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猛虎傳說 》 作者:何楚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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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ator 2007-11-7 19:25: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9 43465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26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詭迷之間

早春的陽光,溫和暖洋地灑在久須志岳上。從山腰直至頂峰,花雲連綿似海,微風輕輕拂過,粉紅色的枚瓣飛揚如雪,悄然飄灑四起,溫柔地墜落在青郁碧草之間。

  不知不覺間,又到了櫻花盛開的季節。

  作為富士八峰之一的久須志岳,山體陡峭,峽道奇險,每年就只有在這個時節,才會有少量遊人上山踏青。無邊無際的櫻樹叢中,對對青年男女牽手細語,溫婉情濃,卻是給冷冷清清的深山之間,增添了一抹嫣然亮色。

  阿竹帶著幾名貼身隨從,正走在後山的幽靜小徑上,前方,一個瘦高的男子遠遠引路,行動間矯健如猱。

  沿著林木參天的山腰直上,即將到達頂峰之時,坡勢突兀平緩,一處幽幽凹谷豁然出現在眼前。舉目望去,如茵草地間,幾十幢木屋點綴其中,安靜而寂然。遠處水聲潺潺,一縷清泉自崖壁上墜下,注入深潭之中,激起淡淡水霧。

  「請跟我來,長老在等您。」瘦高男子回身對阿竹道,言調冷硬,殊無半點恭敬之意。

  阿竹淺淺欠身,隨他走向屋村。

  「吉野道成大人,客人已經到了。」瘦高男子徑直走到一幢居中木屋前,遠遠鞠躬道。

  房門緩緩拉開,由於背陽而建的緣故,屋子裡面很是昏暗,阿竹只覺得兩道冷電也似的目光自內射出,直刺到自己臉上,竟不禁打了個寒戰。

  「火峰家的年輕人,你,有什麼事?」木門開處,一個頭頂上梳著古式髮髻的老者盤膝坐在屋內,低緩地道。

  阿竹恭謹地鞠躬:「吉野道成先生,火峰流竹在這裡以不動峰家長的身份,懇請能與紀伊流結為盟友。」

  「理由?」吉野道成眼簾低垂,滿是皺紋的臉上古井無波。

  「因為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阿竹挺直了身軀,身上雪白的和服纖塵不染,俏顏冷肅。

  吉野道成無聲地笑了笑:「紀伊流沒有敵人,我們只想過與世無爭的日子。」

  阿竹向前跨了一步:「事實上,紀伊流的威嚴已經被挑釁,難道鬼束先生的仇,您就不想報?」

  吉野道成淡然道:「鬼束有這一天,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作為一個忍者,修行並不斷超越自身,才是他應該去做的。有些東西,並不適合紀伊流的人去追逐,這一點,我很早就告誡過。」

  阿竹慢慢握起了拳,冷笑道:「姐姐說過,鬼束先生是個有著遠大抱負的男人,他想讓忍者統一世界的武道,而不是躲在這深山裡做縮頭烏龜!」

  「八格!」一旁站立的瘦高男子勃然大怒,身形晃動之間已是到了阿竹身後,抬手疾切向他的頸部。

  吉野道成意態闌珊地揮手:「中田,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瘦高男子憤然退下,兩隻狹長的眼睛死死盯著阿竹,神態獰然。

  「年輕人有野心是好事,但是卻不能癡心妄想,統一世界武道?談何容易!」吉野道成緩緩搖頭。

  「除了火峰家的力量外,世界第一首富林家的財產,現在就只握在我一個人手裡。有了雄厚的經濟實力做鋪墊,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阿竹一字字地道。

  吉野道成沉默了一會,淡笑道:「我老了,不再會有不切實際的想法,或許,我們可以在另一些方面達成共識。」

  阿竹的神色微動:「只要是我能辦到的,就絕對沒有問題!」

  「有一點,希望你要清楚,我們之間就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而不是什麼所謂的盟友。現在,我可以給你所想要的,至於紀伊流的要求,會在適當的時候提出。」吉野道成輕輕拍擊手掌:「蠍,過來見一下你的新夥伴。」

  屋內角落裡,昏暗的空間似乎詭異地扭曲了一下,一個全身黑色勁裝,只露出兩隻眼睛的精瘦男子突兀出現,緩緩走到吉野道成的身邊,單膝跪倒。

  「帶二十個好手,以後跟在這個年輕人身邊。」吉野道成簡單地吩咐道。

  蠍俯身行禮,出門向屋村東側行去,他的步履間帶著奇異的韻律,極其放鬆緩慢,似是在珍惜著每一分體力。束腰的緞帶中,左右插著三柄武士刀,鞘身花紋斑駁,隨著行進起伏顫動,宛若毒蛇纏蠕。

  「蠍是紀伊流最強的忍者之一,有他在,你可以放手去做一些事情。」吉野道成望著阿竹平靜地道:「不過你最好放棄去交流,他,是個啞巴。」

  ※※※

  華爾街後,參議員府邸。

  幾隻小鳥嘰嘰喳喳地在院落中撲啄嬉戲,半點不把附近的那些高大保鏢們放在眼裡。遠處的角落裡,一隻鬥牛犬戴著粗大的頸圈,懶洋洋地僕在狗屋前,享受著暖洋的日光浴,就連面前食盆裡的那根肉骨,似乎也引不起它的絲毫興趣。

  「你的公司最近很忙,一切都還好嗎?」羅森坐在寬大的書桌前,溫和地問道。

  林野負手立在他對面,微笑道:「打了一段時間的交道後,索爾斯亞已經把我們當成了搖錢樹,您知道,他抽成一向很高。」

  羅森啞然失笑:「這個傢伙,還是一點沒變......」

  「賺錢多少並不重要,能讓我的員工養活家人就行。」林野淡然道。

  「能在這個方面看開,有很多事情已經難不到你,我很欣慰當初沒有看錯人。」羅森微微頷首,話鋒一轉:「最近的紐約,變得很不太平,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

  林野神色平靜地道:「您可以說說看,有些事情,還是直接乾脆一些的好。」

  羅森直視著他,緩慢地道:「唐人街的所有偏門生意似乎在一夜之間找到了新靠山,曼哈頓南區幾個剛抬頭的歐洲幫派遭到血洗,現在就連那些兜售毒品的黑鬼們,也在戰戰兢兢地每天交著保護費!」

  「公司在那裡有一個分部,您知道,那裡的秩序太混亂,我不想再出現第二個越南幫。」林野語氣輕鬆。

  「這些我可以不管,黑幫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斯塔騰島的波塞東莊園又是怎麼回事?死了九十六個人!所有的警衛如同殺雞般被宰掉,房子焚燒時的火光,在二十公里外都能看見!」羅森有些惱火地道:「除了你們,我還想不出紐約城內誰有這麼大的手筆!」

  林野淡淡道:「是我們做的,事後的現場清理得很乾淨,不會出半點岔子。」

  「你一定是嫌給我找的麻煩太少了!那裡住著誰你會不知道?新任的世界首富!還好他這次命大,不然的話,那位歇斯底里的總統先生一定會把紐約掀個底朝天!」羅森臉色沉下,一手按上桌子低低吼了起來。

  「他活著,會給我和一些朋友造成威脅,所以,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殺掉他。」林野平和地注視著參議員,輕聲道:「難度再大也會去做,因為,我不能再失去一些東西了。」

  羅森怔怔看著他眼中的堅定,頹然搖頭道:「行了,我不會再提這件事情,還是那句話,巴赤不能牽扯進去!」

  林野笑道:「這當然不會!今天我來的目的,其實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情。」

  「像你這種性格的人,自然是不會無緣無故地來探望我,有關於哪方面?說吧!」羅森一點也沒覺得意外。

  「有關於我弟弟和艾薇兒,他們非常的深愛彼此,也已經相處了很長時間,我今天來,是想懇求您允許他們訂婚,等過段時間,一切都穩定下來以後,將會有一個盛大而隆重的婚禮,我保證,不會令您面上無光。」林野誠懇地道。

  「訂婚?巴赤是個很淳樸的年輕人,我也一向很喜歡他。但是艾薇兒還在唸書,是不是太早了點?」羅森猶豫道。

  林野微微欠身:「訂婚只不過是一個儀式,不會影響到艾薇兒的學業,況且,對於他們來說,這有著非凡的意義。」

  羅森思忖了一會,點了點頭:「好吧,我不反對,自從贊成他們交往之後,這一天只不過是遲早的事而已。」

  「非常謝謝,我想巴赤一定會很高興。」林野從口袋裡拿出幾張照片,輕輕放上了書桌:「事情已經辦好,短時間內,他們應該會列入失蹤人口。」

  羅森拿起照片一張張地端詳,似乎對上面血淋淋的場景並不在意:「這幾位先生把我視為眼中釘,光是暗殺,就來過十幾次。在美國政壇上,也算是我的老敵手了,想不到會落到這種下場,實在是令人遺憾。」

  林野冷冷地道:「他們唯一做錯的,就是自不量力而已。」

  「感謝你所做的一切,我非常榮幸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羅森將照片慢慢撕碎,滿意地笑道。

  林野安靜地站在一旁,幽黑深邃的眼眸中,隱約掠過異樣的光芒。

  ※※※

  台灣,靜凌山墓園。

  天色陰沉,淫雨霏霏。半山石階處,大約近百名漢子延綿而上,黑衣,黑褲,黑色雨傘,遠遠望去,直若一條雨中緩緩游動的墨龍。

  龐大的祭奠隊伍,逐漸行到了山腰的一處石墓前,青色的花崗岩墓碑上,陳動雷正帶著微笑,靜靜凝視著每一個他的家人。

  陳進東佇立在墓碑前,彎腰輕輕觸摸那張相片上的年輕臉龐,這個清冷孤高的黑道王者,宛如正在安撫著熟睡中孩子般,慈祥而安然,眼中,卻帶著絲悲苦之色。

  小四沉默肅然地站在他身後,鋼鐵般強悍的身軀微微顫抖,兩行清淚緩緩垂下臉龐。

  白色的紙錢揚起,風雨中,四散飛落,有幾枚貼在了小四臂上,眷戀般不肯離去。

  「動雷他十九歲時,去了意大利,那時家族的情形並不是很好,在本土被竹連、三聯等老字號幫會打壓得很厲害,他就只是一個人,甚至沒有帶回來的盤纏,說是,要為我分憂。」陳進東語氣低沉,宛如自語。

  「自小,這孩子資質就不好,但卻是最肯用心的一個,漸漸的,也就在那邊闖出了名堂。這麼多年來,我看在眼裡,一直也很欣慰。」陳進東直起身,神色蕭索:「四個孩子裡面,最疼的,最令我操心的,向來就是你,動雷他性子淳樸,除了拚命去做事以外,就只會幫你開脫。」

  小四怔怔地望向墓碑,而他的兄長,也同樣凝望著他,帶著寬厚的笑容。

  「那天晚上,他生平第一次沒有聽我的話,而目的,卻是為了替我這個父親去死。」陳進東的臉上帶著笑容,卻已老淚縱橫:「有這樣的一個孝順的孩子,是我陳進東修來的福氣,我只是想,有一天動雷能夠看到不成器的弟弟,可以和他一樣,成為當之無愧的人傑。」

  小四攙扶著父親的臂膀,語氣很低但卻堅定:「我不會令他失望。」

  墨龍緩慢調首,往山下而去,陳動雷的碑前,除了滿地的紙錢和供品外,一顆年輕女子的頭顱端正地擺放在那裡,詭異而獰然。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26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三刀流

「不錯啊!你小子看上去人模狗樣的,嘿嘿,還真像那麼回事!」戈爾森大笑道。

  阿塔爾扯松頸間的領帶,苦著臉道:「隊長,唐人街那邊很熱鬧吧?聽說你們一連幹了幾仗,總部的兄弟都羨慕得快瘋了。」

  「等會我倆去把巴赤教官灌醉,到時候,你就和他提出要調過去......」戈爾森語氣漸漸低不可聞,目光鬼祟地瞟向遠處。

  夜色中,兩人身處的露天草坪燈火璀璨,雪白的餐檯上,酒水食物豐盛琳琅,西裝革履的隊員們夾雜在賓客之中,舉止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感覺身上就像綁了條破麻袋!老闆他還不如讓我去死了。」一個大漢看著自己身上嶄新的登喜路,愁眉苦臉地道。

