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猛虎傳說 》 作者:何楚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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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ator 2007-11-7 19:25: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9 43458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8:59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死亡圓舞曲

「殺!殺!殺!」每一個人都將賭注押在了黑十字身上,陳家山谷的拳手剛一露面就立即被海嘯般的喊殺聲淹沒。

  陳進生看著手提電腦上已靜止不動的一長串阿拉伯數字,面容平靜。

  陳清雨狠狠地瞪著遠處一個爬上座位揮舞著手臂瘋狂叫囂的男子,似是感受到了她刺人的目光,那人轉過身遠遠對她做了一個極其粗魯的手勢。

  「由於今天晚上的勝負條件是有一方必須全部死亡,所以這將會是一場漫長的賽事,女士們先生們,你們有沒有覺得拳手的數量好像太多了些呢?」威廉吼叫道。

  「殺!殺!殺!」觀眾們幾乎已到了興奮高潮的臨界點,每個人都急促劇烈地喘息著,眼神如吸毒後般渙散。幾個婦人緊緊夾住了大腿,狂野刺激的氣氛讓她們分泌出了比做愛時還要多的體液。

  「那麼現在迎接你們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吧!戰士們!」威廉目光轉向鐵籠裡的拳手們,語氣遺憾:「剩下一半,也就是十個人,這裡只需要這麼多。現在,開始吧!」

  兩隻鐵籠緊挨在一起的那一面柵欄突然同時升起,黑十字和陳家山谷的人同時愣住,隨即如兩群野獸般狠狠衝撞在了一起!

  陳進生微微變色:「這是在搞什麼?不是單場賽制嗎?」

  麥勒大笑:「陳,這種混戰最近剛流行起來,我保證活下來的都是最強的!」

  籠中此時已是混亂一片,悶吼聲撞擊聲夾雜交錯,淡淡的血腥味已經開始擴散開來,這使得每個人的眼更紅,出手更快更狠!

  陳野和麥加羅爾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對方作為目標,兩人俱是微傾上身,急衝靠近!還未接觸,陳野突然轉向,將整個背部留給了麥加羅爾,一記凶狠側踢掃斷了襲向巴赤後腦的一名黑十字拳手的脖子,大吼道:「小赤!」

  巴赤放下機械抵擋著前方拳手攻擊的手臂,滿是茫然的眼眸恰巧看到麥加羅爾獰笑著一拳轟在陳野後心上,一口鮮血立即從後者口中急噴而出,看臺上的流風兄妹登時大驚失色。陳野將巴赤護在身後,竭力格擋住來自麥加羅爾和另外一個拳手狂風暴雨般的夾擊,漸漸向籠邊退去。

  隨著籠中又一名大漢軟軟倒地,一陣槍響驟然爆起,眾人腳下的石板立即被打得碎屑四濺。

  威廉滿意地看著紛紛住手的拳手們,和藹地道:「做得非常好,只剩下一半了,現在你們可以休息一會兒,先生們。」麥加羅爾看著高處看臺邊緣平端著MP5衝鋒鎗的大漢們,眼中如剛開始撕咬獵物的野狼般興奮殘忍的光芒漸漸泯滅,意猶未盡地悻然退開。

  陳野擦乾嘴邊的血跡,深深地看了一眼麥加羅爾,在剛才的攻防中對方的手臂幾乎和自己的腿硬碰了幾十次之多卻若無其事,這不禁讓他重新評估起對手的實力來。環視四周,陳野卻發現自己身邊除了巴赤只剩下了三個人。戈爾森摀住側腰處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大概是斷了肋骨。阿塔爾的左眼珠不翼而飛,眼眶只剩下一個深深凹下的可怖血洞,一個鼻樑骨歪在一邊的尼日利亞人正幫他緊按住傷口試圖止血。巴赤,是唯一毫髮無傷的一個。

  兩面柵欄緩緩放下將雙方重新隔開,威廉那極富煽動力的解說還在繼續:「第一支美麗的圓舞曲已經跳完,現在雙方都只剩下了五個人,這可真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比賽。女士們,先生們,讓我們一起猜測——誰,又將會笑到最後呢?」

  陳野盤腿坐下,他的五臟六腑都在熱辣辣地燃燒著,骨頭雖然似乎都沒斷,但吸氣時肺部劇烈疼痛,他不能肯定那裡是不是破裂了。巴赤木訥地站在他身邊,粗豪的臉上帶著不知所措的神色。

  麥加羅爾好奇地注視著另一邊的陳野,那個古怪的年輕人吃了他傾盡全力的一記重擊卻沒有倒下,這傢伙的身體是鐵鑄的嗎?黑十字的王牌拳手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拳頭。

  鐵籠中橫七豎八的屍體倒臥了一地,這些幾分鐘前還生龍活虎的強悍人類此時正以各種可怖的姿勢僵直在紫黑粘稠的血泊之中。看臺上的氣氛似已達到了瘋狂的頂點,觀眾們語無倫次地大聲嚎叫著,他們被這血腥的場面刺激地渾身發抖,心理陰暗面對鮮血的渴望使得每個人的臉上都散發出性高潮後般滿足的紅暈。

  每每在這個時刻,聲名顯赫的上流社會人士們心目中會覺得,那些骯髒野蠻的拳手們甚至比血統最純正的比特犬還要可愛上那麼一丁點。因為,拳賽比起鬥狗來要好看的多。

  看著身邊僅存的四名同伴,麥加羅爾霍然站起走到籠邊冷笑道:「這次你們的實力不弱啊?一下子就幹掉了我五個夥伴!」

  「能和我們打成平手,你們也不錯。」陳野並沒有抬頭,平靜的語調中不帶一絲波動。

  「你可真是個狂妄自大的傢伙,如果被我抓住你那可笑的頭髮,我發誓你一定會後悔這種愚蠢的扮酷方式。」麥加羅爾諷刺道。

  陳野直視他挑釁的目光,淡然道:「沒有人能在和我格鬥時活著辦到這件事,包括你!」

  威廉微笑著走近鐵籠打斷了他們:「先生們,作為一個盡責的主持人,我有必要和你們解釋一下接下來的遊戲規則。非常簡單——單場賽制,一對一,活下來的人可以選擇回鐵籠或繼續迎接挑戰。現在,請雙方各選出一位勇士到外面來。」

  鐵籠的相反兩面柵欄打開,黑十字中走出了一個矮壯敦實的光頭大漢,濃密蜷曲的胸毛下發達的胸肌高高凸起,整個人看上去竟似一塊四方形的鐵碑。

  陳野剛跨步,卻被戈爾森攔住:「教官,讓我去!現在是五個對五個,您得讓我完成自己的指標!」他大搖大擺地走到籠口,突然轉過身來朝陳野略帶著尷尬地道:「教官,其實......其實上次我藏起了一點酒,是最難弄到的羅夫伏特加。我沒捨得喝,一直想送給您卻又不敢。等會我萬一要是回不來,那壺玩意就在我房間的枕頭下面,您別忘了去拿!」

  陳野微微動容,戈爾森立正敬禮,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鐵籠。

  在遠處幾十支黑洞洞的槍口環侍下,戈爾森與光頭大漢小心翼翼地互相接近,兩人的目光俱是放在對方的腿上。

  戈爾森極其靈活地變換著步法,謹慎而小心地與對手繞著圈子。他心裡十分清楚,這次面對的是十分強大的勁敵,在剛才的混亂中,五個絲毫不比自己遜色的同伴就悄然無息地倒在了自己身邊。復仇的怒火讓肋下的痛感變得麻木起來,戈爾森的眼神漸漸流露出殺氣。

  僵持了片刻,那光頭大漢似是不耐,幾下試探性的攻擊後,他突然悶吼一聲急衝向前,竟然是完全近身的打法!

  身高腿長的戈爾森急退,他的優勢是遠距離重擊,完全不想跟對手糾纏在一起。光頭大漢身形粗壯,動作卻極為迅速。他低頭讓過了戈爾森連續地側踢,終於一舉突破了對手雙腿構築的火力交叉點,和戈爾森展開了凶狠快速的近身肉搏!

  幾記勢大力沉的膝頂後被擋掉後,光頭漢子動作快如閃電,又一記兇猛地擺拳揮起,戈爾森避無可避,咬牙左手格擋,同時也是一記惡狠狠地膝頂撞向對手。

  「叭」的一聲,戈爾森的左手臂骨逆向吃力,頓時如麻花般扭曲折斷,銳利的斷骨自肘部刺出,肩頭以下完全失去知覺。

  「噗」的悶響,撞向光頭漢子小腹的堅硬膝蓋卻被輕鬆擋掉。

  戈爾森狂吼,左右兩記掃踢逼開了對手,左手軟綿綿地吊在身側,面色慘白如紙。

  陳野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場中的格鬥,瞳孔中一縷微小但頑強的火焰漸漸燃燒起來。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00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巨獸覺醒(上)

光頭大漢似乎並不急於將受到重創的對手擊斃,而是如一隻正在戲耍耗子的老貓般開始了殘忍的遊戲。

  戈爾森斷折的左臂給他的速度和攻擊造成了極大的影響,短短兩分鐘裡他就被擊中了六拳,對手的每一拳都讓他的內臟受到極大的震盪而又不至於破裂,戈爾森以極大的毅力搖搖晃晃地支撐著,嘔出的血幾乎已將整個前半身全部染紅!

