中,是足以灼傷人的深深哀傷。

  「公主!你一定很想問,為什麼我暗算你?」冷瞳歎道:「很俗氣的一個理由,榮華富貴。」

  「真的很俗氣對不對?可是,最俗氣、最平凡的理由,也就是最好的理由。」冷瞳再道:「自五歲那年死裡逃生後,我就領悟了世間的至理,『弱於人者,人恆欺壓之』,那時候,我就發誓,此生際遇,有上無下,縱死無悔。」一滴清淚,自東方紅白玉般的臉頰上,緩緩滑下,自是傷心到了極點。

  「沒錯,公主,你給了很多東西,我的過去,我的未來,都是你給我的。這點,瞳兒真的很感謝你。」

  「可是,你還能給我些什麼?禁衛軍總統領嗎?以我的美貌,我的武功、智謀,不只區區一個禁衛軍統領。」冷瞳坦然笑道:「所以,我今日...」「賣友無悔。」

  在一旁囁嚅的士兵都呆掉了,在他們的生命中,從未有見過這樣一個,同時具備了真誠與詭詐,將邪惡與純真完美合一的融合體。

  「公主!看來受到衝擊的不只是你嘛!真是欠缺磨練啊!」冷瞳笑道:」喂!你們幾個綁好了沒有?動作這麼慢。唉!一定平時綺紅院去得多了,連鎖個人都手酸腳軟的,不像男人。」

  聽到咯咯嬌笑,士兵們只覺得毛骨悚然,他們不會忘記,這名女子適才就在笑聲中,賣掉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啟稟統領,我們綁好了。下一步是..」「下一步啊!我想想,嗯!還是先請你們休息一下好了。」

  看見冷瞳緩緩抽出腰間長劍,眾士兵大駭,連忙逃命。但一股冰寒刺骨的劍氣瞬間追上。

  冷刃斷魂。

  冷瞳將東方紅扛在肩上,輕聲道:「我討厭別人聽見我的心事,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脆弱,所以只好讓聽到的人上天堂避難了。深交如你,我尚且如此,何況他們。」語畢,大步而行。
ark17303 發表於 2007-10-31 21:25
太陽篇 第二章 昔時因

  
  叛黨首腦得知東方紅被擒,欣喜異常,吩咐於內殿審問。立下大功的冷瞳,奉命將俘虜送往內殿候審。

  路上,發覺東方紅身上的鎖鏈略有鬆動,冷瞳輕拍著高高翹起的美臀,輕聲笑道:「不要急,就快要到了,難道你不想看看誰是政變的主使人嗎?」

  「參見陛下,冷瞳已將叛逆擒住,供後陛下發落。」

  「做的好,這次你打開城門,立功居首,朕不會忘了曾經許你的東西。」叛逆!說的到底是誰?東方紅心中氣苦。入耳的聲音依稀有點熟悉,一等到被放在地上,幾經掙扎,舉目上望,赫然看清了叛軍首領的真面目。

  「三皇叔,竟然是你?」

  「久違了,紅丫頭,多年不見,倒是出落的越來越標緻了。」

  眼前之人,左半邊臉被紗布裡住,身材修長,外貌雖然頗見蒼老,卻仍顯得氣宇軒昂,風度翩翩,漏出來的一隻眼睛,目光炯炯有神,不怒而威,正是東方紅的親叔父,東方白。

  東方紅知道,這位叔叔年輕時,文事、武功均臻上乘,長袖善舞,廣結豪傑,曾是下任皇位的不二人選。但在一次返家時,遭人刺殺,妻兒喪生,自己也毀了半邊臉。自此意志消沈,閉門不出,借酒澆愁。東方正繼位後,每逢節慶,仍贈禮遣人問候,但都遭他婉拒。卻不意竟是今日的反逆策劃人。

  「皇叔!父王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報他如此。」

  滿不在乎地揮揮手,一如他當年的風采,東方白笑道:「不用這麼緊張,一個位子,沒有人能長久坐穩,現在,不過是換朕坐坐而已。」

  「你對父王有何不滿,竟要謀反,將來死後,你哪有臉見東方家列祖列宗於地下。」

  「沒什麼不滿,只是朕想當皇帝而已,就這麼簡單。」東方白隨意曬道:「至於百年之後,朕倒要看看,是誰無顏見祖宗於地下。」

  「你這是什麼意思?」東方紅怒道。聽出話裡有不尋常的弦外之音,令她感到不安。

  「什麼意思?」東方臉色忽沉,猶如籠罩了一層寒霜,他仰天大笑,笑聲中只存著無限的蒼涼、悲慟,他厲聲道:「丫頭,上一輩的舊事,你知道多少?既然不知,就別在此大放謬詞。」

  東方紅猛地想起,當年宮廷皇位之爭,謠言眾多,東方白之案,雖說立即抓到兇手破案,但案情中仍存有諸多疑點,莫非..莫非..「哈..哈.。正老頭!當日你收買殺手,率人暗算於朕,自以為天衣無縫,卻也可曾想到有今日嗎?」

  「胡說!休得污蔑我父王清名!」東方紅聽到舊日宮廷秘聞,急忙替父親辯護,但念及父親平日行事,心下黯然,卻已信了七八成。

  東方日聞言一笑,多年的忍氣吞聲,無盡的憤恨,又豈是旁人所能瞭解。低眼斜看東方紅,絕動人的臉上,看到的是一副絕不向任何迫害低頭的倔強表情。

  好半晌,開始大笑,道:「對了!差點給忘了,你小時候朕教過你武功,雖然說時間久了,也不至於退步這麼多吧!幾個穴道真可以困你那麼久嗎?」東方紅自被檎後,便一直潛心衝穴,預備突襲敵人首腦,報滅家被擒之恨,此時已衝開九成,聽得計畫被發現,再不猶疑,運勁迸斷身上鎖鏈,抽出腰間暗藏匕首,飛身而上。

  「逆賊受死。」

  「保護陛下。」

  殿內護衛紛紛挺身向前,試圖擋成一座人牆,但紅日真勁再現威能,又豈是他們所能抵擋,尚未看清敵人身影,就已被劍氣破體而出。說時遲,那時快,轉眼間便已攻到東方白眼前。

  東方白雖已拔劍在手,卻沒想到對方的身法快至如斯,「叮」一聲,長劍被斷,明晃晃的匕首已架在眼前。

  「無怪朕損兵折將,仍是奈你不得,果是好身手,不愧是東方家五百年來的第一人。」無視於自己命懸人手,東方白好整以暇地稱讚侄女的劍法。

  東方紅內心反覆交戰,激動不已。只要手下輕輕用力,立時便可為家國報此大仇,可是,果如叔父所言,不對的應是父王自己呵!想起幼時,對自己照顧輩至,百般呵護,種種的恩義。一時之間,竟是不忍心下手。

  「皇叔!我只問你一句?」東方紅咬牙道:「就為了榮華富貴,連命也送掉,值得嗎?」為了找到下手的理由,她只得如斯問。

  「送命?就憑你?」東方白眼中厲芒大盛,顯是另有後著。

  一聲水滴落地聲,吸引了東方紅的注意,卻為防東方白偷襲,不敢回頭。「陛下!小公主好像醒了。」出聲的是在一旁的冷瞳,驚覺尚有大敵在旁,東方紅心中一凜,但更驚訝的是她的話。

  「哦!方丫頭醒了嗎?」

  聽明白了兩人對話,東方白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仰頭一看,發現一名稚齡少女,滿身傷痕,衣不蔽體,竟被麻繩捆著,吊在天花板,鮮血不停地滴落地面,卻不是自己親妹妹東方方是誰。

  見到妹妹受此折磨,東方紅眼中都快滲出血來。手上用力,在東方白頸間留下一道血痕。

  「公主!還是讓瞳兒提醒你一下吧!瞳兒現在從一數到三,若是你不棄劍投降,有什麼後果,你冰雪聰明,自當心知。」語畢,身後的一排侍衛,彎弓搭箭,對準空中的身影。

  「一...」「你..你們好狠毒。」

  「無毒不丈夫。你武功太高,若讓你逃逸,日後行刺於朕,豈非教朕日夜寢食難安,只是,朕自問無人能正面擋你一劍。不能力敵,便得智取。」東方白毫無愧色,冷然道。

  「二!」

  隨著聲音一出,一枝長箭射向空中的東方方,穿臂而出,鮮血飛濺,東方方痛的慘號出聲,她年紀小,聽不懂底下大人的對話,只看到姊姊為己為難,小小的心裡,亦是痛苦萬分。

  東方紅暗忖,若是飛身救人,敵近我遠,能否趕在敵箭前到達,由是未知之數,可是東方白武功高強,以雙方現在的距離,自己身形稍動,空門大開,他趁隙攻擊,實是九死一生。

  「只有棄劍投降,才能救妹妹一命,可是..我半晚的血戰、父王的重托,難道就此落空..」一邊是父母家國,一邊是姊妹情深,內心的掙扎,令她握劍的手顫抖不已。

  「三!」

  「鏜!」一聲,匕首落地,東方紅頹然跪倒,她知道,今生就此毀了。空中的東方方,無聲地淚流滿面。

  「啊!」厲芒乍現,一聲慘呼,只見東方紅雪白的雙腕,出現兩道紅絲環,逐漸擴大,紅色的液體不斷地滴在地上。卻是東方白重持斷劍,立即出手,挑斷了這頭號大敵的雙手經脈。雙手是用劍者第二生命,手筋既斷,東方紅今生今世再無持劍的可能了。

  「紅日神劍,自今日起,絕響於江湖。」東方白緩聲道。*

  半生心血,盡付東流,東方紅真正絕望了。

  「朕一世英雄,豈能死於女子之手。」看著腳下的失敗者,東方白昂首闊步,傲然道:「說到底,你也只不過是個女人。」

  一旁冷眼旁觀的冷瞳,很明白這句話的意義,『成大事者,六親不認』,因為她自己也是同路人。若是東方紅能六親不認,根本沒有任何陷阱困得住她,當然,東方白也就勢必得到陰間去當發夢皇了。

  「人來!」東方白命令。「帶長公主下去更衣。」

  侍衛們應聲向前。說是更衣,其實只是拖到大殿中心,強行除去衣衫。

  「不要,快點住手,你們這些禽獸。」東方紅拚命掙扎,奈何手上無力,抵擋不了侍衛們如狼似虎的暴行。

  侍衛們努力按住東方紅手腳,一名侍衛遭指甲會破臉皮,吃痛之下,猛摑巨掌,把東方紅打得腦眼昏花,嘴角流血。

  「公主是王族,需得待之以禮,倘若她受了半點傷,你們等一下全都人頭落地。」東方白隨意道:「若是侄女不願在此更衣,那也好得很,待我命他們將你拖至正門,讓文武百官看看長公主赤身裸體的誘人模樣。」

  似乎是恐嚇發生了作用,最後,只聞衣衫撕裂聲大作,輕蘿外衣,長褲,蕾絲的月白小衣,在一番激烈掙扎後,離開了主人的身體。

  侍衛們對東方紅覬覦已久,只是平日身份懸殊,只能暗自吞口水,現在有了機會,哪還不趁機上下其手,只急得東方紅不住扭動身體,卻是徒勞無功。「陛下!既然諸事已定,冷瞳不妨礙陛下享樂,就此告退。」

  「很好。朕許下你的元帥一職,明日早朝會宣佈。」東方白點頭道。

  東方白轉頭命令道:「你們全都下去,替朕傳旨,召今晚所有殉難士兵的男性家屬,殿外候旨。」

  察覺到皇帝語中的承諾,侍衛們高興的一擁而出。

  自一歲起,東方紅從未在男子之前裸露半點肌膚,而剛才非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剝光衣衫,只羞憤的欲立刻死去。

  「你這惡魔,你這樣做,怎對的起死去的父王。」東方紅悲憤道。

  「死去的父王!哈哈..丫頭,你太不瞭解自己的父親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東方白猛地轉過頭來,半邊臉上如同罩了一層寒霜。

  「惡魔的兄長,當然也是惡魔。」東方白道「你真的以為他會死守殉國,丫頭,你大錯特錯了,他利用你帶真龍寶劍突圍,掩人耳目,自己卻從密道早一步溜出都城了。」語氣中有著無盡的遺恨,似是為了未能一報多年之恨而氣惱。

  「跑了老的,也無妨。今天我就先奸了你們姊妹,來日再取正老頭的首級。」

  「你放過方方吧!就算你不念她是你的親侄女,那麼小的孩子,你也忍心下手嗎?」

  對自己的命運,東方紅悲哀的認命了。為了妹妹,拋棄了僅有的自尊,向折磨她的死敵哀求。

  「你父親既然捨得,我又何必客氣。」東方白道:「你可能還不知道,你妹妹身上的傷,是你那慈愛的父親,為了逃命,把她從車上踢下來阻擋追兵所造成的。」

  東方紅驚駭莫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最慈祥、最相信的父親,居然會..「我不相信,父王他不會做這種事。」

  「信不信由你,不過..」東方白詭異笑道:「若不是他命人密告你逃離的路線,要伏擊你還真不容易。」

  東方紅腦中轟然一聲巨響,眼前金星四冒,胸口氣血翻湧不已心中淒楚難當,彷彿五臟六腑都要一齊絞碎。就僅僅一個晚上,最信任的摯友暗算自己,肢體半殘,被親叔父施以地獄般的凌辱,到了最後,竟然連父親都出賣了她。「我這一生,到底是為了什麼戰呢?我的生存,又是為了什麼呢?」這樣的疑問,不斷堆臆在胸口,彷彿所有的生存意義,全被一齊抹煞。

  最後,她聽到某種東西的碎裂聲,那是她的靈魂、理智、意識,瞬間化為碎片的最後聲響。兩行紅色的淚珠,在白玉般的臉蛋上,靜靜地留下了深刻的紅妝。東方紅目光呆滯,神情癡呆的坐在地上。

  「姊姊!姊姊你怎麼了,你說話啊!方方好害怕啊!」看到姊姊的崩潰,東方方驚駭莫名,半跪半爬的蹭近東方紅身邊,用被綁住的身體搖晃著親愛的姊姊。

  「哈..哈哈..哈哈哈..」打破了可怖的沈默,最後,東方紅開始大笑,恍若地獄最深處的厲鬼,重回人間,讓人心肺功能為之衰竭的狂笑,響徹了整個殿堂。

  從這一刻起,東方紅的意識已經徹底崩毀,存在的,不過是一個美麗的肉體而已。

  東方方驚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姊姊。」看見妹妹表情,東方紅淒然道:「是啊!你也是被所有人給拋棄了,整個世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殿門外,無數的人聲嘈雜起來,東方白沉聲道:「已經準備好了嗎?」

  「稟陛下,人已經帶齊了。」

  「很好,再多找一點也無所謂,就當作是朕犒賞你們的勞軍禮吧!在沒有滿兩天前,不得打擾余朕,違者斬。」語罷,抓起東方紅看也不看一眼,垃圾般地丟出宮門。

  血,無聲再流。

  宮門之外,東方紅躺在泥地上,朦朧的眼神中,映出了無數禁衛軍的身影。一個禁衛軍大漢猛地撲上……

  國境邊界小路上,一輛簡陋馬車緩慢地馳著。

  「陛下!我們已經成功躍過國境了。」

  「做的好,辛苦了。」一個頗見蒼老的身影,撚鬚笑道。

  「可是帶著真龍寶劍的長公主,已經失去了消息,留下的小公主,也..。」「小事一件,國家的重心在於國王,寶劍不過是象徵,沒多大意義。至於女人,還怕沒有嗎?哈哈哈...」滿天的雲朵,悄悄地遮住了月亮……

  黑魯曼歷五六六年

  利加斯王城

  娼館「處女宮」

  破舊的屋子,低俗的擺設,鮮艷的足以刺眼的錦繡大紅被,凌亂地被踢在滿是污塵的地板上,屋子隱約散出一股發霉的酸氣,其中夾雜著難言的異味,那是年輕女子的體香,汗的臭味,以及男女激烈交合後散發出的氣味。

  一對男女,躺在沒有被褥的破舊木床上。那名男子,看上去身體粗壯,是一般下階層的普通工人;女子的長長秀髮遮住半邊臉,看不清長相,只看的見纖細如葫蘆般的窈窕身材,以及雪白雙腕上,兩道驚心的紅痕。

  驀地,一陣喧嘩的鑼鼓嗩吶聲,隱約由窗縫間傳來,夾雜著鞭炮與人聲的聲響,喜氣洋洋。女子睜開眼睛,「是..是哪一家在辦喜事?這麼熱鬧?」

  「你連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嗎?」男子勉力道:「先帝東方正,回國重新登基,今天是皇太子與冷瞳元帥的結婚大典。」

  女子聞言,似乎有些許的震動,但外表並沒有什麼特殊反應。

  「上個皇帝也真倒楣,登基沒兩年,就被手下政變刺殺,他的頭,聽說是冷瞳元帥親手交到東方正陛下的手中的。」

  「是天意嗎?那個人到底還是死在女人手上!」腦海裡依稀還記得,那個男子昂首闊步,傲然道:「朕一世英雄,豈可死女子之手。」

  「說起來,倒有件奇事。」客人饒有興味道:「你長得有點像先帝的長公主殿下。」這個女孩很特別,雖然身在娼寮,卻沒染上風塵氣息,反而有另一種難言的清新高貴,可能是好人家出身的女孩。他聽人提過這個女子的來歷,據說是在半年前,姊妹兩個人一齊由軍妓營被賣到私娼館的,現在她一個人賺錢養活妹妹。

  軍妓營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那些禁衛軍殘猛粗暴,動輒將身下的女子打得皮開骨折,京城裡的妓女們,視接他們的生意為畏途。她妹妹一年內墮了十五次胎,最後精神崩潰成了呆子,軍妓營的長官為了怕負責任,將她們兩人一起轉賣娼寮。聽說進院子的時候,姊妹倆下半身都還在流血;天殺的,她妹妹根本就還是個孩子。

  剛來的時候,聽說她也是癡癡呆呆的,老闆什麼客人都讓她接,不知道後來怎麼變好的。

  「客人你說笑了。」她笑道,嫵媚的笑中,似若有無限淒楚,「我們這種低三下四的私娼,哪會像什麼公主?要是我真像公主的話,就到街口的換裝俱樂院,扮個什麼國的公主,再多接一批客人了。」

  「再說,要真是公主,又怎會和您做這等事呢?」如同要一舉撇清般,丁香軟舌伸進了客人口中。「啊..嗯..不..不管什麼勞什子公主了,你好好服務,我會多給一點小費。」

  想起在家裡發燒等著治病的妹妹,想起漏水的屋頂,還有不知在何處的晚餐,女子加倍地賣力……

  「啊..啊啊..」最後,客人全身痙攣,虛脫在麻痺的舒活快感中。

  風,無聲地吹著,似乎,有一聲人類聽覺可及以外的歎息,緩緩地滲入微風之中,吹往南方的國度,掀開了風姿物語的另一章。

  謝伍德森林

  (兩年後,東方紅會與正進行千里長征的蘭斯一行人相遇,加入其中,日後成為九天御使的一名。)
ark17303 發表於 2007-10-31 21:26
月亮篇 月亮 (一)

  
  黑魯曼歷五五九年四月七日

  達耳甘王國東部

  時至夏初,猶如湖水般的藍天,只有幾片微稀的白雲,點綴其上,氣溫已經回暖,卻還沒真正開始熱起來,午後爽朗的涼風,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空氣中,除了樹林特有的松香,還夾雜著不知名的花卉香氣,未殘先落的花瓣,落在嫩綠的野草叢上,被太陽的熱力烘培,發出陣陣薰香。

  樹林間,有著昆蟲求偶的聲音,鳥類吸引同伴的鳴啾,以及一陣小小的鼾聲。

  一名嬌俏可人的女孩,正在馥郁的薰草床上,聆聽悅耳的鳥鳴,作著香甜的好夢。一片凋零的花瓣,飄落於小巧精緻的鼻樑上,被呼出的香氣,吹得飄上飄下。

  「哈..哈..哈啾!」終於,女孩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稍微睜開了慵懶的雙眼,又再睡去。

  「清純可愛的小姑娘,她嫣紅的雙頰可比山林的紅玫瑰,滑嫩的肌膚有如珠穆朗瑪的新雪,倦慵的睡姿,連森林中的精靈,都要飛來讚歎,過路的旅人想請問你,斯登爾克要往哪裡去?」

  一把柔和好聽的聲音,悠揚動聽地響起,驅走了睡夢女神的召喚,女孩睜開眼睛,見到一個容貌秀氣,舉止優雅的旅人,手裡牽著只瘦灰驢,笑吟吟地站在不遠處,對自己行了個脫帽禮。

  「你好,大姊姊。」

  旅人秀雅的瓜子臉蛋上,閃過了一絲錯愕,隨即轉換成手足無措的窘迫。「受到美女的誇獎,我很高興,不過,我是男的呵!」

  「大哥哥是吟遊詩人嗎?」

  「是的!我是個遊走四方,為各地帶來歡樂的詩人。」被提到自己的職業,旅人自豪地挺起胸膛,不過隨即喪氣地垂下肩膀,「只是,卻是個連三餐都沒著落的落魄詩人。」

  看到旅人變化多端的逗趣表情,女孩輕聲笑著,自口袋中取出了麵包,遞給他。

  「你還沒吃飯嗎?」

  「我已經一天半沒吃過東西了。」旅人接過麵包,毫不客氣的張口大嚼。女孩看著眼前的男子,雖然狼吞虎嚥,但舉止仍是說不出的好看,顯然受過良好的教育,身上的斗篷雖然骯髒,背後的一把琴卻保養的很好,似乎在為他的身份做證明。

  女孩很興奮,吟遊詩人是大陸上一種受人尊敬的職業,多由落魄的貴族,與受過教育的平民所擔任,他們走遍四方,吟唱著優美的史詩及動聽的詠物歌曲,出入於豪門貴室間,卻也將知識傳遞給一般民眾,有時候,還會以魔法幫人治病。

  有時候,某些公國的王室,為了訓練自己的下一代,會命他們以詩人的身份旅歷各地,其中,也不乏日後叱吒風雲,威震四海的不世英傑,這些人的存在,為吟遊詩人這個職業,蒙上了一層浪漫的輕紗。