  另一名隊員火冒三丈道:「今天是教官的大日子!能不能出息點?儀式結束後,你他媽出去裸奔也沒人來管!」

  一旁的張虎搶過侍者的托盤,仰脖幹掉幾杯雞尾酒,大刺刺地點頭道:「不錯,今天晚上,我們都是斯文人,嘿!都他奶奶的給老子精神點!」

  瞠目結舌的侍者望著「紳士們」袖口上猶未卸去的商標,悄悄地嚥了口唾沫。

  「小姐,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夜晚,您獨處不會覺得孤單嗎?兩柄絕版的勃郎寧M1935放在一起,那完美流暢的槍身線條,才會輝映出最迷人的......哎!小姐你去哪?」胡恩悻悻然看著逃也似走遠的曼妙背形,回身沒好氣地道:「老頭,別搗鼓那些破玩意了!難道你就不怕把這裡變成隕石坑?」

  安東尼奧專注地操縱著一頭機械小狗在面前邁步,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楊呢?前面我還見到那傢伙來著,該不會鑽到哪裡去找姑娘了吧?」胡恩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態度,四處探頭張望道。

  「他帶著些兄弟去周圍警戒了,不像有些人,無聊到自討沒趣。」安東尼奧冷冷地道。

  胡恩氣惱地嘟囔了兩句,眼前突然一亮,向左側靠了過去:「小姐,您好面熟啊!一個人嗎?不如聊聊時尚的......班用機槍怎麼樣?」

  草坪後的複式別墅內,二樓的一扇房門上,掛著「男士止步」的牌子。

  「不可以這樣描!來來,可憐的小寶貝,我幫你畫。」房間內,索爾斯亞輕柔嫻熟划動著眼線筆:「女孩子長得漂亮是不夠的,還要懂得打扮好自己,這樣才會有更多的臭男人向你獻殷情!」

  一身淡紫色晚裝的艾薇兒微閉著眼,嬌俏的臉蛋上嫣紅浮起:「我才不要別人,有大笨蛋在身邊就夠了。」

  傑西卡望著索爾斯亞的粉紅色蕾絲外套,抿嘴偷偷笑了笑。

  索爾斯亞細細幫艾薇兒補了遍妝,左右端詳了一會拍手笑道:「寶貝兒,我敢打賭,你是這世界上最美的姑娘,那傻小子一會見到你,肯定連口水也會掉下來......」

  房門上,輕輕響起兩聲剝啄。

  索爾斯亞撇嘴道:「哼,有些人看樣子已經等不及了。」

  傑西卡笑著打開門,巴赤神色忸怩地走進,傻笑道:「你們好了沒有,哥哥說,就快要開始了......」

  伴隨著四起的掌聲,身著筆挺禮服的羅森走到草坪中端小講台前,溫文爾雅地向圍攏上來的賓客們點頭示意:「女士們,先生們,感謝大家能夠參加艾薇兒的訂婚儀式,有諸位陪伴在這裡,我這個帶著一些傷感的老人,才略微有了些勇氣,將我的小天使去交給她深愛的男人......」

  發出善意低笑聲的人群中,林野靜靜佇立,神色間,帶著一絲欣慰。

  沉沉夜幕中,一個手裡挽著狹長布囊的瘦削男子,跨入了猛虎公司總部的大門。

  「對不起,今天我們不做生意,有委託需要的話明天早上再來!」院落裡,幾個留守的隊員圍了上來。

  那人似乎沒聽見他們的喊話,依舊緩慢筆直地向樓房內行去。

  猛虎隊員們紛紛抬起了槍口,一個漢子冷笑道:「找岔來的嗎?」

  瘦削男子停步,手中的長囊突然活物般扭動起來,外層的布片紛紛剝落,一抹雪亮光芒閃過後,他低頭望向手中靜伏的三柄長刀,死灰色的眸子裡,冰冷漠然一片。

  幾個猛虎隊員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咽喉正中,俱有一點血紅緩緩沁出,晃了幾晃後,紛紛仆倒在地。

  十幾條黑影無聲無聲息地湧進院落,勁裝短打,蒙面負刃,沉默地恭立在男子身後。

  瘦削男子將長刀插入腰側,舉手,揮下,黑影們詭異而迅捷地晃動,疾向樓內撲去。

  「奪!」一柄三寸長的短刀悄然自暗處射出,深深沒入樓房大門中,尾部垂下的紅纓流蘇蔌蔌顫動不已。

  黑影們身形頓住,瘦削男子木然轉頭,遠處東側的院牆上,黑暗中高高立著一人,隱見身形窈窕纖細,卻是個女子。

  腳步聲響,院落門外又走進個肩寬腿長的漢子,半眼也不看眾人,遠遠朝那女子笑道:「小蘭,說了不許我管閒事,怎麼倒是你先出手了?」

  女子輕盈縱下牆頭,遠遠走近嗔道:「阿哥,這些人和上次那件事有關,被他們殺完了,咱們查誰去?」

  漢子點點頭,雙眼望天喝道:「有沒聽見我妹的話?這裡的人輪不到你們來殺,都給我滾!」

  這一男一女,正是來自和甸的趙平原與趙若蘭兄妹,在略窺出了些端倪後,漸漸查到了猛虎公司。

  瘦削男子極其緩慢地抽出一柄長刀,燈光映射下,光芒森然,身後的黑影們剎那間齊齊揚手,暴雨也似的利器呼嘯翻轉,疾射而至!

  趙平原濃眉微揚,沉聲道:「不想活了,還敢跟我們動手!」雙腿微屈,猛然間大力蹬地,腰身前傾,直衝向前方,竟是對密集飛來的鐵器視若無睹!

  趙若蘭纖指疾彈,亮芒接連閃動,「叮叮」聲不絕於耳,趙平原身前即刻間被一掃而空,每一枚鐵器都被她手中發出的白芒截斷,迅速而直接。

  瘦削男子雙手握住刀柄,迎頭斬向趙平原,黑影們已紛紛反手抽出身後三尺利刃,鬼魅般掠向趙若蘭。

  風聲厲起,刀氣迫人,趙平原並指如戟,輕輕巧巧地伸出,正正挾住了那柄鋒銳利刃。瘦削男子只覺得刀鋒登時有如嵌入鐵石中般不可撼動,臉色微變,右掌輕拍向腰側,第二柄長刀竟直接從鞘中跳出,青光閃耀,刃鋒反撩趙平原胸腹!

  趙若蘭嬌小的身影穿插在敵人中間,蘭花也似的小手每一次舞動,便必定有一名蒙面人在沉悶的拍擊聲後嘔血仆倒,這個穿著火紅色袍襖的女孩,出手竟也如火焰般熾烈可怕!

  趙平原促不及防,只得撒手急退,長長的裂響中,小腹至前胸微微一涼,衣襟已是被刀鋒劃開,差點就是開膛破肚之厄。

  瘦削男子並不追擊,雙手各橫執一柄長刀,死灰色的眸子牢牢鎖在趙平原身上,上身俯低,右足後撐,似極了一隻張開巨螯,準備隨時撲擊的蠍子。

  「阿哥,你好像打不過人家哦!要不要我來幫你?」趙若蘭閃過蒙面人的一次合擊,遠遠輕笑道。

  趙平原頭也不回倒掠而至,探手抓小雞般拎起一個蒙面人,怒吼聲中將其雙腿倒執,由股到肩一撕為二!滿天血雨間,那人腹腔內的臟器稀里嘩啦地流了一地,有幾塊,似乎仍在熱氣中微微蠕動。

  趙若蘭穿花蝴蝶般在敵叢中疾閃,蹙眉道:「怎麼又發狂了,血淋淋的,髒不髒啊?」

  趙平原扔掉手中的兩片屍身,大踏步走向瘦削男子,後者單足點地,人在離地面極低的高度直直掠起,雙手中的長刀揮出一片虛無暗淡的光影。趙平原微微一怔,側身橫跨,那男子單刀點地,猶如附骨之蛆一般疾撲他的下盤。

  趙平原雙足蹬地,人已如大鳥般掠起,瘦削男子身軀匪夷所思地九十度上折,刀光閃動,如惡蟒血口般絞向他的身軀。

  「波」的一聲輕響,已為數不多的幾個蒙面人同時拋出一物,大團的煙霧頓時籠罩了趙若蘭的四周,淒厲的尖嘯聲中,漫天的黑點散向她身處的位置。

  瘦削男子眼見著手中刀鋒即將把對手絞成一堆肉醬,目中殺意更盛,趙平原空中退無可退之際,雙掌突然合拍,幾乎已將他面容映亮的刀光在瞬間泯滅!

  白色光芒徒然間大放,煙霧內一時間竟不知射出了多少柄其薄如紙的短刀,「撲撲」聲接連響起,幾個蒙面人身軀連震,頹然倒地。

  兩人落回地下,趙平原長笑聲中一腿踢向敵手前胸,瘦削男子嘶啞地發出怪吼,身軀如蛇般扭動,勾足反踢腰間鞘尾,第三柄長刀彈出,色作墨黑,他張口咬住刀柄,揮頭切向趙平原頸部!

  「三刀流?」趙若蘭自煙霧中走出,臉上已經微微變色。

  趙平原撤手,抬足踢向對手口中刀身,瘦削男子後仰上身,另外兩柄長刀突然脫手,風車般急旋而至,一上一下斬向趙平原。

  大駭之下,趙平原狼狽不堪地伏地打滾,堪堪躲過,兩柄長刀空轉一圈後,帶著呼呼風聲,復又飛回那男子手裡。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一個冷漠的聲音,突兀在院落口響起。

  已伸手探向腰間的趙若蘭回頭,只見門口處,正標槍般站著個束著黑色長髮的年輕人,眼眸幽深,神色漠然。

  在轉眼間,見到地上屍體中倒著的幾個猛虎隊員後,那年輕人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神態變得猙獰起來:「是誰做的?」

  「你不就是那個和陳家有瓜葛的人嗎?叫......叫什麼林野是吧?我們正要找你。」趙平原一邊觀察著瘦削男子的舉動,一邊咋咋呼呼地道。

  趙若蘭只覺得眼前身影一晃,急促劃過的氣流將她的頭髮飛揚著捲了起來,再去望時,自己的兄長,正帶著滿臉驚駭莫明的表情,望著鬼魅般到了他面前的年輕人。

  林野緩緩握拳,低沉地道:「是誰殺了我的人?你只需要回答,是你們,或是這些日本人。」

  趙平原惱火地道:「當然不是我們!你這人怎麼狗咬......」

  林野冷冷地橫了他一眼,逕直走向瘦削男子。

  趙平原接觸到他的眼神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不禁有些惱羞成怒:「哎!那是我的對手......」後面的話,卻被遠處的趙若蘭揮手制止,而他一向冷靜機敏的妹妹,此際,臉上卻帶著一絲惶然之色。

  瘦削男子口中仍銜著那把墨色長刀,雙手微抬,雪亮的刀鋒直指林野,死灰色的眸子裡殺意畢露。對他來說,似乎誰作為敵手,都完全沒有一點區別。

  林野走到他的面前站定,一言不發,眼神中,閃動著冰冷殘忍的光芒。

  兩人沉默地對峙著,安靜中,帶著湧動的殺機。

  突兀而來的夜風,凜冽地掠過猛虎的院落。地上,幾個隊員的軀體已變得有些僵直,林野注視了一眼他們似乎正在熟睡的臉龐,緩緩往前踏了一步,對著他的敵人招手:「來,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絕望!」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27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破殺

院落裡很安靜,帶著沉寂的暗色。疾風劃過的氣旋捲著些紙屑遠遠而去,一路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樓房底層的門仍半敞著,從裡面透出抹清冷的光,遍地的屍體間,赤黑蜿蜒流淌,宛若冥河。

  瘦削男子冷冷地凝視敵手,眸中死灰愈重,手中泛著幽幽冷光的刀鋒緩慢昂首,在夜風中,竟似意欲噬人的魔物般,低低發出了一聲嘶吼。

  林野似是不耐,沉默地舉步,向著彷彿已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對手行去。自很久以前,這孤獨冷血的年輕人就懂得一個道理,無論是要撕破,或是想追尋,就只能靠自己的雙手。

  勁起的風聲,在一瞬間呼嘯爆發!兩人同時疾撲向對方,空中因高速而留下一串虛影。瘦削男子雙刀連揮,暴風驟雨般連番疾絞而至,林野身形晃動,單掌連切,每每在刻不容緩之間斬上襲來刀身。那一片森冷絢爛的光芒,在他面前竟如烈日下的冰雪般,逐漸消融,絲毫不得寸進。

  「這些傢伙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白得跟個鬼一樣,日本人還真是古怪......」趙平原扯下地上幾人的面罩,嘖嘖稱奇道。

  趙若蘭遠遠看著兩人的激鬥,清秀絕倫的容顏上,帶著隱隱的訝然。

  瘦削男子突然長長吸氣,雙刀猛然交擊。火星四濺中,鏘然一聲悠悠龍吟徒然清嘯,淒厲無形的音波幾乎要將每個人的耳膜扯破撕裂!