  阿塔爾嘶聲怒吼,一把推開為他摀住傷口的同伴向籠外衝去,兩支衝鋒鎗立即噴出火舌將他腳邊打出了一排交叉形的彈孔!

  場中兩人同時停下了動作,戈爾森怔怔地望向了鐵籠,見到印度夥伴的黑臉上一邊是血一邊是淚,不由大聲咆哮了起來:「媽的,阿塔爾你這個狗雜種發什麼瘋?你是個女人嗎?還是你以為我會輸給這樣的傢伙???」他右手慢慢搭上了自己的斷臂,大笑道:「我可是教官帶出來的人!」

  光頭大漢臉上一直帶著的獰笑漸漸凝固,驚駭欲死的眼神中,他的對手扭曲著臉,將整支斷臂連皮帶骨地從肩頭一點一點地擰了下來。

  戈爾森滿頭都是黃豆大小的冷汗,肩頭血如泉湧,他像扔垃圾般丟掉了自己的手臂,活動了一下身體,齜牙朝光頭大漢露出了一個令人毛髮皆豎的笑容:「現在,可以好好陪你玩了!」

  陳野陰沉著臉走到仍在呆呆發愣的巴赤面前,正反幾記耳光扇下,出手極重,巴赤的雙頰頓時高高腫起,鼻血噴湧而出。陳野將他一把推到籠邊,怒吼道:「我知道你不想殺人!從小到大我也一直盡量不讓你的手沾上血腥!現在我才發現自己錯了,大錯特錯!自己看看外面!你不殺別人,別人就要殺你!在這個世上,要害你的人永遠要比對你好的人多!」他似是怒氣勃發無法遏制,將巴赤的頭大力撞向鐵柵欄:「作為一個男人,你始終都要去面對那些讓你想要去逃避的東西!如果你還不知道今後該怎樣去正視這狗日的世界,那我寧願沒有你這個弟弟!」

  「我說,你還是放棄吧!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這一點這裡所有的人都知道!」麥加羅爾饒有興趣地在旁邊看了一會,得出了結論,旁邊的黑十字拳手紛紛大笑起來。

  陳野鬆脫了手,冷冷地橫了他們一眼,轉身走開。巴赤沉默地站在原地低垂著頭,額上鮮血涇涇而下,魁偉的身軀微微顫抖,一些記憶深處的片段悄然無息地湧動起來。

  偌大的廣場上,兩個少年汗流浹背地在寒風中做著深蹲動作,天地間彷彿只有對方才是唯一的依靠......

  「他是我弟弟,誰再敢惹他就只有死!」個頭矮小的陳野嘴角掛著鮮血,凶狠地瞪視著幾乎是自己兩倍體形的白人隊長......

  「因為我是你的兄弟......」陳野淡然地對自己道,身後的冰面上,一隻白色巨獸倒在血泊當中......

  「兄弟,兄弟,兄弟......」巴赤心中反覆念著這個極其熟悉的詞,淚水不知不覺間模糊了雙眼。拳,卻已緩緩握緊。

  場中此時傳來一聲慘呼,一味防守卻破綻百出的光頭大漢短短三十秒不到就被戈爾森一記直踹蹬塌了胸膛,遠遠飛出了四五米開外砰然落在地上扭曲抽搐。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他的眼睛還是充滿疑惑地大張著——怎麼會有如此悍不畏死的人類?

  「在拳台上,失去勇氣的同時就等於失去了生命。」陳進生低聲自語,流風清雨兄妹的眼神漸漸亮了起來。

  戈爾森衝著陳野咧嘴一笑,轟然倒地暈去。一具擔架迅速被抬進場中,醫護人員用強力止血噴劑凝固了戈爾森的傷口,將他小心翼翼地從拱門抬出。

  陳野望向遠處高台上的陳進生,後者朝他微笑,身邊的一個體形肥胖的男子正放下手中的對講機。

  「媽的,居然被一個重傷的人幹掉,蠢貨!」麥加羅爾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奧馬爾,這次你去!」一個幾乎和巴赤差不多魁梧的巨人緩步走出鐵籠,如同一座移動著的山丘。

  阿塔爾變了臉色:「剛才就是他幹掉了我的同胞,教官......」

  陳野打斷了他的話:「你絕對不是那個人的對手!這一次我去,如果可以,我將把他們剩下的人殺光,不再讓你們上場。」

  走到籠邊時,一隻寬大沉重的手掌按在了陳野肩上:「哥,我去。」

  陳野沒有回頭:「想好了?我不希望你上去只是挨打。」

  「我不想被人說成是廢物。」巴赤低低地回答。

  偌大的競技場中,兩個巨人沉默地對峙著,猶如狹路相逢的一對洪荒猛獸。

  奧馬爾輕蔑地看著眼前的對手,雖然他有著和自己一樣強壯的體形,但是懦弱的心卻是永遠也無法醫治的致命傷口,這場格鬥在沒開始前自己就已經完全勝券在握。

  不帶任何試探的,奧馬爾右手直接一記勾拳轟了過去。巴赤彎腰,嘔血。奧馬爾卻愣住,這傢伙連最基本的躲閃也不會?

  巴赤直起身,隨著動作他左手掌中牢牢握住的一截手腕發出可怕的「吱吱」聲。手臂上傳來的劇痛使得奧馬爾魂飛魄散地發現,自己的右手竟不知何時已是在對方的掌控之中,完全無法動彈。

  巴赤憨厚地一笑,口中自言自語:「哥哥是對的,我不打你,你果然來打我了。」他臉上凝固著半干的血漬,笑容中竟隱隱帶著一分猙獰:「我從小就不愛惹事,生得是夠高大了,但還是難免受人欺負。」

  奧馬爾右手骨痛如折,恐懼之下竭力想要掙脫束縛,可左手雙腿的每一次攻擊都被對方輕描淡寫地化解,直若兒戲。

  「直到碰到了我哥,他雖然個子比我小,平時不愛說話,可是處處維護我,敢來惹我的人都被他殺了。哥哥雖然心狠,這世上真心疼愛我的,卻就只有他一個。」巴赤語氣漸漸低沉:「以前都是哥哥照顧我,從今天開始巴赤要學會幫他分擔一些事情,就算是我不喜歡做的也要開始學著去適應。因為,我是他的兄弟。」

  巴赤手中加勁,奧馬爾頓時嘶聲痛嚎,他的右手手腕如同被台虎鉗夾住般漸漸變形,大股的尿液伴隨著「噼啪」骨裂聲不可遏制地流了下來。看著對手由於疼痛蜷如蝦米般的身體,巴赤赤紅著雙眼,一掌拍在奧馬爾頭頂上,兩顆碩大的眼珠立即從破裂的頭顱中彈出,夾雜在四濺的腦漿中蹦到了地上滾了幾滾後靜止不動。

  滿不在乎地擦乾了身上的黏液,巴赤鬆脫了奧馬爾軟綿綿的屍體,獰笑著對著遠處鐵籠中滿面震駭的黑十字諸人招手:「老子是不是廢物,你們這幫雜種出來試一下就知道了!」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00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巨獸覺醒(下)

整個觀眾席上鴉雀無聲,新科洛塞穆安靜的可怕,巴赤突然爆發出的殺氣震撼了每一個人。在此之前,即使是最資深的拳賽賭客也沒想過,原來人類是可以強蠻如斯的。

  陳進生在看臺上低低地歎了口氣,

  陳清雨疑惑道:「叔,我們的人這樣厲害,您應該高興才對啊?」

  「巴赤是一頭沉睡的老虎,一旦甦醒過來將有著極其恐怖的破壞力,現在這世上除了他兄長,只怕人人在他心中都只是需要和不需要獵殺的分別。將來的路,完全要看陳野的掌控能力了。」陳進生凝重地道。

  「陳野?我看他還沒這大個子厲害,憑他能行嗎?」陳清雨有些不服氣地道。

  「他們兄弟兩個都是強大的食肉猛獸,唯一不同的一點是,陳野是永遠飢餓不知滿足的那一頭。」陳進生將目光重新投向場中。

  麥加羅爾臉上已經完全不見了那輕佻囂張的笑容,他死死地盯著巴赤,眼中燃燒著熾烈的殺意:「還真是想不到,你們這幫廢物裡倒還又冒出個值得我尊敬的對手了。現在,那就如你所願,讓我來讓你體會一下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強大!」

  巴赤卻搖了搖手:「我沒要和你較量的意思,叫你身邊的那兩個傢伙出來,一起來!」他扭頭看了看遠處的主持人,威廉彬彬有禮地做了個悉聽尊便的手勢。在黑市拳賽上,以寡敵眾的要求向來是允許且被尊重的。

  「你怕我?」麥加羅爾冷笑。

  「我得把你留給我哥,前面你在他面前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雖然我很想捏扁你這個連鬍子都沒有的娘們兒,但如果真的這麼做了,一定會被他罵。」巴赤遺憾地道。陳野垂下眼簾,無聲地笑了。

  麥加羅爾差點噴出血來,自己踏出訓練營以來橫掃整個美國地下拳壇,當者無不披靡,現在倒像件禮物似的被讓來讓去?!