  在女孩的村子裡,只有重大節慶,才會有詩人的來到,她還記得,去年豐收祭的時候,村子裡的婦女,是如何在悠揚的詩歌聲中,翩然起舞。

  灰驢在一旁低頭吃草,似乎為了主人的寒酸而不滿,不住地搖著頭。

  「呼!太感謝了,我已經好久沒吃飽過了。這傢伙還可以靠吃草來解決,我卻只能在一邊啃竹子。」飽餐一頓,旅人滿意地拍著肚子。

  「吃飽了嗎?還要不要?」

  「已經夠了。善良的小姑娘,為了感謝你的慷慨,我決定要說個故事來當謝禮。」說著,熟練地彈起琴,在清亮的琴聲中,旅人引吭高歌。

  「在那遙遠的雪山深處...」「喂!這個故事我聽過了,是大賢者卡達爾為睡夢公主解除魔咒的故事吧!」

  「啊!聽過了是嗎?那西方沙漠裡,青銅城市的十五人失蹤記呢?」

  「也聽過了。」

  「那..海外胡努島的海盜王寶藏呢?」

  「還是聽過了。你怎麼只會說卡達爾的故事啊!」

  「因為大賢者的故事最多嘛!」

  連續換了四五個開頭,女孩都笑著搖搖頭,旅人不由得有些困惑的抓抓頭。

  「啊!真是輸給你了。我知道的故事都在用完了。」

  「你還真是個二流的詩人哪!就只知道這些老故事。」

  「所以才連三餐都沒著落啊。」

  自己的專業能力遭到否定,旅人有些生氣,側著頭想了想,喜道:「有個謎語,你一定不知道。請問,怎麼把一隻大象放進櫃子?」隨即補充道,「只能用三個動作喔!」

  「硬塞。」

  「不對。」

  「用腳。」

  「還是不對。」

  「用鋸子鋸。」

  「你怎麼那麼殘忍?」

  答了幾個答案,都不對,旅人笑道:「都不對,要我宣佈答案嗎?」

  「先不要說出來,我一定會想出答案的,只是現在腦筋有點亂,答不出來而已。對了,你不是問斯登爾克的路嗎?往前直走,穿過這個樹林,三叉路口左轉就是了。」

  「真的不要我說答案?」

  「真的不要。」

  看見女孩倔強的表情,旅人啞然失笑,笑道:「那麼,下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再把答案告訴我好了。」拉過滿不情願的驢子,旅人轉身離去。

  「我叫若蘋.洛克斯裡,詩人哥哥的名字呢?」

  「遊走於大陸四方之上,與自由的清風為伴,飛揚的音符,為人民帶來歡笑與祝福,有人問起他的名和姓,那是僅存於耳語間的傳說,有個聲音叫作奇諾。」

  奇諾是風之大陸上,著名的遊玩之神,風趣而愛好嬉鬧,所有的慶典都少不了他的蹤影,旅人用這個當名字,自然是不留真名的意思。

  喧鬧嬉笑了半天,忽然靜下來,聽著逐漸遠去的蹄聲,女孩不由得有些悵然若失。

  「若蘋..若蘋..」「我在這裡。」

  一個黝黑的男孩,氣喘吁吁的跑過來。

  「克新。找我幹嘛啊?」

  「麗雅小姐在找你。」

  「我才出來一下下,姊姊就不放心嗎?」

  克新不說話,只是把手指向天空,只見天邊泛著紅霞,竟已是黃昏時分了。

  「啊!糟糕,竟然把時間給忘了。」若蘋驚呼道。「我要回去了,克新,你也一起走吧!」

  「等一下。」

  猝然間,一個精緻的小荷包被塞進掌心,若蘋還來不及有反應,克新已紅著臉,向反方向遠遠跑開,一面跑,一面回頭作了個鬼臉。

  「若蘋.洛克斯裡,我最討厭你。」一個不小心,跌了一跤,隨即馬上爬起,竄入樹林中,不見蹤影。

  若蘋呆在當場,「這是在幹什麼呀!」

  甩弄著小荷包,若蘋輕哼著小調,漫步回家,小荷包上,金絲相繞,繡紋古雅,是一件價值不菲的精品,決不是一般鄉間所能購得,克新是村長的獨子,有機會進到城裡,才有金錢與機會買到。

  「等一下要把這個東西給姊姊看,讓她高興高興。」若蘋把玩著這難得的奢侈品,喜孜孜地走著。

  若蘋的家裡,就只有她與姊姊麗雅兩個人,對於姊姊口中早逝的父母,若蘋根本就沒有印象,只存著小時候不斷搬家的記憶。平日麗雅以手工擔負起生計,外加教若蘋讀書識字,已是二十五芳齡的麗雅,拒絕了所有傾慕者的追求,專心地與若蘋相依為命。

  「姊姊,你應該趕快找個姊夫啊!」

  「姊姊那麼醜,哪裡會有人要。」每當若蘋問起,麗雅總是淡淡的笑著拒絕,秀麗嫻雅的臉龐上,若有一層抹不去的哀愁。

  躡手躡腳地步進了院子,煙囪裡炊煙升起,正想嚇姊姊一跳,驀地,屋子裡傳來巨響。

  「你莫要以為我受了傷,就不敢殺你,這裡守備的芝麻綠豆般兵力,我還不放在眼裡。」

  「你殺了我,走漏風聲,在追捕者的緝拿網下,你亦不過百日之命。」

  若蘋震驚當場,記憶中,不管是怎樣的場合,姊姊總是很有教養地輕聲細語,而現在,雖仍是語氣平靜,但冷冷的語句中,卻表現出一股針鋒相對,死不退讓的語意,怎不教她驚駭於心。

  另外一名男子的聲音,則更加古怪,非常的低沈,語氣間帶著異樣的冰冷,使人不寒而慄。

  「死小娘皮,嘴倒是很硬,看來是十年的放蕩日子,讓你把以前受的調教全給忘了。」一聲清脆聲響,似是什麼器皿被砸破,跟著是布帛撕裂聲。

  「你..你想幹什麼..啊..」若蘋從窗口隙縫悄悄望眼進去,看見裡面情景,只嚇得心膽俱裂。

  房裡,麗雅坐在椅上子,上身衣衫被撕開,一片陶瓷的碎片,插在她雪白的左肩上,鮮血染紅了肌膚。麗雅抿著嘴,兩道蛾眉緊蹙,似是忍著極大的痛苦,不敢發出聲。

  一個黑色背影,負手站立,打扮十分古怪,碩大的身體全部包裡在斗篷裡,黑色的披風無風自動。

  「脾氣倒是跟當年一樣硬,哼,我問你,咱們的那個孩子呢?」

  一提到孩子,麗雅登時臉色大變,卻依然不作半語。

  「哼!看你忍到幾時?」將手一推,碎片更加刺入,劇痛更加三分。

  若蘋再也忍耐不住,拿起一根當柴火的木棍,衝進房裡就是一棒。

  「不准打我姊姊。」語聲未落,棒子好像落在什麼極有韌性的無形網上,若蘋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已被反震力倒撞而回,重重地摔落在牆上。

  「薩達卡,不要傷她。」麗雅驚呼道。

  若蘋勉強站起身來,只看見黑衣人薩達卡已轉過身來,兩隻血紅的眼睛,有若散發出陣陣邪力般,籠罩住自己。

  「哦!這就是那個孩子嗎?」薩達卡冷然道,語氣雖冷,但明眼人卻可感受到,那經過刻意壓制後的激動。

  「來人啊!快來人啊!」若蘋高聲疾呼,她雖然驚慌,卻也知道眼前的敵人,不是自己所能對付,連忙呼救,引村人前來。果然,薩達卡雙手顫動,顯是心中忍不住害怕。

  一旁的麗雅卻不這麼想,薩達卡的凶狠,不是小小的若蘋所能明白的,此刻他目中凶光大盛,雙手顫動,顯是已在凝聚法力,要將所有來人一舉格殺。忍住疼痛,麗雅咬牙道:「你要的東西,你已經看到了,你的條件,我都答應,求求你先離開吧。」不得已,只得希望他權衡輕重,先行避開。

  果見薩達卡猶疑了半晌,冷哼道:「記著你說的話。」也不見他怎樣動身移步,眼前一晃,黑影已消失不見。

  窗外,一抹黑痕快速地消失在西方。

  「發生什麼事了?」

  「麗雅小姐,你們沒事吧!」嘈雜聲傳來,是村人聞聲來查看了。

  麗雅披了件長衫,掩住露出的肌膚,步到窗口,忍痛輕道:「沒事了,只是走火燒了件衫子,勞煩各位鄉親了。」

  眾人既見無事,也就各自散去。

  麗雅不顧自身傷處,先扶起若蘋,焦急問道:「有沒有受傷?還疼不疼啊。」

  若蘋咬著嘴唇,道:「我沒事了,姊姊你的傷口..」麗雅慘笑著,搖了搖頭,掀開上衫,只見碎片深入約莫半寸,血仍從左肩上不住外流。

  忍著痛,麗雅猛地拔出碎片,鮮血向外激射而出。「姊姊!」若蘋急道。

  麗雅用紗布覆蓋住傷口,疲倦道:「不要擔心,姊姊沒事啦!」跟著低下聲音,道:「今天的事,無論如何,不可以向別人提起,什麼人都不可以,知道嗎?」

  若蘋點了點頭,心裡的疑惑,卻更深了。

  當天晚上若蘋因為驚嚇過度,臥病在家,發冷發熱,連接著好幾天,完全下不了床。

  於此之時,一向平靜的村子,也發生了教人驚駭莫名的事,從若蘋臥病的隔起,每日清晨,雞鳴之前,就有一名妙齡少女,毫無理由地失去蹤影,任憑村人怎麼搜索,都找不到她們的下落。

  失蹤的女子,都是十六、七歲,外貌姣好的無瑕處子,這令村人們有了某種聯想,而大為恐慌。

  一、二、三、四、五,連著五天,已經有五名純潔美貌的少女,遭到毒手,焦急的村民,組成了自衛隊,在夜裡四下搜尋,卻仍是徒勞無功,當第六天的雞鳴聲,高高響起,第六名少女也加入了失蹤者的行列。

  「魔鬼!這一定是魔鬼!」激動不已的村長,喃喃自語道。他們雖然把村子裡的每條出路,守得水瀉不通,卻連敵人的影子也沒摸著,只好把想法傾向於鬼神。

  「那該怎麼辦?這裡又沒有僧侶,也沒有魔法師..」說到底,他們只是普通的常人,對於人類能力以外的東西,自然有種最原始的敬畏感。

  若蘋也感到焦急,這不光是為了失蹤者裡面,有她的朋友,事實上,自那一天起,原本足不出戶的麗雅,開始在每天正午時分,攜帶著一堆食物與傷藥外出,直至傍晚。

  面對若蘋的詢問,麗雅也只是苦笑不答。有時,若蘋很肯定,在薄薄的土牆之後,姊姊的啜泣,很小聲,很小聲地傳過來。這讓若蘋加倍不安,她隱隱約約感到,事情與那天的薩達卡有關。

  但是,也不是每件事都那麼糟,在連串的恐懼裡,有件事令若蘋雀躍不已,自她臥病的第二天起,每天清晨,都會有串編織精巧的花環,被安置在她靠庭院的窗前,讓若蘋每天,總是沐浴在淡雅的花香裡,不想起床。

  這成了若蘋每天最深的期待,對於這位不知名的關心者,她充滿感激,一直想找個機會謝謝他。

  在第六天的清晨,一夜沒睡的若蘋,閉上眼睛,悄悄等待著送花人的蹤跡,在她的耐心快要到達臨界點之前,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濃濃的花香,溢滿了整間屋子。

  若蘋小心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正要離去,黝黑的身子,敏捷的步履,那是...「喂!克新。」

  少年聽到背後甜美的呼喚,知道自己東窗事發,微黑的皮膚泛起血色,大叫一聲,連忙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出門,落荒而逃。看到克新的反應,若蘋亦是呆在當場,作聲不得。

  一早便察覺兩個孩子的童稚舉動,默默在一旁觀看的麗雅,啼笑皆非,莞爾道:「這就是少年十五的煩惱啊!」

  驀地,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自小腹深處強烈傳出,迅速地直衝腦門,麗雅疼得幾乎要跪倒在地,一手扶住門框,一手緊抓著小腹,額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面孔亦因疼痛而扭曲。

  驚覺姊姊的異狀,若蘋心裡蒙上了一層未知而強烈的陰影,彷彿有一隻巨大的黑手,把她緊緊攫住,久久不能釋懷。

  第七天的清晨,克新編好了花環,小心翼翼地走入麗雅家的庭院。不知道為什麼,他打從心底喜歡上那個,充滿山林毓秀之氣的金髮女孩。打從三年前,她們姊妹遷進這個村子,他立刻就被年尚童稚的若蘋所吸引,那清溪般的泠泠笑聲,水晶似的綻藍眼瞳,以及俏麗可人的外貌,深深地烙進了克新的心裡。

  每當她跑進後山遊玩時,克新常常緊躡在後,那時候的若蘋,天真無瑕的神采,真的就像是森林裡的精靈。走到窗邊,剛要把花環放下,只看到若蘋半躺在床上,一雙可愛的藍眼睛,眨呀眨的瞧著他看,巧笑倩兮,卻是早就等著他了。克新的臉立刻紅了起來,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早啊!克新進來坐嘛!」

  一句話解除了他的疑惑,克新舉步進屋,若蘋的床邊,放置了一張茶几,上頭已經準備好了粗糙卻可口的小點心。

  「請坐吧!這些點心是麗雅姊姊,為有著不知名煩惱的少年專門做的,你一定要嘗嘗看喔!」若蘋狡黠地輕笑著。

  「啊!謝謝,很可口。」有點手足無措,克新紅著臉道。

  「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謝謝你送了我那麼多天的花,對了,那天的荷包,我還沒謝過你呢!」

  「你喜歡嗎?」

  「很喜歡。」若蘋很高興地點點頭。「這是我第一次收到別人的禮物,麗雅姊姊還在抱怨,說自己年輕時候,就沒有遇到這麼可愛的小男生。」說著,看著克新,吃吃的笑。

  發現自己的用心已被看穿,而對方沒有拒絕,克新反而冷靜下來,開始與若蘋對談,兩人慢慢地有說有笑起來。最後,談到了家庭。

  「我好羨慕,那些有兄弟姊妹的人,都不會寂寞。」若蘋想了想,隨即補充,「不過,我也有個沒人比的上的好姊姊。」

  「你記不得爸媽的長相了嗎?」

  「根本想不起來,姊姊說,他們在我有記憶以前,就過世了。」若蘋的眼眶,開始紅了起來,「每次看到別人有爸爸媽媽接他們回家,我就拚命地想著爸爸媽媽的樣子,可是,怎麼想都想不起來,想不起來啊!」

  看到若蘋的樣子,克新心痛了,輕輕握住伊人柔夷,道:「從今以後,讓我陪著你好嗎?」有點唐突,但他知道這是自己應有的表現。

  受到了克新的表示,若蘋很開心地點點頭,道:「謝謝你。」驀然間,突然想起,年幼時候,姊姊總是帶著自己,四處搬遷,沒有一個地方能住長久,好似在躲著什麼人,莫非...一陣淒厲的警鐘聲,劃破了原本安寧溫馨的氣氛,克新驚醒過來,現在還是非常警戒之中,守備隊今早又失去了一名女子的蹤影,現在急敲警鐘,必是有事招集。

  「我要走了。」克新起身,便要離去。

  「啊!等一下。」若蘋湊近新的小情人,輕輕的吻了他,「謝謝你,給了我這麼一段美好的記憶。」

  隔著衣衫,克新感覺到身旁溫暖滑膩的動人肉體,輕柔的髮絲,拂過頸項,陣陣的處子幽香,刺激著鼻間,令他有股莫名的衝動。他今年十五歲,在村子裡,已經算是大人了,他知道這股衝動是什麼。

  猛地轉過身,將若蘋緊緊抱住,通紅著臉,顫聲道:「若蘋..我..我..」看見懷中的小情人,仍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派天真的望著他,克新慾念全消,卻又捨不得放開。兩人便這樣緊緊相擁,感受著這刻的美好氣氛。
ark17303 發表於 2007-10-31 21:29
月亮篇 月亮 (二)

  
  「克新少爺。」一個不速之客出現在門口,看樣子,是來通知克新去參加會議的吧。

  克新與若蘋窘得滿臉通紅,有點捨不得的放開彼此,整理有點皺亂的衣衫。

  「抓到了內奸,是兇嫌的助手。」通報的村人冷冷的說著,「若蘋小姐也可以一起去看看。」

  不用特別敏感,若蘋可以明顯察覺到,對方語氣中,強烈的輕視與不屑,這讓她非常不安,嗅到了一種危險的氣味。

  集會的地點,在村子南邊的議事廳,樣子很簡陋,卻是全村重大集會的地方,要是依照一般的規矩,以若蘋的身份與年齡,是不可以進入的,此次讓她前來,定有重大事故,這點,克新很清楚。

  進了廳堂,有數人已在廳中等待,臉色凝重,是村裡面幾位年高位重的長者,而地上,一個人神情萎靡,雙手被縛地躺著。

  「麗雅小姐。」

  「姊姊!」看清了俘虜的面孔,若蘋失聲道。

  急忙飛奔到姊姊身邊,把她扶起,看到姊姊狼狽的樣子,如蘋急得掉下眼淚,「怎麼會這個樣子,姊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麗雅小姐是內奸,這怎麼可能?是不是弄錯了?」面對一眾長者,克新不敢造次,但亦勇敢地提出詢問。

  「不會有錯,雖然,我們也很不願意相信..」村長搖了搖半白的頭髮,緩緩道:「傑德,你把你看到的東西,當著大家的面,再說一次。」

  「是的。村長。」適才把克新與若蘋帶來的村人點頭道。他開始述說他今天早上看到的東西。

  依照他的說法,他因為要多賺一點錢,所以,今天特別提早到後山撿柴,當天快要亮的前一刻,他發現了一道黑影,以驚人的高速,向西方移動,速度之快,幾乎令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山精鬼怪。

  想起了村子裡近來的怪事,他勉強壓下了心底的恐懼,朝黑影消失的方向,一路追蹤過去,最後,停駐在一個山洞之前。他小心翼翼,不發出一點聲音,躡近了山洞,探頭一觀。看清了裡面的情景,只驚得差點失聲叫出。

  一聲淒厲的慘叫,迴響在整個洞內,黑衣男子猛地低頭,咬住女孩雪白的頸部,不是吻,而是野獸般的撕咬,女孩開始不斷地哀嚎,鮮紅的血,開始流下,那黑衣人竟是在吸食少女的血液。

  女孩雙手不停地揮舞,就像一名將溺死之人,努力地想要抓住什麼,駭人的異變發生了,女孩原本晶瑩的肌膚,開始逐漸枯黃,成了一層乾癟的皺皮,這樣的變化,在全身各處出現,最後,狂揮的雙手無力地垂下,少女兩眼暴瞪,淒慘地死去。

  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他差點嚇得昏過去,剛想趁著腳還能動的時候,溜回去報訊,一個聲音響起。

  「你要造孽到什麼時候?」

  聲音依稀有些耳熟,定睛一看,赫然是平日,素為大家仰慕在心的麗雅。只見麗雅神色冷然,一若冰雪,渾不似平日的溫柔親切,身上一襲黑袍,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夜行衣衫。

  「利用這些無辜女孩來療傷,你的傷勢應該好了九成,兩日後,當你功成,就馬上離開這個村子,不要再來騷擾我。」

  「兄妹倆十二年不見,作哥哥的前來探訪,怎能說是騷擾呢?」黑衣人乾笑兩聲,將腳下女孩的屍身,踢個老遠。

  「再說,這些村姑野婦,又怎比得上我妹妹動人的肉體。」將麗雅黑袍的鈕扣解開,任衣衫緩緩滑至腳下,露出了一副粉雕玉琢的美妙胴體,黑袍之下,竟是一絲不掛。

  麗雅仰著頭,眼眶中隱現淚光,忍著屈辱,一任自己的肉體,曝露在寒風之中,

  「啊..」沒有任何前戲,黑衣人猛地進入,強烈的疼痛,讓麗雅叫出聲來。

  「嘿..別故意裝出一臉清高樣子,你幫我行功,男女雙修,對你自己也有好處!」

  「這種殺人得來的功力,我不想要。」

  「嘿!看來這十二年中,並沒有別的男人,享用你的身體,真是可惜!」黑衣人喘息道。「對了,你身邊的那個丫頭,樣子倒是不壞,不知道是不是跟她母親一樣。」

  「啊..她是我撿來的棄嬰,你別要亂來..啊..」拚命隱藏的事實,終於被提及,麗雅心虛地接應著。

  「哈!你全身上下,有幾根毛我都知道,這種謊話,瞞的過我嗎?」「妹妹,咱們當年生的那個孩子,你藏到哪裡去了?」

  最深的秘密被揭發,麗雅只覺得全部的犧牲,都成了泡影,頹喪地趴倒在地。旁觀的村民,被這些兄妹亂倫的內幕,嚇得傻了眼,此刻,他亦知是該離去的時候了,要是等眼前的這對男女完事,發現了他的行跡,立刻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半奔半爬地回到了村子,糾合了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帶妥傢伙,將踏進村子的麗雅先行捕獲,送至議事廳查問,再準備突襲黑衣怪人。

  「這就是整件事的經過,這對狗男女實在可惡,應該盡快把他們處刑,以絕後患。」

  村人恨恨道,他有一個堂妹,是第三天的犧牲者。

  「姊姊..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他們說的是謊話對不對?你說說話啊.。」若蘋驚慌地掉著眼淚,受到這麼大的衝擊,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化作碎片,一片片地散落滿地。

  「若蘋,我對不起你,你要原諒..」話到嘴邊,看到若蘋驚恐不已的眼神,麗雅知道了答案,女兒不肯認她。

  「自己是兄妹亂倫的孽種..」這麼骯髒的答案,確實是超出了,若蘋所能承受的範圍,這點,麗雅很清楚,可是,她是自己的親骨肉呵!自己多年來,心底一直期望,有朝一日,她能喚自己做母親啊!如今..如今..「這個賤種也不是好人,剛才我去請克新少爺,就看到他們兩人,在床上摟摟抱抱,一定是這賤貨,想勾引少爺..」聽到這句話,旁邊的人開始落井下石。

  「是啊!母女倆都是禍水,小小年紀,就會引男人..」「兄妹亂倫的孽種,還能有什麼好東西..」「惡魔..這一定是惡魔的種..」「這關惡魔什麼事..」「你是誰?」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啪啪(拍掌聲)我就是怪叔叔。」

  「給我滾出去..@%&$*..」周圍左右鄙視的眼光,猶似一柄柄利劍,刺在若蘋身上,明明昨天還是和藹的叔叔伯伯們,現在卻用鄙夷與不屑的眼神,看著自己,彷彿自己是一件骯髒到不得了的東西,若蘋剎那間,天旋地轉。

  「騙人..騙人..你們都是大騙子..」若蘋哭喊著,一轉身,奔出了議事廳。

  有幾個村人想要攔阻,卻因為克新的臉色而作罷。畢竟,還是對付主凶比較重要。若蘋沒命地奔跑著,整個腦袋亂烘烘地,適才的畫面,一幕幕,在腦裡不住重映。

  「孽種..」「賤貨..」「惡魔之子..」「勾引男人的小騷貨..」幾個字眼,一如最惡毒的詛咒,不住在耳畔迴響,若蘋只想迅速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躲起來,避開這些事。跑出了村子,跑到了平日休憩的樹林,她躲進了一個隱密的樹洞,開始舔著深深的傷口。

  這個森林,是最喜愛的地方。蒼鬱的樹木,濃密的枝葉,會令一般人為之卻步,但對若蘋而言,每一涉足於此,就好像回到了幼時的搖籃。靜靜地聆聽,松濤拍干,鳥雀啾鳴;流過的小溪,水聲潺潺,是最能洗滌心靈的地方,置身於斯,彷彿可以聽到精靈們的低語。

  平常,若蘋總在這裡睡過頭,等到夕陽時分,焦急的麗雅姊姊,會踩著細碎的步子,到這裡來尋找妹妹的影子,柔聲的呼喚,比森林裡任何一種鳥類,更悅耳動聽,這是若蘋最溫馨的記憶,可是..可是..思緒流轉,若蘋想起了很多舊事。有年節慶,全村唯獨若蘋沒錢添購新衣,麗雅心疼妹妹,特地賒了布料給她做衣衫;某次生病,麗雅背著高燒的若蘋,在大雪夜裡,翻過山去找大夫。

  多少個晚上,溫柔地說著床邊故事;當醒來的第一眼,就是麗雅和煦的笑容,「起來吃早餐羅!要小心,不要著涼了。」

  無數溫暖的回憶,再次暖活了若蘋的胸中,她一直認為,姊姊是世界上,自己最親近,也是最敬愛的人,這個事實,不會因任何的時空而改變,但是,再怎麼樣,也想不到,姊姊竟然會變成媽媽。

  沒錯,打從有記憶開始,若蘋就盼望,自己能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有個媽媽,可是,為什麼上天會以這種方式,實現自己的願望呢?