  林野首當其衝,尖利的聲浪直如排山倒海般灌來,頓覺耳中嗡嗡大響,胸口血氣翻騰,竟是身軀連晃,一時已搖搖欲墜!

  電光火石間,一抹淡然光華獰然撩起,直挑向林野小腹。此時,低低破空聲劃過,一枚青色短刃自趙若蘭手中發出,疾射而至!

  林野森然冷笑,身形暴退,反手截住了那柄襲向瘦削男子的短刃,任由敵手刀鋒帶著奇異的顫動,冰冷地劃過自己身軀。血光迸現中,一道狹長而深的傷口翻開,宛如赤色蜈蚣般,猙獰爬伏在他的胸腹處。

  「這是我的事,不用別人插手。」林野拋掉短刃,頭也不回地冷然道。

  「這小子還真不知道好歹!」趙平原低聲罵道。

  趙若蘭嫣然一笑,投向林野的目光中,卻帶上了一絲異樣的神采。

  瘦削男子注視著對手胸前的那道血淋傷口,緩緩向後退了兩步,絲毫沒有要乘勝追擊的意思。

  林野脫下殘破的上衣,昏暗燈光下,鋼鐵般強悍的身軀直如魔神雕像般,帶著狂野而凜冽的殺氣。漫不經心地看了眼身上的傷口,他漠然抬頭,眸子中似有光芒掠過:「繼續,不要讓我等。」

  噴湧的鮮血,在瘦削男子驚駭的目光中漸漸止歇。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自己的刀法,那急劇顫動的刃鋒在切過肌肉時,可以多處橫向截斷血管,引發難以遏止的大量失血,往往使得敵人在極短的時間內喪失戰鬥能力。眼前的這種情形,卻委實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瘦削男子的目中,第一次帶上了凝重之色,他緩緩前傾身體,雙手徒然開合,刀身再交,整個人已如一支開弓的箭般,在清越的鋒吟聲中疾射而出!

  林野彈身而起,直接衝向席捲而來的雪亮刀光,雙方即將接觸的那一剎那,他突然整個上身後仰,堪堪讓過合擊交錯的刀鋒,單足支地,一腿凶狠地撩向對手腹部。

  瘦削男子左足急點,身軀騰空向前翻起,口中長刀橫擺,猶如一條黑色凶蟒般無聲無息地噬向林野咽喉。

  林野一腿踢空,眼見那柄墨刀已然襲近,雙手突然倒撐,整個人反轉騰起,從背後一把捏住對手頭頸,低吼一聲,甩手大力擲出!

  轟然一聲大響,瘦削男子如同枚出膛的炮彈般,直直撞上了幾米外的院落牆面,軟軟跌落地面。

  林野胸中郁氣若結,嘴角邊已有一絲鮮血垂下,剛才那記可怕音波委實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瘦削男子雙刀支地,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喉頭熱流湧上,頓時嘔出了一大口血。木然站立了片刻後,他的身軀,似是漸漸融入了牆邊的昏暗空間中。

  「這小子好大的力氣......」趙平原捂著耳朵遠遠望向這邊,突然詫道:「咦?那使刀的傢伙怎麼不見了?」

  趙若蘭怔然不語,神色間帶上了一層憂色。

  夜色愈沉,勁起的風聲狂嘯怒吼,似是要將這世上的一切摧毀。林野安靜地佇立在原地,石像般紋絲不動,眼眸裡,一抹碧芒詭異地亮了起來。

  幽幽的刀光寂然無聲地自風中閃過,直刺他的後頸!

  趙若蘭纖指微動,復又強自忍住,美目中儘是焦急。

  趙平原瞠目結舌地望著突兀出現在林野身後的瘦削男子,顯然被他全力施為的身法所震驚。

  然而,這勢在必得的一刀,卻是刺了個空。

  林野如同根本就沒在那裡出現過一般,消失無蹤。

  瘦削男子一擊不中,疾退,口中的刀柄上已經儘是鮮血,但他的速度,卻似乎比風還快!院落各處的角落裡,一時間黑影連閃,微不可聞的腳步聲急促響動,竟如同有無數個人在追逐跑動一般,情形詭異無比。

  趙若蘭自小修習飛刀,眼力自是極好,但她如今唯一能捕捉到的,就只有那個日本忍者!

  瘦削男子心中已隱約有了絲恐懼,他在紀伊流中除了是刀法上的頂級高手以外,體術造詣上同樣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速度,在雙腿幾乎被負重物磨斷的殘酷修行後,已成了他最犀利的武器和最為有效的護身法寶之一。而今天,那神秘莫測的對手,卻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完全消失了蹤跡!

  一股獵獵作響的強勁風聲徒然響起,粘在了瘦削男子的身後,他急停向後揮刀,卻依然斬了個空,恐懼此時已如潮水般覆蓋了這名特級忍者的全身,對手讓他聯想起探伸利爪的惡貓,而自己,卻正是那只除了奔逃之外無路可走的耗子。

  林野的腿,終於在瘦削男子越上東牆時踏上了他的背脊,沉悶的肉體撞擊聲後,他單手鎖住了對手的足踝,反向擲出,人如同鬼魅般如影隨形,在空中一連七腳踹在瘦削男子的胸前!

  清脆的骨裂聲瞬間響徹了整個院落,大蓬的血雨紛紛揚揚地自空中灑落,瘦削男子胸前的肋骨完全粉碎,手中的兩柄長刀無力地墜下,一左一右筆直插入地面。

  林野俯身拾起兩柄利刃,望著遠處地上正在蠕動的瘦削男子,手裡微微加勁,「當當」兩聲輕響,已是將長刀一折為四。

  瘦削男子口鼻中鮮血源源不斷地湧出,一塊內臟的碎片在劇烈的嗆咳中被嘔了出來,整個人如同被捏碎骨節的蛇般,無力而淒涼地在地上抽搐扭動。

  林野緩緩走近,目光漠然:「你是我見過最能捱打的人,也算是不錯了。」

  瘦削男子掙扎著去拾身邊掉落的墨色長刀,似是想要爬起再戰。

  林野帶著一絲冰冷的笑容,抬腳大力踏上他握刀的那隻手,嘶啞低沉的慘呼聲中,整支手掌立即扭曲變形,一截被踩斷的尾指居然活物般彈了起來,落到了它主人的胸口上。

  「感覺怎麼樣?我說過,會令你絕望。」林野微笑地看著對手煞白的臉孔,語氣輕鬆。

  在趙氏兄妹的注視下,林野提起地上的那柄墨刀,緩慢而小心翼翼地割掉了瘦削男子的四肢,看著血泊中因為劇痛而不停痙攣的那段軀體,他滿意地扔掉利刃,走向趙平原。

  「你們又是什麼人?」林野冷漠地道。

  趙平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低聲吼道:「林辛同的死,是不是你幹的?」

  林野擦了擦身上的血跡:「是我,那又怎麼樣?」

  趙平原與趙若蘭對視了一眼,前者冷笑道:「林家的人,與我們有些關係,你殺了他,那就償命罷!」

  林野神色不動,淡淡道:「你,有這個能力嗎?」

  趙平原惱羞成怒地握拳,正要揮出時被趙若蘭阻止:「阿哥,讓我先問他幾句話。」

  「明智的選擇。」林野微笑道。

  「兩個問題,第一,你為什麼要殺林辛同?第二,林老爺子的死,是不是也與你有關?」趙若蘭輕聲道,星眸清澈,直視林野。

  林野溫和地看著她道:「回答問題我沒興趣,不過倒是可以給你們兩個選擇,馬上離開,或是死在這裡。」

  趙平原怒吼一聲,抬掌直拍這個狂妄年輕人的面門,勁氣狂飆怒吼,竟在剎那間蓋過了席捲一切的風聲!

  林野側身,利腿帶著淒厲刺耳的嘯叫,直直迎向對方手掌,急促密集的撞擊聲瞬時大起,兩人的身形一觸而分,趙平原「騰騰騰」連往後連退了幾步。

  趙若蘭口唇微啟,似是想要阻止,心念微動間,卻又退到了一旁。

  趙平原身形搖晃,只覺得雙臂隱隱發麻,不禁羞惱地低低吼叫,雙掌一錯,猱身又上。

  兩人的攻勢俱是以快打快,而林野的出腿速度卻是更勝一籌,對手的每一次來襲,完全被他的利腿扼殺於未成形前,激烈的對攻中,林野突然側身鞭踢,一腿直穿過那漫天掌影,凶狠地撩上了對手的胸膛。

  一聲沉悶的低響後,趙平原如同被只看不見的大手揪住領口般,直直往後飛起,轟然跌落地面,一時灰頭土臉竟是掙不起身。

  「阿哥,還是我來吧!看樣子,你不是對手哦!」趙若蘭掩嘴輕笑道。

  趙平原雙目赤紅,大吼一聲翻身跳起,直衝向林野。未近身時,他突然上身前傾,雙臂直插入地面,竟是硬生生掀起了一塊桌面大小的土石,手腕振處,塊壘奔騰翻轉,直向前方砸去!

  「轟!」惡魔獠牙般猙獰的利腿揮過,土石四分五裂,碎屑四散紛落中,一記直踹大力踏上了趙平原的胸膛。

  「夠了,我並不想無緣無故多出一股敵人,你們走吧!」林野望著遠處掙扎著站起的對手冷然道:「你們應該是林老爺子口中的那些朋友,所以,到此為止,不要再考驗我的耐性。」

  「你的確是很強,但僅憑著這些卻還不夠!」趙平原抬手,掌心殷紅如血,燈光映射下,他前額的幾縷頭髮突然捲曲枯萎,隱有青煙一閃而沒。

  林野臉色陰沉,緩緩踏前:「從一開始,只怕是你們的目的就和那些日本人一樣。殺戮,或許才是你們最想要的。」

  「等等!」趙若蘭攔在了兩人中間,望向林野輕語道:「我們真的就只是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以林老爺子朋友的身份。」

  林野怔了一怔:「我說的,你們會信?」

  「我們找到了些頭緒,現在只是缺一根能夠把它們連起來的線而已。」趙若蘭仰起臉蛋,眸子深邃靈動。

  ......

  林野望著遠去的兩人背影,沉默了一會,走到了幾個猛虎隊員的身邊,將他們逐一負進樓房。不遠處,那截光禿禿的軀幹似是血已流盡,只是偶爾,會在寒風裡微微地痙攣一下。

  寢室裡,燈仍大亮著,林野孤獨地坐在房間中央,望著床上隊員們宛若熟睡的臉龐,淚,緩緩流下。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27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亂花

在紐約,最為快捷方便的交通方式,無疑是乘坐地鐵。

  星羅棋布的紐約地鐵,像奔騰在這個城市下的網絡動脈,晝夜不息地為城市的高速運轉輸送著客流。在全美五百多個地鐵停靠站中,紐約就要佔了將近八成,堪稱美國地鐵的龍頭。然而,密集的客運流量,同時也給這裡帶來了極高的犯罪率,強姦、搶劫、兇殺等惡性案件層出不窮,發案率高居全國各地榜首。

  一身輕便仔裝的艾薇兒握著吊環,站在人滿為患的地鐵廂體中,秀眉微蹙,臉蛋顯得有些蒼白。自從訂婚以後,她就已經搬回家和父親一起住。兩人的關係,也比以前要融洽得多,而直達學校附近的地鐵,如今已成了她拒絕父親派車的最好理由。

  站在一旁的巴赤注意到了未婚妻的異樣,擔心地問道:「艾薇兒,你的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艾薇兒咬著下唇道:「肚子有一點點痛,沒關係,很快就沒事了。」