  兩名黑十字的拳手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巴赤的面前,左邊的是個留著滿臉濃密絡腮鬍的白種人,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緊張或是興奮,只是緩慢地活動著自己的長腿。右側的則是個亞裔大漢,一張坑坑窪窪的麻臉上兩隻小眼正閃著凶狠的寒光,過於發達的臂部肌肉使他的上肢看上去顯得和身體極不協調。

  「很榮幸地為你介紹黑十字山谷中的『蠍子』和『巨螯』,他們將代替我給予你一生都難以磨滅的記憶,我要求他們只是打斷你的脊椎骨,僅此而已!」麥加羅爾懶洋洋地對巴赤道。

  巴赤笑了笑,剛想答話那麻臉『巨螯』已是挺胸跨步一記直拳搗出,居然以拳頭破空就帶起了強烈的呼嘯聲!巴赤抬手,正面擋格,『蠍子』的掃腿無聲無息地襲來,離他的腰部只不過咫尺之遙!

  電光火石間,巴赤急退,避開了蠍子那支毒蜇般陰險的利腿,巨螯正面的那記直拳正轟在他雙臂之間。「碰!」巴赤只覺得一股大力傳來,不由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揉了揉手臂,巴赤略帶驚訝地看了看比他要矮一個頭還多的麻臉漢子,後者一語不發,和同時衝上的蠍子一起對巴赤展開了夾擊!兩個人像是在一起合作了很久的老搭檔般極有默契,幾乎沒有一處重複的攻擊,往往是一個左側上身另一個就攻向右下,巴赤左右格擋頓時險象環生。

  阿塔爾有些慌張地望向陳野:「巴赤教官他不會有事吧?那兩個傢伙的攻擊我怕是連5秒鐘都抗不下來!」

  「巴赤?他應該是小孩子脾氣又上來了,在玩吧!」陳野語氣平靜,完全沒有半點擔憂的意思。

  巨螯的雙臂已經如風車般牢牢封鎖了巴赤的整個上半身範圍,急促如雨點的撞擊聲大起,蠍子的鞭踢以每秒鐘四腿的驚人速度幾乎踢遍了他的半邊身體!

  「哥,早知道打架這麼好玩我應該以前就聽你話的!」巴赤興高采烈地大叫,嘴角已有鮮血溢出。

  這是什麼樣的抗擊打能力!進攻中的黑十字兩人臉色狂變,蠍子更是寒毛大豎,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腿部重擊所產生的破壞力了!

  「小赤,殺掉他們,馬上!」陳野冰冷地道。

  巴赤滿臉孩子似的笑容消失不見,眼神中泛起暴戾的光芒:「不玩了,你們還是死吧!我哥的敵人,全部都要死!」

  巨螯不屑地冷笑,大吼一聲一拳轟向巴赤心口,蠍子咬牙拔腿,這次選擇的目標卻是對手的頭部!巴赤看也不看襲來的高側踢,一拳硬碰巨螯的拳頭,摧枯拉朽般將巨螯的整支手臂一折到底!

  蠍子心膽欲裂地看著同伴捂著骨骼寸寸斷裂的手臂仰天倒下,恐懼之下竟然收腿轉身欲逃!剛跨步,他只覺得後頸一緊已是被一隻鐵鉗似的大手牢牢鎖住!巴赤長笑聲中另一隻手已是搭上了對手的後腰:「阿塔爾,角力是這樣玩的!」這個天神似的巨漢將蠍子高高舉過頭頂,轟然砸向地上!一聲沉悶地大響後,一個血肉模糊的渾身已完全沒有一塊完好骨骼的「人」以極其詭異的姿勢粘在了地上,體內的臟器被腹腔破裂時產生壓力噴出十幾米開外,有一小塊血淋淋的肝臟甚至飛到了觀眾席上!

  「撲通」聲連響,幾個先前還在大呼刺激的婦人望著腳邊這塊暗紅色似乎還在散發著熱氣的內臟,很乾脆地翻眼昏了過去。

  遠遠望著看臺上起的騷動,巴赤「嘿嘿」傻樂了一會,走到了巨螯的面前。那麻臉漢子倒在地上驚恐地看著他,口中喃喃道:「不可能的,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堅韌的身體,不可能的......」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近兩年訓練時候用的鐵樁,有大部分都是哥哥逼著我用身體撞斷的。不是用手,也不是用腿,剛開始是用鐵樁擊打身體,後來只是用上身各個部位去撞!明白了?」巴赤神秘地說道,見巨螯一臉的恐懼加不可思議,他歎了口氣:「我哥他說人是沒有極限的,這句話連我都不懂,我想你是更加不會懂了!」

  高高抬起腳,巴赤毫不猶豫地踏碎了巨螯的胸膛,仰天發出瘋狂的怒吼。這頭溫馴善良的巨獸一旦伸出他強悍有力的利爪,將不再收回!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01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冰與火之間的門

巴赤進,陳野則出。

  兩人在籠口靜靜對視,巴赤憨憨地笑,凶煞的神色已完全不見,倒像是個剛在外面玩耍好回家的孩子。陳野舉步從他身邊走過,淡淡地丟下了一句話。

  巴赤怔住,臉上笑容凝結,對著迎上來的阿塔爾等人竟是完全聽不清楚他們在對自己說些什麼,耳邊只是翻來覆去地迴盪著那句「我以你為傲!」。

  新科洛塞穆的看臺上響起了一陣不安的喧嘩,每個人都以為黑十字訓練營會輕而易舉地取得勝利,可偏偏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人的,卻是他們心目中的大熱門。

  競技場中,主持人不知何時已退出場外,兩個同樣年輕驕傲的拳手冷然對峙。麥加羅爾如同一團正在熾烈燃燒著的赤火,陳野卻似一塊永不融化的黑色堅冰。

  「三戟龍!三戟龍!三戟龍!!!」不知是誰先起的頭,呼喚麥加羅爾的聲音如江潮般先是一線漸成排頭最後終於勢不可擋地席捲而來!整個新科洛塞穆那巨碗型的空間裡立即被這狂熱的聲浪所充斥。這個名字現在不僅代表著強大到令人恐懼的實力,而且還承載著每一個人的希望!

  麥加羅爾的眼睛陶醉地合起,雙手略帶神經質地顫抖著上揚,舉至最高點時全場猛然爆發出了震天的喊殺聲!

  「你聽,這是多麼美妙的聲音,人們都深深崇拜並畏懼我的力量。這,無疑是世界上最令人心情愉悅的事情!」麥加羅爾英俊的臉上肌肉微微顫動,目光中充滿了狂亂亢奮的情緒。

  陳野環視周圍:「你把在這個馬戲團似的地方表演當成了最大的享受?在這些人眼裡,你和一隻會蕩鞦韆的猴子毫無區別,唯一不同的是,你的演出中帶著鮮血,而猴子卻不會這個。」

  「那你又為什麼站在這裡?為我推鞦韆嗎?」麥加羅爾活動著肩胛,噼啪作響。

  「我只是為了還債而已。」陳野淡然回答道。

  麥加羅爾放聲大笑:「還債?我也在還!對像還是我的父親——一個沒有膽量親自復仇的懦夫!」他的笑聲漸轉淒厲,眼睛已開始發紅:「你知不知道,那變態的老鬼在哥倫比亞用什麼方式訓練我?我曾經就憑著這雙手,從十米長的森蚺絞殺中逃了出來!」

  陳野平靜地聽著對手的怒吼,目光中帶著一絲憐憫。

  麥加羅爾俯視著自己的手,身體起了一陣奇異的抖動,抬頭時神色已完全冷靜下來:「我知道你很強,甚至比剛才那個大個還要強!但是很不幸,你們遇上了我。儘管黑十字現在只剩下了我一個人,這也完全不是問題。」他望向陳野傲然道:「你們全都將死在我手上!」

  陳野微笑:「現在,你可以過來揪我的頭髮了。」

  空氣波動,麥加羅爾抬手,出拳!與陳野擋起的右腿一觸即分,他的攻擊帶起的風聲很奇怪,明明是手臂,卻發出了類似於極薄刀刃破空時所產生的尖銳嘯聲!

  陳野神色凝重,因為他知道上肢和下肢之間存在著多麼巨大的差異,而這種幾乎和自己出腿時一模一樣的風聲又是要有著何等可怕的手臂力量才能發出的!

  如同賽馬記錄總是在最好的純種快馬之間產生一樣,麥加羅爾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部,每一塊肌肉都在興奮地躍動著。這種真正敵手才能帶來的戰慄感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陳野完美而迅速地截斷了他的每一次攻擊,勾拳直拳擺拳還未成型就被完全扼殺。麥加羅爾亢奮地低聲咆哮,出拳速度越來越快,到後來竟如有八條手臂在同時攻擊般帶起了一片虛影!

  看臺上的陳進生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場中激鬥,臉上隱隱浮起了擔憂神色。

  陳流風顯然注意到了他的異常,恭敬地問道:「二叔,您看這場拳賽我們的勝面有幾成?」

  陳進生皺眉:「黑十字的這個年輕人很強,上肢的速度和力量已幾近完美,就算是處於顛峰狀態時的我也未必能勝得了他。」他頓了一頓,才緩緩道:」至於陳野,我不清楚他的實力究竟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所以,很難預測。」

  「二叔您不是一直呆在山谷中嗎?」陳流風訝然道。

  陳進生輕聲歎息:「這孩子近些年來刻意隱藏實力,陳家在他心目中值得相信的人,或許就只有小四一個。」

  陳清雨氣惱地插言道:「隱藏實力?二叔,他有必要這樣做嗎?您又不會害他!」

  陳進生沉默不語,略帶蕭索地望向了場中。清雨還待再問,卻見到兄長對著自己悄悄地搖了搖頭。

  疾如閃電的對攻中,麥加羅爾突然出腿!全副心神放在他雙手快攻上的陳野促不及防,被一腳結結實實地踹中了胸口,整個人頓時向後倒飛而出!