  「雲開水映月澄弦,清輝照簷前,紅燭點點,竹箏淺淺,弄兒寒窗前。心心相連一條線,圈成一個圓,圈裡有圈,圈裡有緣,你是我的甜。」

  這是若蘋小時候,麗雅每晚的搖籃曲,那時候,年紀太小,只是聽著歌睡,卻不明白歌詞的意思。

  弄兒,弄兒。細細咀嚼,才明白詞中深意,原來姊姊是將所有的思念,女兒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的痛楚,寄托在這首兒歌中。

  涼風吹拂著肌膚,周圍的氣溫變得涼颼颼的,樹洞外,夜梟的聲音,開始低鳴。

  「大概是晚上了吧!」若蘋的思緒冷靜了下來,可是,問題仍然是存在,她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何種表情,去面對麗雅,那個多年以來,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姊姊,或著說,她的親生母親。

  突然,一陣沙沙的聲音,由遠而近,慢慢響起,有人靠近這裡了。

  「姊姊!」若蘋欣喜不已,習慣性地奔出洞外,尋找麗雅的身影,隨即黯然想到,那尚未解決的問題。

  「小……姑……娘……」一隻手抓住了若蘋的腳踝,若蘋大驚失色,「是山精?還是鬼魅?」不及細想,舉腳用力地往下連踩。

  一陣長長的慘叫聲,響遍樹林,待得若蘋鎮定下來,才看清抓住自己的,是一個滿身襤褸的年輕旅人,正是七日前巧遇的流浪詩人,奇諾,而倒楣的他,已經被自己踩得昏了過去。

  「啊!好吃,真是太好吃了,迷路了好幾天,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

  生了團火,兩人席地而坐,奇諾靠若蘋隨身帶著的小餐包,飽餐一頓。這個糊塗詩人,似乎從七天前起,就在森林裡迷了路,受困於其中,直至今日。「你身邊的那頭驢子呢?」

  「喔!它啊!大概是看不起我這個主人,六天前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你還真的是有夠拙了。」

  看著他逗趣的表情,原本鬱悶難解的心情,竟漸漸舒緩起來,這個變化,令若蘋感到不可思議。

  仔細打量眼前這個人,雖然頭臉上滿是泥塵,樣子很狼狽,但只要看著他的動作,就有一種爽朗的感覺,彷彿夏日的涼風,輕輕地吹走所有的陰霾。

  若蘋突然有種感覺,在以往的傳說中,吟遊詩人的行列裡,有許多不平凡的人士,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也是位風塵異人呢?他,能不能夠替自己,解開心底的疑惑呢?

  「有美貌的小姐對我注目,真是令我感到榮幸,不過,我們的年齡差距,似乎嫌大了點啊。」奇諾笑著,對若蘋眨了眨眼。

  「年齡差距?你今年幾歲?」

  「有時候,男士的年齡,也是種秘密,總而言之,我比你大就是了。」

  「到底大幾歲啦!」

  ?讔`之比你大就是了!]

  這段回答,並不特殊,只是,奇諾的嘴角,一直掛著抹神秘的微笑,彷彿答案裡,有某種特殊的意義,這點,讓若蘋覺得很難以忍受,好像自己被當成個未解人事的稚氣孩子。

  這個問題的答案,一直到很多年以後,若蘋才由香姬的口中輾轉得知,而當時,並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笑容背後的意義。

  「謝謝你的招待,那麼,要我再唱首歌,來當作謝禮嗎?」

  「才不要呢!你的歌一定很難聽。」

  「那可就傷腦筋了,我的故事,你都已經聽過了啊!」

  「我……我有個問題,想找個人談一談。」躁紅了臉,如蘋勉強提起了僅有的勇氣,道出了今天一整天的經歷。

  其中有些片段,若蘋羞愧得無法說下去,但不管聽到的是什麼,也不管是多使人震驚,甚至唾罵的內容,奇諾的表情,從頭到尾,沒有半點改變,始終如一,只是很溫和地淺笑著,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孩子,拾起了一片樹葉般的自然。

  這給了若蘋說下去的勇氣,幾經停頓,奇諾並沒有打斷,讓若蘋自己說完故事。當柴火添到第二輪的時候,若蘋說完了。

  「奇諾哥哥,你會覺得我很骯髒嗎?」

  「不會啊!」

  「你騙人……村子裡的人,都說我是騷貨,是兄妹亂倫生下的孽種……」講著講著,若蘋激動的哭了起來,「你表面上這樣說,心底一定也和那些人一樣想。」

  「在我心底,你還是跟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樣,是個純潔無瑕的好女孩。」奇諾笑道,輕拍著若蘋因啜泣而顫抖的背部,「小女孩,有件事,我希望你好好記住,如果說今天你有什麼錯,那絕對不會是你的出身。」

  「每個人都是為了獲得幸福,而來到這個世間的。評斷一個人功過與否,是看他後天的作為,而不是他的出身。」

  「可是……村子裡的人……」「一個人活著,就要堅強。你絕對不必為了他人的眼光,而感到自卑。」奇諾道。「等到你長大,就會發現,人是最善變,也是最善忘的生物。」

  深鎖的娥眉,有了舒開的跡象,但陰鬱的神情,卻未有好轉,奇諾知道,這個小病人,還有未解決的疑難。

  「若蘋,你恨你姊姊嗎?」

  「沒有。怎麼會……只是……只是……」受到這突然的一問,若蘋說出了心裡的想法,對於麗雅,若蘋無法抱有絲毫懷恨之心,然而,對於她的種種,卻難以輕易釋懷。那是一種哀憐、憤怒、不值,與親情的綜合體。

  「遙遠東方的絹之國有句古老的童言,他們唱;他們說,生的站一邊,養的恩情大過天。」(哎,咱們中國有這句諺語嗎?--Fire)

  流暢的琴聲,在深寂的樹林裡,傾瀉了一地。當優美的音色,順風穿過樹梢時,原本忙著啃樹果的松鼠,都停下動作,四處張望,找尋著聲音的來源。若蘋聆聽著,那來自異國的童謠,樸拙的旋律,卻另有種進入人心的特質,讓她為之呆然,更重要的,是那看似簡單的歌詞,當若蘋聽到「養的恩情大過天」的時候,不禁一愣,跟著,一滴眼淚,緩緩地落下。

  「女孩,不管你怎麼想,有份情你不能不記著,那就是把你扶養到今天的人。」奇諾柔聲道。「或許,你對你姊姊有些誤會,她對你的感情中,一定有最真實的東西吧!」

  「真實的東西……?」

  「是的。我相信,你的到來,決不是一夕風流的產物,而是一個女人最深的祝福,當你要有所決定之前,是不是應該與她談談,聽聽別的聲音呢?」

  若蘋聽到這裡,站起身來,小小的臉蛋上,有了堅定而深刻的表情,適才的那些話,確實為她在一片黑暗中,照出了一條明路。

  「謝謝大哥哥,你給了我很多的勇氣。」

  「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了嗎?」

  「還沒有……但是……我會找到它的。」若蘋笑道,語笑嫣然。「大哥哥也要好好找到自己的方向,別再迷路了。」

  「知道了啦!真是個麻煩的小鬼。」奇諾報以一笑。「那麼,我們就為充滿勇氣的女孩,彈首曲子吧。」

  音符再次飛揚在樹林中,若蘋帶著勇氣,奔回村子,她要找麗雅談談,勇敢面對她的姊姊,或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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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飛奔回村中,若蘋的心裡,全然沒想到勢必要面對的許多困難,只想著要如何面對麗雅,也因為如此,她沒有發現身邊的異狀。

  雖說是深夜,但自她踏足於村口的那一刻起,整個村子,完全感覺不到半點人氣,靜悄悄的,就如一座死城。

  若蘋奔向議事廳,途中,沒有遇到半點阻攔,當然也沒看到半個人。

  到了議事廳,見到大門虛掩,一種不吉祥的預感,佔據了如平的心裡。

  驀地,一個物體撞門而出,被擲出廳外,險些撞上若蘋。

  若蘋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具人體,她認得這是村口鄰家的小女兒,妮絲。妮絲渾身赤裸,姣好的面孔,因痛楚而扭曲,鳳眼中充滿血絲,下半身儘是鮮血,白色的頸項上,有著一對怵目驚心的牙洞。

  若蘋忍住驚叫,只見妮絲口吐白沫,痙攣一陣後,頭無力的垂下,登時氣絕。

  「臭老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率人偷襲於我,我今日殺光了你們全村的男人,再讓你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這個腔調,讓若蘋嚇得魂飛魄散,冰冷而低沈,正是那日薩達卡的聲音。探頭向裡張望,議事廳裡的景象,幾乎讓若蘋昏死過去。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副人間地獄,全村一百八十三個男性的人頭,被丟棄在廳裡的一角,其中不乏老弱孩童,個個瞠目圓瞪,鮮血淋漓,一骨刺鼻的血腥味,中人欲嘔。

  薩達卡依舊是一身黑袍,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顯是傷勢盡愈。他的腳邊,村長的人頭被踩在鞋底,爆突的眼底,滿是驚恐的神色。

  村長的獨女,巧鵑,倒在大廳裡,看情形,雖然沒死,但看她通紅的眼睛,與口角一直滲出的唾沫,顯然已遭到了薩達卡的凌辱。

  最教若蘋瞠目欲裂的,是看到了姊姊麗雅。她一絲不掛,躺靠在廳角的柱子上,水靈靈的眼瞳裡,茫然無神,彷彿失去了焦距。

  忽然,若蘋發現廳內左首的布幕一動。

  「裡面有人。」

  不知道是什麼人隱藏在廳中,若蘋希望對方是自己的夥伴,更希望他的行蹤不要被發現。

  正在這時,薩達卡提小雞般的抓起地上的巧鵑。

  「能被我吸乾,是你的福氣。」低下頭,一對尖牙隱現,薩達卡張口噬下。

  「去死吧!」幕掀動,一人手持短劍,電光石火般,自薩達卡背後紮下。

  「克新。」看清了對方的面孔,若蘋失聲叫出。

  若蘋離去後,克新隨即四處找尋,也因此,當村裡組成自衛隊,擒補薩達卡,遭到徹底屠殺時,得以倖免於難。

  他躲在廳裡,看見姊姊被蹂躪,悲憤難當,卻又自知無法勝過敵人,不能無謂犧牲,等候多時,見到姊姊即將遇害,再也忍受不住,挺劍而出,只盼圖個僥倖,一舉斃敵。

  眼見短劍刺中薩達卡,克新不由得大喜,但是,這份喜悅並沒有能夠維持。

  短劍穿過了薩達卡,準確的刺進巧鵑的小腹,直沒至柄。

  利刃入腹,巧鵑兩腿一蹬,登時斃命。

  克新知道中了敵人幻術,誤殺了姊姊,傷心的淚流滿面。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幾枝飛針電射而來,克新側身閃躲,卻不料幾枝飛針的準頭甚差,全射在地上。

  金針釘住了克新的影子,而後,克新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了。

  「你躲在廳裡,以為我不知道嗎?想不到你如此狠心,連自己的姊姊也下的了手。」

  一道黑影,自虛空中幻出,冉冉現身,正是薩達卡。

  「門口的小娘皮,你還想躲嗎?」

  若蘋大吃一驚,正欲躲避,卻不料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抓了起來,鎖住她的的四肢,扛入大廳。

  將若蘋以定影之法,定在廳裡,薩達卡轉過頭來,看著另一個小俘虜,臉上流露的神情,一如捉到老鼠的貓。

  「你的勇氣不差,我應該怎麼處置你好呢?」

  「要殺就殺,何必多說。」克新怒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薩達卡獰笑聲中,招風為刃,對克新舉手揮下。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呼,若蘋睜眼欲觀,恰巧一蓬鮮血,噴在她的臉蛋上。

  隱約看見了眼前的景物,人間地獄般的景象,深深印入腦海,若蘋當場昏了過去。
ark17303 發表於 2007-11-1 17:06
月亮篇 月亮 (三)

  
  「滴答……滴答……」冰涼的液體,滴在若蘋的臉頰上,她醒了過來,第一個感覺,就是撲鼻而來,濃厚的血腥味。

  「啊……。!」睜開眼睛,看清了前方的事物,難以想像的恐怖鏡頭,刺激著胸臆,若蘋開始嘔吐。

  在她的正前方,克新的屍體,「大字形」被釘在土牆上,死狀極慘,胸肺之間,內臟清晰可見,已被開膛剖腹,兩腿深處,是一個大血洞,竟是慘被閹割。

  若蘋不住狂嘔,她還記得適才看到的眼神,悲怒交加,卻還有一絲的不捨。不捨,他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莫非,是在為她擔心,為了這個只作了一天的初戀情人,而深深牽掛。

  「克新……克新……是我害了你……」若蘋簌簌淚下,想起枕畔的花香,精巧的荷包,念物思人,悲痛的難以自己。

  「這小子,給我閹了,小甥女,高不高興啊!」

  聽到這個聲音,提醒了若蘋,苦難尚未過去,轉過頭來,眼前的的景物,使她為之目眩。

  一頭雪白美艷的母獸,跪在地上不住扭動。姊姊麗雅,雙手反縛在背後,跪在薩達卡的身前,當其仰起身子來的時候,渾身性感的顫抖。

  「小甥女,過來看看你是怎樣誕生的。」薩達卡心生一念,念動咒文,把若蘋攝來。

  抓住若蘋的頸項,將之往下壓按,再用另一手分開麗雅的雙腿。

  「喔……唔……」若蘋緊閉著眼睛,不敢目睹,薩達卡手上用力,若蘋痛叫出聲。

  「不要!」若蘋掙扎著,一口唾沫,吐在薩達卡臉上。

  「該死的賤貨!」薩達卡勃然大怒,左掌一揚,便要打在若蘋臉上。以他功力,盛怒下出手,立刻就是筋折骨斷的下場。

  「不要傷她。」麗雅心急如焚,連忙掙扎起身子,擋在若蘋身前。

  薩達卡似乎想起某事,臉上的表情,和緩下來,揚起的手掌,又放了下去。

  「傷她?我怎麼捨得傷她?」薩達卡獰笑道。「你們母女倆,是我培育魔種的最佳母胎,老子冒著九死一生的大險,從龍翔山盜來龍血,就是為了等今天,怎會笨得讓自己血本無歸。」

  乍聞此語,只驚得麗雅魂飛魄散,她近日來腹中常傳劇痛,知道薩達卡有對己施以邪術,卻萬萬想不到,薩達卡是將龍血植入子宮之中,育孕魔種。

  大陸之上,雖然罕見,但確有飛龍,它們棲息於神者的遺跡,或是人跡罕至的聖山、魔境。飛龍擁有極強大的力量,會噴出高熱的火,也能控制天氣、招來雷電、呼風喚雨,可以與大陸上的各種族溝通,就某些方面而言,他們可說是太古時代,神明的遺產。

  飛龍是高傲的種族,不與其他族類往來,只有當世界面臨極大危機時,會守護所擁戴的勇者,與之並肩作戰,成為龍騎士。

  而薩達卡所言,那來自龍翔山的龍血,可說是至高無上的聖物。龍翔山,直入雲端,高不可攀,自古傳言,有五隻神龍宿於其上,那是真正的龍神,擁有高度的智慧,會幻化人形。如果說,飛龍是神的遺產,那五匹神龍,就是真正的神,換言之,龍翔山的龍血,是神之血。

  然而,龍血雖是聖物,然其中卻含猛烈的毒性,非任何種族所能承受。自古以來,雖有無數英雄豪傑,欲藉龍血以增功力,卻落了個毒發身亡的結局。 薩達卡本身是一名極優秀的魔道士,通曉許多失傳的太古秘術,但因為修煉邪功魔法,殘殺人命,因而被魔導士公會永遠放逐,視為異端。

  在其所研究的古代魔法之中,有一門魔族的至高術法,就是練制魔種。

  在魔族中,凡是修煉魔功到最高境界,皆能自生魔種,進軍無上天道,但古有奇人,別走捷徑,欲以魔法煉製魔種,再將之吸食,意圖一步登天。但這門術法全是憑空想像,全無根據,兼之施術者大損陰德,違逆天道,往往中途便不得好死,故而古來試者雖多,卻至今未有成功之例。

  薩達卡實是個不世出的奇才,他妙想天開,以龍血為種,育孕魔種,再得一純潔無瑕的母體,作為母胎,想藉聖物之靈,孕化魔種之厲,兩者合而為一。

  只是,龍血毒性實在太強,母體承受不住,勢必經脈爆裂,全身滲血而亡,故而,需要兩副相近之母胎替換。然而,一個純潔無瑕的母胎,已是是世間難尋,何況兩副,又何況要彼此相近,更是可遇而不渴求。薩達卡尋覓多年,卻也是一無所獲。

  後來,他冒死自龍翔山盜得龍血,卻也被護殿高手擊成重傷,遭人千里追殺,逃逸至此,驟逢親妹妹麗雅,又見到若蘋,兩母女清新純真,均是萬中選一的資質,心中大喜,為求修成魔法,狠下辣手,以潛魂之術,在交合之際,把龍血植入麗雅的子宮,育孕成胎。

  「你這魔鬼。」麗雅淚流滿面,無奈身體被綁住,激憤之下,飛身向薩達卡撞去。

  薩達卡輕鬆避過,飛起一腳,將麗雅踢倒在地,牢牢地踩在豐滿的酥胸上。

  「若蘋,讓你遇到這種事,媽媽對不起你……」流著眼淚,麗雅哭著向女兒道歉。

  薩達卡低下身來,輕撫著麗雅雪白的小腹,冰涼的肌膚之下,似乎有著隱約的胎動。

  薩達卡面露喜色,仰天大笑,二十年辛苦,就為今日。哈哈……哈……麗雅,你和你女兒,都是我的心肝寶貝。」

  自腰間取出柄長劍,薩達卡神色凝重,全神貫注,默唸咒語,不住對劍刃畫咒文,盞茶時分後,他倒轉劍柄,大喝一聲:「沙陀遮咪希利底。」

  將劍刺下,淒厲的慘叫響起。長長的劍刃,完全沒入麗雅的腹中,奇異的事,開始發生,長劍恍若某種吸收器,只見原本雪亮的劍刃,在吸收了麗雅腹中的血液之後,逐漸變成赤紅色,那不是人類的血色,反倒像是將黃金煮熔後,混和鮮血的顏色,奪目而鮮活,有若飛跳的岩漿。

  薩達卡眼中染滿興奮之意,高興的不能自己,顫聲道:「龍血……真的是龍血……我終於得到你了。」

  麗雅的身體,在作為母胎時,便已被腐蝕的千瘡百孔,此時失去了龍血神力的依憑,所有內臟紛紛爆裂。

  清麗的臉蛋,因難以想像的痛楚,極度的扭曲,口鼻之間,湧出了大量的鮮血,雪白晶瑩的肌膚,變成了嬌艷的粉紅色,漸而變深,最後,細雨般的血霧,自全身的毛細孔,爆放而出。

  「姊姊……姊姊……」若蘋想哭叫,但卻嘶啞著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

  利用價值已失去,薩達卡看也不看一眼,一腳踢開自己的妹妹。走向若蘋,赤金色的劍刃,在微光的照映下,淒麗動人。

  「你就陪你母親一起上路吧!他日我無敵於天下,成為三賢者般的人物,便是你們母女倆的功勞。」

  長劍刺下,早被緊緊定住的若蘋,流下淚痕,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寒光乍現,一聲慘呼。

  若蘋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灌入口中,再自頸項間緩緩流下,「是我的血嗎?我就要死了,可是……可是……為什麼一點都不痛呢?」迷濛中,只感到一個物體,墊在自己身上。

  「賤人!壞我大事。」

  薩達卡發怒欲狂的暴喝聲,驚醒了若蘋,睜開眼睛,赫然見到,本該奄奄一息的麗雅,不知道從何處來的一股力量,奮力撲在如蘋身上,替女兒挨了這一劍,登時,內臟爆裂,生機立絕。

  「賤人,自找死路。也罷,就讓你們母女共赴陰司,在黃泉路上開園遊會吧。」薩達卡推開麗雅,便要再刺。

  不料,麗雅為了保護女兒,雖以氣絕,仍是緊緊的,將若蘋覆蓋在身下,薩達卡用盡全力,仍是無法弄開她的身體。

  麗雅的身體,逐漸變得僵硬,濕黏的鮮血,流遍若蘋一身,而有相當的部份,灌進若蘋的口中。

  看著母親不肯閉上的雙眼,內中有無限的慈愛,與深深的牽掛,若蘋震驚的呆住了,模模糊糊中,身體完全失去了知覺,只感到口中嚥下母親的鮮血,漸漸變冷。

  就在若蘋幾乎喪失自我意識時,某些若斷若續的殘缺畫面,電光石火般地,在若蘋腦裡掠過。是麗雅在臨終的前一刻,以言魂之術,向女兒交代遺言。「若蘋。薩達卡,他是我的哥哥。媽媽從小,就是出身在魔道士的世家裡,我們家,世世代代敬奉魔神,以獲得魔神之力。家裡的女孩一出生,就注定是繁殖下一代的工具。當女孩年滿十三歲,就會被送進祭壇,接受當家主的成人禮,直到懷孕。哥哥薩達卡,是這一代的當家主,他的天份優稟,是上一代指定的繼承人,可是,在我十五歲的那年,他為了追求至高的法力,發了狂,把整個家族的人,一夜殺光。我拖著懷孕的身體,偷偷逃走,在躲避的時候,那個受詛咒的孩子,流掉了。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你真正的父親,他被人追殺,我們相遇,而且相愛,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他給了我生命中僅有的陽光,在他去世前,我們有了你。若蘋,你不是兄妹亂倫所生的孩子,你的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你應該因此而感到自豪,污穢如我,沒有資格當你的母親,沒有資格玷污你的一生,所以,我不敢認你,只能讓你當我是姊姊。可是,你是我的孩子啊!我懷胎十月的親骨肉啊!每次看到你,我的心就好痛,不知道有多少次,總是夢到,你親口喚我母親,蘋兒,你肯認我這個媽媽嗎?」隨著遺言的交代,若蘋正看著母親一生的記憶,一幕幕的景象,走馬燈般在眼前瞬間上演,忽起忽落。