  「肚子痛?吃過什麼變質的東西嗎?不如我們去醫院吧。」巴赤緊張地道。

  艾薇兒臉上微微一紅,白了巴赤一眼:「大笨蛋!不用去醫院啦!你不懂的。」

  巴赤撫了撫她的腦袋,轉頭望向面前靠椅上幾個正大聲說笑的黑人小伙,眼睛慢慢瞪了起來。

  幾人看了看這古怪的巨人,不以為意地繼續閒聊,其中一個身形壯碩的傢伙翻起了眼睛,伸出中指朝巴赤比了比,臉上寫滿了挑釁。

  巴赤衝他們咧嘴笑了笑,掌中拉著的不銹鋼扶手突然慢慢彎曲,一截無聲無息地變成了「凹」字形。

  夾雜著粗口的說笑聲戛然而止,幾個黑人面面相覷了一番,小心翼翼地繞過巴赤身邊,擠進乘客群中消失不見。

  「艾薇兒,有座位了,你快去坐。」巴赤輕輕搗了搗未婚妻,摸出了口袋裡震動不已的移動電話:「喂......」

  艾薇兒走過去坐下,疑惑道:「還沒到站啊!怎麼會有位子......是你的公司打電話來嗎?」

  巴赤收線,點點頭道:「是我哥打來的,一會送你到學校後,我就回公司。」

  艾薇兒笑道:「有委託了嗎?最近聽爸爸說你們的生意不錯,你不用每天接送我的。」

  「唔,也算是委託吧!」巴赤緩緩道,神色間若有所思。

  半個小時後,猛虎總部裡行出了十幾個背著行囊的漢子,行色匆匆,巴赤走在最前面。隊列裡,戈爾森和阿塔爾勾肩搭背,顯得興高采烈。

  ※※※

  皇后區,卡羅蒂亞夜總會。

  推開厚實嚴密的隔音門,急促激烈的電子舞曲立即撲面襲來,強勁的鼓點每次震動間,幾乎要帶著人的心臟一起跳躍。舞池中,鐳射激光將瘋狂舞動著的人群映得叢影班駁。低胸衣,閃亮金屬耳環,濃重眼影,妖艷唇膏,這些裝扮特徵幾乎能在每個女駭身上找到。她們在震耳欲聾的音樂中,亢奮地扭動腰肢,臉上帶著迷離茫然的神情。

  十幾個兜售大麻和軟性毒品的販子在舞池中進進出出,不時用手中的小包物件換回一卷卷的鈔票,生意甚是興隆。大門口和周圍的吧台邊,立著一些膀大腰圓的漢子,目光游移,腰間微微隆起。

  夜總會的上層,呈橢圓形分佈著一間間VIP包廂。有幾處尚未掩起的房門內,清晰地傳出女孩的呻吟尖叫聲,而正在她們年輕肉體上蠕動不休的那些臨時性夥伴,所需要付出的,往往就只是一小包冰毒而已。

  靠近最東側的一間大包廂內,皇后區實力最強大的三個黑幫首領,正坐在寬大舒適的真皮沙發上商議著些什麼。

  「基格爾,你這傢伙不忙著去照顧那些迷人的海洛因,把我們找來究竟有什麼事?見鬼,我可沒那麼好的興趣陪你在這破地方呆上一整晚!有話快說,別老是兜圈子!」一個留著濃密絡腮鬍的男子說道,神色間頗為不耐。

  作為紐約本土幫派的頭目,基格爾並不是那種滿臉橫肉的凶煞漢子,反倒顯得有些文氣。他微笑交疊十指,看著說話的男子道:「維桑特,墨西哥人都是像你這樣沒耐性的嗎?」

  「你他媽的說什麼?」維桑特臉色沉了下來,身後的幾名隨從隱蔽地將手探上了腰。

  「行了,維桑特,今晚似乎並不適合我們相互開戰。」一直坐在旁邊沉默不語的「3K黨」頭號人物佩特羅德低沉地道。

  基格爾示意自己的保鏢退後,舉起酒杯淺淺呷了一口:「直說吧,今天我找二位來,是想能夠達成停火協議,並希望能夠在某些方面可以合作。」

  維桑特怔住,隨即瘋狂大笑了起來:「合作?我們之間合作?你是不是喝多了?」

  佩特羅德擺了擺手,瘦削陰森的臉上神色不動:「維桑特,聽他說下去,我瞭解這個人,不經過反覆考慮的事情,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相信你們也都知道了,關於曼哈頓那邊的情況。越南幫整個被打垮,幾個歐洲幫派也被全部掃平,一股新的勢力正在紐約抬頭。」基格爾晃動著杯子裡的冰塊,慢悠悠地說道。

  「難道你在皇后區混不下去了,要去曼哈頓發展嗎?」維桑特靠上鬆軟的背墊,大聲嘲諷道。

  基格爾憐憫地看了他一眼:「我去查過新進駐唐人街的那股勢力,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一切都是他們做的,但毫無疑問的是,所有曼哈頓南區的地下生意都在向他們交保護費!」

  佩特羅德坐直了身體,沉聲道:「繼續說下去。」

  「說起來非常滑稽,他們居然是一家保安公司,唐人街那邊只是一個分部,而大本營卻就在這裡,在皇后區!」基格爾緩慢地道。

  維桑特吃了一驚:「這怎麼可能?保安公司介入黑幫?他們都是些瘋子嗎?」

  「你的意思,是怕我們都將成為下一個越南幫?」佩特羅德語氣森然。

  基格爾點頭:「非常正確,這些人的底我還沒摸透,但他們的實力卻是不容質疑的。那個唐人街的分部最多就只有幾十個人,目前在曼哈頓的統治範圍卻越來越大!依我看,我們的這些新鄰居遲早也會將皇后區列為目標。」

  佩特羅德沉默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之間停火,然後再聯手幹掉這些人?」

  「不錯,只能先動手,等他們找上門來,只怕是事情會困難很多。」基格爾一口喝掉杯子裡的酒液,重重點頭。

  維桑特眼睛轉了轉,將信將疑道:「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和別人串通好後,設下陷阱想幹掉我們?」

  「我能證明,他說的話至少有一半是對的。」緊閉著的包廂門被大力踢開,一個英挺的年輕人懶洋洋地道。

  包廂內三人的保鏢們紛紛抽出武器,但還未開火就已經被門外襲進的彈雨打得血肉橫飛!

  「對,就這樣,保持著你們的坐姿,非常好。聽話的孩子不會挨打,這句話總聽過罷!」年輕人大模大樣地走進,坐到了沙發上:「很高興認識你們三位皇后區的大人物,希望我沒有失禮的地方。」

  基格爾望著他身後走進的十幾條黑衣執槍大漢,絕望地癱了下來。

  維桑特怒吼道:「你他媽是誰?居然敢幹掉我的手下!我發誓,一定會......」

  突兀而來的高幫軍靴帶著風聲,凶狠地踹上了他的後腦,維桑特直直仆倒在地,鼻樑骨頓時被地面撞得粉碎。又是一記撩腿踢上他的腰肋,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裂聲中,墨西哥人毫無份量般翻起,一支烏黑冰冷的槍管在磕下半排牙齒後,直直捅進了他的嘴裡。

  「你一定會怎麼樣?說話說一半可真不是個好習慣,」年輕人好奇地望著滿臉鮮血的維桑特道。

  「需要我們做些什麼,請您直說。」佩特羅德強自冷靜地道。

  「難怪3K黨要比他們兩個的幫派稍微強上那麼一點,你果然是個聰明人,這樣的話,我們交流起來會比想像中要容易的多。」年輕人打量了他一番,笑嘻嘻地道:「至於墨西哥人,我一向認為他們玩玩吉他還湊合,玩黑幫似乎就不大適合了。」

  維桑特身邊的黑衣漢子獰笑著抬起腳,重重踏下。墨西哥人的頭顱如同熟透了的西紅柿般,爆裂四散開來,包廂內的四處牆壁上頓時濺滿了放射狀的血液腦漿。基格爾望著半個帶著牙齒的下巴跳落到自己身前,像女人尖叫了起來。

  「嘖嘖,你怎麼做老大的?真是沒一點水準。」年輕人搖了搖頭,望向佩特羅德道:「第一次和你們打交道,總得送些見面禮。偏偏我這個人又很窮,所以就只能在人家那裡想辦法了。這墨西哥人手下的地盤,現在屬於你們倆。」

  佩特羅德在虐殺的場景後已是面如土色,哆嗦著道:「維桑特的幫派裡還有幾個首腦,他們的武器配備也很先進,恐怕......」

  年輕人微笑道:「我們會配合擺平這件事,你們倆所需要做的很少,統一皇后區的軍火市場,我來供貨,並且給你們抽成,怎麼樣?」

  基格爾和佩特羅德對視一眼,同時在對方臉上看到了貪婪之色。販賣軍火所能帶來的巨大利潤,比起毒品也不遑多讓,而它的市場卻要遠比後者大的多!

  「先生,您為什麼會找到我們?要知道,在紐約比我們有能耐的人還有很多。」基格爾小心翼翼地道。

  年輕人笑道:「你們是皇后區的地頭蛇,原本是想來警告一下先生們不要打那家公司的主意,我向來比較懶,就乾脆兩件事並在一起。多賣出去兩把槍對我來說,反正也不是壞事。」

  佩特羅德遲疑道:「您和那家公司的關係是......」

  「總之他們沒興趣來吞併皇后區的黑道,你們是多慮了!」年輕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推到兩人眼前:「順便再幫我找找這個人,他欠了我朋友一點東西。」

  ※※※

  卡什大街的一幢旅館內。

  趙平原伸展雙臂,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睡眼惺忪地道:「小蘭,我們什麼時候回家?美國這地方,沒意思透了!」

  正在看電視的趙若蘭抿嘴輕笑:「在家時,吵著要出來。真到了這邊,又想要回去了。阿哥,你怎麼和小孩一樣?」

  「你反正也說事情弄清楚了,不回去幹嘛?這裡的吃住我沒一樣能習慣的,還是早些回去的好。」趙平原在房內踱了個圈,有些不解地問道:「那小子拿出來的破照片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到現在也沒和我解釋過。」

  趙若蘭目光微黯:「那張照片林老爺子在世的時候,曾經拿給我看過一次,說是他的另一個孩子。雖然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但我印象很深,他總是貼身放好,很珍惜的樣子。」

  趙平原笑道:「想不到,那臭小子居然和我們有些淵源......現在老爺子的仇,他也已經報了,我們還留在這不是多事嗎?」

  「我總覺得,這事情不像是他所說的,就只是林辛同一個人那麼簡單。」趙若蘭輕聲道:「那些日本人又怎麼解釋?額其克他們前些天剛查到,那個上次去見瑪法的林家主人,正是日本籍的!」

  「留下來,或許能做些什麼。」趙若蘭望著怔住的兄長,笑容盈盈。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29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新任務

華爾街卡米大廈,猛虎公司新辦公室內。

  「沒有辦法,他就像消失了一樣,我手下的人完全找不到這小子的蹤跡。」索爾斯亞攤開雙手,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

  林野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索爾斯亞先生,希望你能繼續查下去,這個人在哪裡,現在對我來說很重要。」

  索爾斯亞翻起了眼睛,喋喋不休地抱怨道:「你這傢伙,把我當成什麼?真是的,上帝才知道我扮演了一個多麼慷慨仁慈的角色!就連是最低級的情報人員也比我拿得多!要不是看在你們公司還有那麼一點實力的份上,我才......」

  林野打斷道:「對不起,索爾斯亞先生,我想知道這次的委託任務是什麼。」

  「沒人告訴過你,打斷一位高貴女士說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嗎?如果不是為了向你『報告』情況,我會願意親自跑來這破地方?」索爾斯亞氣呼呼地打開筆記本電腦,按動鍵盤:「阿布達拉,四十五歲,沙特阿拉伯王儲,副首相兼國民衛隊司令,委託方要求在他的官邸全天候護衛兩周時間,酬金很高,這傢伙幾乎比國王還要有錢。」

  「他身邊有國家軍隊,要我們去幹什麼?」林野望著屏幕裡那個披白紗頭巾,留著濃密八字鬍的中年男子,略有些不解的問道。

  索爾斯亞輕咬著食指,神色嚴肅起來:「據說是『暗夜』的人受了委託,將要去刺殺這位王儲。他身邊什麼都不缺,就是沒有一支像我們這樣的專家隊伍。」

  「暗夜?專職做這個的?」林野低沉問道。

  「唔,也不能怪你沒聽過這個名字。事實上,在保安行當裡,知道暗夜的人並不多,而吃過他們苦頭的卻大有人在。」索爾斯亞沉吟著道:「極其專業的殺手組織,同行中最頂級的水平,神秘而強大。收費也是世界上最高的,據我所知,裡面很是有些古怪的傢伙。」

  林野緩緩道:「強大的人,總是會遇到適合他的對手,向來如此。」

  索爾斯亞欣賞地注視著他:「你的自信心和野心一樣旺盛,在年輕人身上,這很難得。我唯一想說的是,這次的委託非比尋常。和『暗夜』打交道,我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之前的交手記錄,是他們勝出。」