  「真是遺憾,我的腿也很強呢!」麥加羅爾望著遠處地上的陳野冷笑道。

  「你的確是付出過難以想像的努力和磨練才能有今天的強大,可是卻仍舊不能阻擋我踏向那扇門——贏了這場比賽,我就自由了。」陳野搖搖晃晃地站起,走到漸漸變色的麥加羅爾面前站定:「看樣子我是過於謹慎了一些,如果說這些就是你所有的三支戟,現在我就將它們全部折斷!」

  麥加羅爾狂吼出拳,一絲恐懼已悄然纏住了他的心,在完全絕望之前,他必須要以自己的力量摧毀眼前這個似乎永遠不會倒下的對手!在陳進生驚訝的眼神裡,陳野同樣揮拳而出,速度力量竟完全不在對手之下!

  麥加羅爾臉色狂變,右腿剛動就被陳野一腳踏中!下肢力量要遠遠遜色的麥加羅爾登時失去重心上身前傾,一記凶狠凌厲的撩腿直接踢在了他的面門上。砰然大震後,麥加羅爾只覺得耳中毫無聲息,死一般的寂靜中,整個人高高飛起,一蓬血箭從他後仰的口鼻中飛灑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淒美的弧線。

  陳野側身,勁起的風聲中又是一記鞭腿踢在仍未落地的麥加羅爾胸膛上,爆豆似的骨裂聲響起,名動一時的三戟龍內臟完全被震碎,整個人如同一隻被踏破的米袋般騰空飛出重重跌落地面。

  走到這個曾不可一世的對手屍體身邊,陳野緩緩蹲下撫上了他仍大張著的雙眼:「你並沒有錯,只是不懂得如何去反抗這該死的命運而已。」巴赤等人歡呼著衝出鐵籠,將陳野高高地舉了起來。

  看臺上咒罵聲大起,觀眾開始陸續退場,這次倒霉的拳賽讓他們中的一些人要囊中羞澀上好長一段時間。空蕩蕩的座位之間扔滿了卡式籌碼,這些剛才還被視若珍寶的墨綠色塑卡一如死去的拳手般,在人們心中已分文不值。

  陳進生微笑站起,身後所有的黑火隊員隨之轟然起立,流風清雨兄妹俱是喜色滿面。對面貴賓席上火峰家的人早已潮水般退得乾乾淨淨。想起皮特和那個日本女子臨走時若無其事的表情,陳進生的眼神變得陰鷙起來。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01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劫機者

三天後,麥卡倫國際機場候機廳。

  一身休閒打扮的陳野坐在星巴克的一角,雙手插進口袋裡,神色甚是輕鬆。身邊的巴赤滿臉興奮地東張西望,左手拿了杯泡沫咖啡,右手卻攥著根巨大的棒棒糖。

  在告別了流風清雨兄妹後,陳野揣著兩張飛往中國的機票和一疊薄薄的美金走出了中國城。他堅持不需要送行並婉拒了那張巨額支票。盡量不再欠陳家的情,這是他現在唯一的想法。

  而巴赤則對「鈔票」這個詞完全沒有概念,在他的心目中陳野所做的,無疑就是正確的。

  隨著電子顯示屏上的字幕翻動,廣播中的提示女聲清晰響起:「乘坐美國聯合航空公司A130次航班的旅客請注意,請在36號口登機......」

  陳野和巴赤起身,夾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往安檢口走去。

  「教官!」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叫道。陳野轉身,略帶詫異的目光中,戈爾森在阿塔爾和另一個同伴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請教官訓話!」戈爾森獨臂敬禮,三人挺胸列隊,目光中不盡戀戀之意。

  「解散吧!我已經不再是你們的教官了。」陳野淡淡地道。

  戈爾森充耳不聞:「您永遠都是我們的教官!沒有任何人能取代!」周圍來往的人流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注視著這排穿著病員服的奇怪隊伍。

  陳野微沉下了臉:「從醫院偷跑出來的?你不要命了!」

  「我已經快好了,教官,真的!」戈爾森急急忙忙地分辨。

  「報告教官,隊長急著見您,我們一共打暈了三個護士,五個看護才能夠來到這裡!」包住了半張臉的阿塔爾嗡聲嗡氣地吼道。

  陳野緩步上前,緊緊地擁抱著三個拳手,聲音中透著一種異樣的情緒:「拿到了錢,就都回家去!以後不要再打拳了,親人在等著你們。」

  跑道上疾馳的波音飛機那碩大的機首慢慢昂起,在震耳欲聾的呼嘯聲中升上了天空。這架聯合航空的747客機分為兩層,頭等艙和商務艙位於上部,前者緊挨在駕駛艙的後面,是整部飛機最小也是最靠前的客艙。在進入了平飛狀態後,陳野解開了安全帶,從懷中掏出一隻扁平的不銹鋼酒壺把玩著——這是屬於他的離別禮物。

  而遠在中國城的一個房間裡,陳進生正孤獨地坐在寬大的皮椅上,靜靜凝視著手中的一張照片。這是張很多年以前拳手營教官的合影,張龍兄弟身前的雪地上蹲著兩個孩子,一個正對著鏡頭做出頑皮的鬼臉,另一個卻目光冷漠,宛如孤狼。

  飛機飛離美國領空時,從廁所回來的巴赤在通道上遇上了一點小小的麻煩。他正叼根大棒棒糖捧著一部DS掌機玩得不亦樂乎,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把你的遊戲機給我玩玩,如果還有棒棒糖的話也一起交出來!」攔在面前的人用搶劫般氣勢洶洶的口吻說道。

  巴赤愕然停步,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擺出惡虎攔路姿勢的竟然是個黃皮膚白頭髮的矮小老人!他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巴赤手上的掌機,滿是皺紋的老臉上現出猴急的神情,一小撮山羊鬍子正隨著呼吸抖動著,像是一個不行就立即要動手上來搶似的。

  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兩步,巴赤彎下腰道:「老爺爺,這是哥哥昨天才給我買的,我自己還沒玩夠呢。」

  「給我玩吧!我最喜歡打電動玩具了,出來的急,忘記買了!」老人換了副苦苦哀求的表情。

  「那......那好吧!」巴赤心軟了,垂頭喪氣地遞出了掌機。

  老人歡呼一聲,一把搶過熟練地啟動遊戲:「那糖果還有嗎?大家都是男人,別這麼小氣啊!」

  巴赤戀戀不捨地從口袋裡拿出最後一根棒棒糖。

  老人興高采烈地剝去糖紙含進嘴裡,含糊不清地道:「你可真是個好人,知道孝敬老人家!對了,你是哪國人啊?」

  「我是中國人,老爺爺您呢?」巴赤眼巴巴地看著老人飛快地按動著鍵盤,屏幕裡的小人正以一個十二連擊KO對手。

  老人頓時喜笑顏開,拖住巴赤的手一口地道的普通話就蹦了出來:「你小子早說啊!走,陪老頭子聊聊去!這飛機上不是洋鬼子就是該死的小日本,可憋死我了!」

  巴赤遠遠地和陳野打了個招呼,來到老人座位邊卻不禁嚇了一跳,附近的座椅居然全都是空的,再無第二個人存在。

  「我不喜歡和人擠在一起,誰知道運氣這麼好坐在了無人區,一定是頭等艙的票價太貴了。」老人狡黠地眨了眨眼,捧出了一大包零食:「吃了你小子的東西,我怎麼著也得意思意思吧!」巴赤發出一聲歡呼,一老一小忙做一堆,遊戲音伴著大嚼聲倒也甚是熱鬧。

  「老爺爺,您一個人去中國嗎?有人會在機場接您吧?」巴赤嘴裡塞滿了牛肉乾,自從來到美國後,吃零食成了他最大的愛好。

  老人得意洋洋地道:「我是從家裡逃出來的!一個人出來散散心,沒人管我不知道多自在。」他轉了轉眼珠,有些好奇地問道:」剛才我聽你叫那人哥?你們兩個好像不怎麼像啊!「

  巴赤笑了起來:「我們不是親兄弟,但從小就在一起的。」

  「哦!難怪了,要不要叫他一起過來吃點?」老人隨即大力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算了,看他滿臉冷冰冰的好像很凶的樣子,肯定不怎麼好玩。」

  「我哥哥是這個樣子的......」巴赤將一整塊白巧克力塞進嘴裡,路過的一名空中小姐恰巧見到了他粗魯的吃相,不禁抿嘴微笑起來。

  老人急忙搶過另一塊僅存的巧克力,邊吃邊嘀咕道:「怎麼老覺得他有點怪怪的......」

  「對不起,打擾一下,請問您是林先生嗎?」通往駕駛艙的門被從內打開,一個穿著筆挺深藍色制服的高大男子徑直走到老人身邊略帶歉意地打斷了他們。

  「哦?你認識我?」老人顯得有些詫異,掃了一眼男子閃亮的領徽:「你是機長?沒事去開你的飛機,不要跑來妨礙我和小朋友說話。」收斂了笑容後,這枯瘦矮小的老人言語中竟帶著凜然威勢。