  最後,來自麗雅的眼角,一滴冰冷的血淚,滴在若蘋的雪白臉龐上。

  「媽媽……媽媽……媽媽……」感情的時鐘,彷彿為血與淚的鑰匙所打開,若蘋抱緊麗雅已經僵硬的身體,拚命地叫著母親的名字。

  「你們母女倆一起去死吧!」無法將麗雅的屍體弄開,薩達卡暴跳如雷,一狠心,手上用力,直接把劍刺穿過麗雅,再中若蘋的小腹。

  異變就在這剎那發生。

  將劍紮下的薩達卡,看見見上的赤紅色,消退為白色,龍血完全輸入。畢生的夢想將要實現,尚沒來的及高興,一股超乎想像的大力,自劍尖猛地傳上,將一柄劍震成碎斷,薩達卡半身如遭電殛,急忙抽身而退。

  只見,在麗雅的身體覆蓋下,一道小小的金芒,瞬間放大,照亮了整間屋子,一如天上最耀眼的明星,光芒之盛,讓人無法正視。

  見此異變,薩達卡驚疑不定,「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轟然一聲巨響,強大的衝擊波,自光源中心,爆放而出。周圍的擺設、佈置,在強風中震個稀爛,桌椅被吹得離地飛起,互撞在牆上,砸成粉碎,碎、首級,在空中飛舞,恍若血肉屠坊,就連堪稱堅固的議事廳,都開始搖搖欲墜。

  薩達卡應變奇速,手上結印,以魔法力張開一層防護牆,不受侵害,然而面對的力道之強,卻是大出他的意料,結印的雙手吃力非常。

  衝擊坡在持續二十秒後,漸漸停息,薩達卡解開護身光罩,正想上前看清情況。

  「咻!」一道光箭,自光源中心激射而出,來勢好快,薩達卡尚不及有任何動作,劇痛直衝大腦,鮮血飛濺,已被光箭穿透左膊,其勢不止,將他往後帶去,牢牢地釘在牆上。

  「轟!」受此一撞,樑柱間的塵沙土石,簌簌而下。

  屋子的中心,光源逐漸減弱,隱約看到美妙輕盈的身影,最後,強光消失,一個丰姿約綽的金髮少女,俏然站在廳中,明眸皓齒,雪肌玉膚,梅花瓣似的臉蛋旁,長了對精靈族特有的尖耳朵,背後一雙天使般的白色羽翼,輕輕舞動,全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五彩金光中。

  「怎麼可能……龍血居然被她吸納了……這怎麼可能……」看清了眼前的異象,薩達卡喃喃道,半生辛勞,想不到最後竟是為人作嫁,這對他的打擊,超乎想像,可是,龍血的毒性猛烈無比,這小娃兒怎麼可能承受的住……「麗雅這賤人,居然敢偷人,而且是與精靈族的賤種……」心念急轉間,薩達卡想通了關節,恨恨道。

  薩達卡料得不錯,若蘋的親生父親,確實是個精靈,而且是精靈中極罕見的羽翼人,也因如此,若蘋才能以遠較人類優異的體質,抵住龍血的毒性,但是,這還是不夠,真正令若蘋能夠化險為夷的原因,是她的母親,麗雅。

  薩達卡以潛魂之術,將龍血植入麗雅的子宮,進行育孕,當麗雅的身體,為毒性侵蝕得千瘡百孔時,她的血液中,卻也產生了些微的抗體。

  適才麗雅捨命護女,兩人血液交融,抗體流進了若蘋體內,再加上祭劍先穿過麗雅的身體,方刺中若蘋,毒性一減再減下,終於被若蘋融合。

  如此,魔種雖然沒能練成,若蘋卻史無前例地,成為了龍族外,第一個成功吸納龍血的其他族類。

  龍血的確是天地間無上的至寶,若蘋將之吸收後,功力怒潮也似的暴漲,瞬間完成了遺傳因子的改良蛻變,晉身大陸上一流高手的行列,修為遠遠超過了薩達卡。

  「惡賊,還我母親命來。」若蘋嬌喝一聲,耀眼的強光凝聚於掌心,化為一道五彩金箭,左掌急揚,便要將薩達卡射個洞穿,替母親報仇。

  薩達卡見到這等聲勢,自知不敵,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想不到半生辛苦,付之一炬……罷了,今日先行暫避,來日再設法奸了小娘皮,將她開膛破腹,吸出龍血便是了。」

  黑袍一幻,便要以遁術逸走,卻見若蘋動作一頓,整張臉變成慘白,額上汗珠涔涔流下,頹然跪倒。

  「太好了,天助我也,這小娘皮尚無法完全掌控龍血,遭到反噬,我趁機將她吸乾,效果更佳。」連忙搶上前去,右掌雷霆轟下。

  若蘋只覺得,體內如有數十隻刀劍,在相互碰撞,內臟糾結,幾乎疼得昏死過去,薩達卡一掌轟下,無力躲避,只得將頸一偏,避過頭頂要害。

  「啊……」慘叫響起,卻是薩達卡遭到護身氣勁反撞,他魔法雖強,武功卻是稀鬆平常,單只這一下,已將他五指指骨,一起震碎。

  「想不到龍血如此厲害,果不枉我二十年歲月。」薩達卡不怒反喜,忍住手上疼痛,扣住若蘋左腕腕脈,對準白嫩的粉頸,一口噬下。

  皮膚被咬破,大量的鮮血,自傷處源源流出,若蘋登時感到頭暈目眩,想要蓄力反擊,但體內的不適,卻未有稍減,只能有少半力量,集中在右腕上,卻也是舉起無力,只能眼睜睜地,承受那刮骨的疼痛。

  「打擾了,我想問個路,請問這裡有人在嗎?」危及之際,一把柔和好聽的聲音,在廳口響起。

  「無聲無息就出現,是絕頂高手,莫非是追捕者。」薩達卡大吃一驚,停下動作,轉頭向後,全神戒備。

  若蘋感到頸上壓力一輕,勉力壓下昏眩,把全身的力道,電轉般集在右掌,奮力轟出。

  薩達卡不虞有此一著,近距離之下,難以遁走,給這驚天氣勁轟個正著。「轟!」薩達卡給第一重勁,擊穿了屋頂,震至半空,再被爆發性的第二重勁,全身肢體炸成碎塊,粉身碎骨,一蹋糊塗,稀哩嘩啦,死得慘不堪言,到地獄,去贖他個一百八十幾年的罪了。

  『練魔胎,違逆天道,大損陰德,修煉者必定不得好死。』

  他到底沒辦法脫離這條定律。

  得到了舒洩的管道,逆走的氣勁消除小半,殺母大仇得報,若蘋心中一寬,所有的疲勞傷痛,一齊湧上,再也忍不住,幽幽昏去,在她的金髮觸到地上時,紫瞳中映出了熟悉的身影。

  奇諾悠然踱進大廳,臉上的表情,仍是一派悠閒,彷彿滿地的死屍都不存在一般。

  扶起了若蘋,右手中指、拇指輕扣,結成法印,強大的內力,源源不絕地灌入若蘋體內,引導著到處亂衝亂撞的氣勁,跟著,若蘋雪白的臉龐上,出現了墨黑一片,繼而緩緩消失。

  至此,龍血的毒性完全消失,真正的與若蘋融合無間。

  看到廳角麗雅的裸屍,奇諾卸下披風,蓋在上頭,向這偉大的母親,致上敬意。

  驀地,一縷晶瑩的白光,自麗雅的眉間綻出,一顆小東西咕嚕嚕地滾落,仔細一看,是粒渾圓剔透的明珠,柔和的白光中,隱約浮現一個「願」字。

  奇諾一笑,那是一抹洞察世情的笑顏,笑意中似有無數玄機。

  「一字曰『明』,托之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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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魯曼歷五五九年四月十六日達耳甘王國東部優雅的琴聲,再次飄揚於空中,錚錚淙淙的樂音裡,帶著濃濃的哀傷,與樸拙的古意,那是僧侶唱詩的歌曲,藉以為死者祈求冥福,安全地渡過黃泉。

  黃土堆前,靜靜地擺著幾束淡雅的鮮花,潔白的花朵,隨風顫動,似乎為墓裡那位不惜犧牲生命,守護自己孩子的偉大母親,致上最後的敬意。

  「心心相連一條線,圈成一個圓,圈裡有圈,圈裡有緣,你是我的甜。」若蘋站在墳前,低哼著母親的兒歌。因連串打擊而頗見消瘦的臉龐上,有著深刻的哀愁,卻已不見淚痕,而多添了一種磨練後的堅毅。

  渡過這場巨變,給了她很大的轉變,恍若脫胎換骨一般,以前那個天真愛哭的小女孩,已經淹沒在記憶的微風中了。

  「所有的事,都處理好了嗎?」安眠曲奏完,奇諾收起了琴,輕輕問道。「媽媽生前,最喜歡的就是花,有這些東西陪著,媽媽就不會寂寞了。」望著灰白的墓碑,若蘋緩道。

  為什麼上天總是這樣喜歡捉弄人?為什麼人總要等到失去了,才發現失去了自己不能失去的東西?如果能再多給自己一天時間,讓自己依偎在母親的身旁,親地喚她「媽媽」,相信麗雅會很高興的,只是……只是……人生中有著太多的只是了……「以後有什麼打算?」

  「去東南方,去找我的族人,好好生活。」根據腦裡傳自父親,逐漸釋放的遺傳因子,若蘋知道了自己一族的所在地。

  「一個女孩子,千里跋涉,方便嗎?」奇諾這麼問,是有其道理的。

  若蘋雖只有十歲,但經過脫胎蛻變後,已發育的與豆蔻年華的少女無異,以她出眾的美貌,很容易遭人覬覦,更何況她特別的身份,在力量未能自由使用前,孤身上路,確有其凶險。

  「請放心。從今以後,我不再依靠別人,要靠自己的力量,保護屬於自己的東西。」

  語罷,搓手成刀,聚力一揮,將散於耳畔的金色長髮,一齊斬斷。

  黃金般的柔絲,隨風四散,轉眼間便無影無蹤,斷去長髮的若蘋,好似把過去的悲傷,寄諸髮絲,一起付諸東流。若蘋抬著頭,浮現著無畏的笑容。在晨光的映照下,清秀的臉龐,傲然的神情,乍看之下,就像是個俏皮的美少年。

  「很好,我也放心了。」奇諾點點頭,他知道,若蘋已經完成了心理的再建,從今以後,這個女孩的一生,將由她自己來創造。

  「那麼,我要走了,後會有期。」

  「大哥哥要往哪邊去呢?」

  「往西方。那裡,或許會找到我尋覓多時的東西。」西方深處,為層層白雲所籠罩,奇諾舉目望著,清澈的目光,彷彿穿透了雲層,直射而去。

  若蘋看得心中一顫,此時的奇諾,緊繃著嘴角,眼中閃射出強烈的光彩,原本優雅秀氣的容貌,突然充滿了威風凜凜的男性之美。

  「大哥哥的真名呢?」

  「源五郎。」奇諾微笑道。「天野源五郎。」

  「源五郎..」若蘋仔細咀嚼著這個名字。

  「那個..,我們以後...」「什麼?」

  「不!沒什麼。」本來若蘋想問的是,何時再有相見之日,但看到源五郎的神情,忽有所悟,只要有緣,終有再見之期。

  「告辭了,小姑娘。若蘋.洛克斯裡。期待與你的重逢。」踏著輕快的步履,源五郎走向西方,去尋找他的未來。

  一陣狂風吹來,周圍的樹木、花草,發出了沙沙的摩擦聲,搖曳的枝葉,彷彿在作著離別的揮手。

  「你們在向我道別啊!謝謝你們.。媽媽!蘋兒走了,你要保重啊!」

  展開了翅膀,迎風而起,乘風而逝,若蘋翱翔在空中,飛往南方,頃刻間,就消失在層層白雲中,成了一個黑點。

  往後,若蘋改名羅賓,扮成男兒身,領導族人,活躍於家鄉的謝伍德森林,以義賊的身份,憑藉著卓越的弓箭技術與魔法,與當地的壞官吏對抗。羅賓.洛克斯裡。大家可能聽過她的外號吧!沒錯!她就是羅賓漢。

  風,依然吹著,散落在四處的金髮,隨著大氣的流動,飄到了各處,山間、溪流、海洋,尋找著下一個停駐的地方。隱隱約約,一聲輕輕的歎息,融入了風裡,穿越了長久的時光,去到風姿物語的下一章。

  京都。(多年後,在自由都市攻略戰中,若蘋遇到了蘭斯王,加入其旗下,成為九天御使之一。)==================================================================

  哇哈哈哈,又與大家見面了。

  對於能看到這裡的諸位,小弟再次至上深深謝意,謝謝愛護風姿物語的每一位讀者。

  兩萬五千字的長篇旅程,諸位有何感想呢?是不是有人,對於若蘋的未來感到興趣呢?或者說,有人想知道,源五郎又有著什麼樣的旅程呢?什麼…….薩達卡,不會有人希望這個失敗的三流反派再出場吧!倘若有人會對風姿物語裡的人物,產生喜怒哀樂的感覺,我會很高興的。

  在第一集問世後,我收到了一些人的支持信,這是第二集能出現的主要原因,灌籃高手中,阿福向觀眾要求掌聲,我想,這是每一個作者共同的希望。請大家多多支持,並且給予意見。

  第三集的設定已經完成,能否如期問世,就再看看了。如上所說,您的鼓勵,是我的精神糧食。

  最後,還是請大家多多給予意見,無論是劇情走向,或是筆法批評,如果可以,也可以提供女主角的名字(想起來很費工夫)。

  那麼,等您的回音了。

  ※作家與學生都是需要鼓勵的。————天野源五郎

[ 本帖最後由 huro 於 2008-5-13 17:43 編輯 ]
ark17303 發表於 2007-11-1 17:08
星星篇 星星 (一)

  
  黑魯曼歷五五一年一月自由都市波魯特佳爾

  「快來看啊!新鮮的水果,好吃的水果。」

  「來自絹之國的上好彩絹,童叟無欺。」

  「由西方沙漠引進的秘藥,讓女士們常保青春美麗,歡迎試噴。」

  「糖葫蘆,賣糖葫蘆唷。」

  「霹靂月刊,這一期的霹靂月刊,上一期的霹靂月刊,下一期的霹靂月刊,有葉小釵的簽名照喔!」

  「風姿物語,第三期的風姿物語,欲訂從速。」

  風之大陸的東南方,在兩千年前,是帕羅奇公國的屬地,帕羅奇公國滅亡後,此地由商人組織所聯合統治,標榜著自由與奔放,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每個城市由選出的代表,獨立自治,專心地發展著自由貿易,成為了一個奇特的地帶。

  波魯特佳爾,原名亞達城,是前帕羅奇公國的王都,在公國解體後,以豐富的物產,與海陸皆便捷的地理位置,蓬勃發展,成為了數一數二的興盛地方。

  茶藝館中,有來自鄰國日本的僧侶,由絹之國遠渡而來的學者,進行著深沈的思辯;市集上,黑魯曼的商人,利加斯的幻術師,推銷自己的貨品;酒樓裡,緋櫻帝國的吟遊詩人,七島聯盟的舞者,高聲談唱,各色的人種,將波魯特佳爾點綴成一個充滿異國風情的港都。

  繁華的市街上,一名黑袍的旅人,漫無目的的閒遊著。看他的打扮,應該是某種僧侶吧!

  一身的黑袍,在喧鬧的街裡,顯得有點格格不入。但是,風之大陸上的宗教很多,彼此之間的戰爭,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所以,各地的人民,早就有了不過問別人信仰的共識。

  「這位客人,天氣那麼熱,穿著黑袍,一定很難受吧!小店的清茶,清涼解渴,來一碗怎樣?」茶店門口,一個模樣頗胖的掌櫃,慇勤地招呼客人。

  「是哪產的茶葉?」

  「客倌您真是行家,小店的清茶,是產自東南低地的鶴嶺,風味純正,還是您要海外進口的大吉嶺紅茶,上個月才從商船運來的。」

  「簡單一點的就可以了。」

  旅人沏了壺清茶,選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細茗。

  「老闆,最近的生意怎樣?」

  「托您的福,過的去。」掌櫃堆滿了笑臉,哈腰道。

  「聽說您的茶,幾天前改了價碼?」

  「哪有這種事?小店的清茶,三年來都是同一個價位,童叟無欺。怕是客倌您弄錯了吧!」自己的店譽遭到懷疑,老闆不禁有些生氣。

  「啊!跑的地方多,腦子也不重用了,說錯了話,老闆您可別見怪。」

  閒談幾句後,旅人將目光轉至街上,注視著人群攜來攘往,剛才的談話,他已經知道了想知道的東西,這個城市,物價沒有太大的波動,人民也沒有失去進取心,與質的本分,這個情形讓他很安心。

  「讓開……讓開……沒事的不要擋在路中央……」幾聲呼喝,一陣馬蹄聲,由遠而進,轟然奔來,街上行人紛紛閃躲,路邊的攤子被擠翻,正在飲食的客人,被潑了滿身,蔬果被踐踏在地,雜貨也散落四處,還有人想趁亂打劫。

  幾匹健馬呼嘯而過,看情形,是來開路的,不知道後面是什麼人,這等聲勢。

  旅人低吟不語,黑袍下,兩道形狀極為優美的眉毛,緊蹙在一起。

  「老闆,剛才奔過的是什麼人。」

  「客人,您是外地來的,所以可能不知道。」老闆小心的四下張望,低聲道:「他們是東方日本國的使者,來出公使的。」

  一直以來,自由都市沒有強大的武力,所以,身為東方海島強國的日本,*可以說完全控制了週遭的海運,掌握了波魯特佳爾的命脈。

  如果惹得日本發怒,號稱「陸上蜃樓」的波魯特佳爾,會在海外交通完全斷絕下,遭受最恐怖的經濟打擊。因此,向來就任日本予與予求,近幾年,波魯特佳爾的自治政府,根本就成了日本的傀儡。

  也因此,日本的使者,態度囂張跋扈,仗著自己的身份,在街上公然索賄、勒索,惹起不少民怨,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旅人聞言,正自沈吟。

  「小心!」店外有人驚叫。

  一名女童,站在街中心,哭著找媽媽,可能是剛才混亂時走失的。

  在她身前不遠處,第二股塵煙揚起,馬群快速奔來,看這聲勢,怕沒有幾十道騎影。

  街上的人,雖然失聲驚叫,但通通躲在一旁,袖手旁觀,並沒有人打算實際有救人的行動。

  眼見女童,即將被亂馳的馬蹄踏成肉泥,已經有膽小的婦女,拿手掩住孩子的眼睛。

  「嘶………。!」

  長長的一聲馬鳴,跟著是吵雜不已的人聲。

  三匹當先的駿馬,硬生生的停在路中央,被後面衝上的馬撞個正著,登時便是一陣大亂,馬上的騎士,狼狽的跌下馬來,還必須躲避亂踢的馬蹄,形狀滑稽之至。

  而長街的中心,黑袍青年傲然站立,擋在女童的身前,沒有人看到,他是怎麼出現的,他左掌直伸,一種頂天立地的氣勢,震住了所有的旁觀者,也便是這股氣勢,讓奔馬望而卻步。

  「好啊……真是了得……」「格老子的……硬是要得……」街上的觀眾,爆起陣陣掌聲,歡呼聲,為這難得的義行,而竭力喝采。

  青年的眉頭依舊緊蹙。倘若今天自己,是用身體護住這女童,而慘死蹄下,會為此而感動的,大概連現場的十分之一也不到吧!這些人完全忘記自己剛才的醜態,只會事後喝采,在他們的內心深處,鼓掌的理由,說不定,只是因為看了一場精彩的雜耍秀。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奇怪的心態。

  「八格野鹿!什麼人敢擋住我的路!」一聲暴喝,壓過了所有的喧鬧,跟著,一道極龐大的騎影,飛越過擋路的馬群,凌空而降。

  重重的落地聲,震得周圍土石簌簌而下,兩旁的行人再度噤若寒蟬。

  馬上的身影,雄壯凜然,是個高大的巨漢,全身結實的肌肉,盤根糾結,使人望而生畏。

  「你好膽量,敢擋住我的去路,報上你的名字,我會視情況判處你應有的懲罰。」

  「要懲罰別人之前,自己應該好好反省,況且,我不打算將我的名字,告訴個不知禮數為何物的蠻夷。」

  黑袍下的臉孔,已經顯露在陽光之下了,那是張英偉而俊逸的容顏,嘴角一撇傲然的微笑,冰藍色的眼瞳,彷彿有種冷眼天下、不把一切放在眼裡的譏誚與嘲弄,不像是青年人該有的眼神,迷濛間,竟彷似個數百歲的老頭,總體上看起來,有種看不出年齡的美,倍添神秘。

  「很好,在我國,賤民殺之無罪,既然你說不出名字,想來也是個無足輕重的賤民,既然如此……」「你就給我去死吧!」

  巨漢言畢,掛於鞍間的朱槍,閃電一般的刺出,看不出他這樣碩大的身體,動作竟是這般迅捷。

  朱槍的寬度,足足有長年人手臂的三倍,被擊中的人,大概連喊痛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分成兩段了。

  急不容發間,青年側身避過。但對方的武藝,確實出了他的意料,原本直刺的槍影,立刻變成橫掃,擊撞而來。

  青年的身子,頗為瘦弱,大概沒有任何人,會以為他可以擋得下這一槍。除了他自己。

  青年眉頭一皺,右手不慌不忙的擋在身前,低喝一句咒文:「梅克米。」腕間自生一股大力,將急掃的朱槍牢牢握住。

  ◎梅克米:暫時給予施術者強大力道的勇者系咒文。

  巨漢見狀,雙目精光大盛,狂喜道:「原來是個魔道士,好,很好,真是好……」巨漢平日嗜戰如狂,在日本,並沒有什麼傑出的魔道士,不可能與他動武,更罔論接他一槍,所以早就希望能與之交手,想不到今日能逢此良機。在大陸上的諸多職業裡,魔道士是相當受人敬畏的一種,魔道士以個人的秘術,操縱古代的咒語與術法,和精靈溝通,任職於宮廷、貴族,或孤身行走各地,他們不受世俗律法的約束,只聽命於獨立在各國組織之上的魔法師公會。