  林野直視著他,目光清澈澄淨:「索爾斯亞先生,您挑選猛虎的原因,應該不會是緣於我的自信心。」

  索爾斯亞得意洋洋地道:「我手裡沒有任何有關於『暗夜』的資料,相反,他們對於我的一些合作者卻是瞭如指掌。不過,現在這種狀況大概可以持平了,猛虎公司是新手,卻很強大。現在,你們是我手上對付『暗夜』最犀利的一張王牌。」

  「委託時間?」林野簡單地問道。

  「明天你們就可以動身,拿著委託信去那個遍佈著美女和黃沙的國家。」索爾斯亞矜持地微笑道:「就這樣吧,隨時保持聯繫,我還有個約會。祝你們好運,可愛的小老虎。」

  林野望著他搖曳遠去的背影,將視線投向了桌上的一面小相框。

  那是唐人街分部劃出之前,猛虎公司的一張合影。人很多,照片卻很小,遠距離拍攝下,後排有些隊員的面容有些模糊。

  林野怔怔地望著那些正在衝他微笑的熟悉臉龐,幾個名字緩緩流過他的心田。

  在西伯利亞時,林野以各種殘忍的手段,將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痞子惡棍們訓練成了強悍的黑市拳手。在那之後,他以為,與他們之間已劃上句號。在付出了難以想像的艱辛後,他們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然而,林野自己也沒有想到,拳手們會在有一天,又回到他的身邊。一如山谷時般,他們說話粗魯,舉止野蠻,與自己相處時,帶著敬畏依賴的神色。

  就是這些被大多數人視為渣子的漢子們,粗鄙不堪的外表下,卻湧動著真摯而鐵血的情感。他們默默地,竭盡全力地去為猛虎做任何一件事情,甚至為之付出生命。

  林野失去了短暫擁有的親人,依舊孑然一身,孤獨而冷漠。而現在,不知不覺間,他的身邊有了同樣值得去珍惜的東西。在這個桀驁冷血的年輕人心裡,他們已是他的親人。

  ※※※

  十九雙烏黑锃亮的軍靴,穩穩地踏上了凍結髮硬的黑色土壤。

  身後海面上的快艇在發出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後,激起雪白飛濺的浪花,急速開走。

  戈爾森在凜冽的寒風中環視著眼前這個小小的島嶼,疑惑地問道:「教官,這種地方真的有委託?難道是來保護愛斯基摩人?」

  阿塔爾顯得有些好奇:「他們用什麼結帳?不會是魚吧?」

  「跟我來就知道了,應該是小蟲子。」巴赤神秘兮兮地道,大踏步向前走去。

  阿塔爾一時腦中七葷八素,苦著臉道:「隊長,我的小弟弟現在凍得比手指大不了多少,一下子回到這種氣候還真不習慣,阿嚏!」

  戈爾森瞪了他一眼:「他媽的!要不是為了你這小子,我會被調回總部?現在能在這兒?沒想到教官會公報私仇,早知道那天晚上多灌他一點......」

  兩人帶著十幾個隊員,遠遠跟在了巴赤後面。

  巴赤似是對這裡極為熟悉,逕直走向小島東側。

  戈爾森心不在焉地打量著周邊,密佈在地表的厚厚苔蘚使得他的腳步有些打滑,一隻白色大鳥撲扇著雙翼,輕盈地落在不遠處,好奇地打量著隊員們,半點也不怕人。

  戈爾森罵罵咧咧地拾起塊卵石,正要擲出時,身邊茂密低矮的北極柳叢裡,嘩然一聲大響,跳出了只全身長滿黑毛的動物。

  十幾把轉輪火器幾乎同時指住了那動物,槍機拉動聲一時不絕於耳。

  「這......這他媽是什麼?」戈爾森打量著眼前的動物,幾乎尿了褲子。

  阿塔爾顯得有些歇斯底里:「不許動!真主在上,敢動一動我就幹掉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他的話,那只體毛茂盛,長著一張鱷魚般利嘴的動物吱叫了幾聲,人類般直立,乖乖舉起了前肢。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30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紅沙漠(上)

沙特阿拉伯王國的行政首都利雅得,如同一朵倔強綻放的荊棘花般,傲然矗立在浩然無邊的紅沙漠中。

  這座阿拉伯世界最著名的花園城市外圍,是一片綠洲,有著廣闊的椰棗林和潺潺清泉。乾燥酷熱的氣候,帶來滾滾財富的黑色石油,象徵聖戰和自衛的彎刀,古老的伊斯蘭教,所有的一切交織在一起,構織了它獨特而神秘的面紗。

  猛虎公司的三十二人護衛隊伍,剛下飛機,就被阿布達拉王儲派來的國民警衛隊接走。近十輛嶄新悍馬組成的車隊極其囂張地自機場高速開出,捲起一路滾滾煙塵。

  林野坐在第一輛車上,穿著和隊員們同樣的制服,整個人在通體的黑色中,顯得冷漠而鋒銳。後排座位上,楊滅正透過車窗打量著外面的異國風情,神色輕鬆。安東尼奧燃起了一支煙,裊裊而起的青霧中,臉上隱隱帶著古怪笑意。

  自上次總部遭襲後,他和胡恩不眠不休地忙碌了兩天。如今的那幢六層樓房內外,各處角落裡遍佈著電子監控和自動瞄發火器,赫然已成了一個張開血盆大口,隨時準備吞噬的死亡陷阱。

  地下室裡,胡恩的那些成品已經完全在這次大裝配中消耗殆盡,而那些新近運來的軍火木箱仍整整齊齊地堆放在那裡,似乎在等著他去改裝。在得知這次的委託方是沙特王儲時,這個矮小的黑人漢子眼前,立即閃過了蒙著面紗的阿拉伯女郎,直樂得差點沒鳴槍歡呼。

  然而,就在胡恩興沖沖地哼著小調,往背囊裡塞剃鬚泡沫和避孕套之類的小玩意時,林野恰巧路過他的寢室,淡淡地問了句:「我要的東西做好了沒有?」

  胡恩無奈而絕望地停止了打點行裝,灰溜溜地一頭鑽進地下室。安東尼奧每次想起他當時臉上欲哭無淚的表情,就忍不住肚子要笑痛。

  除了摩登高聳的樓廈,利雅得的街邊也有著傳統式樣的鐵棚商店。身著長袍,戴方格頭巾的男人們,和穿著從頭罩到腳跟的寬大黑袍,裹起秀髮,只露出美麗眼睛的女人們穿行流連,喧鬧非凡。車隊橫穿過熙攘的市區,直開到了王宮和親王們的宅第區——利雅得西部的納西裡耶。

  在警備森嚴的進口處略作停留後,車隊緩緩馳入這塊約8平方公里的城中城。一路上,精緻著色的混凝土結構建築群間隔林立,從仿摩爾人風格到現代歐洲式樣的應有盡有。林蔭大道縱橫穿插於一座座宮殿、別墅和花園之間,樹影婆娑舞動,路邊芳草青蔥,奢華與幽美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在這裡似乎已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行駛了大約十五分鐘後,車隊停在了一處圓頂金黃色的巍峨宮殿前,高聳厚重的大門開處,兩個戴著貝雷帽的軍官快步行了出來。

  「林先生?你好,我是穆罕默德.雷薩姆,國民警衛隊上校,負責配合你們這次的護衛行動,希望合作愉快!」其中一名高個軍官仔細看過林野的委託書及證件後,微笑著伸出了手。

  林野勉強聽懂了他蹩腳的英語,抬手與其相握:「你好,從現在開始,我們將接管這裡的各處警戒,包括王儲的貼身護衛。所有我的人,你們沒有任何權利調配,暫時就只有這幾點要求。」

  雷薩姆笑道:「完全沒有問題,我們已經接到過命令,要竭盡全力地配合貴公司。至於武器,我們可以提供全世界最前進的各類槍械,您可以詳細地列一份清單,我會馬上去辦。」

  「不用,我們帶來了配備。」林野揮手,猛虎隊員們紛紛下車,其中一輛悍馬被卸下幾隻沉重的木箱後,車身頓時往上彈了不少。神通廣大的索爾斯亞提供了軍方簽證,那些威力強大的火器一路綠燈地運進飛機貨艙,與他們一起來到了沙特。

  宮殿的圍牆很高,算上架設的電網幾近六米。院落裡赫然架著兩挺蘇制7.62毫米SG43重機槍,幾乎有近百名戎裝整齊的士兵在游弋巡邏,神色間如臨大敵。一個猛虎隊員看著他們身上挎著的傑帕德-2000,無聲地笑了笑。

  雷薩姆喚過守衛低低吩咐了幾句,推開爬滿黃金的大門扶手,引著林野走進宮殿底層。狹長的走廊間,鋪著厚實的暗紅色波斯地毯,兩旁牆上所掛著的油畫,足以令得世界上任何一個博物館館長為之汗顏。

  穿過深深的走廊,近千平方米的寬闊大廳出現在眼前。低低的咆哮聲傳來,雕滿精美古樸花紋的粗大立柱邊,幾隻碩大的黑豹正將頸中鐵鏈掙得筆直,碧油油的妖異眸子牢牢望定兩人,齜出森森利齒,作勢欲撲。

  大廳正中,搭著一個類似於鏤空帳篷的傳統阿拉伯紗帳,巨型的水晶吊燈輝映下,帳內擺設著的鎏金的雕花酒具,鏤花的銀質器皿,幽幽閃著柔和的光芒。

  紗帳的幕簾低垂,帶著華麗刺繡的舒適軟榻上,半倚著一個鷹鼻深目的中年男人,他的眉毛寬闊濃密,嘴唇極薄,臉上隱隱帶著絲傲色。身邊,幾個少女正低低吟誦著古蘭經,語音清婉,悠揚若夢。

  雷薩姆遠遠站定,端正地行了個軍禮:「殿下,保安公司的人到了。」

  中年男子略微頷首,兩道銳利之極的目光投向了林野,開口英語極為流利:「你就是那個『上帝之手』所推薦的人?」

  林野平靜地迎上他的視線:「我姓林,阿布達拉先生。」

  「你,還有你的人,對這次委託有幾成的把握?換句話說,你們值得我去相信嗎?」阿布達拉王儲冷淡地問道。

  林野神色不動:「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向來不是我的風格。如果您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我們將會很無奈地收取違約金,然後走人。」

  「你很驕傲,甚至有些狂妄。」阿布達拉臉上浮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驕傲來源於實力。」林野淡淡地道。

  雷薩姆心中叫苦不迭,敢這樣和阿布達拉王儲說話的人,以前也曾有過,但那些王公大臣們後來無一例外地被鋒利彎刀割去了頭顱。

  阿布達拉王儲微微一怔,突然大笑起來:「很好,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說說看,你準備怎麼做?」

  「我的人已經接管了這裡所有重要位置的警戒工作,您的24小時貼身護衛將由我來負責。」林野簡短地回答道。

  「我可以調動半個國家的軍隊,但卻找不到一個像樣子的侍衛,這是找你們來的最大原因。」阿布達拉緩緩道:」那些人之前來過一次,我恰巧那天晚上去了別處寢宮,他們殺了這裡所有四十七名警衛,沒開一槍。」

  「的確很強大,但還不至於無法應付。」林野平靜地道。

  阿布達拉自嘲地笑道:「我代表著王國的形象,總不至於住進軍營裡去。現在外面的那些,是新調來的特種部隊,我也是今天才住回這裡。部下們找到了那『上帝之手』,這已經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後一個辦法。」

  林野略感到了一些疑惑,但並沒有開口。

  阿布達拉敏銳捕捉到了他臉上的神色,揮退雷薩姆和侍女們後低沉地道:「這段時間我半步也不能離開利雅得。我的兄長,也就是這個國家的國王法赫德,現在病情相當嚴重,最樂觀的估計活不到兩周時間。可能繼承王位的,有兩個人選,我是其中之一。」

  「權利之爭,本來就是這個世上最殘酷的事情之一,我能理解。」林野毫不意外地道。

  阿布達拉讚許地點頭:「我無法放棄成為國王的誘惑,而那個親愛的兄弟也不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現在大家都在拉攏勢力,這段時間對我來說,很重要。」

  林野平淡地道:「或許,你可以在他之前幹掉對方。」

  「我也很想,但可惜卻找不到他的半點蹤跡,唯一知道的就是他還在首都。」阿布達拉遺憾地道:「從小到大,他遠比我狡猾的多。」

  整座宮殿的各處制高點和咽喉要道處,已經完全由猛虎隊員接替。那些被換下來的崗哨們無奈地被擠到了別處,一時間院落裡人滿為患,甚至連酒窖的門口,都站了兩個一臉尷尬的士兵。