  「非常抱歉,我在一個星期前剛換了工作,有人給了我比駕駛這隻大鳥更好的差事。」機長微笑著抽出一把锃亮的TAURUS:「那就是做一個劫持者!今天的這場遊戲,您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這架飛機現在處於我們的控制下,想活命的,就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伴隨一聲冷酷地喊話,旅客們驚恐地看到頭等艙的各個角落裡同時站起大約七、八名漢子,紛紛從座位下抽出了手槍。其中的三個分別站在了過道兩端,其他人則直奔各處機艙和乘務室,動作有條不紊,顯然是久經訓練的老手。

  巴赤眼中煞氣一現,便要站起。老人輕輕按住了他的手:「為了我倒是弄出了不小的陣仗啊!機長先生,能說說是誰在記掛著我這個糟老頭子嗎?」

  機長聳了聳肩:「這個我不能說,我只知道和上百萬美金的酬勞相比,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是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反正到了地方您只要乖乖聽話和我們一起跳傘降落就對了!」他遺憾地搖頭:「我是個不喜歡動粗的人,而剛才不識時務的副機長卻逼著我幹掉了他,那可真不是件愉快的事。」

  「砰!」站在通往商務艙門邊的劫機者突然走到一個尖叫不已的少女面前,緊貼著她的腦門開了一槍,旋轉而出的彈頭在少女的後腦勺上扯開了一個暗紅色的大洞,血漿順著不斷痙攣的軀幹流下,蜿蜒在地毯上猶如一幅濃烈色彩的抽像畫。劫機者似乎很滿意自己這次殺一儆百的威懾行動,環視了一遍變得鴉雀無聲的機艙後,他吹著愉快的口哨回到了通道口。

  「我配合你們,但請不要再殺人!」老人的語氣中透著難以壓抑的憤怒。

  「那是當然,誰都不希望見到流血。正如我所說的,我是個不喜歡動粗的人。」機長收起了槍:「現在我得把飛機開到指定的公海海面上去,作為一個優秀的飛行員,我一向不大喜歡自動駕駛的方式。」

  「卡爾,你能幫我照顧好這位尊貴的老先生嗎?」機長揮手叫過另一側執槍漢子中的一個,低低吩咐了幾句後轉身走向駕駛艙。

  巴赤稍稍側頭,陳野的座位上,卻是空的。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01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誰為刀俎

沉重的勃郎寧槍柄帶著風聲狠狠地砸到了巴赤的頭上,沉悶地撞擊聲中,卡爾豎起食指搖了搖:「大塊頭,沒事還是不要東張西望的好!」

  一記清脆的耳光炸響,卡爾條件反射地摀住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老人,巴赤握緊的拳頭再次鬆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再打一次試試?」老人怒不可遏地指著劫機者的鼻尖,太陽穴上青筋凸跳:「不管這次的幕後策劃者是誰,我老人家叫他砍了你的左手他絕不會砍右手!你認為你的老闆綁架我是為了什麼目的?懂了嗎?」

  卡爾鐵青著臉,狠狠瞪了一眼巴赤,一聲不吭地退到了一邊。身邊的另一名劫機者拉動著槍機,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老人餘怒未息地坐了下來:「他媽的小兔崽子,老子殺人的時候,你奶奶還不知道在哪扒灰呢!」

  巴赤笑了起來:「老爺爺,您別生氣。我身體結實,從小一直摔打慣了,沒事的。」

  老人歎了口氣:「小傢伙,是我連累你了。等會他們帶我走時你千萬別管閒事,人家有槍,你塊頭再大也不頂事!放心,他們不會拿我怎麼樣的,無非只是想在老頭子身上敲點錢罷了!」

  巴赤正要答話,身後一陣古怪的響動傳來,扭頭去看時,只見站在另一面通往商務艙過道處的那名劫機者正整個人緊貼在盥洗室的門上,像是在聽裡面的動靜,身體卻在顫抖個不停,手中垂下的手槍正「嗒嗒」不斷地輕撞著門板。

  卡爾疑惑地叫了幾聲,那漢子沒有半點反應,和身邊同伴交換了一個眼色後,他貓著腰迅捷無聲地貼近了盥洗室的門邊。仍然貼在那裡的劫機者一觸之下立即軟軟滑倒,半截肥嘟嘟的大腸耷拉在破裂的小腹外,面孔紫漲,兩隻翻白的眼睛高高凸起,卻已經是個死人。緊閉著的門上,有著一個拳頭大小的破洞,邊緣噴滿了放射狀的血跡。

  卡爾立即毫不猶豫地對著門內抬槍摟火,「撲撲撲」一連串密集的彈著聲響起,門板上已是被打出了一片四散的孔洞。一口氣射完十三發子彈後,卡爾換夾上膛,一腳踹開門衝了進去。

  盥洗室內,朝外的機壁上儘是淺淺彈痕,大理石台盆前的玻璃已經被跳彈打得粉碎,然而狹小的空間內卻空蕩一片,根本沒有半個人的存在。卡爾驚疑不定地環視,剛想向外退去時隔壁商務艙的一名同夥已聞聲拔槍衝了進來:「怎麼回事?」

  卡爾指指外面地上的屍體:「天知道他是被誰幹掉的,我連人影也沒看到,難道是蜘蛛俠嗎?」那同夥心中似有所悟,剛想抬頭時上方風聲湧動,一個四肢緊撐在高處壁上的黑髮年輕人輕輕巧巧地落在他們當中,臉上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

  頭等艙內僅剩的一名劫機者將槍口對準了巴赤和老人,焦躁地看著盥洗室的方向,兩個人進去大約已經有一分多鐘了,這完全沒有理由。正待有所舉動時卡爾垂著頭搖晃著走了出來,他長噓了一口氣叫道:「卡爾,你在裡面怎麼拖了這麼久?」

  巴赤這時突然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巨漢的舉動無疑刺激了劫機者,他衝上來惡狠狠地揚起了手:「你這個婊子養的......」

  卡爾的屍體爛泥一般癱下,藏在他身後的陳野抬手,「砰!」銀色的勃郎寧槍機重重地撞擊了一下,一枚彈殼輕盈地彈跳而出,在空中帶著青煙歡快地翻著跟頭落地。劫機者的眉心正中爆開一點血花,仰天倒下。

  巴赤咧開了嘴:「哥,做體能教官時也沒怎麼見你練槍,怎麼就一直比我准哩?」

  陳野笑笑:「還好我剛才恰巧去廁所,不然今天還真有點難辦了......」他突然轉身仆地,兩記點射響起,身後剛剛在商務艙門那透明玻璃後舉槍的另一名漢子立即仰天栽倒,野獸般察覺危險的本能將他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

  巴赤剛站直了身想去拾槍時,駕駛艙的門突然打開,機長惱火地探出了頭:「你們能不能少殺幾個人,打上機窗樂子就大了......」看清楚周圍的情況後他絕望地叫了一聲,舉槍瞄準了老人!

  「都放下武器!不然我就打死他!」機長吼道。

  「你只敢對一個老人動手嗎?」巴赤跨步攔在了艙門前,巨大的身軀將身後的一切攔得嚴嚴實實。

  機長冷笑:「錯了,我會殺掉所有阻擋在我面前的人,勇士先生。」

  槍響,陳野急衝而至,他在另一側完全看不到半點執槍者的軀幹!

  巴赤身體略晃了一晃,一蓬血泉從他的左胸上急飆出來,瞬間染紅了半邊身體。在機長驚恐不已的眼神裡,巴赤若無其事地探手上前拍掉了他的武器,如同拎一個娃娃般毫不費力地讓機長的雙腳離開了地面。

  「別殺他!」老人急喊道。

  巴赤的右手頓在了機長的喉嚨處,不解地望向老人,陳野扯開他的衣服,用力按住了傷口。

  「我們都不會開飛機!」老人簡明扼要地說出了理由。

  陳野輕輕鬆鬆地接過機長,冰冷殘忍的眼神直接盯在他臉上:「從現在開始,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當然我非常希望你有拒絕我的勇氣,如果你沒有,那麼在蹲上一段時間大牢後你仍然能夠苟活在這個骯髒的世界上。如果你有,現在就可以說不!」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異常簡單,仍舊守在下層經濟艙的幾名劫機者被已經魂不附體的機長從廣播中召回,稀里糊塗地做了冤死鬼。

  飛機開始掉頭返航,機上的急救藥包被從乘務室釋放的空中小姐們捧出,簡單地包紮後巴赤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但大股的血沫卻伴隨著劇烈地咳嗽湧了出來。

  「他一定是被打穿了肺葉。」老人走進了駕駛艙擔憂地道。

  陳野沒有答話,冷漠地看著艙外——自從與美國本土取得聯繫後,兩架深灰色的F/A-22"猛禽"戰鬥機就迅疾趕來,一左一右緊貼著客機做著護航飛行。

  老人有些惱火:「他說是你的弟弟?我怎麼看你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

  「如果他死了,這架飛機上所有的人都要陪葬,包括你。」陳野語氣空洞地重複:「全部,都得死!」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02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首富

美國阿拉斯加州埃爾門多夫空軍基地。

  高聳的指揮塔裡,工作人員緊張急促卻又有條不紊地忙碌著,猶如一部部永不倦怠的機器。開闊如平原的機場上,地勤人員揮舞著旗語,架架銀鷹穿梭起降。同州的18座雷達基地時刻監控著以北冰洋曲中心飛行的北半球的所有飛機的移動情況。