  心術不正的魔道士,會受到公會的制裁,甚至驅逐(第二集的薩達卡就是一例),要是有重大情節者,甚至會遭到公會派出刺客,暗中誅殺。

  「勝家將軍。」就在局面就要進一步演進之前,一個猿臉武將,自隊伍後方竄出,看服色,應該也是這群武士的領頭之一。

  「勝家將軍,這是大街,請勿惹出不必要的爭端。」猿臉武將喘吁吁道。「少廢話。」因為遇到難得的對手,興奮不已的勝家,完全容不下別的聲音,再說,這個聲音,又是來自他最討厭的對象。

  「給我閉上你的嘴,猿臉傢伙,別以為得到主公賜名,就可以改換身份了,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一隻土猴子。」這個聲音,幾乎可以說是咆嘯了。

  猿臉武將在瞬間白了臉,原本有點燥紅的膚色,因為屈辱之鞭而失去血色。

  勝家使勁回奪,黑袍青年也不知是後繼無力,還是怎樣,讓他輕鬆的奪回朱槍。

  「是沒力氣了……還是法力失效……管他的,試一試就知道了。」就像所有的戰爭狂人,勝家對於勝負執著異常,舉槍便要再刺。

  「咻!」一聲銳響,一隻長槍,插入兩人之間,打斷了勝家的挑戰,令場中所有人一驚。

  擲槍者,是一名妙齡少女,甲冑娥眉,明艷英爽,眉如彎月,眼若秋水,驚人的美艷中,散發著勃勃英氣。她是波魯特佳爾的自衛隊隊長,蕾拉。

  「東方來的客人,請自重,你們眼前的這位,是波魯特佳爾的貴賓,卡達爾老師。」

  乍聞卡達爾之名,在場諸人,心頭無不劇震。

  提起大賢者卡達爾,那真是在風之大陸上家喻戶曉,幾乎是神話般的人物。

  在大陸之上,有三名魔導師,超然於魔法公會,他們各自均已有數千歲的壽命,學究天人,博通古今,擁有神一般的智慧,與強大無匹的力量,並數度挽救人類於危亡。

  兩千五百年前,魔族大舉進攻人間界,史稱「九州大戰」就是在三賢者的領導下,統合群雄,歷經數百次大小會戰,將魔族趕回原地,至今已兩千年之久,不敢再進犯人間。

  日賢者,皇太極,精通神話時代遺留之科技與魔道之術,尤擅古代秘咒。九州大戰後,因一大失意事,飄然而去,自此而後,兩千年來,生死不明,行蹤成謎。

  月賢者,「劍宗」陸游,自號白鹿洞主人,東方魔法的創始人,並擁有劍聖的稱號,文武雙全。大戰之後,輔佐黑魯曼帝國,受封國師之位,近年來,於白鹿洞閉關潛修,帝王貴族欲見其一面而不可得。

  星賢者,卡達爾,博通各家術法,醫、卜、星、相,奇門雜學無所不窺,驚才絕。九州大戰後,隱姓埋名,雲遊天下,神龍見首不見尾,每於民間鋤強扶弱,廣濟眾生。是三賢者中,最常出現於吟遊詩人的傳奇故事裡,為民間所敬仰的人物。

  「卡達爾嗎?有意思。」柴田勝家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鬥志,他在戰場上,是勇猛無匹的悍將,一向以挑戰強者為樂,此刻見到千載難逢的好對手,怎不叫他心癢難耐。

  「勝家將軍,請注意我們這次的任務,若你一意孤行,返國後,我會在信長公座前,作出彈劾。」一旁的猿臉武士,看穿了勝家的心思,急忙設法制止。

  念及主公的威嚴,勝家鬥志大減,恨恨的瞪了身邊一眼,掄臂收回朱槍,道:「卡達爾,你是個讓我感興趣的對手,我們會再見面的。」說畢,率眾絕塵而去。

  猿臉武將在馬背上一欠身,恭敬道:「卡達爾導師,我是日本的羽柴秀吉,適才冒犯之處,多請見諒。您的大名,我久仰多時,希望他日有聆聽教誨之日。」拱了拱手,轉身追上勝家的隊伍。

  「羽柴秀吉……這武士生有異相,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啊!」雖只是短短的幾照面,但卡達爾已由秀吉的面相,看出他的命格。

  「老師……」轉過身來,蕾拉俏生生的站在眼前,原本英氣浩然的俏臉上,飛起兩道紅霞,展現了難得的嬌羞。

  「唔!好久不見了!蕾拉!]卡達爾想了想,溫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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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吹起,半邊新月掛在天邊,波魯特佳爾的市街,依舊充滿熱鬧的氣氛,繁華的***,閃亮的霓虹,為城市帶來另一種風貌。

  卡達爾獨坐旅店,聽著牆外的喧囂,沏茶讀書。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騷擾,他拒絕了蕾拉的邀請,由驛館搬到旅店。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這是傳自絹之國的五言詩,此時吟來,別有一番情趣。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有訪客到來了。

  「卡達爾導師在嗎?千里來客到訪。」

  「既是千里而來,卡達爾不會失去待客之道,請自便吧!」

  門推開,來者是日間的猿臉武將,羽柴秀吉。

  「久聞星賢者大名,今日一見,實乃秀吉畢生之幸。」他慣戰沙場,見過多少大風大浪,但是面對這個傳說中的神話人物,仍是激動的聲音微顫。

  「良夜如水,良月難得,卡達爾不忍虛耗良辰,將軍有話,不妨直言。」夜裡造訪,絕非無因,看透了秀吉的目的,卡達爾直接開門見山。

  秀吉一愣,繼而道:「好,導師快人快語,秀吉受教了。」

  分主賓坐下後,秀吉道:「籐吉郎少起卑賤,蒙信長公賞識,屢次破格提拔,方有今日之榮華,此事,秀吉沒齒不敢忘懷。只是………」微歎了口氣,秀吉續道:「信長公豪勇蓋世,氣吞天下,只是有些作為,確實是教人不知如何說起……」卡達爾旅居各地,對這名日本的絕代霸主,略有耳聞。織田信長,以一藉藉無名之身,突然崛起,迅雷般攻滅了當時的翹楚,今川義元,成為日本如今聲勢最浩大的諸侯。

  他的手段、作為,有人視之為一代霸王,也有人視若凶殘狂人。不過,成大事者無所不為,有時候,確實不能以常人道理看待。

  秀吉仰首半晌,再歎道:「如今的織田家,外有武田、上杉壓境,內中又有不穩的聲浪,秀吉追隨信長公左右,實是憂心忡忡,然信長公天縱英才,自恃高傲,秀吉人微位低,難以濟事,不知如何以自處,故來求教於導師,願導師以教我。」

  卡達爾饒有興味地看著秀吉,數千歲的壽命,讓他看盡了人間的冷暖興衰,區區一個國家的興亡,自是瞭然於心,只是,這個年輕人,確實是勾起了他的興趣……「在回答之前,卡達爾有一事相詢。」卡達爾緩聲道:「據我所知,貴國信長先生,性格古怪暴躁,羽柴將軍今日之言,若是走漏消息,不怕身首異處麼!」

  「但存丹心照汗青,何懼浮雲蔽日影。」秀吉凜然無懼,端坐於位。

  卡達爾只是一笑,這樣的答案,並不能使他滿意,秀吉所言,不過是愚忠而已,然而,這個人的命格,看來竟有帝王之相,絕非一藉尋常武夫,日後…………這倒是很有意思,為了看到日後的變化,就助他一臂之力吧!

  「好!我就為將軍卜上一卦,不過,日後,將軍需得答應我一件要求。」「只要力之所及,秀吉必當竭盡所能。」

  兩人對擊三掌,以為誓約。

  誓約既定,卡達爾巡視身邊景物,牆外,陣陣喧嘩聲傳來,辨其音,聽其先後,是兩女一男。樹枝上,幾隻鳥雀盤桓,仔細觀察,兩公一母。

  如此觀視一番,卡達爾已有分較,在仰首望天,只見繁星點點,宿換斗移,半晌,大局定矣。

  「上卦,陽陰陽,屬火,得離;下卦,陰陰陽,屬山,得艮,二者合一,火山為旅,是為旅卦。」

  「何解?」

  「小亨,旅貞吉。大利遠行。」

  「導師是要我遠避他方。」

  「不錯。適才觀星,將軍驛馬星動,近日內必有遠行。將軍遲行緩回,可免殺身之禍。」

  秀吉琢磨著這番話,不錯,他早已知道,信長公有意命他出征中國(日本地名),確是遠行,可是,卡達爾所言,可免殺身之禍,殺身,殺身,莫非是織田家將有禍災……抬起頭來,卡達爾一臉成竹在胸的笑容,似乎印證了他的猜測。

  ?蠷仵v指點天機,秀吉銘謝於心。只是我身為織田家家臣,主公有難,豈能坐視,自當追隨左右,死而後已。」秀吉挺起胸膛,昂然道。

  卡達爾聞言一笑,這個漢子所言,在他意料之內,只是,天意難違呵…….「織田家氣數,冥冥中早有定數,無須太過牽懷,若是將軍執意,念在今日之緣,卡達爾有一物相贈。」

  取出個不知名金屬製成的鎖片,只見通體晶瑩,氤氳纏繞,自發五彩,確實是罕見的珍物。

  「這是一道護身符,將軍帶在身上,可保大難。」

  秀吉知道,這是難得仙緣,恭恭敬敬的收起,道:「多謝導師厚愛,今日暫不言謝,若是他朝有命相逢,秀吉定當報此大德。」別過卡達爾,秀吉踏步出門,面對自己將發展的命運了。

  卡達爾看著杯中之物,默然不語,今日他又破例幫人卜了一卦,上次算卦,該是四百年前的事了。

  天機,天機,為何人的命運,總繫於天,賢愚貴賤,帝王將相,亦無能脫此定數,自己,又能不能有著『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一日呢?

  「叩、叩、叩!」又有敲門聲。

  「卡達爾導師在嗎?」

  「看來今晚是沒得睡了!」訪客不絕,卡達爾只有苦笑。

  打開門來,訪客赫然便是蕾拉。

  「老師!」

  「是你啊!進來吧!」

  蕾拉一改白天的英武模樣,卸下了金盔甲冑,穿著簡單的家居服,嬌美的容顏,含羞的表情,更添三分嫵媚風情。

  卡達爾自行囊中取出茶葉,重新沏了壺茶,與蕾拉天南地北的聊起來,從別後卡達爾的旅程,談到各自的近況,再回想到多年以前。

  「是嗎?已經這麼久啦!回憶起來,把你抱在掌心,好像還是昨天的事,轉眼間,小丫頭就成了美麗的少女了。」

  「您忘了,就連我的名字,都是殿下您取的呢!」

  「我已經不是王子,不必再叫我殿下了。」

  卡達爾原是帕羅奇公國的皇子,少年時,才華洋溢,曾經率軍橫掃四方,酣戰時,橫槊賦詩,技驚四座。閒時,迎風邀月」結交各地豪傑,風流韻事不斷,自詡「天下第一品風流人物」,是天下間人人驚羨的奇才。

  六十七歲(常人壽命約莫是五、六百歲)時,突然對一切世俗之物,失去興趣,毅然割捨,遁入深山,追求無窮天道,經兩百年有成,適逢魔族入侵人間,挺身而出,經三戰而名震天下。

  戰時,結識皇太極、陸游,合稱三賢者。三人之中,卡達爾因年紀而排名居末,但綜合各人天資、成就,卡達爾實是三賢者之首。

  大戰結束後,帕羅奇公國早已滅亡,卡達爾為求專心向道,亦沒有興復故國之心,遂孤身雲遊天下,只是,每三、四年必回波魯特佳爾一趟,算是憑弔故鄉吧!

  二十二年前的重遊時,適逢蕾拉出生,卡達爾與之投緣,破例暫住,指點文藝、武術,直至五歲。亦因此,蕾拉與卡達爾的關係,分外不同於常人。

  「老師這般的能力,天底下應該再也沒有難事了,為什麼您總是鬱鬱不樂的樣子呢?」

  卡達爾搖了搖頭,修為到了他們這等地步,已經超脫了常人的生理循環,但並不等於不老不死。

  「這一千年來,我不斷以時間之砂,逆轉肉體的年齡,保持年輕,但是,也已經到了極限。」

  「沒有辦法可想嗎?」蕾拉問道。

  「天數早定,豈是區區人力所能扭轉。」卡達爾苦笑道。「我所擔心者,倒不是自然的限制,而是天刑。」

  「天刑!」

  自然界的循環中,每隔數十萬年,人間的惡氣累積到極限,上天便會降下天劫,以千枚天雷,轟盡地上不潔物。天劫降臨,是人間最恐怖的浩劫,每枚天雷,均伴隨光明火、聖靈冰、太陽風、宇宙光,具有毀滅一切生物的無窮威力。

  挽救天劫,必須有一名具帝皇命格、豪勇無雙之士,奮起絕世武功,硬擋天雷,若能接到六百枚以外,便可緩除天劫,期間倘若漏接一顆,便是傾覆人類的大禍。

  ◎前兩次天劫,由三女神之首--阿特洛波絲;緋櫻帝國的軒轅皇帝所接下,而兩者亦為天劫所轟殺,神形俱滅。

  所謂天刑,是當有個人違逆天道運行時,上天降下天雷誅殺,直至所殛之人斃命而止。

  幾千歲的壽命,到底是逆天行事,三賢者另外的兩名,皇太極行蹤不明,陸游避居白鹿洞,已經有千多年,沒再出現人前。

  「這些年來,我以太古藏魂之術,瞞過天上靈覺,卻也導致一身修為,被封鎖至五成以下,若是稍有差池……」「老師!」蕾拉不知道應怎麼回答,在記憶裡,卡達爾一向聰明睿智,是所有問題的答案,揮灑自如間,令她心顫不已,卻沒有想到,那個人也有迷惘如斯的一天。

  「一點小事,倒是讓我的小蕾拉,擔了不必要的心了。」伸手輕撫蕾拉的臉龐,卡達爾溫言笑道:「生死之數,我早已不放在心上,若不是一樁心事未了,讓天雷轟個神形具滅,免卻輪迴之苦,倒也乾淨俐落。」

  「老師!」蕾拉驚得流下淚來。

  卡達爾一笑,站起身來,緩緩走到窗邊,迎著撲面的晚風,仰觀天上星斗,怔怔出神。

  割捨榮華,刻苦修行,只為了得到更長的壽元。

  數千年的壽命,不斷的旅行,為的,只是再見那兩人一次」再與她說句話,再向他道個歉;漂泊多時,看盡人間滄桑,卻始終緣慳一面,難道,錯失的時間,真的無法再重來;做錯的事,真的無法再挽回了嗎?

  與蕾拉投緣,也是因為蕾拉的神韻,與她有三分相像。上天如若當真有靈,自己這番苦苦追尋,又為何不賜個機會,給這千載癡心人。如果能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就算是逆轉自然法則也無所謂,一定……一定……念及一生摯愛,卡達爾胸中大慟,滿腔悲苦,不能自己。

  蕾拉見到這副光景,心裡下了一個決定。

  背後,一陣唏唏娑娑的聲音響起。

  「老師!蕾拉有點東西,想讓您看看。」

  轉過頭來,一具天地間至美的女體,出現在眼前。澄纖畢露,渾圓剔透,玉雕般的完美裸體,足以讓所有男人,忘記呼吸。

  「蕾拉……」蕾拉走近身來,纖纖素手,按住了卡達爾的話。

  「也對,這個時候不適合說話。」卡達爾一笑,拂袖熄了***,如玉般雪白的身軀,在皎潔的月光下,分外動人。

  卡達爾執起蕾拉水蔥般的手指,順著手臂的肌膚,逐步吻上,輕柔的吻,細緻的貼在櫻唇上。

  「好了,蕾拉,我們差不多可以開始了。」卡達爾溫柔地在蕾拉耳畔呢喃。

  「嗯!蕾拉要把自己的一切,送給老師。」

  ……

  進行到最激烈的高峰,身下的蕾拉,忽然掩面咽嗚,失聲哭起來。

  卡達爾停下動作,手指輕柔地,在光滑的裸背上來回,溫言問道:「怎麼了,小女孩,不舒服嗎?」

  蕾拉拭去淚珠,撇了撇秀髮,重展歡顏,道:「沒事,蕾拉只是……只是太高興了……」卡達爾知道,這個結下合體之緣的女子,有心事在隱瞞,然而,現在並不是談心的好時候。

  卡達爾開使最後的衝刺,蕾拉似乎也做好了準備。

  「哦哦……。哦哦哦!」

  卡達爾用力地推送著蕾拉的腰,然後一口氣解放了所有的慾望。

  「啊啊……啊啊啊!」蕾拉無力地陷落床內。

  激情過後,卡達爾將錦被覆住兩人,左手輕撫著蕾拉的裸被,享受著餘韻。

  蕾拉欲言又止,輾轉良久,囁嚅道:「老師,你可以對我說一句……」「蕾拉,我愛你。」察覺了懷中少女沒說出的心情,卡達爾溫柔的表達了情意。

  彷彿受了巨大的震撼,蕾拉呆然半晌,繼而,喜極而泣。

  「傻瓜!這也要哭。」卡達爾親吻了顫抖的長睫毛,吻去了淚珠。

  「謝謝你,老師。蕾拉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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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鳥聲啾鳴,庭中花草的芳香,清淡挹雅,當晨光爬上第三格窗格,卡達爾醒了過來。

  枕畔,依稀留著伊人髮香,幽幽的香氣,刺激著鼻間,想起昨夜的激情,卡達爾不禁莞爾。

  「一張單人床,來睡兩個人,實在是嫌擠了點。」

  蕾拉是在天亮前走的,卡達爾感覺她起床穿衣,還在臨走時,與自己深深一吻,吻中,有著無盡的依戀與摯愛。

  看來,得為這個小情人,在這故居長住下來了。

  思量間,石牆外隱約傳來鑼鼓喧天,陣陣的嗩吶聲,由遠而近,是喜慶的奏樂隊。

  「哪一家辦喜事,這等鋪張。」卡達爾心情甚好,踱出門外,看看莊嚴華麗的儀仗隊伍,感受一下,久久未有的喜氣。

  「卡達爾導師。你好。」看見卡達爾的身影,儀隊中一名騎士駕馬奔來,卻不是羽柴秀吉是誰。

  「哦!原來是貴國的迎親隊伍。」主從兩地之間的政治聯姻,乃屬常事,如此聲勢浩大,實不足怪。

  「是敝國織田公的結婚典禮,我等奉命將新娘迎回日本。」

  「卻不知是哪家的閨女,這麼有福氣。」這句話卻是卡達爾的違心之論,織田信長的傳聞,只要有十分之一屬實,就已經教人難以消受,這個新娘,可說是倒了八輩子霉,卡達爾為其哀歎三聲。

  「說來您也認識,是前日所見的蕾拉小姐。」

  「什麼?」饒是卡達爾修養不凡,驟聞此語,仍是拿捏不住,臉色微變,放在身後的右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秀吉不見卡達爾臉色,仍是喜孜孜說道:「上個月,亞達市商團到京都進貢,蕾拉小姐隨團護送,信長公驚為天人,便已定下婚約,命我等前來迎娶。」

  想起蕾拉昨晚激情時的失常,卡達爾恍然大悟,「無怪……無怪……昨晚她這般反應,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隨著心情起伏,右手忽鬆乎緊,顯是內心激動。

  「導師,有什麼事嗎?」見到卡達爾面色不善,秀吉有些猶疑的問道。

  「不,沒什麼。」卡達爾喟然而歎,一顆心飄飄湯湯,落不著實處。

  秀吉是何等人物,腦筋聰敏無比,單只是從這蛛絲馬跡,便以猜出個大概。

  「導師,區區一名女子,不過爾爾,大局為重啊!」

  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卡達爾知道,蕾拉下嫁日本,必是為了波魯特佳爾全體人民的生計,若是婚禮破壞,勢必遭到信長的血腥報復。

  可是,說到底,這也是蕾拉自己的選擇,倘若自己出面阻止,會不會只是一廂情願呢?再說,自己對蕾拉的感情,真的是愛嗎?大局為重啊!自己心底的願望,還沒解決,在重見那人一面以前,決不允許節外生枝。

  一念至此,臉色頓和,緊握的右手,緩緩的放了下來。

  秀吉見狀,亦是鬆了口氣,握在兵器上的手,得以放開。如若卡達爾做的決定,是另一個方向,他可真沒有把握,是怎樣的一種後果。

  亢長的樂隊走過,來的是蕾拉的花車,卡達爾輕揮右手,作最後的道別,或許,將來有一天,他會到日本探訪故人。

  花車上的蕾拉,和式新娘打扮,端莊秀麗,看到卡達爾的身影,眼中一亮,似要開口說話,待得見到那道別的揮手,原本充滿希望的表情,剎時間黯淡下來,繼而,淒然一笑,再不回頭。

  卡達爾心頭狂震,然而,卻有熱淚滲進眼中,那一笑,笑得太美,隱然有訣別的意味,這絕非吉兆,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做錯了呢?