  楊滅背著他的長槍,開始旁若無人地在宮殿的高層上遊蕩,尋找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狙擊點。在推開扇扇房門後,王妃和侍妾們的尖叫聲也隨之響徹了整座宮殿。

  兩個管家模樣的男子跟在安東尼奧的屁股後面,滿頭急汗,臉色隱隱發青,幾乎已經快要哭了出來。這個白人老頭在他看中的每處地方鑽孔,然後裝上微型攝像頭,不管那裡是精美的漢白玉浮雕,還是有著豪華裝飾的牆體。那幅價值昂貴的《伽塞醫生的肖像》邊,如今掛著一架翅膀上貼著跳跳虎圖案的玩具飛機,凡高要是還能活過來,只怕是要被伽塞醫生的新夥伴氣得再死一次。

  阿布達拉在聽到面無人色的管家報告以後,對這些新守衛的出格行為不以為意,似乎身邊的年輕保安首領,現在已經獲得了他極大的信賴。

  夜晚,興致高漲的阿布達拉王儲,帶著他的十幾個女人,為來自遠方的保護者們舉行了盛大的晚宴儀式。然而,參加宴會的,就只有林野一個人,理由只是因為,他現在是王儲的貼身護衛。

  阿布達拉對猛虎公司表現出的敬業頗為讚賞,宴會間特意召來了一些利雅得最頂級的舞姬。

  激情撩人的音樂聲中,身披白紗的阿拉伯女郎美目流盼,酥胸高聳,半掩半露。臀部飄垂著一條條綢帶,腹部透明的薄紗露著肚皮,裸腿、赤足,手持金屬夾片,腰胯旋轉抖動,極盡挑逗之能事。

  阿布達拉望了眼漠然切著烤小羊腿的林野,有些疑惑地道:「林,肚皮舞在西方世界都是非常有名氣的,你難道不喜歡?」

  「不是,很好看。」林野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桌上,似乎面前的盤子要比那些舞孃們好看得多。

  阿布達拉在這個冷漠桀驁的年輕人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不禁微笑道:「特有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你們的這種自制能力嗎?在門口的那兩個守衛,從宴會開始就沒往裡面看過一眼,連動都沒動過。」

  林野安靜地注視著他,淡淡地道:「能活下去並照顧好親人,對我或是他們,就已經足夠。」        

  「爸爸,您怎麼又在家裡亂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遠遠自宮殿門口道。

  「蘇萊卡,我的小淘氣,快過來見見客人。」阿布達拉站起了身,笑容滿面。

  林野隨之起身,一個身材高挑,臉上蒙著薄薄面紗的女子正向他們走來。燈光輝映下,娥眉淡掃,一對明亮的眸子清冷絕艷,竟是美得無法描述。

  林野方一接觸到那雙眼睛,胸口就如同被柄大錘重重砸下般,轟然大響,眼前一陣發黑,竟是身形搖搖欲墜。昏昏沉沉中,一個聲音在心中狂吼:「是她,竟然是她!」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32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紅沙漠(中)

金碧輝煌的宮殿大廳裡,音樂仍在繼續。柔和輕灑的燈光下,女郎們舞姿曼妙,引人遐思。

  阿布達拉滿臉溺愛地拉著那女子的手,來到林野面前:「林,這是我最小的女兒,蘇萊卡。在利雅得的女子大學裡就讀法律系,當然,這些天暫時休學,她是我最寶貴的財富。」

  蘇萊卡的身上,穿著件極少見的淺藍色真絲長袍,蒙面紗巾卻是黑色。她注視著林野伸出柔荑,嫣然一笑:「您好,很高興認識您。」

  林野怔怔直視著那雙明若秋水的眸子,木然伸手,低聲說了句話。

  蘇萊卡微怔:「對不起,我的英語並不是很好,能不能再說一遍?」

  「沒什麼,我剛才說的,不是英語。」林野強自移開了視線,神色黯然。

  「您是新來的警衛首領嗎?我父親的安全可要拜託你們了。」蘇萊卡鬆脫手,略有些驚訝地道:「先生,您的手很冷,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林野澀然笑道:「我很好,謝謝。」

  蘇萊卡禮貌地向他點頭,挽起父親的手臂走到一邊。

  林野默默地站在一邊,目光注視著她的背影,神色間,痛楚竟似難以自制。

  夜色已深,宮殿內外寂然一片。兩個守衛在院落一角的猛虎隊員雕像般沉默佇立,黑色的無線耳麥線隱伏在領口,手中機簧大張的轉輪火器,正在燈光下泛著森然光芒。

  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遠遠走近,腳步沉穩有力。

  「老闆!」兩個漢子收槍行禮,身軀剎那間繃得筆直。

  林野直走到他們面前,語氣溫和:「還習慣嗎?我記得你們倆是第一次出任務。」

  其中一個牛高馬大的漢子吼道:「報告老闆!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槍戰我們不會輸給任何一支正規軍隊!拼拳頭他們更不行!」

  林野看著遠處幾個正聞聲鬼祟張望向這邊的隊員,一時有些哭笑不得:「行了,記住我在路上交代過的話,這次的敵人有些不同,照顧好自己。」

  看著他漸行漸遠,走向院落的另一端,旁邊的漢子火冒三丈道:「你他媽的是豬嗎?老闆問習不習慣,你卻嚷嚷著自己的拳頭硬!干你娘的!硬得過老闆?!他都快一個月沒和我說過話了,這下可好!全被你小子搞砸了!」

  先前回話那漢子裂嘴傻笑道:「嘿嘿,我當時腦子稀里糊塗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宮殿高處的塔頂閣樓內漆黑一片,楊滅坐在窗邊,嘴裡胡亂哼著小調,正舉起夜視望遠鏡四下觀望。M40A1斜靠在他身邊的牆上,宛如最忠實的夥伴般,在黑暗中,沉默而安靜地聆聽著。

  「老闆,你怎麼來了,不用去陪那大鬍子?」腳步聲從門口傳來,楊滅沒有回頭,微笑著道。

  林野走到他身邊站定,聲音沙啞:「抽點時間四處看一下,安東尼奧在哪裡?」

  楊滅推了推眼鏡:「可能躲在哪個角落裡搗鼓炸彈吧?這次據說全是遙控的,光是安裝那些電子監控,我就看他連著忙了四個多小時。」

  「他做事向來讓我很放心,你同樣也不輕鬆,辛苦了。」林野緩緩點頭,轉身舉步。

  楊滅看著他的背影即將隱入暗處,猶豫了一會道:「老闆,你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

  林野腳步頓住,沉默良久,澀聲道:「王儲的女兒,很像是我要找的那個人,但是,卻無法肯定。」

  窗外的夜空很清,星星很少,幾乎沒有雲,楊滅怔怔凝視著那彎淒冷的殘月,緩緩道:「小的時候,我家的隔壁,住著一個女孩。她臉上有一些雀斑,長得不算好看,沒事總是喜歡找我玩。表面上,我對她很凶,心裡卻其實一直很喜歡。

  林野沒有回身,石像般默然。

  「我一直都記得,那天搬家的卡車在開,她在後面邊跑邊哭,腿上因為跌破而出血。這些場景,直到今天彷彿還在我的眼前。我在監獄時的日子過得很苦,但每當晚上夢見她,第二天就很開心。」楊滅俯身拎起他的長槍,輕輕撫摩槍身:「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去做,只要能把那姑娘帶回去,哪怕是殺光這裡所有的人也無所謂。」

  楊滅直直注視著林野,語氣漠然:「因為,我們心裡最美好的東西,絕對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蘇萊卡這幾天過得很不習慣,那個束著黑色長髮的年輕人寸步不離跟在王儲身邊,就連在她想單獨與父親相處一會,也不被允許。而新來的守衛們對這位公主傲不為禮的態度,更是讓她微感惱怒。

  林野每天晚上依舊會在交接後例行巡視,猛虎隊員們的狀態都很好,特別是在他固定會來的那半個小時,每個固定崗哨的站姿幾乎堪比國家儀仗隊。

  安東尼奧幾乎是全天候的坐在底層的一間小屋裡,幾十部顯示器將他圍在當中,使得這個本來就不大的空間更顯狹窄。

  和他一樣,楊滅如同一個固執而耐心的垂釣者般,抱著那桿M40A1,寸步不離地守伏在塔頂閣樓,身邊的地上,擺滿了黑黝黝的彈匣。

  時間流逝地很快,也很平靜。然而,當林野又一次巡視的時候,卻發生了一點意外。

  宮殿的最高一層,是皇妃和公主們住的地方。直走過這裡,爬上一條狹長的樓道,就到了圓頂的塔尖所在地,而楊滅的狙擊點,正在那裡。

  林野剛從塔尖走下時,耳邊就隱隱聽到了一聲尖叫。

  幾乎是直覺般,林野疾掠過大半個橢圓型的樓層,一扇漆成桃紅色的房門在砰然悶響後,已被他的利腿撕得四分五裂!

  直破三處房門後,臥室的床上,一個裹著浴巾,酥胸隱現的女孩正滿面驚惶地望著他,濕漉漉的滿頭秀髮下,一張臉蛋冷艷絕倫,極為動人。

  林野望著她長長睫毛下那雙似曾相識的美眸,以及中東女子獨有的面容特徵,竟一時怔在那裡。

  「快把它弄走!」蘇萊卡掩住胸前浴巾顫聲道,神情已是泫然若泣。

  林野望向床邊的地毯,一隻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蟑螂,正在那裡得意洋洋地爬動。

  直到林野把那醜惡的小東西擲出窗外,蘇萊卡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身處的窘境,急忙拉過毯子蓋住自己,羞惱地道:「你進來幹什麼?!快出去!」

  林野面無表情地轉身出門,連半個字似乎也不想說。

  望著地上四裂的房門碎片,蘇萊卡皺了皺小鼻子,低聲道:「怪物......」

  院落裡,一隊國民警衛隊的流動哨正在四處游弋,步伐整齊,神色間甚是警惕。前任守衛的下場,他們比誰都要清楚。

  然而,警惕心似乎並沒能讓他們擺脫獰然襲來的厄運。在轉過宮殿的東側角時,一團雪花也似的白色光芒,帶著微不可聞的低低呼嘯聲,從後方直斬而過,在空中輕盈迴旋後沒入暗處不見。血光暴現中,整隊八人,頭顱俱是一飛沖天!

  圍牆的一角,近米厚的混凝土牆身突兀地緩緩凸起,隨著拇指粗細的龜裂紋路不斷四散延伸,碎屑雨點般刷刷紛落,大塊的牆體猛然崩裂,黑漆漆的破洞處,一高一矮兩個漢子已是跨了進來。

  超過五十柄火器在瞬間瘋狂怒吼,密集的彈雨帶著尖利的嘯叫疾襲而至,剎那間已是籠罩了兩人週遭的所有空間!

  高聳的牆頂上,一個極為矮小的黑影縱跳如飛,行動間竟似視那集結的電網如無物。低喝聲中,那團雪芒自他手中發出,盤旋疾飛,直射火力最密集的幾桿轉輪機槍處!

  粗壯高大的漢子抬起雙臂護住頭臉,身軀各處「當當」連響,火花四濺。身邊那人身形單薄,雙手伏地,避過彈流,軀體如昆蟲般游動爬行,以極其迅捷的速度直撲向內宮大門。

  雪芒猶未近身,森然的青光已將幾個猛虎隊員的臉龐映亮!「砰!」一聲清越悠長的槍響劃過,雪芒瞬間暗淡隕落。楊滅傲然立於塔顛,M40A1已如惡魔的厲眸般,帶著凜冽的死亡氣息,瞄向那牆頂上的矮小黑影。

  以匪夷所思方式移動的那人一路急進,噴發的火雲在他身後幾乎將整條走廊摧毀。衝擊波的強流下,他的身軀猶如風浪中的小舟般顛簸起伏,爆炸激起的牆屑碎片蜂群般襲過半空,他低伏著頭,四肢划動更疾,猶如地獄岩漿中爬出的一隻邪惡魔蠍。

  院落燈光下,赫然可見那魁偉大漢在彈雨的疾襲下連連後退。直靠至牆邊時,他猛然間抬頭狂吼一聲,身軀微蹲,大力彈起,竟如同一隻巨猿般躍過院落,手足並用,沿著內宮牆體直攀而上。

  6.57公斤的槍身微微彈動,後座力使得楊滅的上身震了一震,一枚M118彈頭呼嘯而出,旋轉著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波紋,親吻上了矮小黑影胸腔左側,毫無懸念的,那具高速移動中的身軀如同徒然間撞上了一堵無形牆面,軟軟向外栽落。

  蠍子在樓道階梯處頓住了身形,六架發出「嗡嗡」聲的模型飛機自各個方位將他圍起,機翼上的卡通圖案似乎正在對他冷笑。

  魁偉大漢反手護住後腦,單臂連攀,動作矯若猿猱,片刻之間,已是到了頂層。楊滅聽到無線耳麥中呼叫,探出半個身體,槍口已森然移下。那大漢窺見動靜,突然側身橫撞,玻璃碎裂聲中,整個人已是由窗戶突入宮殿內部。遠處,一團雪青色的光芒寂然乍現,直射楊滅!