  阿拉斯加——這塊美國在一百多年前以區區720萬美元從沙皇傾國手中買來的土地,現在卻作為美利堅的第49個州與如今的俄羅斯隔白令海峽相望,悍然爭奪著北半球的制空權,這恐怕是當年那位「英明」的獨裁者所未曾想到的。

  波音飛機那巨大的機身正從第七號跑道的盡頭緩緩降落,放出了減速傘後,它衝勢漸緩,穩穩地停在了地面上。兩架護航的"猛禽"戰鬥機在空中做了一個180度迴旋後呼嘯而去。如許多好萊塢大片中的場景一樣,無數軍車消防車尖鳴著蜂擁而至,將客機圍得水洩不通。

  自動舷梯剛放下,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立即衝了上去。機長抱著頭,哆哆嗦嗦地被押了下來,之前這次漂亮的降落無疑為他的飛行員職業劃上了一個圓滿句號。陳野陪在醫護人員的擔架邊一路跑出飛機,巴赤剛抬上救護車就立即被戴上了氧氣面罩。

  包括阿拉斯加聯合司令部司令、北美防空部司令和埃爾門多夫市市長在內的一眾軍政恐龍級人物攔住了想跟著上車的中國老人,必恭必敬地將他請上了另一輛防彈凱迪拉克。

  「你們在搞什麼?也想來一次劫持嗎?」老人怒氣沖沖地大叫,手上猶自捏著巴赤的掌機。

  「林先生,您既然到了我們這裡,我們就應該將您完美地保護起來!」聯合司令部司令大手一揮,彷彿在對一個尋求避難的政治犯做著豪氣干雲的承諾。

  短小精悍的北美防空部司令語氣嚴厲:「您太任性了!怎麼能就這樣一個人隨隨便便地溜出門?居然還使用假護照!」

  「總之,我們先安排您在埃爾門多夫住上一晚,明天早上會有一部專機送您回紐約。」市長笑瞇瞇地道。

  老人哼了一聲:「我等那個小傢伙沒事了再走,誰也不要勸我!」

  「那個年輕人?他現在已經被送去伊麗莎白醫院,那裡的醫療設備在整個阿拉斯加是最好的。雖然英雄是應該受到這種待遇,但您認為要不是您在與地面的通話中表露身份,我們會僅僅因為一個傷員的關係就允許這架747就近停靠在這裡?這個機場上所有的一切嚴格意義上來說全都是軍事機密!」北美防空部司令幾乎已在咆哮。

  老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打開遊戲機道:「就是住我都要和那兩個年輕人住在一起,醫院裡空出幾間病房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你們要是不管,老頭子我就自己想辦法,腿可是在我自己身上。要不,你們把我關起來?」

  幾位高官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無奈地拎起了車載電話。

  作為一個在國際上屢獲大獎並險些在諾貝爾醫學獎中折桂的外科專家來說,四十歲剛出頭的愛德華大夫在名醫如雲的伊麗莎白醫院就代表了兩個字——權威!正如星級酒店中的行政總廚從不必親自動手做菜一般,愛德華大夫在醫院中每天的工作,也就無非是帶著一群剛從醫校畢業的實習醫生們兜兜病房,研究研究病例。養尊處優的日子一旦過慣,人未免就變得帶上了些許傲氣。

  而今天院長的一通電話卻讓愛德華大夫不禁有些惱火,他居然指定要自己親自去為一個受到槍擊的青年動手術!

  慢悠悠地跨出辦公室,愛德華大夫和藹地向每一個朝他拋著媚眼的護士打著招呼。看著那些年輕熱辣的豐滿軀體,他鬱悶的心情平復了許多,不由得在心中盤算起今年去地中海度假時應該帶上哪幾個相好的姑娘了,3P還是4P呢?上帝啊,這可真是件讓人為難的事情。

  「見鬼!愛德華,你怎麼還在這裡?」風風火火從走廊的另一頭跑來的副院長羅賓打斷了愛德華大夫的遐想。不耐煩地翻了翻白眼,愛德華大夫沒好氣地道:「不就是一個傷員嗎?我現在就去手術室,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羅賓那略有些發福的身體使得他在跑動後氣喘不已:「你這個笨蛋!你知道現在有些什麼人在等著你去給他做手術?」

  「什麼人?難道還是美國總統嗎?」愛德華大夫不屑一顧道。

  「也差不多,本市所有你能聯想起來的高級官員我就不說了。林!那個中國老人也在外面!」羅賓低聲吼道。

  「林?中國?老人?」愛德華大夫疑惑地將這幾個詞語翻來覆去地念了一遍,突然間哆嗦了一下:「林容基?!那個揚言能在三個月之內收購微軟的世界首富???」

  羅賓肯定地點頭。

  十幾個正在病房巡視的實習醫生看到了讓他們吃驚的一幕,兩個平時溫文爾雅的導師絲毫不顧紳士風度地手挽著手,往電梯方向一路猛跑,愛德華大夫面色發青,口中喘得像個勉強扯動的破舊風箱。

  「以前在學校時針灸課上那位中國老師所說的『醫者父母心』這句話的含義,現在我想我懂了。」一名年輕的實習醫生用崇敬的眼神注視著兩個矯健而高大的身影,口中喃喃地道。

  一個半小時後,手術室外的紅燈熄滅,巴赤被推了出來。

  一直獨自靠在一邊的陳野走到了推車旁,巴赤面色看上去有些蒼白,他微微朝陳野笑了一下,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好不容易打發了一群高官的老人林容基則攔在了主刀大夫面前:「這小傢伙怎麼樣?你個小白臉醫術行不行?會不會以後留下後遺症併發症什麼的?」

  若是換了別人問這句話只怕是愛德華大夫早就已經一個耳光打了過去,可現在他卻像個謙卑的小學生般恭敬地道:「林先生,我是全美國第一流的外科大夫,剛才已經順利地取出彈頭並縫合了他的肺部。這年輕人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以後也不會有。」

  林容基有些不放心地道:「手術用的麻醉劑量大不大?我聽說這玩意兒用多了會對大腦有影響!」

  愛德華大夫顯得有些激動:「這個小伙子是我見過最健壯的人同時也是最堅強的,他剛才手術前居然要求我不注射麻藥!整個過程連動都沒有動一下!上帝啊,他的神經可真是比鋼絲還要堅韌!」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03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玉墜

 單人特護病房,寬大,舒適,光線充裕。

  陳野拒絕了院方提供的另一個房間,而是要求在巴赤身邊加了張床。

  林容基並沒有象多數人所擔心的那樣惟恐天下不亂,陪了巴赤一會後,見陳野絲毫沒有想要和他交談的意思,便默然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打著點滴的巴赤沉沉睡去,陳野將袖子上沾滿了血的上衣扔到一邊,走進了病房內的浴室,將淋蓬頭的流量擰到最大,任由水流湍急激刷他鐵石般的胸膛,迸濺的水珠迅速模糊了浴室中那面巨大的鏡子中陳野的影子,他陷入了深思中。這次飛機上的遭遇讓他有些心煩意亂,擺脫了陳家的控制後他並沒有過多的興奮,而是像一只久居囚籠的野獸被放歸山谷般對未來充滿了茫然。

  自由,這無疑是陳野一直以來都深深渴望著的東西,而最終的目的卻還是因為那個藏在心底的影子。在得到了解脫之後,正如老謀深算的陳進生所說的,他完全就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找那個人。苗族的分佈範圍幾乎遍佈了中國南部,而陳野卻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當初被帶出來的地方究竟是在哪個省或是哪一個區!

  渺茫的希望是陳野支撐到現在的唯一動力,可當真正踏上要去實現它的艱難旅程時,他卻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微小無力。

  略顯黝黑的皮膚已經在溫度過高的水流下燙得發紅,陳野卻渾然不覺,依舊機械麻木地擦著身體。濛濛升起的霧氣中,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乖乖喝了這碗湯罷!很好喝的,我不騙你......你喝不喝?不喝我可要打你了......」

  「你,野小子。我,鳳凰兒......」

  「別動啊!我給你梳頭,怎麼頭髮上全都是草,是不是又偷偷跑去山上了......」

  陳野動作頓住,喉間發出一聲嘶啞的哀吼,反手重重一拳打在自己胸口,鮮血立時便噴了出來,濺在雪白的瓷磚牆面上緩緩流下。這世上幾乎所有的一切,在這個絕望孤獨的青年心裡,從來就不及那個人的半根頭髮可貴,這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的生命。

  走出浴室,陳野神色已恢復了冷漠。床上的巴赤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哥,你洗好了啊!我剛才睡著了,這裡的床可真是舒服!」

  陳野望著這個一直緊緊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大孩子,目光中帶上了一絲柔和:「醫生說你這幾天只能吃流質食物。」

  「不能吃肉嗎?也不能吃零食了嗎?」巴赤有些著急,見陳野一語不發地盯住他看不由得慌了神,垂頭喪氣地道:「不吃就不吃,那個老人家呢?他去哪裡了?」

  陳野的臉沉了下來:「你以後絕對不允許再做這種蠢事!你和他才認識了多長時間?你認為你剛才要是死了值得嗎?我們擅長的是殺人而不是救人!」

  巴赤低下了頭:「可是這個老爺爺年紀這麼大,他要是中一槍的話肯定會沒命!」

  陳野冷笑:「你在同情他?從小到大,就算是我們在拳手營訓練時累得像條狗,趴在雪地裡連爬都爬不起來,有沒人同情過我們?完不成訓練任務一樣要被格殺!在拳賽上,我們十個人一下子死了一半你又有沒有見到有一個觀眾皺一下眉頭?又有誰來同情過我們?」他走到床邊替巴赤掖好被子:「以後不要再犯這種錯誤,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心!」