  黑魯曼歷五五一年一月日本京都

  張燈結綵,紅燭高掛,和式的新房裡,喜氣洋洋,蕾拉身穿和式素服,打扮典雅,臉上卻露出寂寞的表情,獨坐房中,渡過她的新婚之夜。

  燈過三更,房門被粗野的推開,一名漢子,帶著無限威儀,豪邁的步進房中。正是日本的掌主,織田信長。

  依照日本的禮節,蕾拉盈盈拜倒,恭迎她的丈夫。

  「好美的臉蛋……不枉我命人千里迎娶……」信長捧起蕾拉的俏臉,仔細端詳。

  「把身上衣服脫了。」沒有任何的尊重,信長簡單的命令。

  曉得自己並沒有多少自主權,蕾拉忍住屈辱,緩緩將衣衫褪去,布帛的落地聲響起,當最後的褻衣,自肩頭落下,美麗的胴體,展現在大氣之中。

  原以為脫去衣服後,信長會立刻過來擁抱,可是毫無動靜。

  信長雙手環抱胸前,凝視著她的裸體。

  「過去躺下,把腿分開。」又是一條冷酷的命令。

  蕾拉幾乎要崩潰,顫聲道:「太過份了……這太沒道理……」「少說這種話,你我之間,沒有任何的感情,也不需要,我娶你,是因為你的肉體,引起我的興趣,你嫁我,也只是為了保護波魯特佳爾。」信長冷冷道:「你不需保有任何理性,如果,你反對,我就立刻下令,封鎖海道三個月,看看後果如何?」

  聽到這樣殘忍的對話,蕾拉不得不有了覺悟,咬著嘴唇,她抬頭挺胸,走到床上躺下,分開雙腿。即使肉體受到摧殘,但是,自己高傲的心靈,絕對不能失去。

  冰冷的男性巨體,壓了上來,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表現,信長開始進行挺進,狂風暴雨般的動作,讓蕾拉疼的死去活來。

  「咦……臭婊子……啪」信長瞥向下身,卻沒有看見預期中的落紅。

  反手一掌,摑了蕾拉一耳光,雪白的臉蛋,登時高高腫起。

  「明知我要娶你,你的處女竟然敢給別人。」反手又是一掌,把蕾拉擊的快要昏去。

  「那個姦夫是誰?」

  蕾拉瞪了信長一眼,猛地張口,把血沫混著掉落的牙齒,吐在信長的臉上,恨聲道:「你可以羞辱我,卻不能污辱他。」

  「即使我要血洗波魯特佳爾,也是一樣嗎?」

  蕾拉不答,眼中的堅毅神情,已經代表了一切。「好,有意思,我就喜歡這樣。」信長大笑,「像你這樣的女人,很適合替我生孩子。」

  淒厲的慘叫聲,迴響在京都的夜空中,久久不去。

[ 本帖最後由 huro 於 2008-5-13 17:43 編輯 ]
ark17303 發表於 2007-11-1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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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魯曼歷五五一年二月自由都市傑斯市

  依舊是熱鬧的市集,這是所有自由都市的共通點,市中心的某處酒樓上。

  「喂!你們知道日本的那件事嗎?」

  「是指信長新娘的那件事嗎?」

  酒樓裡,商人們七嘴八舌的交換各地的情報。

  「聽說,成婚當晚,新娘就給剝光,吊出門外,供過路人欣賞。是不是長得太醜,所以被丟出去了。」

  「胡說,那新娘是波魯特佳爾的蕾拉隊長,我曾見過,可是個大美人呢!」

  「那頭雌豹啊!我曾經看過,的確是真***漂亮,這倒是可惜了。」

  「後來又怎樣了?」

  「在城牆上吊了三天,後來就送進宮裡,不知道後續了。」

  「這我知道,我有個當親衛隊的妹夫,曾告訴我這事。」一名來自日本的商人說道。

  「哦!怎樣?」

  「信長說,淫蕩的女人,不配住他的屋子。把那女的綁到廣場,讓過往的行人干,我妹夫說,這女的真夠騷的,每個上過她的男人,都全身沒力氣,好像生了場大病。」

  鄰座靠窗的一名黑袍男子,聽到這話,手上的酒杯,頓時爆成細粉。*[真的是做錯了嗎?卡達兒,你還有資格稱為智者嗎?連這種事都看不出……」卡達爾知道,當日的決定,已然鑄下大錯。

  「因為你總是不停地重複同樣的錯誤啊!」

  多麼熟悉的聲音,卡達爾不知道已經在夢裡,夢過多少遍了。猛然回頭,一名模樣可愛的少女,無聲站在身後。

  少女的樣子,嬌俏可愛,水靈靈的大眼睛,閃爍著狡獪的光芒,形狀極其優美的瓜子臉,讓人倍添憐愛。纖細的身軀,似乎被一層輕煙纏繞,氤氤氳氳,教人看不真切。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以卡達爾今日的修為,天下能入其三丈而不被發覺者,絕對不超過五人。

  但卡達爾卻不覺得奇怪。

  「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不行啊!卡達爾。」少女笑著搖頭。「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眼睛裡面只有自己。」

  少女的臉上,有種倔強而任性的神韻,奇異的是,這與卡達爾的滿不在乎,竟有三分相像。

  「已經兩千年了,這兩千年來,你不停的向過去懺悔,不斷的試著尋找真愛,想學習怎麼去愛一個人,可是,當真正的愛情,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又做了什麼呢?」

  乍聞此語,卡達爾如遭五雷轟頂,作聲不得。

  「你一直在追尋已經失去的東西,對於到手的東西,卻一點也不珍惜,所以你永遠都得不到,真正想要的東西。」

  少女側著頭,有些哀傷似的,緩緩道:「對你來說,我們到底算是什麼呢?卡達爾,你真是個冷血無情的壞東西。」

  「艾兒西絲!我……」「即使如此,我還是深愛著你,這是不是很奇怪呢?哥哥。」

  少女低下身子,在卡達爾的唇上印下一吻。卡達爾伸手欲抱,卻摟了個空。

  少女一笑,緩步向後,身形冉冉消退。

  卡達爾大叫一聲,恍若自夢中醒來,舉目四顧,哪裡還有伊人芳蹤,只是一縷若有若無的幽香,依稀還在唇邊。

  「不是夢……艾兒西絲,這就是你想要告訴我的東西嗎?連死了都要來糾正我……」千年來的願望,實現了一半,卡達爾百感交集,激動的說不出半句話。

  「走吧!去做我應該做的事。」黑袍一振,卡達爾已出現在三十公尺的高空,繼而,往東方飛去。

  黑魯曼歷五五一年二月日本

  兩方軍隊正激烈的交戰著,戰爭雖然慘烈,但卻已經接近尾聲,屬於織田家的軍隊,已經取得了絕對優勢,勝利已是一定的必然的了。這一切,都是山頂那人的功勞。

  山頂上,羽柴秀吉對幾個部下,做最後的指示。「叫太助率人從後方攻入,如此一來,就可以完全獲勝了,接下來的,你們就看著辦吧!」幾個武士接了命令,應聲而去。

  「這場戰役差不多了,該往下個據點推進了。」秀吉對自己目前的戰績,感到滿意,如此,凱旋而歸的日子,也不遠了。

  忽然,左右方的密林中,湧出大量敵兵,是預先的埋伏。

  「木下籐吉郎,快快受死。」

  「納命來。」

  秀吉的親衛隊,雖然奮勇抵抗,但敵眾我寡,頃刻間,便已死傷慘重,無力再戰了。

  「去地獄向你殺的人賠罪吧!」敵人亂刀砍下。

  「啊!我命休矣!」腦筋急轉,卻想不出任何辦法,秀吉只有閉目等死。「啊……。!」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遠距離神射的光箭,將刺客射殺當場。

  「什麼東西?」

  話聲方落,從對面的山頭,光箭連珠射來,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給。

  當秀吉發覺有異,睜開眼睛時,身邊已儘是刺客群的死,以及一身黑袍的卡達爾。

  「卡達爾導師,救命之恩,秀吉在此記下了,他日……」彷彿沒聽到秀吉的話,卡達爾神色漠然,冷冰冰的看著他,看得秀吉心裡直發毛。

  他亦非蠢人,看到卡達爾如此神情,已知對方來意,以及對方將往何去。「導師,蕾拉小姐一事,我也不知為何會至如斯田地,只能說句:我很遺憾。」

  卡達爾冷電似的目光,看得秀吉心虛,不敢抬頭。半晌,卡達爾歎道:」罷了,其錯在我,不在你,你不用感到歉疚。」

  聽出了卡達爾的弦外之音,秀吉更是一驚,心知不妙,連忙道:「導師,秀吉還是一句,大局為重啊!」

  大局為重,大局為重,為何還是大局為重?只是,此時的他,還要個大局做什麼?

  卡達爾忽然問道:「秀吉,在你們的眼中,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秀吉不虞有此一問,呆在當場,腦裡急忙彙集,以往聽到的傳說,斷斷續續道:「導師您……才華驚世……對人類……」卡達爾一揮手,打斷秀吉的話,仰首向天,蒼涼笑道:「在世人的眼中,大賢者卡達爾是個絕世英雄,我為人類而戰,為弱小而戰,為孤弱之人而戰,為世上公理正義而戰,可是,直至今日,我才發現……」「我從未為我自己,真、正、一、戰。」

  卡達爾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舉手投足間,意態飛揚,在秀吉的眼裡,此時的卡達爾,眩目的有些怕人。

  「秀吉將軍,兩軍相爭,各為其主,卡達爾此行,便是向你打個招呼,從此大家各行其是,再不相干。」

  說罷,再不停留,念動咒文,化為一道流星,消失於天際。

  秀吉見狀,暗暗叫苦,知道這一次,主君是惹下了前所未有的強敵,連忙傳訊京都,自己亦整理裝備,以最快的速度趕回。

  黑魯曼歷五五一年二月日本京都附近

  一隻軍隊,軍容盛狀,亢長的隊伍,綿延在山道間,看來令人讚歎。

  一名身著主將盔甲,坐立馬上的武將,兩手合抱又放開,顯是心中有難事,無法決斷,思量良久,半晌,他抬起頭,臉上有了一往無前的決心。

  「去吧!就去到地獄的最盡頭!反正,自己也已經沒有退路了。」基於種種的估量,他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

  他揚聲道:「改向!敵人就在本能寺。」

  黑魯曼歷五五一年二月日本京都本能寺本能寺,京都的大形寺院,織田信長七日前,忽然率眾至此,滯留至今。

  寺內的大殿之中,原本的佛像,給棄置在一旁,信長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這幕戲。

  沒有點著任何的***,黑暗中,傳來陣陣男女的喘息聲。

  「好……好……我忍不住了……」跟著是長長的慘叫聲,之後,再無聲息。

  「一個月以前,還是清純的小姑娘,現在看來,一天十個壯丁,已經滿足不了你了。」信長拍了兩下手掌,那是喚人進來的信號。

  「你就盡情享用吧!反正,在那個人到來以前,應該還有點時間吧!哈哈哈哈……」詭異的笑聲,回湯在大殿裡,內中的意思,只有他才明白。

  又一個男人,壓上了她的身體,在深深進入時,她流著眼淚,叫喚著心上人的名字。

  「老師……老師……」寺門口,幾個衛兵,進行著交談。

  「主公這次在本能寺停留,是想要幹什麼啊!」

  「誰知道,總不會是突然看破了世俗,想進入空門吧!」

  「進入空門,那為啥要把那個女人一起帶來。」

  「這你就不懂了,我聽說,有些高僧,能夠修習歡喜禪。」

  「這麼好,那我也要。」

  「你,看你這副豬樣,等下輩子吧!」

  三個看門的衛兵,因為無聊的工作,避開了長官的視線,打鬧嬉笑。

  突然,他們發現,有工作上門了。

  一個身穿黑袍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寺門之前,神情冷峻,整個人就像塊冰似的。「喂!小子,要變魔術就走遠點,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說那麼多幹嘛!小子,你那是什麼臉,耍酷啊!」

  「大熱天的穿黑袍,你是變態啊!」

  男子冷漠的臉上,半分笑容也沒有,只是吐出兩個字。

  「開門。」

  兩個衛兵聞言大笑。

  「這小子得了失心瘋啦!叫我們開門,我們就開,豈不是好沒面子。」

  「就是說嘛!雖然我們是跑龍套的,戲份很少,但也是有自尊的跑龍套。」

  「更悲慘的是,我們只有九句話的戲份,所以讀者們一定要記得我們。」「開門,否則就死。」男子再度發言,他的聲音,不像是人類的說話,反倒像是天山上的萬年雪。

  「開……開玩笑,你以為你是誰啊!葉小釵闖魔域,也沒你那麼囂張。」

  「為了所有配角的自尊,我們死也不會開門的。」

  「沒錯,就讓我們雜兵甲、乙、丙英勇的雄姿,永遠留在風姿物語讀者的心中。」

  「那就去死。」聽到這些對話,他差點瘋掉,趁著神智還清醒前,左掌一揚,魔光凝聚,七彩隱現,接著……「魔弓閃光矢。」

  刺眼的強光,剎時間遍佈天地,地動山搖,當強光消失時,宏偉的寺門,連同後方的牌樓,左右的圍牆,一齊在強光中化為烏有。

  卡達爾踏著箭矢破壞場地,所形成的道路,踱進本能寺。

  「哦!」赫然見到,本能寺的廣場中,千軍萬馬早已備戰以待,看這情形,只怕有個數千人吧!

  「卡達爾,今天你插翅也難飛了。」一個巨漢,意態張揚,得意的狂笑著,原來是老朋友柴田勝家。

  卡達爾並不意外,他轉戰沙場,身經何止百戰,又豈會被這等小場面給嚇退。

  「卡達爾不想多造殺孽,連累孤兒寡婦,愛惜生命的,就先離去。」

  也如意料之中的,沒有半個人聽進他的話,全軍大喝一聲,軍隊如潮水般的湧來。

  千軍萬馬,只為他一人而來。

  「來吧!小朋友們。」一笑,他只是一笑。

  卡達爾展開身形,游魚般的到處靈動,在槍林刃雨中,四下穿梭。刀槍斧鉞雖然相交而下,卻沒有半根能碰到他的衣衫。

  施展獨門密咒,把阻在前方的士兵,全給定住動作,再加上迅捷無倫的移動,轉眼間便移到廣場中心。

  「全是飯桶,都給我讓開。」大喝聲中,柴田勝家躍馬奔來,人未到,槍先到,朱槍迎面就是一擊。

  卡達爾知道他變招奇快,左足一點,輕飄飄的避到遠處,猿臂輕展,把身邊士兵的的長槍迅速奪過,往勝家擲去。

  勝家把槍隨手撥去,怒罵道:「彫蟲小技,卡達爾,你只有這等功力嗎?」語聲方落,數十隻長槍,連珠射來,饒是勝家眼明手快,還是顧此失彼,鬧了個手忙腳亂。

  「卡達爾,你這卑鄙小人,用這等戰法。你在哪裡?給我滾出來。」槍群射完,卡達爾早已藉機隱遁,氣得勝家哇哇大叫。

  「我在這裡。」勝家循聲抬頭,五彩的豪光,刺得自己睜不開眼,一道黑影,如飛燕般畫出優美的弧形,飄然落於馬上。

  「愚蠢的東西,連我上次手下留情也不知。」聲音近在耳畔,勝家只驚得魂飛魄散,來不及轉身迎敵,一隻冰涼的手掌已貼上背後。

  「爆靈地獄。」氣隨聲走,勝家只感到一股大力,灌進體內,瞬間膨脹,迸斷筋脈,幾欲爆體而出。

  勝家知道,若不能馬上採取應對,立即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勉強吸進一口氣,勁走全身,骨骼咯咯作響,一聲狂吼,在生死關頭激發出無上潛力,將體內異勁逼出。

  強大的反震力,當場把胯下的健馬,震成一團血肉糊,方圓三丈之內,所有的人、器、物,斷線風箏般的被震至半空中。

  勝家口中鮮血狂噴,頹然倒地,被兵卒救起,扛回內殿。

  卡達爾藉反震力而退,輕飄飄的翔於半空,祭起護身光罩,將亂飛的箭矢,盡皆彈開。他不欲殺生,所以適才手下只使了兩成力,否則勝家早於第一時間化成一灘爛泥,饒是如此,柴田勝家上半身骨骼盡碎,縱能治好,今生也只剩三成功力了。

  ◎日後,柴田勝家與豐臣秀吉互爭天下,慘遭敗亡,未嘗不是受此傷勢所累。

  「咻!」

  卡達爾祭起鎖魂之術,想要確定蕾拉的位置,卻見一枚圓錐形金屬物,尾巴拖著長長白煙,朝自己飆射而來。

  卡達爾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太清楚這是什麼東西了,自當年九州大戰後,他從未想過,有生之年,會再看到這種武器。

  黑袍揚起,幻出層層身影,卡達爾身形急轉,迅速降下。

  「轟!」金屬物爆炸了,在空中化成一團火球,烈焰飛騰,強大的衝擊力,將卡達爾轟落地面。

  爆炸的威力,超乎想像,一些地面上的士兵,慘遭波及,被炸個血肉橫飛,屍骨無存。

  「哈哈……還道卡達爾是什麼神一般的人物,在我的面前,還不是變成了滾地葫蘆。」

  隨著話聲完結,一個龐碩的身影,出現在大殿的門口。來者虎背熊腰,霸氣凜然,正是織田信長本人。

  「織田信長!」適才的爆炸,卡達爾及時應變,加強了護身光罩,得保無事。

  「卡達爾,你遠道而來,我贈你一枚混沌火弩,不失待客之道吧!」

  「果然是混沌火弩!」卡達爾心中狂震。混沌火弩是太古時代流傳的神器,殺傷力超強,九州大戰之時,敵我雙方慘死於其下者,不計其數,戰後,因免遺禍蒼生,將有關資料盡皆銷毀,歷時千年,人間早已失傳,萬萬想不到今日會在此重現天日。

  「怎麼可能……莫非是那人……不!決不可能是他。」卡達爾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當日雖然銷毀所有資料,但或許有少數火弩遺下,為信長僥倖獲得,必定是如此,當今天下,已不可能再有人會製造火弩了。

  大敵當前,不容分神,卡達爾定下心神,沉聲道:「交出人來,卡達爾不想多傷人命。」

  信長哈哈大笑道:「卡達爾,你幾千歲的人了,說起話來恁地可笑,你今日破門而入,傷我大將,殺我士卒,我若讓你全身而退,今後何以立足於日本。」

  卡達爾聽到此處,已知今日之事難以善了,更不答話,運起咒術「黑鳥嵐飛」,避開左右刀槍,整個人猶如一隻大鳥,飛撲向信長,他是全軍主帥,擒下他,餘人再不足畏。

  見到對方來勢洶洶,信長不閃不避,沉聲道:「來的好。」

  伸臂拔出腰間長劍(日本刀),簡簡單單的一劍,砍向卡達爾。

  卡達爾人在空中,已算定了數十步後著,不管信長避往何方,都會遭到厲害的攻擊,但對方這樸實無華的一劍,看似簡單,卻封住了他所有的進路,而且隱然發出一種沛然氣流,箝制住自己的行動,赫然便是先天真氣。

  卡達爾大吃一驚,暗道:「這魔頭享有盛名,果非偶然,一身武功,竟已修練到了反璞歸真、先天之境。」無暇細想,身形一晃,鬼魅也似的閃形變位,右足在信長的劍上借力一點,飄然而退。

  信長這一劍使上了先天真氣,再加上獨門的劍訣,自信是無人能從中全身而退,怎料卡達爾,在劍法威力,將到達頂峰前的一剎那,抽身即退,而且要走便走,全無半分窒礙,這是他藝成以來從所未有的事。不過,卡達爾享名千載,原也沒期望能夠輕取獲勝,倘若這一劍真的將他斬殺,吃驚的反倒該是自己了。

  交手一招,驚若翩鴻,兩人站立原地,重新評估對方實力。

  卡達爾陡覺腳底一涼,右腳的鞋底,不知何時,裂了道長長的缺口,是剛才信長的劍。這亦是令卡達爾聳然動容,自己的衣物,相伴多年,雖非奇珍異寶,卻也是施過法咒,適才不過輕輕一觸,竟被劃成兩半,而且觸物隱力,潛時後發,這是一等一的神兵。

  仔細一看,信長手中的長劍,全長一尺五寸三,樣式古,篆刻奇紋,劍刃上隱隱有天光湯漾,陣陣的殺氣,化作沁涼的寒意,透空而來。

  卡達爾沉聲道:「菊一文字宗則。」

  信長大笑,道:「不錯,這是菊一文字,卡達爾果是識貨之人,今日,我便以菊一文字取你性命,料你必當含笑九泉。」

  在風之大陸上,騎士所用的劍,有兩種,純能源體的光劍,與具實體的真劍,兩者各有優異,大體上說來,持光劍者,必須要具有相當修為,所以持有光劍者,往往都是第一流的武者。然而,真正的絕頂高手,所用皆為實劍,蓋因實劍鑄造時,能夠將鑄劍者之精魄加於其中,成為無敵神兵,這點,是光劍為之望塵莫及的地方。

  ◎同時兼具光劍與實劍特色者,更為稀有,緋櫻帝國裡,天地神威的聖劍,魯克那巴德;日後蘭斯王的草剃劍,就是其中的珍品。

  一般的習武者,只要顧慮到本身的修為,就可以了。但晉陞到絕頂高手之境,若是要與同級的高手較量,所持兵刃的等級,往往就是主導勝利的關鍵。倘使能得神兵,靠著兵器的靈氣,往往就能夠發揮出,超逾本身實力的威力,這也就是自古以來,無數人追逐神兵的理由。

  信長手中的「菊一文字宗則」,是日本史上,有數的神器,兩者配合,實力強得無法估計。

  不過,這仍是奈何不了卡達爾。

  卡達爾緩緩道:「不見得有兵器的就佔上風。」這話倒是沒錯,比起刀劍的等級,持劍者與兵器的同步率,更是重要的一環。菊一文字雖然厲害,但與信長的同步率,尚是未知之數,這之間,未必沒有可乘之機。

  腦筋稍動,已計畫出下一步進攻策略,卡達爾身形立定,開始陀螺般的急轉,速度越來越快,身邊刮起的強風,把五丈內的士兵拋到了遠方。就在眾人為之錯愕時,黑影分身為八,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高速,幽靈也似的繞著信長飛轉。

  信長狂笑道:「小小幻術,也敢拿來丟人現眼。」側耳傾聽,四面八方雖然儘是呼呼的風聲,但只要仔細一點,仍是不難發現,有某一處的聲音顯得特別沈重。

  「在這裡了。」菊一文字砍出,準確的將那道黑影,一分為二,定睛一看,卻只是一枚破布,信長不由得一愣,於此同時,所有的幻影一齊消失,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

  「為什麼你會認為,八個分身裡面,一定有一個是真的呢?」信長大驚,*菊一文字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角度,反刺背後。

  「來不及了。」卡達爾左手法力一吐,爆靈地獄再度施威。

  不料,釋放出的魔法力,卻未有造成任何實質的傷害,恍若泥牛入海,在信長體內消失無蹤。

  卡達爾觸手感覺有異,心知不妙,菊一文字已當胸刺到,未及細想,急忙身化幻影而退。

  「嘶!」一聲,卡達爾的袍子由胸至腹,被劃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若非抽身及時,當場便是開膛破肚之禍。

  「你身上穿了什麼?」卡達爾喝問道。

  信長不答,心中暗叫僥倖,若非身上這套「邦迪亞斯之鎧」,現在必已身負重傷,不能再戰了。

  邦迪亞斯之鎧,是魔界名匠,隆.貝多芬,近幾年的得意之作,可以自成結界光罩,將一切的魔法攻擊,全數抵銷,可說是魔法師的剋星。

  大凡魔道士之流,因為修煉法術,抵銷自身的先天能源,自身的體能相對衰減,無論是速度與體能,都遜於常人,雖能習武,卻達不到什麼高等境界,騎士亦然。這也就是為何,魔法師與騎士,必須分工合作的原因。