  低伏於地的那單薄漢子四肢急速撐起,在刻不容緩間讓過了機群的一次交叉攻擊。兩架模型飛機互撞引發的強烈爆炸中,他整個人斜刺附上遠處垂直牆面,游弋遠去,情形詭異無比。

  M40A1砰然擊發,不到十米遠的光團被擊破,楊滅看著遠端牆頂上再次出現的那個黑影,探手拾起身邊的另一支彈匣。

  兩個剛剛衝進公主房間的警衛隊士兵猛烈開火,傑帕德-2000每分鐘一千二百發的射速使得他們很快清空了彈匣。然而,那個穿著一身似皮非皮古怪黑甲的大漢,卻若無其事的直走過來,將他們一手一個拎起,轟然對撞。

  蘇萊卡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頭顱破裂時噴灑而出的粘稠液體,淡藍色長袍下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真主安拉絕不會寬恕你!」

  魁梧大漢有些訝異於她所表現出的勇敢,甩手扔下兩具屍體,大步走近,揮拳,呼嘯勁風已是將女孩臉上的半邊面紗高高捲起。

  王儲房間的門,大開著,牆面上游近的那漢子緩緩落地,直立走進。屋內,一個眼神如刀鋒般冷銳的年輕人佇立在那裡,神情淡定。

  「這樣鬆散的防備還真是讓人無趣。作為索爾斯亞的合作者,你們不該就只有小學生的水平。」漢子徑直走到年輕人面前站定,身上的黑色甲衣微泛著黯淡光芒。

  林野漠然道:「我的手下接到過命令,不得正面對敵。現在看起來,這樣做是正確的,你們比我想像中還要強。」

  漢子的碧眼中殺氣隱現,冷冷地道:「阿布達拉在哪裡?如果答案令我滿意,你可以不用受一點折磨,安靜地死去。」

  林野面無表情地抬手,輕勾:「沒有答案,不如我們開始。」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32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紅沙漠(下)

 面紗輕揚間,那大漢似是被蘇萊卡的絕美容顏所攝,拳頭竟是頓在空中揮不下去。

  嘈雜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大批的警衛隊士兵衝進屋子。魁偉大漢心念微動間,探手將蘇萊卡拎起,向窗外縱出。風聲呼號中,兩人急墜而下,灌入口鼻的強勁氣流幾乎讓蘇萊卡為之窒息,離地面極近時,她身上一輕,卻是被那大漢向上拋去。

  「轟!」魁偉漢子重重落地,腳下的兩塊石板已然龜裂震碎,高速下墜產生的巨大力量似乎對他毫無作用。抬手接住輕輕落下的蘇萊卡,漢子雙腿微曲,彈跳而起,直躍過圍牆上的大洞消失無蹤。包括猛虎隊員在內的所有守衛一時間武器紛紛啞火,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幾乎已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牆頂上那人壓力驟輕,低笑聲中兩團光華脫手,疾射向高處塔頂,身形展動向外側翻去。就在他緩緩落下,身軀即將完全被牆體所掩蓋的瞬間,一枚六道尾翼的破甲彈帶著淒厲嘯聲,由後腦直射而入,絞飛了他的小半個頭顱。

  楊滅在扣動扳機的那一剎那,上半身急向後仰,手中槍身直豎。那左右弧線襲來的雪芒幾乎是與此同時斬到面前,「當當」兩聲脆響,雪芒略微一頓後,旋轉著劃過他堪堪仰下的額邊,深嵌入壁。

  楊滅前額上縱向開了道長口,皮肉向兩邊翻起,血流披面。他任由鮮血激湧而出,不作理會,就只是怔怔看著手裡M40A1斷裂的槍管,目光痛惜。

  王儲的屋子裡,已是滿目瘡痍。遍地皆是破裂粉碎的木具電器,各處牆壁上密佈著深深凹下的坑洞,放射狀的裂紋延伸四處,簌簌地往下掉著碎屑粉末。

  主臥房和起居室之間的牆,赫然已經崩塌了半面。近兩百平方米寬闊的大臥房內,如同被龍捲風掃過般,已被夷為了平地。王儲那張可以睡下十幾個人並自身顫動的懸磁浮床,化為了一堆價值昂貴的碎片,委屈地堆積在牆邊角落。

  所有的燈光已完全熄滅,房間內很暗,一縷淒冷的月光自破裂的窗外投入,將屋內靜靜對峙的兩具身形染上了層幽幽青光。

  林野低沉而悠長地呼吸著,胸前血跡斑斑,似是受了不小的傷害,黑暗中,他的眸子亮得像兩盞燈。

  正前方的地上,那金髮碧眼的漢子正在大口嘔血,那具黑甲的胸腹處,已陷下了無數淺淺凹痕。

  「你所說的折磨,在哪裡?」林野冷漠地道。

  金髮漢子緩緩伏地,仰首直視林野:「你的確很有實力,可惜的是,還沒有足夠驕傲資格!」

  「噼啪」的骨節爆響聲中,他後肢牢牢釘在地上,整個上半身卻極其詭異地自地面抬起,漸漸向後彎曲。在到達了一個難以想像的角度後,身軀猛地向前疾射而出,竟如開弓利箭般帶著厲厲尖嘯!

  林野抬臂格擋,對手的攻勢極快,刀刃也似的雙手舞起一片虛影,力量更是大得匪夷所思!

  急促密集的撞擊聲大起,雙方掌臂硬撼,林野暴退疾擋,金髮漢子的速度似乎更快,電光火石間兩人一退一進,身形幾乎已緊貼!

  林野腰身突兀向後一折,對手掌緣堪堪劃過他鐵石一般的胸膛,頓時血光迸現!直從對手身上掠過的金髮漢子忽覺腳腕一緊,身形立時在空中頓住,大力傳來,整個人已是被一擲而出,直直向後飛起,去勢快極!

  轟然一聲大響,磚石紛落,金髮漢子撞塌了塊兩米見方的牆體,直直跌落地面。急噴出一口鮮血後,他簌簌爬上牆身,身軀急速游動,宛若巨蠍疾行。

  林野冷眼看著遠處天花上攀伏的對手,負手而立,不動如山。

  遠處隱隱一聲奇異呼哨傳來,那金髮漢子神色微變,恨恨地盯了一眼林野,軀體倒退,隱入暗處不見。

  望著對手猶如鬼魅般消失無蹤,林野胸中一股熱流再難抑止,直衝喉頭,仰天噴出。

  漠然拭了下嘴角邊的血漬,林野走到臥房的西牆邊。輕觸機簧後,一道十五英吋的純鋼暗門移開。內室中,阿布達拉王儲正安然站立,臉上沒有半點驚惶之色。

  院落裡的槍聲早已止歇,除了那些血淋屍體和牆體上的那個大洞外,一如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般,在夜色中寂然一片。

  林野拾起跌落在角落裡的無線電耳機,低語了幾句,神色漸漸變得陰沉起來。

  「楊滅,安東尼奧,過來王儲房間。」林野簡短地道。

  兩人在門口不期而遇,楊滅面上儘是乾涸血漬,傷處猙獰翻開,模樣極為可怖。安東尼奧臉色鐵青,濃眉緊鎖,那隻大蠍子顯然讓他的心情惡劣不堪。

  「從今天開始,院落裡的隊員全部撤回,把王儲換到另外一間有暗室的房間去,一步也不許他出來!」林野直視二人,神色平靜:「三天之內我不回來,就帶著兄弟們回美國去,放棄這個任務!」

  安東尼奧冷漠地道:「老闆,您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那個不是我們的保護目標。就是親眼看著她被綁走而不採取任何措施,也沒有任何人能說您些什麼。」

  楊滅卻緩緩道:「這裡交給我們,你要小心。」

  林野深深看了他們一眼,身形一掠一折,已是自窗戶內直射而出!急墜而下中,他單手在一路上連搭窗沿,如一縷黑煙般輕巧迅捷地落在院落裡。

  阿布達拉王儲震驚地走到窗前,看著他自牆體的缺口處一閃而沒,扭頭望向身後兩人,眼神中儘是疑惑。

  「蘇萊卡公主被帶走,老闆去追了。」楊滅將王儲自窗前拉開,淡然道。

  「你說什麼?我的女兒?」阿布達拉面色大變,怒不可遏地咆哮起來:「我要調動軍隊!就算是把利雅得翻個底朝天,也得找回蘇萊卡!」

  楊滅目光投向窗外,臉上露出古怪神色:「依我看,您只需要等,就已經足夠。老闆心裡的東西,沒人能碰的......」

  一隻土黃色的大鬣蜥緩緩爬動,脊背上鱗刺如刀,根根聳立。游弋到腳下那具森森白骨的眼窩處時,它突然豎起頭上肉冠,警惕地望向沙丘下。遠處,一個人影正在急速奔馳,身後捲起滾滾沙塵,蜿蜒若龍。

  血色朝陽,自遠端地平線下戰慄了一下,慢慢掙出了頭。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赭紅沙海,在腳下似乎馳之不盡。林野身上的黑色制服已被纍纍塵土覆滿,身後的長髮在風中扯得筆直,遠遠望去,猶如一道疾劃過大漠的黃色閃電。

  攀上一座寂然高聳的沙丘,林野頓住身形,低沉急促地喘息著,臉上汗水和塵土膠結,形成了厚厚的土枷。他的嘴唇已經乾燥開裂,血漬班駁,黑髮披散在肩頭臉側,形貌顯得極為狼狽。而那對明亮的眸子,卻依舊冷漠而鎮定,遠遠眺望著前方東南側。

  將近四個小時的高速奔襲,強悍如他也感覺到了體能的極度枯竭。依靠敏銳嗅覺一路追出利雅得城門時,林野並未想到,敵人的速度竟會與自己不相上下!

  敵人似是已知被追蹤,行動愈疾,林野銜尾直追,雙方一前一後遠遠相隔,在無邊無際的紅沙漠上兜起了圈子。

  林野遠眺著前方,長吸了一口氣,疾衝而下,腳步間略為虛浮。敵人後勁綿長,與自己的距離已越拉越遠。再追下去,只怕這妖異的赤色沙海中,會再多上一具乾枯屍骸。

  然而,林野目光漠然,如同一隻嗅到血腥味的孤狼般,機械而竭盡全力地急馳著,竟似半點也不將自己的生命放在眼裡。

  一處隱秘的沙旋緩緩流動,林野右腳堪堪踏進,頓時直往下陷去。身邊,粒粒細小的沙子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芒,似是在召喚著他安睡長眠。

  林野喉間低吼一聲,眼中如困獸般流露出不屈之色。身體深蹲,左腿猛地彈直,沙雨蓬飛間,整個人竟是一飛沖天,躍出十幾米開外!

  突兀而來的變故讓林野極為驚訝,自惡魔島回歸後的幾次近戰,讓他覺得身體較之以前更為靈敏迅捷,但像今天這種情況,卻還是第一次發生。

  猶豫了一會,林野嘗試著蹲下右腿,跳起,這一次卻是直直彈上高空。落地時,他的雙足本能般屈伸,卸去墜力,牢牢地釘在了沙層上......