  巴赤目中濕潤,單純如他,也知道陳野的心,其實是最需要撫慰的。

  敲門聲響起,老人林容基探頭探腦地進房,兩隻手搓來搓去,神色間顯得頗為尷尬。

  見他進門,陳野面無表情地走上陽台,似是要去外面透氣。巴赤卻很開心,笑道:「老爺爺,您來啦!過來坐吧!」

  林容基滿臉歉疚:「都是被我這個老不死害的,差點讓你沒命,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才好。」

  巴赤笑了起來:「我沒事,以前我就一直磕磕碰碰的,這次用不了一個星期大概就會好了,您不用放在心上。」

  「胡說!這種傷沒幾個月哪有可能養好!你安心地住在這裡,等稍微好一點,我們再轉去紐約的醫院,那裡條件要好一些。」老人拍了拍巴赤的手:「我的家也在那裡,照顧你起來要方便很多。」

  「紐約?那裡好玩嗎?」巴赤好奇地問道。

  林容基微笑:「紐約是美國最大的都市,有著比大樓還要高的女神雕像,最好玩的地方莫過於唐人街了,那兒住著整整十五萬華人,有著許多中國風格的建築和小吃。」

  巴赤顯然被吸引住了:「都是我們中國人嗎?那裡一定很有意思。」

  閒聊了一會林容基想起了什麼,得意洋洋地從懷裡摸出了個大號掌機:「我剛剛叫他們出去買的,最新款的遊戲,過幾天給你玩。」

  巴赤大樂,掙扎著要坐起,動作間觸動了傷口,不由劇烈地咳嗽起來。

  林容基手中的掌機被衝進房的陳野劈手奪過,一把捏成了碎片扔在地上,陳野並不說話,只是冷冷地注視著老人。

  「我沒有要影響他休息的意思,對不起,是我不好......」林容基語無倫次地解釋著,雙手亂搖,當他視線無意中接觸到陳野露在背心外的赤色玉墜上時,身軀徒然大震,臉上一下子變得毫無血色。

  陳野瞪向巴赤,後者雙眼望著天花板,神色猶如泥塑木雕,一隻手卻在悄悄將被子往臉上拉。

  「他得多休息,最好是不要說話,所以你還是請回吧!」陳野語氣中並沒有半點商量的意思。

  「我走,我走......」林容基失魂落魄地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又望了一眼,陳野卻轉過了身望向了窗外。

  「哥,你這樣對老人家,是不是太過分了一些?他是個好人。」巴赤在林容基走後不久,終於憋不住問道。

  陳野漠然道:「過分?我不覺得。如果這次你有什麼,我會對他做出更加過分的事情,比如說,殺了他。」

  四周俱是潔白一片的病房中,林容基無力地坐倒在床上,顫抖著摸出一張已經發黃了的破舊照片,上面一個眉宇間依稀與他有幾分相似的年輕軍人正在衝他微笑。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03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傳媒之王

紐約曼哈頓長島區。

  這塊連接在曼哈頓和大西洋之間長125哩、寬20哩的海島之所以世界聞名,不止因為那裡曾是早期歐洲王公貴族的居住地,更重要的是,美國前總統羅斯福、肯尼迪家族,中國近代的權貴世家宋美齡,以及從華爾街起家的摩根家族和許許多多的好萊塢大明星等權貴人物,都紛紛落戶於此。如今已是代表美國富豪階層的豪宅天堂。

  在長島北岸的黃金海岸,一座座宮殿般的豪宅掩映在綠樹叢中,蔚藍的海水輕拍在礁石上捲起潔白的浪花,金黃色的陽光映照下,三三兩兩的海鷗輕盈地落在岸邊,半點也不怕在海邊垂釣的人們。

  然而這片優美而寧靜的自然環境卻並不是人人都有資格來享受,寸土寸金的價格讓大多數自認的有錢人望而卻步,最普通的住宅佔地面積一般為1萬多平方米,院子裡配備了跑馬場和小型高爾夫球場等,價格最低的則在200萬美元以上。和電影雜誌上的那些熟悉面孔毗鄰而居無疑是件賞心悅目的榮耀事情,然而有些時候,榮耀這玩意卻是和家中鈔票的厚薄程度成正比的。

  位於北海岸正中的一幢房子要讓週遭所有的豪宅都黯然失色,它幾乎已經不能屬於別墅的範圍之內,佔地40多萬平方米,相當於60個標準足球場大小的面積使得它比起任何一座南美毒梟的私人莊園來也毫不遜色。這幢巨宅不僅擁有一個36洞高爾夫球場,還能直接在院子裡的巨大游泳池上開遊艇。院子四周有24小時的武裝警衛站崗,正中的草地上放養著成群的麋鹿和斑馬,幾隻綠孔雀高貴優雅地在院中踱步,一如在泳池邊人造沙灘上曬日光浴的姑娘們般靚麗逼人。

  遠遠螺旋槳的轟鳴聲傳來,一架鵝黃色的直升機於巨宅的上空稍做盤旋後,在地面警衛的通行示意下輕巧降在了院子後方的停機坪上。林容基攜著巴赤的手跨下飛機,由於後者驚人的恢復能力,短短兩個星期不到的時間他們就順利出院。而在老人的一再挽留之下,陳野最終還是答應在紐約留上幾天,這讓成天粘在一起打電動的一老一小很是喜出望外。

  陳野剛剛踏上停機坪的地面,一陣令他毛骨悚然的嬌呼聲就傳進耳朵,眼花繚亂中,十幾個穿著比基尼的姑娘迎了過來,令人眩暈的乳波臀浪剎那間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林容基喜笑顏開地享受著年輕姑娘們的簇擁,雖然這些膚色各異的長腿美女每個都要比他高上那麼一點,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雄性」氣質。得意洋洋地擺出一個耍酷的pose後,一陣崇拜的尖叫聲立即響起,這讓老頭差點當場笑掉了下巴。

  「父親!」一個面目白皙的中年人遠遠叫道,兩道略微下垂的窄眉使得他的原本文氣的臉看上去有些陰森。

  林容基笑道:「這是我的兒子辛同。」他在一個姑娘的美臀上拍了一下,揮手讓她們離開。

  中年人快步走近,對著陳野和巴赤深深作揖:「兩位對家父的救命之恩,在下永不敢忘!日後若有差遣之處,定當效犬馬之勞!」

  「客氣。」陳野只說了兩個字。

  巴赤面紅耳赤地憋了半天才道:「些許小事......那個些許小事,不必多說!」

  林辛同怔住,隨即笑道:「我和父親早就通過電話,應該親自去接陳先生和巴赤先生的,無奈手頭上事情實在太多,所以怠慢了二位。」

  「走吧,走吧,杵在這兒幹嗎?小傢伙,我帶你先去找點東西吃。」林容基興沖沖地拖著巴赤走向前院,眼角卻瞟向後面的陳野。

  陳野不緊不慢地邁動腳步走在最後,仔細環顧著四周。地面上鋪滿了碧綠幼嫩的草皮,各色花朵在蔥鬱的灌木叢間搖曳生姿,幾處雕像環侍著的噴泉揮灑著歡快的水流,整個院落看上去倒似一個碩大美麗的公園。

  然而真正吸引陳野注意的,卻是這幢豪宅那森嚴的警戒。足有四米高的圍牆上,架設著一層高壓電網,牆身則從內至外密密地扎滿了暗灰色鋒利的鐵蒺藜,遠遠望去似極了掛著一張從刺蝟身上扒下來的皮。院落的各個角落點上,或明顯或隱晦星羅棋布著無數的攝像頭,它們悄然無息地轉動著,幽靈般捕捉著每一寸地方的風吹草動。全副美國陸軍標準配備的警衛們梭巡流動,烏黑冰冷的M4在他們手中安靜而警惕地伏著,宛如隨時準備合上毒齒的蛇。

  陳野眼光一一掃過幾處制高點後,給這裡的防禦體系打上了很高的分數。他早在劫機時就知道了林容基並不是一個平凡的老人,雖然難免有些好奇之心,但林容基只是輕描淡寫地提過自己是做傳媒出身,陳野自然不屑去問。

  繞過前院那幾近人工湖泊般的泳池,眾人走進猶如羅馬皇宮般的六層巨宅中,在身著筆挺制服的管家那殷情引領下,踏入了一間寬闊餐廳,十幾個林家的遠親正等在裡面。

  在鋪著雪白桌布的狹長餐桌上分賓主坐定後,換了一身唐裝的林容基鄭重舉杯:「敬我的救命恩人,兩位年輕的勇士!」

  在一片祝酒聲中,陳野極不情願地喝了一口杯中的紅酒——他和小四一樣,對這種不知所謂的液體深惡痛絕。「紅酒,只不過是故作高雅的狗男女們用來炫耀自己品位的一種工具罷了,真正的男人,誰需要這種連螞蟻也放不翻的東西?」大著舌頭的小四曾拍著他的肩膀這樣說道。