  在人類的歷史裡,只有極少數的天才,能夠突破生理上的限制,同時兼修兩門,月賢者陸游,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當然,也有某部份的武功,是將魔法力混和內力,達到恐怖的破壞效果,但是,這種混和類的功夫,到底不是純粹的物理力量,沒法子突破專對魔法力而設的結界。

  換言之,身為魔道士的卡達爾,已經吟驢技窮了。這點,信長有著相當的自信。

  卡達爾眉頭深鎖,顯然亦是想到了其中的關鍵,正在苦思對策。

  「換我來回敬了。」信長舞起菊一文字,斬向卡達爾,他適才在對方神出鬼沒的身法下,吃足了苦頭,這次得了教訓,豈肯重蹈覆轍,主動搶攻,務必要封住敵人的行動。

  對於菊一文字的威力,卡達爾不敢輕視,知道護身光罩不足以抵擋,連忙飄身後退,閃避攻擊。

  現場兵卒見狀,紛紛避開,兩人便在廣場中火拚起來。卡達爾仗著魔法精湛,身形一化再化,忽分忽合,與猛攻的信長鬥了個旗鼓相當,但只守不攻,久而必定破綻叢生,漸漸的,信長佔了上風,好幾次,菊一文字都由卡達爾的臉旁削過,險些便斬到了。

  「沒辦法,只好用那一招了,一千多年沒用了,希望還記得起來。」在身處劣勢中,卡達爾重新謀定對策,想要接近信長,重新發動攻擊,但菊一文字急舞如驟雨,哪裡找得到可趁之機。

  「啊……」雙方正自僵持,一聲淒厲的女子悲嚎,劃破了酣戰的氣氛,自大殿之內傳來。

  卡達爾聞聲,心中大亂,險些就被砍成兩段,危及之間,不及細想,拼著受對方一招,搶進信長身旁一步之地。

  信長大喜,「這老頭打得糊塗了,居然想用近身戰。」手中長劍攔腰就砍,務求將對方一招格殺。

  電光石火間,卡達爾已破入信長的劍網,在菊一文字將到之前,五指並起,對著信長胸口,輕飄飄的一掌貼下,赫然便是絹之國裡,佛門無上絕學,大梵聖掌。

  這是純粹的物理打擊力,邦迪亞斯之鎧,當場裂成碎片滿地。信長感到,胸口似被大鐵重重一擊,空湯湯的一片,跟著,一股排山倒海的洶湧力道,自中掌處轟傳全身。

  「哇……。!」第一重掌勁,帶著一篷血雨,自信長背後爆噴而出。

  信長瞪著卡達爾,眼中滿是驚異,菊一文字雖距卡達爾不到一寸,卻以無力再舉。「你……你是……魔法師……怎會……怎會有這麼強的……武功……」說著,濃稠的鮮血,自喉間不斷湧出,模樣可怖之至。

  「魔法與內功,同樣都是能源,只要掌握到訣竅,要將兩者相互為用,並不是難事。」卡達爾冷然道。

  卡達爾說得輕描淡寫,但這實是古往今來的不世成就,兩者雖同是能源,屬性卻各走極端,當今之世,唯有緋櫻神宮的宮主,能以異寶「賢者雲約(手環)」之助,將二力互相切換,卡達爾僅憑一己之力,便能施此異術,雖非後無來者,卻肯定是前無古人了。

  信長聞言,第二重掌勁爆發,虎吼一聲,經脈爆裂,全身毛孔一齊噴血,整個人成了個血球似的,緩緩倒下。大梵聖掌,不愧為一品絕學,只是一下,便以將其體內器官完全摧毀,回天乏術了。

  見到主公身死,場中士兵鬥志全消,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哄然一聲,紛紛丟盔棄甲,朝門口逃逸去了。

  擊敗強敵,卡達爾連喘口氣的餘裕都沒有,舉步奔進內殿。*

  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是看到隱約有個女體,在暗處悲鳴。

  「蕾拉!是你嗎?」

  「老……老師……」知道佳人無恙,卡達爾鬆了口氣,急步上前,默唸咒文,點起周圍的照明物。

  「啊……老師……不要……不要看……」隨著亮光點燃,蕾拉悲叫出聲,乍見眼前的景象,饒是卡達爾慣見大場面,亦是呆在當場,作聲不得。

  大殿左側,大堆士兵的乾屍,橫七豎八的棄置著,一看即知,是給吸盡了精元,枯槁而死的。

  不過,這一切,都還比不上蕾拉身體的異變。蕾拉的四肢,被兒臂般粗的鐵鏈,鎖在地上。身上華麗的和服,散亂的敞開,蕾拉兩眼迷濛,淒涼的躺坐在地,整個人像一個玩壞的玩具。

  驚人的,是蕾拉圓圓鼓起的腹間,分別不過兩月,原本纖細的腰身,竟較懷胎十月的婦人,更為碩大。小腹上,肌膚波浪般的起伏,陣陣的胎動,以一種妖異的頻率蠕動著。

  蕾拉的下身,殷紅一片,儘是腥臭的乾凝血液,是胎兒異常脹大,爆破母體內臟,吸取所需的養分,所流出的血液。驀地,蕾拉兩腿間流出溫熱的液體,是羊水破裂,孩子即將出世了。

  卡達爾見多識廣,一看之下,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知道,自己到底是遲了一步。

  「魔種……」卡達爾恨聲道。他後悔適才沒有將信長凌遲,這種魔大法,損人利己,最是陰毒不過,施術者必定不得好死,只是,為了難以抗拒的誘惑,以身試法的人,仍是絡繹不絕。

  閃亮的金髮,此刻已黯淡無光,晶瑩的肌膚,亦化為了枯黃,顯是被腹中的孩子吸乾了精元,原本自尊與自傲的英氣,在飽受摧殘後,已蕩然無存,卻另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淒,更叫人怦然心動。

  「蕾拉……」「老師……不要看……我希望留在你心裡的我……一直都是最好看的樣子……」蕾拉淚流滿面,想用手遮住臉孔,卻被鐵給綁住,只得側過頭,避過卡達爾的視線,讓淚水無聲落下。

  「在我的心底,你的樣子,永遠停在那個晚上,最美的樣子。」卡達爾忍住眼淚,強顏歡笑,見到蕾拉身體上的諸多徵兆,魔種的育孕,已經到了將生產的一刻,宿主氣血以竭,縱有大羅金仙,亦是無藥可救了。

  「就算……就算你是騙我的……我……我也很開心……真的好開心……」「蕾拉……」捧起蕾拉的臉龐,卡達爾深情吻下,蕾拉用盡一切的力量,回應著對方的感情。

  唇間,嘗到了苦澀的鹹味,是不知不覺間,流下的淚水吧!

  好不容易,雙方都拋開了顧忌,願意真心相愛,卻又偏生橫禍,將要失去彼此。為何?為何?為何總是天意弄人……既是相思,最難堪是分離兩地;既要分離,怎耐偏偏天人永隔……熱情而激烈的吻,將彼此最後的摯愛,深深刻在自己心底,這份用生命燃燒的戀情,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僅僅剩下這最後一刻。

  「老師,蕾拉沒福氣,沒法子再見到你啦!在你有生之年,可別忘了我啊!」

  唇分,蕾拉似乎精神大振,蒼白的臉頰,恢復了嬌的血色,呢喃輕語。卡達爾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悲痛,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是迴光返照,兩人相處的時間,到了盡頭啦!

  想說的話是那麼的多,能說出口的,卻又那麼的少。

  「別了,我的愛。」蕾拉嫣然一笑,閉目躺在卡達爾的懷中,溘然長逝。「蕾拉……蕾拉……」卡達爾緊抱著,懷中漸冷的嬌軀,眼裡滿是淚水,不停地叫喚著愛人的名字,聲音裡,漸漸成了咽嗚,已經有兩千年之久,他沒見過自己的淚水了。大殿裡,一陣低微的哭聲,小聲的,小聲的,飄湯在空中…

[ 本帖最後由 huro 於 2008-5-13 17:39 編輯 ]
ark17303 發表於 2007-11-1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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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達爾縱聲長嘯,心情激湯,加上充沛的內力,只震得屋瓦樑柱,土石簌簌而下,嘯聲中,有著他的悲哀,他的傷痛,他的悔恨,一切的感情,全部孕藉其中。

  「轟隆……。!」

  悲嘯不到一盞茶時分,整座寺院已被震的木樑鬆軟,再半晌,只聽見轟然*一聲,本能寺的寺頂,在音波的衝擊之下,竟整座給一齊掀掉。瓦礫土石落個滿地,被卡達爾的護身光罩,震成粉末。

  「波噗……」鮮血飛濺,在陣陣的抽搐後,胎兒裂腹而出。

  一個染滿污血的肉球,滾動在地上,詭異的跳動。

  卡達爾心亂如麻,不知道應如何是好,以他功力,要誅殺這魔種,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是,這孩子卻是蕾拉唯一的骨血,念及此處,心中大慟,舉起的手掌,復又放下。

  「殺……殺光這裡所有的人……。」「殺掉敵人……。」「保護主公,討伐叛賊……」寺廟外,陣陣的殺伐聲,由遠而近,漸漸傳來,似乎有兩軍在互相攻擊,由聲音的規模聽來,人氣旺盛,是兩支極強大的軍隊在對戰。

  卡達爾心知有異,將蕾拉身體輕輕放下,踱出大殿,一看究竟。

  甫出殿門,尚未來的及看清眼前,一道驚人的先天劍氣,破空射來。

  卡達爾猝不及防,加以悲痛之餘,反應不靈,僅來得及側頭避開。鮮血飛濺,卡達爾左肩重創。

  「是你……」「你想不到嗎?」

  廣場之上,一個巨漢聳然站立,滿身的血污,看來甚是恐怖,但更叫人吃驚的,是他臉上的表情,輕鬆愜意的微笑,自信滿滿的眼神,給人一種山雨欲來的深沈。

  如果說,剛才的他,是爆發性的火山,現在的他,就是一個不見底的深潭,內斂而冷靜,更加的可怕。

  不是別人,正是應已斃命的織田信長。

  「你應該已經死了啊……」卡達爾有點吃驚,心裡隱隱覺得,今日之事,決不單純,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在暗中操控一切。

  肩頭傷處,血流不止,稠濃的魔氣,鹽酸般的腐蝕肉體,卡達爾瞥向信長的手中,菊一文字透體通紅,劍刃變形,籠罩在一層朦朧的血光之下,彷彿是一個有生命的異物。

  「妖刀不知火!」卡達爾脫口叫道。

  妖刀不知火,是日本史上,傳說中的魔刀。故老相傳,在戰國時代,一名鑄劍名匠,在採得上好奇礦,欣喜回家時,赫然發現,整個村子的人,被散亂的流兵所掠奪,燒殺一空。

  他看著父母妻兒的屍體,呆然站立,他詛咒自己的無能,詛咒老天的不公,詛咒殘酷的兇手,詛咒一切的生者。在悔恨、怨忿、悲傷交錯之下,他出賣了自己的靈魂,作出魔鬼般的行為。

  費了三天三夜的時間,提煉體,匠師將全村人的鮮血,裝滿了七隻大壺,而後以之鑄劍,將無盡的悲憤,無盡的血淚,盡數封印在劍中,最後,他連帶深刻的怨念,自身投入爐中。

  轟然巨響,熔爐炸裂,妖刀不知火出世,這柄神兵的出現,確實是對世上的一個詛咒,在此之後,因它而造成的禍事,不知幾凡,每個持有人,均遭到了不幸的命運,發狂以終。但趨之若騖者,仍是前仆後繼,就在血與血的爭奪中,不知火自歷史上消失,據說,是被帶入了魔界。

  似不知火這等神兵,威力已經到了無從想像的地步,然而,劍能通靈,何況是魔劍。怨氣反噬,操控人心之事,時有所聞,而且持之實戰,劍會不停吸收主人的精氣,作為能源,故此,幾乎不可能為人類所用。

  「你不是人類!」卡達爾問道。

  信長微笑,紳士般的行了個禮,左手作了幾個莫名的手勢,最後化為烈飛騰狀,緩緩道:「奉大魔神王克斯脫拉之名,光我魔族,魔照天下。」

  「果然是魔族……」卡達爾剎那間,明白了一切,打從信長要娶蕾拉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個布好的局,藉著他與蕾拉的關係,來引誘他上鉤,藉機誅殺。自己在九州大戰中,斬殺魔族無數,遇到此事,毫不足奇,只是可憐蕾拉,無辜受害。

  「卡達爾老師果然厲害,無怪昔日,傷我魔族同胞逾萬,不枉我以真面目出現人間,哎呀,還是這個樣子舒服,已經八百年沒有好好透氣了。」信長理斯慢條的說著,斯文的樣子,一反剛才的狂野粗暴。

  但卡達爾卻知道,現在的信長,比剛才的模樣更為可怕,已經完全恢復魔體的信長,展現了真實的性情,在他身上,強大的魔氣,恍若實質,一波波的侵蝕著周圍的大地。

  寺廟外的吵雜聲,越來越近,偶爾夾雜著一兩聲,臨死前的哀嚎,不多時,幾百枝的火箭,如同驟雨,亂射進來,箭枝遇物即燃,轉眼間,本能寺已成了一片火海。

  「明智光秀這小子,總算還有點膽量,居然敢發兵反我。」

  信長悠然道。

  他與卡達爾均有氣罩護體,紛落的羽箭,根本進不了方圓三丈之內。

  「對於卡達爾老師,我十分佩服,如果可以,我很想向您好好請教,但是,很可惜,我還是必須殺了你才行啊!」

  「不必裝出一臉英雄好漢的樣子,倘若當真光明正大,又何必忽施暗算,用這等卑鄙手段。」

  信長不答,抬起手來,急催真力,不知火遙指卡達爾。不知火受到感應,開始吸收主人的精氣,漸漸轉為通紅,沖天的魔氣,鎖定對手,潛聲道:「請!」

  肩頭的傷處如遭火焚,血液開始蒸發,不知火果不虛傳,卡達爾使盡全力,仍無法將入體的魔氣逼出,看來得要覓地療傷,但眼前又哪裡有這等餘裕,說不得,只得速戰速決。

  一直以來,卡達爾為避天刑,刻意壓制本身功力在五成以下,適才與信長激鬥良久,所用的,也不過是兩成功力,現在為求速敗強敵,長嘯一聲,將全身威能提升到四成。

  「魔弓閃光矢!」

  卡達爾率先主攻,魔法箭由一化繁,雨點般的射向信長,無論是威力還是速度,都與剛才有顯著的不同。

  但是,對恢復真實力量的信長而言,這已無法造成威脅了。

  「只用魔弓閃光矢之類的三流咒文,導師是太看不起我了嗎?」不知火以一個神妙無方的角度,斜斜劃過,將箭矢全數擋在外門。

  「天子劍法。」卡達爾又是一驚,這套天子劍法,是魔界寇拉斯王朝的絕學,歷來非王族不傳,端的是厲害無比,傳聞中,只有魔界第三代皇帝,朱棣,亦即是天子劍法的始創者,能夠發揮到十成的真傳。看信長的架式,不過得到五成火侯,卻已是極難對付。

  不知火配合天子劍法,威力大的令人咋舌,就連可卸萬刃的護身光罩,也在接觸的同時,被剖成兩半。卡達爾再不敢輕心,打起十二分精神應敵。

  說到底,信長雖然厲害,但星賢者享名千載,豈是泛泛,以個人級數而論,實是高出信長不只一班。卡達爾面對魔劍的驚人威力,不欲硬接,當下連連倒退,腳踩奇門步法,忽焉在前,忽焉在後,在不知火的凌厲攻勢下,從容遊走。

  卡達爾一面後退,一面卻運起靈力,在空氣中,佈滿太乙五蘿絲,用以滯礙敵人的行動,當信長發現身體變得沈重,動作不靈時,已經晚了一步了。

  「咦!」信長察覺有異,將內力運諸於不知火上,發出通體熾焰,想要熔去五蘿輕絲。

  卡達爾幽靈般的搶進,一眨眼,已到眼前,大梵聖掌再度施威。這次有了經驗,手下更是全力而施,掌勁一分而三,連打頭、胸、腹,三處要害。

  信長怒嚎出聲,鮮血狂噴,被爆發的勁力,炸得離地飛起,體內氣勁股湯不休,顯然馬上就要爆體而出。信長忍住撕心劇痛,施展魔族保命絕技,欲將潛勁迫出。

  「碰!」全力而施之下,總算將勁力逼出體外,但沒除盡的真氣,卻在右臂迸裂,一條右手齊肩炸成血粉,不知火飛個老遠,不見蹤影。

  「隆隆……。!」雖然保住一命,卻已耗損八成真元,無法施力,從半空中摔下來,砸落地面。這還是因為,卡達爾的功力僅有四成,倘使力道再重一成,信長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第一時間就喪命當場了。

  寺門口的殺伐聲大作,防禦的一方終於徹底潰敗,叛亂的軍隊殺了進來。看見滿是血污的信長,士兵們大喜過望,紛紛搶上,要把這位舊主子亂刀分,搶得新功。

  「猛鷲要死,也是死在大鷹爪下,怎能被螞蟻踩死。」雖是傷疲不堪,又缺一臂,但巍巍站立的信長,自有一股凜然威風,教人不敢妄動,卡達爾看在眼底,亦是對其暗暗佩服。

  周圍的士兵,為之震懾,不敢有所寸動,但想起了鉅額的懸賞,薰心的利益,蓋過了敬畏,他們大喝壯膽,亂刀斬下。

  「魔皇星爆!」

  信長猛喝一聲,全力發招,剎時間,眾人眼前,出現了一個極強的光源,一如初生的超新星,灼燒著所有人的視網膜,接著,威猛無倫的衝擊波,夾帶著席捲一切的狂風,足以融化天地的熾熱,向四周瞬間擴散。

  周圍的士兵,在百分之一秒的時間裡,融化的連殘渣也不剩,方圓十里之內的人、事、物,先是在狂風裡,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再被熾焰一逼,熔成了半液體。

  整個天地就如同修羅鬼獄,哀嚎遍起,由於敵我不分,最可憐的,便是原本能寺的守兵,他們有些仍在奮勇的與敵人作戰,突然感到後方傳來尖嘯,就化成了一堆的碎肉。

  全部時間,歷時不過兩分鐘,當星爆的威力漸漸停息,大氣重歸平靜,顯露出滿目窗以瘡痍的大地,十里之內,沒有半點生物的氣息,不留一個人,一條蟲、一株草,寂如死域,光禿禿的一片,青山成焦土,最中心的半里,表層的地面,甚至成了黑色的玻璃,那是土地受高熱融化,再瞬間冷卻凝結後,所形成的奇象。

  十里之外,因為速度慢而脫隊,卻因此而僥倖逃過一劫的殘兵們,見到這天崩地裂的奇象,只給嚇得心膽俱裂,狂叫一聲,逃的不知去向了。

  「這傢伙恁地了得,竟然連魔龍皇拳的三大絕式,都給練成了。」思極此招神威,被護身光罩包圍,飄在半空的卡達爾不禁悚然。

  不過,此招雖然厲害,卡達爾卻也是無懼,魔皇星爆,正如其名,是一對多,大範圍的強力招式,只是,因為範圍過大,在單獨的集中力上,卻是大大遜色,換言之,倘若把廣及十里的威力,全數集中在見尺之地上,卡達爾未必承受的住。

  ◎日後,織田香將此招式予以改良,一點集中,以魔界黑火催動,即是炎類咒術頂峰絕招,「死黑核爆地獄」。

  「魔龍皇拳,非大魔神王不傳,他拚命使出,拳力反噬,應該已經粉身碎骨了。」看著地面煙塵滾滾,蒸氣未息,卡達爾暗自替對手的不屈意志,感到敬佩。

  驀地,一道氣勁自煙塵中,射向卡達爾。遇襲的一方,全然不當一回事,隨手撥去,眼中綻出了欣賞的神情。

  煙塵散去,信長魁梧的身軀,毅然不搖的站在當場,雖然是魔族,但他身上所受的傷,也早該讓他步向黃泉路了,為何……「是麻藥嗎……」卡達爾猜到了大半,同時再一次,對敵人誓死完成任務的決心,有了體認。

  他猜得沒錯,為了能與卡達爾周旋到最後,信長自數年前,便以服食微量生死花,來增強肉體機能,果然在今天的一戰,發揮了驚人的效果。

  「雖然你是魔族,但我不得不對你表示敬意,可是,」卡達爾肅然道。」你是殺不了我的,我很好奇,魔族怎麼會派你來當刺客,在我記憶中,貴方的君上,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不勞你費心,我還有最後的武器。」信長抬頭望天,注視著卡達爾身後的天色,明月幾近西墜,差不多是時候了。

  「卡達爾!接我最後的一擊。」信長喝道,一按鈕,一枚預備多時的混沌火弩,破地而出,射向卡達爾。

  卡達爾不避不閃,左手一揚,魔法箭射出,兩物對碰,在空中爆炸。火弩中似乎另藏塵粉,隨著爆炸,散落滿空,卡達爾確定煙塵無毒,也就不予理會,因為,有更值得他費心的事。

  這一次,卡達爾看仔細了,這枚混沌火弩乃是新造,並非千年前的遺留物。

  「這怎麼可能……當今世上,怎麼還有人會製造火弩,莫非……莫非當真是他……」思潮如湧,卡達爾驚疑不定,忘記了地上的敵人。

  正自思量間,晨曦乍現,第一道陽光,穿透了層層雲霧,照耀大地,與尚未消逝的彎月,形成了日月對映的景觀。

  此時,更教卡達爾吃驚的事發生了,自陽光照到他的那一剎那起,全身的魔法力,似乎消失的無影無蹤,魔力既消,再也無法停留空中,「呼」的一聲,自半空摔落。

  仔細觀察,適才火弩中的塵粉,此刻反映著日月光華,形成了一個大光罩,把方圓一里的範圍皆籠罩於其中,形成了一個大型結界。

  「卡達爾,這天羅魔窖,耗費我族無數心血、人力,專程為你而設,你該感到榮幸了。」信長數道劈空掌,立即攻向卡達爾,務趁敵人法力盡喪時,斃敵於掌下。

  卡達爾驟遭遇難,人在半空,心神不亂,強提一口真氣,身形猛地拔高,避過信長的攻擊。適才對戰時,他預先將三成魔法力,轉換成內力,此時遭逢大變,仍有應變之力,尚不至於任人宰割。

  信長運功強壓傷勢,把握這千載難逢的良機,狂風暴雨般的發動攻擊,雙掌或施劍氣,或近身直擊,一身武功發揮到極限。

  反觀卡達爾,就顯得破綻百出,他雖能以魔法力施展無上武學,但到底還是魔法師,先天反應與動作上,無法與真正的武者相比,一但失去了魔力,登時處於下風。

  勉強避了幾下,終於被信長擊中,卡達爾連退三步,胸腹間氣血激湯,信長又是一掌擊來,卡達爾揮掌相迎,碰然一聲響,卡達爾左肩鮮血激射,這才憶起,左肩的傷勢未癒,此刻失去了魔力療傷,又被掌力傳震,登時傷口迸裂。