  林辛同敏銳地察覺到了身邊陳野的神色,他叫過了一旁的管家:」阿六,請給陳先生換一種酒。」

  陳野抬手阻止:「不用。」

  「不知道陳先生在哪裡高就?」林辛同揮手讓管家退下,禮貌地問道。

  「我們兄弟倆現在沒有做事。」陳野淡然道。

  林辛同瞄了一眼正在對一盆魚子醬大感興趣的巴赤:「令弟可真是個強壯的小伙子,為人也相當的直爽......」他話鋒突然一轉:「兩位身手了得,在外謀職未免大材小用,不知道有沒有興趣留下來在林家做事?」

  見陳野不置可否,林辛同歎了口氣:「父親他老人家晚年孤單,我又不能一直在他身邊陪伴,難得這次和二位這麼投緣,如果不嫌棄的話.....」

  「對不起,我們有自己的事情。」陳野直接拒絕。

  「相信您並不一定知道,美國一小半的電視台、電影公司和報紙雜誌社都有我們林家的股份,近年來任何一州大選時,州長候選人所必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和林家搞好關係。說父親是這個國家的傳媒之王應該絲毫不為過,只要願意,甚至馬路上的一個乞丐也能在一夜之間被我們造成巨星!」林辛同笑了一笑:「陳先生,要知道能為我父親工作的這種機會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好的運氣得到的。」

  陳野的目光冷下:「我並不想參加任何競選,所以,我想你找錯人了。」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03

正文 第三十章 親人

林辛同雍容地用餐巾擦拭雙手,禮貌地和每一個人打過招呼後離開了餐廳,剛剛轉過門角他臉上一直保持著的溫文爾雅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冷神色。

  他徑直傳過前院,走到車房前,一輛全球限產50部的銀灰色奔馳S/R600已經打著了火。

  司機跳下車恭敬地打開後座車門,車廂裡已坐著一個人,年輕俊俏,清秀溫婉,一眼望去竟比女子還漂亮三分。

  「怎麼樣?」年輕人問,語音低回,沙啞中透著一種奇異的魅力。

  林辛同搖了搖頭:「兩個小子不肯留下,這下倒是有些難辦......」

  年輕人眉梢不易察覺地微揚:「你是怕那些人還會再來?」

  「老爺子對他們有恩,這次他自己偷跑出去後,那幾個影子自行回國去領罰去了,但恐怕現在已在來美國的路上。」林辛同輕輕拍打著年輕人的纖巧細潔的手背:「如果有這兩個小子在,我就多了條理由打發他們,這些年來我做什麼事情都縮手縮腳,很是頭痛。」

  「你要的人,我已經找來,就算他們來了,『知難而退』四個字也是應該懂得怎麼寫的。」年輕人略縮了縮手,玉臉生暈,嗔了林辛同一眼。

  林辛同的呼吸已經有些粗重,他敲了敲車內的隔板,轎車悄然無息地馳出豪宅。

  兒子走後的林容基明顯得鬆了一口氣,他看了看捧著肚皮滿足地打著飽嗝的巴赤,眼中露出古怪笑意。

  「老爺爺,我們來這裡幹嗎?」巴赤站在水花翻騰的泳池前,看著眼前的熱辣景象,顯得有些畏首畏尾。

  林容基露出堪比木乃伊的魔鬼身材,一下子跳進池中登時被嬉笑著的女孩子們圍了起來。

  「我左邊這個,是去年花花公子最受歡迎的封面女郎,你看她那像不像一顆黑珍珠?右邊這只頑皮的金絲小貓,則是今年的冠軍,當然,完全由我內定。」老人一手摟著個姑娘,在水裡笑道。

  巴赤看看已經開始往回走的陳野,再看看水中正朝他拋著飛吻的女孩們,不由頭皮一陣發麻,逃也似的去了。

  林容基鬆脫了纏在兩支小蠻腰上的手,眼神清澈地注視著遠去的陳野背影,神色欣慰。

  兩天後,林家客房。

  「明天一早走。」陳野道。

  巴赤雖然有些戀戀不捨,但是想到紐約有名的地方幾乎已經被自己玩了個遍,不由點頭:「好的,哥,我們該回去了。」

  門外腳步聲傳來,「對不起,陳先生,我們家老爺請您到書房去一下。」管家阿六敲門進來恭敬地道。

  陳野略有些疑惑地跟在阿六身後,後者將他引到一扇木門前鞠躬退去。猶豫了幾秒鐘,陳野抬手敲門。

  「進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

  陳野推門而進。屋內陳設很簡單,房間並不大,一張檀木書桌正對著門,桌上放著疊紙張,一塊紫水晶鎮紙正押在上面。各種書籍排滿了牆角的書架,一側的牆邊,擺著一張茶几和幾張椅子,一套功夫茶具擱在几上。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右手牆上掛著的一幅五星紅旗。

  站在書桌前的林容基注意到了陳野的眼神,老人澀然一笑:「 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根。」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著難以泯滅和割捨的東西。」陳野出人意料地沒有沉默以對。

  林容基點頭:「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想告訴你一個我永遠也忘不了的故事。」他看著陳野,目光哀傷:「希望我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陳野一言不發,但也沒有出去。

  林容基撫弄著桌上鎮紙,怔怔望著上面晶瑩的篆刻,語氣低沉地宛如自語:「以前有個小兵,打仗很勇敢,運氣也很好。和他一起入伍的夥伴死得死傷得傷,可偏偏就是他一點事也沒有。時間一長,便慢慢地提拔了上去。」

  他神色落寞地走到書桌後坐下:「那小兵的妻子早逝,給他留下兩個兒子,大的那個從小體弱多病,診療不斷,小兵雖然已經做到了連長,家中還是未免拮据,無奈之下只得棄戎從商。他做事刻苦,又肯用心,生意漸漸做大,經濟上雖寬裕起來,但每每思及未能戎馬一生,未免心中鬱鬱。小兵,不,商人的另一個孩子活潑健康,卻調皮頑劣,最喜歡的,就是與其他孩子打架。他生意上事物煩瑣,脾氣又暴躁,難得回家一次卻往往見到鄰居排著隊來告狀,那小兒子每次便被打得皮開肉綻。」

  「然而那兩個孩子卻都很孝順,常常在一起商議要怎樣讓父親開心。小兒子在上大學時偷偷去報名參軍,說是要替父親償願。商人向來疼愛大兒子,聽得消息雖微微感動,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年他下山區談一筆生意時,才順路去見了附近軍區的小兒子一面,當時那小兒子鼻青臉腫極為狼狽,做父親的以為他故態復萌,一怒之下便重重打了他兩個耳光,拂袖而去。」

  林容基語音微微顫抖:「又過了一年,商人突然接到電話,說是在雲南哀牢山境內的路段發生了車禍,全車人無一生還,他的小兒子也在其中。趕去時,小兒子部隊上的排長也接到通知去認屍,小兵這才知道是錯怪了兒子——當年那滿臉的傷痕原來是他在流氓手裡救出一名當地女青年而遭圍毆所致。」

  「這世上什麼都有,可就是沒有後悔藥。雖然商人悔恨交加,面前的卻已經是一具冰涼的屍體,想起了從小到大幾乎就沒給過這個孩子笑臉,商人不由更是傷心欲絕。這時那排長卻吞吞吐吐地說了一件事,一起出車禍的一名退伍女兵和他的小兒子已經於年前結婚,還有了個男孩,這次正是帶著孩子回家探望父親,而現在全車屍體中卻獨獨沒有那孩子的。」林容基穩定了一下情緒,繼續道:「商人在調動了手頭上所有能用的人力物力找尋了幾天幾夜一無所獲後,終於心灰意冷,帶著大兒子去了另一片土地重新過活。可這些年來,只要一閉上眼睛,他仍然還是會想起自己犯下的大錯,痛悔之餘性情大變,再也沒有了半點當年霹靂火暴的脾氣。」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林容基顫聲問道:「你胸口戴的這塊血玉,龍頸下可是有一道極淡墨痕?」

  房間內的光線調得很弱,陳野的臉隱在暗處,看不清表情。

  「這玉是我妻子的遺物,一直都戴在小兒子的頸中,當年我只道是他不慎遺落,沒想到天見可憐,竟然給我們林家留下一點血脈!」林容基緊張地注視著陳野:「我就是那個一直生活在懺悔中的老人!」

  陳野轉身:「很動人的一個故事,明天一早我們會走,就不跟你辭行了。」

  林容基嘶聲而呼:「小野,你等等,我吩咐過女傭收集你床上的落髮,而這桌上所有的檢測報告都是全紐約最權威的醫學機構作出的DNA分析鑒定,你我之間沒有直系血緣關係的可能,不到千萬分之一!」

  「這些年來我已經習慣了獨自生活,『親人』這個概念對我來說陌生地像個街邊擦肩而過的路人,你不覺得突然捧著一疊鑒定報告出現在我面前是件非常荒唐的事情嗎?」陳野殘忍的話語象刀鋒般割過老人的心:「我從小被老虎養大,曾經被人當成動物關在籠子裡演出,在每天都死人的西伯利亞生捱了整整八年,你認為,像我這樣的人還會需要親人嗎?」

  重重的關門聲將林容基的精神徹底擊潰,他頹然坐倒在書桌後,這個老人滿臉刀刻般的皺紋在一瞬間,竟似又深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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