  卡達爾抽掌欲退,赫然驚覺對方掌力轉吐為吸,極柔韌的內力黏住自己手掌,抽身不得,更驚人的是,信長正以某種密法,吸取他的內力。 

  「真是老糊塗了,明知他是魔道中人,怎沒想到他會吸收別人功力,還笨的與他對掌。」卡達爾暗罵自己,此刻無暇再想,必須要立刻破除結界,恢復魔力,否則敵強我弱,不用多久,自己就得化作一具乾屍。

  這結界的設法奇特,光華流轉,與生平所學之途,大相逕異,遍思所見,盡皆不符,朦朧間,腦裡閃過一段對話……「三光者,日、月、星;三才者,天、地、人。」

  「大哥可是想要,以此排設出一個陣局?」

  「不錯,二弟、三弟,此法古人未有所見,若能依此排設,必能達到攻敵不意的效果。」

  「可是這六者,中間既有相生,又有相剋,要如何才能將之調和無間,可不容易啊!」

  「嗯!二弟所言不錯,這之間確有許多需要琢磨之處。三才者……」念及此處,神智登明,「三光者,日、月、星,此陣正是三光結界。」卡達爾恍然大悟。日、月、星,難得同時並出,故此,需以別物取代星光,適才信長「魔皇星爆」一式,看似鹵莽,卻是暗藏玄機,以人光感召天光,繼而混同日、月光華,藉特殊材料予以保留,形成三光結界。

  一但明白結界的構造,破法隨即而出,只需有兩道力量,內外合攻,結界轉眼便可破除,雖然難找外力,卻也困不住卡達爾,以他修為,大可借助周圍神之力,破除咒法,只是……「破除這等規模的結界,絕非兩三個神明就能成事,而要大規模的借助神力,耗損功力,絕對是超乎想像的龐大,一但運功超過五成,豈非天刑立降……」這個想法,震驚了卡達爾,一直以來,他在這場鬥爭中,始終游刃有餘,就算面臨險境,也堅信可以憑自己的力量脫困。但是,打從這一刻起,他的心頭有了面對死亡的恐懼,佈局者精巧的設計,讓他在不知不覺間,深陷其中。

  修煉到了卡達爾這等層次,已非尋常人禍所能傷,唯一可以威脅到他們生命的,只有天。

  而設計人的心思,陰狠精密,先用蕾拉引卡達爾入殼,再以信長讓卡達爾產生大意,最後才暗伏殺著,引天刑降臨。

  這等計策,非得對卡達爾生平、個性、修為,都有深切瞭解者不可。

  「混沌火弩……能想出這樣的計畫……布下這等結界……莫非當真是他…………唉!若真是他,我命休矣!」念及那人的手段,卡達爾自知今日九死一生。遲疑間,功力已被吸掉一成,看見敵人興奮的模樣,卡達爾暗道:「就是死,也要死的有價值。」當下,默唸咒文。

  信長不住吸納卡達爾的功力,只覺得全身精氣飽滿,甚是受用,星賢者的絕世修為,果不尋常,若是正面相對,肯定連半分機會也無。

  眼見任務即將成功,魔族從此剪除了一名大敵,正自狂喜間,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迴響在耳畔。

  「敬告四天與四方地,守護著吾鄉與吾故土,來自虛渺之堂,遵從太古盟約,日出之國的八百萬神明啊!輔助我命,破除邪惡!」

  信長這一驚非同小可,「你想用本國的神靈來破去結界,我不會讓你得逞的。」顧不得再吸功力,全身勁道運於左臂,務求一招將卡達爾擊殺。

  然而,已經晚了一步,結界外,太陽的方向,升起了七彩虹光,轉射在結界光罩上,結界的光華登時減弱,卡達爾趁此機會,以殘存的魔力施法。

  「風捲雲殘,化成大氣漩渦吹四方,摩陀天利娑訶,風天神。」

  平和的大氣,突然激烈的旋轉,瞬間化作了強猛的颶風,吹向四方,將凝結結界的微塵,吹的乾乾淨淨。

  微塵一除,卡達爾魔力盡復,隨即以斗轉星移之遁術,卸去信長的掌力,身化千億幻影,陡然拔高到空中,雙手結印,大喝道:「信長,下黃泉去吧!」口中頌咒。

  「冥界的賢者啊!用七把鑰匙,打開地獄之門。」

  雙手間形成一團耀眼赤,越來越強。是炎系法術的強猛招數。

  「七鍵守護神。」爆喝聲中,卡達爾全力出招,炎系法咒中,最強的一式,七鍵守護神,化為熊熊火焰,朝信長噬下。此招與「魔皇星爆」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不同者,一者為魔界烈焰,一者為天界淨火,如此而已。

  絕招發出,耀眼的光芒,猶勝剛才星爆之威,澎湃的熱浪,剎那間,散佈至天地中的每個角落。毀滅性的力量,掩蓋了一切。只是,卡達爾刻意抑制了此招的威力,看上去,反倒是沒有適才的威力驚人。

  面對這等招數,先機已失,滿身傷痛的信長,豁盡功力,把護體真氣升到頂峰,全身經脈扭曲欲裂,骨骼咯咯作響,極力抗拒著死亡的陰影,然而,蜻蜓終難搖動石柱,在僵持一會兒後,信長氣竭力空,被吞沒於飛騰的熾焰裡。敵人終於消滅,卡達爾的臉上,卻不見半分喜色,「到底是逃不過天數啊!」卡達爾慘笑。

  仰頭望天,原本絢爛的初陽,被急湧而起的烏雲所遮蔽,濃密的雲朵中,隱見電光飛騰,聲勢甚為怕人,整個天空,剎那間晃如黑夜,正是天刑降臨之兆。

  卡達爾飄然立於空中,回想起這一生的經歷,楞楞出神。

  猛地,察覺地上有所異動,卡達爾注目急視,赫然發覺,有個物體,以緩慢的速度,移向本能寺的殘骸。

  「什麼麻藥這麼厲害?」信長的韌命,就連卡達爾,也為之倒吸了口涼氣。

  魔族的生命力,再加上生死花的效力,果然非同小可。此刻的信長,下半身已成為焦炭,上半身的皮膚全數炭化,卻還能拖著身子,移往本能寺的方向。

  支持他不倒下去的,大概是其民族所特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不死鬥志吧!

  本能寺在如此近距離之下,連受兩式超毀滅性的攻擊,屋瓦土木,早已化作灰燼,但在一片焦土中,卻仍有一物,絲毫未損,妖異的緩緩脈動。

  卡達爾猛地驚覺對方意圖,連忙自空中降下,想要攔截。但已遲了一步。「魔胎……我還有魔胎……」信長將跳動的肉球,納於掌心,想予以吸化,倘若成功吸納魔種,他便成了古往今來,第一個以外力修成魔種之人,功力大進,可以保住性命,重新再戰。

  「住手啊!」卡達爾厲聲道。

  恐怖的事,就在這一瞬間發生,信長掌力甫發,一股更強大的吸力,自掌心反傳回來,將他的精血,長江大河般的吸攝而去,信長長聲慘嚎。那刮骨蝕肉的劇痛,強烈的衝上腦門,偏生他的神智卻又清清楚楚,這等痛苦,實非筆墨所能形容於萬一。

  卡達爾見狀,知他反為魔種所噬,心下駭然,暗道:「自古以來,練魔種者不得好死,你又何能例外?」

  失去功力的支持,信長強壓下的傷勢,一齊迸發,眼耳口鼻鮮血激噴,甫一離體,便因高熱,蒸發作陣陣輕煙。慘嚎聲漸漸衰弱,最後,信長全身著火,在地獄煉火的焚燒下,成了一團灰燼。

  卡達爾與之激鬥一日,最後更因之而性命垂危,但對於信長之堅毅鬥志,佩服於心,此刻見他如此下場,雖覺罪有應得,亦不免為之惻然,當下低聲頌咒,為敵人祈求冥福。

  恍惚間,眼前的火光中,出現了個黑髮金瞳的少女,容貌美的讓人屏息,明麗的神韻,依稀有些熟悉,她無表情的看了卡達爾一眼,轉身消逝不見。

  火焰燒盡,魔種厚實的胎衣,忽地分作兩半,一個紅通通的女嬰,沒發出半點聲息,躺在地上,明亮的黃金眼瞳,不帶一絲的感情,望向天空。

  卡達爾知道,自己目睹的,是一件千古奇聞,修行者練至化境,有所謂的「道胎」、「魔種」,但那是指個人的精、氣、神,並非真是胎兒。

  魔種煉製之術,別走捷徑,因自古以來,沒人練成,誰也不知道最後是何光景,卻想不到,今日魔種功敗垂成,信長作法自弊,焚燼身死,而本該被吸化的魔種,卻育孕成胎,這真不知道是哪一門子的糊塗帳。

  由於這胎兒,非自然所生成,所以沒有人心意識,雖然會呼吸,雖然有心跳,卻不會哭、不會笑,沒有任何的感情,也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是一團肉塊而已。

  看著嬰兒的小臉,卡達爾想起蕾拉,心中一痛。

  「說到底,她是蕾拉的女兒,我欠她母親太多,就回報給這孩子吧!」卡達爾下了決定,手指結印,綻放光華,欲以太古秘術,拼著大耗本身元氣,要開啟孩子的天心意識。

  「阿波茲多頡氐頡氐摩氏利」法咒急頌,卡達爾左手三指,點在孩子的額頭上,灌注靈力。手指甫觸,赫然驚覺如觸磁石,本身內力泥牛入海般,消逝無蹤。

  「這女孩的體質恁地奇怪。」卡達爾吃了一驚,內力不收反吐,他自忖無能避過天刑,今日必死無疑,內力保留多少,以無關緊要,是以再不吝惜,務要打通孩子的靈竅。

  「喝!]隨著一聲暴喝,嬰兒的嘹亮哭聲響起,密法已然全功,卡達兒閉目調息,汗下如雨。

  不過僅是盞茶時分,卡達爾的左臂,被吸蝕至乾枯如柴,內力折損三成,再加上適才所得,這女孩甫一出生,便已擁有信長的全身功力,再加上卡達爾的四成靈力,躍身為絕代高手之林。

  卡達爾抱起孩子,仔細端詳,清秀的眉宇,雪中透紅的肌膚,看來就跟母親一樣,將來是個大美人,卡達爾暗自祈禱,這孩子未來的命運,多福多壽,無災無病。

  女孩的左手,自剛才便一直緊握,卡達爾好奇心起,小心的將手指扳開。剎那間,濃郁的馨香撲鼻,一縷晶瑩的白光,出現在小小的掌心裡,一枚渾圓剔透的明珠,柔和的綻放光彩,隱約之間,浮現一個「生」字。

  卡達爾心知有異,望向嬰孩,孩子咯咯輕笑,明如秋水的眼眸,咕嚕嚕的轉動,靈活地看著他。

  黃金色的眼瞳中,映出了卡達爾的身影……黃金色!卡達爾猛地想起,適才火中看到的幻影,難道是……恍惚中,心底若有所悟……「卡達爾導師!」

  一個人影,在遠處緩緩走近,赫然便是羽柴秀吉。

  秀吉自那日分別後,知道必有連場劇鬥將發生,連忙率領少數精銳,回奔京都。途中遇上明智光秀的軍隊,雙方為攻守本能寺,發生激戰,卻不料戰至中途,本能寺傳來強大的衝擊波,敵我雙方,在信長的「魔皇星爆」之下,全軍覆沒。

  「前次,我說你不宜回奔,想不到你還是回來了。」

  「秀吉拜謝導師救命之恩。」說著,秀吉深深的行了個禮。

  適才星爆之威,遍及八方,他能夠活命,全仗日前卡達爾所贈之護符,代主碎裂,方能保住一命,因此,心中對卡達爾感激不已。

  本來,為人臣子,主君死於人手,豈能坐視一旁,但他剛才目睹了信長的真實身份,知道這是牽涉了人魔之間嚴重問題,非一般可比,再看卡達爾,亦是傷疲交加,又哪裡下得了手。

  空中的雲層,越來越密,悶雷的響聲,亦漸趨洪亮,天刑降臨的時間,又近了幾分。

  「秀吉兄,昔日你我擊掌為誓,此約記否?」

  「壯士一言,駟馬難追。但教義之所在,力之所及,秀吉自當鞠躬盡瘁。「

  卡達爾點點頭,瞥見天上隱現的電光,他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

  「卡達爾今日在劫難逃,行將大歸,臨去之前,一事相托,勞煩秀吉兄代我,將此女養育成人。]「這女孩是………」「是貴方信長公的遺孤。」秀吉心裡疑團無數,迎娶蕾拉,不過一月有餘,如何能懷孕生子,但想起信長並非人類,也就隨即釋然。

  「導師請放心,公主既是主公的骨血,秀吉必當視若己出,竭力撫育成才。」

  「如此甚好,就勞煩秀吉兄辛勞一世了。」卡達爾跪倒在地,拜了三拜。「不敢!」秀吉對拜還禮。

  「公主可曾命名?」

  卡達爾思索片刻,道:「此女出生,身上馨香馥郁,就名作『香』吧!」「織田香……織田香,真是個好名字。」

  將孩子抱過,卡達爾自懷中取出一錦盒,珍而重之的交給秀吉,錦盒上的絲線斑駁,外殼泛黃,看來是很舊的古物了。

  「錦盒中有一勾玉,內裡記載我畢生所學,待日後此女長大,請交付於她。」秀吉知道此事重大,點頭答應。

  卡達爾瞧著孩子的小臉,呆呆出神。心底,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向孩子低語。

  我和你的母親,共同有有了一段傷心的回憶,因為我的怯懦無能,連累她遭到不幸,最後連我自己,也付出生命來贖罪,對於這個懲罰,我並不後悔。那麼,我的孩子啊!將來的你,會走出什麼樣的人生呢?無論如何,希望你能踏出嶄新的足印,同樣的錯誤,別讓它再上演了………「天刑將至,我以傳送術將你們送出千里之外。」

  「導師!」

  「永別了!」靈力施展,秀吉的身形,被籠罩在一團光圈之中,漸漸消失。

  「天,實在對我不錯,竟然還給我交代遺言的機會。」

  卡達爾負手望天,昂然直視。心願既了,他,已然無憾。

  轟然巨響中,第一批天雷降下,妖雷魔電,化作電龍飛舞,噬向卡達爾。*「喝!」卡達爾釋放全身的功力,將護身光罩,威力提到極限,與第一枚天雷相撞,爆出震天巨響。

  堅固無比的光罩,竟連抵擋一會兒的機會也無,在接觸的瞬間,被天雷炸個洞穿,直襲卡達爾。

  「大梵聖掌!」卡達爾將功力凝聚在右臂,揮掌對擊。

  掌力未至,天雷所蘊藏的光明火,熾灼奔放,燒向卡達爾的手臂,聖靈冰隨即凍住毛孔,太陽風、宇宙光交錯襲來,肌肉組織幾乎完全壞死,而後是威力最大的爆雷。

  「噗!」只是一擊,卡達爾給震得七孔流血,五癆七傷,一口鮮血噴起兩丈高,豁盡全身功夫,才把入侵體內的雷殛,化除殆盡。

  「天地之威,果然不是平常人所能相抗。」心下再不敢怠慢,施起遠距離攻擊,靈光急舞成盾,務必要在天雷襲體之前,予以卸去。

  一枚天雷,可以將方圓五百里地,瞬間夷平,若是第二枚聯合爆發,威力會以幾何級數相乘,換言之,千枚天雷所形成的末世天劫,真的是具有毀滅整個世界的能力。

  卡達爾或擋或卸,第一批的五十枚天雷,轉眼即過。在巨大的殺傷力撞擊下,表面無傷的軀體,內裡就彷彿被炸彈炸過一般,千瘡百孔,本來枯乾的左手,猛地爆成血霧。

  「呵……報應來的好快啊!」失去一臂,卡達爾並不如何驚慌,重吸一口氣,竟躍身起來,迎向第二批天雷。

  適才他竭盡所能,固守一地,尚且重傷,這時主動搶攻,無疑是自殺的行為,但他自忖在劫難逃,索性豁出一切,要在人生的最後一剎那,留下永恆的光輝。

  其實,若是他主動自裁,當可躲過天刑,雖是身死,卻能再世輪迴,但如此一來,天雷勢必亂轟大地,造成難以想像的天災,秀吉等人亦勢難倖免,故此,不惜神形俱滅,亦要捨身面對天刑。

  卡達爾飄翔半空,拳飛掌舞,在生死關頭中,激發出全部的潛力,一身的修為,提升到另一個層次。

  只見他武功、法術並用;掌勁、靈光並發,將天雷遠遠卸開,轟爆於外,在妖雷魔電的纏繞中,神威凜凜,恍若戰神。但,人力有時而窮,在第一百九十八枚天雷,被一掌轟碎後,卡達爾猛覺一口氣提不上來,正是身體透支過度,功力消散的前兆。

  措手不及間,一枚天雷自後方轟至,狠狠的擊在卡達爾身上,護體氣罩登時被破,五種毀滅性的力量,一齊迸發,將卡達爾打落天空,重墜於地。

  這一擊,引發了所有舊創,卡達爾體內五臟盡數爆裂,脊椎骨震成碎片,摧毀了他所有的力量,再起不能了。

  其實,若非卡達爾先前折損四成功力,雖是必然無倖,但以他修為,必可支持到三百枚以外。

  卡達爾巍巍顫顫的坐起身,腦海裡,走馬燈般的回憶著,少年的榮華富貴,刻骨難忘的戀情,深山修道的經過,九州大戰的種種,再到蕾拉的重逢…….這一生的一點一滴,在腦海中迅速翻過。

  傷疲不堪的臉上,忽憂忽喜,有時微笑,有時流淚,最後,回歸於平靜。當一生的記憶演完後,恍惚間,他看到了些模糊的景象。

  那是一個大規模的戰爭,兩方人馬激烈的對戰,鮮血飛濺,不斷的累積死

  ,之中,有人類,有精靈,也有魔族,恍若末世的浩劫,而在那其中…………一名短髮女郎,以驚人的高速,縱橫於戰場之中,熾熱的劍勁,如紅日昇空,叫人不敢正視。

  一名精靈族的女孩,手中的魔法箭不斷射出,箭無虛發,將敵人的大將,準確的射下。

  東南隅,有個穿著和服的女孩,左手劍光飛跳般的揮舞,右手卻施展著太古的咒文,所到之處,瞬間就造成了大量的死傷。

  在她背後,一位少女,美的讓人屏息,駕馭飛龍,手裡長槍舞動,態擬神仙。

  在主帥的駕車上,一名漢子,挺拔英偉,霸氣凜然,全身充滿皇者的威嚴,他意態飛揚,自信滿滿,對將領發號施令。

  在他身邊,有位女子,獻策提議,充滿智慧的眼眸,深情如水,癡看著所倚靠的男人。

  在陣前,一個容貌秀氣,舉止優雅的男子,聲音柔和好聽,指揮若定。

  接到了他的命令,左營的一個女郎,撥動琴弦,當悠揚的樂音,流過戰場,隸屬於不死系的士兵,全數還原為枯骨。

  一幕幕的景象,流過了卡達爾的眼前,彷彿是在預告,將到來的未來。卡達爾睜開眼睛,只見一道紫龍皇氣,冉冉升起於西方。

  「真是不想死啊!」卡達爾喃喃道。

  第兩百枚天雷盤旋轟下,打入卡達爾天靈要害。卡達爾閉目不動,再不言語。

  天刑已過,湛藍的天空,重新放晴,回歸晴朗,一切,就好像沒發生過一般。

  一陣微風吹來,輕撫著大地,卡達爾的身軀,在風裡,化為塵粉,消逝的無影無蹤。

  卡達爾,神形俱滅。

  此次事件,後代史書稱為「本能寺之變」,是役,明智光秀叛變,率眾攻入本能寺,日本的絕代霸主,織田信長,絕命於斯役,此後,原為信長手下的羽柴秀吉,自我獨立,改名豐臣秀吉,興兵為主伐罪,討平明智光秀,再與柴田勝家爭奪天下,憑其天賦,終成大業,成為號令天下的大人物。

  而大賢者卡達爾,從此更無消息,未曾再現於人間。星賢者之名,從此成了僅存於傳說中的耳語。

  風,緩緩的吹著,在和煦的晨光之中,隨著大氣的暢流,浮游在海洋之上,帶著鹹鹹的海草味,穿過內陸,到處流竄。

  一聲耳語般的低低歎息,混在風裡,穿越千里之遙,去往風姿物語的下一站。

  斯菲爾倫多王國。

  (日後,織田香靠著優異的體質,以僅僅十六歲之齡,盡得卡達爾真傳,精通武功、秘法,成為年輕一輩女性的第一高手。

  在日本攻略戰中,化身「沖田宗次郎」,與蘭斯王相遇,率領新撰組,給了蘭斯很大的苦頭,而後,為蘭斯、源五郎聯手挫敗,成為九天御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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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萬五千字的大長征,看來是一次比一次恐怖了,轉眼間,風姿物語已經到了第三集了,這是我當初所沒料到的事情。

  第三集看完,諸位有什麼感想呢?對於裡面的人物,你喜歡誰?討厭誰?或著說,有某個人,能夠牽動你的心弦呢?不管你的感覺是什麼,希望你能給我意見,這是繼續寫下去的原點。

  第三集中,我試著參進歷史事件,不知道大家感覺怎樣?但是,有幾點是必須要澄清一下的,正史上,本能寺之變時(fire註:本能寺之變發生於1582年,有興趣的可以去查查日本編年史),秀吉仍在出征中國,勝家也在外領軍,都是不在的,另外,信長的配刀,叫做一文字吉房,不是菊一文字宗則。菊一文字,是沖田宗次郎的愛刀,這個人,大家應該知道他是誰吧!對!他就是沖田總司。

  這樣的小說,對我也是創舉,如果將來這部作品,長命到寫出日本攻略戰,各位將會看到新撰組活躍於京都的風貌,池田屋事件,還有八岐大蛇,怎樣,會不會感覺很過癮呢?

  照預定中,第四集「雲」莉亞公主,第五集「風」天流紫鈺,如果能寫完,九天御使就已經出現五個了,可是,說實話,風姿物語可能要暫時休息一下了,敝人在下,欠了幾個報告,得要去趕作業了。

  另外,想不出什麼好題材,更是主要原因,直到現在,對於怎麼安排第四集的內容,還是沒有著落,只好等想到再開筆了。

  時間差不多要天亮了,小弟就此擱筆,當然,一如前兩集,希望所有風姿物語的讀者,多多給予意見,這是往後故事能否出來的重要關鍵。

  為了健康與美容,睡前要喝一杯紅茶。————出自非風姿物語的諺語。

[ 本帖最後由 huro 於 2008-5-13 17:4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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