  「火蠍,咱們能不能歇會?後面那人還遠著呢!跟了這麼長時間,你卻硬是不肯回頭把他幹掉,真是不知道在怕什麼?」魁偉大漢輕如無物地抗著蘇萊卡,縱跳間極為迅速。

  火蠍已換成了直立的方式俯身疾行,碧眼中隱現不屑光芒:「行了!力王,離接應地點還不到十公里,我們就快完工了。」

  力王只感覺到肩上的嬌軀軟若無骨,一時間心癢難搔:「就耽誤一會,我很快的!這小妞實在是讓人吃不消。」

  「她是第二號目標,你小心點,玩玩就好,可別弄死了!」火蠍無奈地轉過了身。

  力王忙不迭地點頭,將蘇萊卡扔在地上,毛茸茸的大手扯動間長長一聲裂響,女孩身上那件淡藍色的長袍已被撕破。

  望著露出來的另一件白色鏤花內袍,力王淫笑道:「小寶貝,你的裝束還真讓人興奮,別害怕,我保證會讓你很舒服。說不定一會你還想來上第二次!」

  蘇萊卡的面紗早已被風沙卷落,臉上的塵土卻是難掩其絕美容顏,她並沒有尖叫或是哀求,神色木然,眸子裡,盛滿了深深的絕望。

  力王急不可耐地探向女孩胸前,呼吸濁重,雙眼已被慾火燒得通紅。

  「等等!」同伴的喝聲打斷了他。

  力王頗為惱火地扭頭,遠遠站到一旁的火蠍正滿臉驚駭地望向西北方,語氣中竟帶著一絲戰慄:「那......那是什麼?」

  「哪有什麼東西?你這傢伙難道被嚇破膽了......」力王氣咻咻的聲音突然中斷。只見極遠處的一座大沙丘後,徒然間高高躍起一個黑點,輕靈起落,飛縱而來,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力王瞠目結舌:「那是什麼?沙漠裡的怪物嗎?上帝,剛才那一跳幾乎有四十米高!」

  「你快走!帶著這女孩去接應地點!我來擋他!」火蠍突然大吼道。

  力王搖頭道:「我們也是怪物,怕那東西幹什麼?再說,兩個人的勝算會大一點。」

  「那絕對不是我們能應付的東西!別婆婆媽媽,快走!」 火蠍牙齒咬得咯咯響:「我是這次的組長,這女孩如果不能安全送到接應點,你應該知道我的下場!那將比死還要慘!」

  力王猶豫了一會,伸手將蘇萊卡拎上肩:「我把她送過去,馬上回來,你要撐住!」

  火蠍臉色陰沉,身形展動,向那物縱來的方向急迎上去。

  紅色的沙丘遠古巨獸般橫踞在天地間,靜默而肅殺。火蠍帶著漫天沙塵,捲上了一處沙丘頂端。正前方,那物正激射而來,兩隻充滿了暴虐殺氣的眼睛,在血色陽光的映射下,如捕食前的森蚺般冷冷望向了他。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33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公主與野獸

「撲」的一聲輕響,沙浪四濺,火蠍的前方落下一人,穩穩地站在地上。而在片刻之前,他還在六十米開外。

  即使是有著遠超常人的強悍實力,火蠍的心臟還是不由自主地大跳了一下,面前這個目光冷漠的年輕人,赫然正是他在宮殿裡的那個對手。

  「我們又見面了。」林野低沉地道,聲音極其沙啞,冰冷殘忍的眼神直刺在火蠍臉上。

  火蠍咬牙按上了右臂上的一處凸起。頓時,細微「咯咯」聲連響,他身上那具古怪輕甲的胸腹脊背處,一根根色作烏黑的銳刺,竟似從體內自行生長出來一般,帶著肉眼難辨的顫動緩緩探出。

  轉眼間,火蠍的軀幹已如同只變異魔獸般獰然,閃著幽幽冷光的黑色長刺爬滿了他的全身。胸甲邊緣,一具弧形護臉緩緩升起,直掩到他的眼下。肩頭上,是集結橫生的銳角。三枚狹長雪亮的雙面鋒刃赫然從手肘處伸下,護住了整支前臂,開合絞動之間,一如意欲噬人的巨鰲。

  火蠍身體緩緩伏地,面具下的眼睛變成了詭異的慘綠色,他舉起一支手臂,那幾柄長刺而出的刃體頓時急旋,化為了一團光影。低低的嘶吼聲中,火蠍後足疾行,整個身軀直射而出,前肢利刃旋轉時所捲起的獵獵勁風,遠遠已將林野的頭髮激得向後直起,聲勢駭人。

  林野木然站立,刃鋒直襲而來,片刻之間離他前胸已不過尺餘距離!

  電光火石間,林野斜刺跨步,修長冰冷的手掌輕輕巧巧地變換角度一路折進,毫無滯塞地橫穿過光影,悄然無息地拍在那付黑色面甲之上。

  「砰砰!」兩聲悶響,火蠍整個人向沙丘下倒飛急落,後仰的口鼻中,直灑而出的血紅一路激揚,淒若赤梅紛落。

  林野的掌緣恰恰接觸到那面甲時,藍色火花疾從二者之間迸發而出,手臂劇震之下,他的全身如被千萬鋼針直刺,亦是無法遏止地彈射而出。

  火蠍如斷線的風箏般一頭跌落丘底,轟然激起大蓬沙雨,面甲之下,鼻樑骨已歪在了一邊,溫熱的液體正從內不可遏止地噴出,染紅了他的大半邊身體。

  勉強掙起後,火蠍搖搖晃晃地攀至沙丘頂端,四下觀望一會後竟哈哈大笑起來。身上這具輕甲可以爆發的瞬間電能高達兩萬伏,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在這強大可怕的電流下存活,即使是怪物,也不能。

  強忍著面部傳來的劇痛,火蠍辨別了一下方位,向接應地點縱去。

  剛下沙丘,火蠍似乎聽到了一些奇怪的動靜,急馳中的身影略緩,目光游掠中,只見視野內茫茫無垠,赤色連天,卻是半點異常也無。

  耳邊那呼嘯響動卻愈來愈疾,火蠍臉色大變,身形連動,頓時在沙漠中劃起大大的「Z」型,塵霧滾滾中,如鬼魅般急閃,速度之快,竟在空中留下連串虛影!

  一道黑影帶著厲厲狂飆疾從空中撲下,轟然蹬踏在極近處,幾欲人高的沙浪被衝擊波激起四濺,火蠍全身四處密集撞擊聲連響,幾粒迸到眼角邊的沙粒竟是嵌入肉中,一如彈丸般犀利強勁!

  深深陷下的沙坑中,林野腰身前折,四肢平齊,以詭異到極點的姿勢高彈而出,直直撲向仍在疾馳的火蠍。

  火蠍渾身汗出如漿,深寒徹骨的恐懼已死死纏住了他,身上輕甲積蓄的電能就只能釋放一次,接下來,該用什麼去面對這只已齜出森森獠牙的怪獸?

  幾乎是和宮殿裡的那次對戰方式一樣,不過這次攻方卻換成了林野。

  火蠍手臂上的鋒刃前端鏘然彈出一截,變成米餘長短,加上臂體本身,直若兩柄要將一切斬截的疾旋長刀!

  雙方即將接觸的那一剎那,林野身形突兀一沉,避過了直斬頭部的那條光蛇,右腿直撩而上,探手硬抓向另一柄刺向前胸的長刀。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後,火蠍臉部的護甲深深凹下,口中兩排牙齒幾乎全部粉碎,堅硬的下巴直插進了面部,整張臉已變得像個殘破的柿子般赤紅模糊一團。

  整個身軀緩慢寂然地向上騰起,火蠍眼前黑暗一片,絲毫也感覺不到疼痛,只是在心裡想,他的對手,究竟是個人,還是隻野獸。

  林野左手的小半個手掌已不翼而飛,僅存的拇指和食指間,牢牢卡著那幾柄雙刃利器。鮮血順著刀身蜿蜒流下,瞬間消失在乾涸的沙地上。指骨與刃鋒之間的摩擦聲,直令人齒齦生寒。

  漠然拉動手中刃體,林野將火蠍空中的身體扯回,面無表情地一腳直踹上對手後腦。「波」的一聲,堅硬的面甲阻止了頭顱的完全爆裂,自眼睛以下的部位完全揉成一團,紅黑相間,再不分彼此。

  林野拋掉屍身,鼻翼翕動,向東南側急追而去。一陣輕風襲來,火蠍僵直的身軀上被蒙上了一層沙土,那具黝黑的輕甲不知在何時已刺芒褪盡,與遠處地面上的那只濕漉漉的眼球般,黯然無光。

  力王氣喘吁吁地以全速奔行著,身後拖出一道長長沙塵,湍急的氣流中,肩上的蘇萊卡長袍高高蕩起,晶瑩若玉的秀腿露出,惹人遐思。力王身上的某個部位早已硬如鐵石,想到生死未明的夥伴,只得強自忍耐。

  熾日漸高,沙漠中的溫度逐漸拔升,蘇萊卡腦中昏昏沉沉,已是在這可怕高溫中即將暈去。

  終於,紅沙漠的邊緣已近,與之接壤的,卻是一片無邊戈壁,放眼望去,灰濛濛直連天際,廢棄的汽車殘骸零星散佈其間,愈現荒涼。

  力王心中大定,擰了一把肩上人兒的翹臀,淫笑道:「我們就快到了.....」

  不遠處,一輛雪鐵龍爬滿銹漬的車廂頂突然深深凹下,轟然大震中,整個車體重重彈跳了一下,唯一完好的擋風玻璃尖叫著化為片片碎屑,四射飛濺。蘇萊卡從那支鬆脫的粗大臂膀中軟軟墜地,勉力抬起了頭。然後,她就看見了,標槍一般挺立於車頂的,那個孤獨冷漠的年輕人。

  力王望著他軍靴褲腿上的血跡,神色間變得猙獰起來:「你幹掉了火蠍?」

  林野蹲身,彈起,身影如箭般急射而至,正正落在蘇萊卡身邊,斜跨一步,攔在了她前面。

  力王暴退,反手按上臂上某處。

  林野靜靜地佇立在女孩身前,目光中,帶著淡淡的欣慰。

  黑色輕甲微微顫動,力王身形本就魁梧,突兀間肌肉流動漲溢,竟在片刻之間橫向壯闊,直如暴龍獰現。

  鏘然聲中,他手腕處的甲端突起展開,兩柄薄刃厚背的巨斧已是赫然與手臂連為一體,斧面青森,刃鋒直指林野!

  林野神色不動,漠然道:「你們的配備,很有意思。」

  力王嘶聲狂吼,眼泛紅芒,如同一隻黑色巨猿般高高縱起,斧刃直劈而至!

  林野彈身而上,身形在空中倒折,雙腿猶如惡龍厲嘯,直絞而上,「當當」兩響盪開對手利斧,急如驟雨般的撞擊聲中,連踹上力王胸腹!

  即使是那副輕甲卸去了極大部分的力道,力王仍是嗓口一甜,空中頓時血雨紛飛。他挺胸硬接的同時,利斧掠起一道光影劈下,林野收腿急閃。力王獰笑,反手橫斧直拍,浩然可怕的力量直接由斧身拍上對手後心。轟然聲中,林野口中噴出一道血箭,遠遠墜落,激起一片塵土。

  力王落地,大笑著走向蘇萊卡:「小寶貝,我......」話語剛到一半卻頓住,滿面俱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的對手無聲無息間已到了五米之內,明亮的黑色眸子中野性畢露,垂在身側的雙手竟是被高速氣流帶起,蕩向後方!

  力王虎吼一聲,雙臂合圍,疾斬向對手腰圍。

  林野蹬腿彈跳,高高躍起,豎腿急踏他的頭部。

  力王暴然後仰,左臂機簧聲響,巨斧收攏不見。探手之間,已是握住敵人腳踝,獰笑聲中右臂揮動,直斬向林野身軀!

  觀望的蘇萊卡心情激盪之下,眼前一黑竟是搖搖欲墜。

  林野身軀突兀急旋,力王手中劇震,再難掌控半分,頹然放手。

  瞬息之間,利斧已是斬到眼前,林野空中再難借力,避無可避之下低吼一聲,雙掌合拍,堪堪夾住斧身,殘缺的左手登時血花四濺。

  力王單臂加勁將他按向地面,左手斧刃彈出,直直劈向敵手頭頂!

  林野冷笑,雙腿急屈蹬出,正正踹上敵人胸口,近距離之下他全力施為,可憐那力王的輕甲材料實在是太過堅韌,整個人在這大力下一飛幾丈,甲冑外表絲毫無損,胸腔內的所有內臟卻已完全被震碎!

  林野望著遠遠硬直的敵人,回身走向蘇萊卡,舉步之間忽覺腿酸目澀,原地捱了片刻,終是不支仆倒在地。

  潺潺的白水河邊,芳草淒淒,樹影婆娑。野花叢中,幾對蝴蝶穿插其間,翩翩飛舞。極遠的地方,有個女孩似乎正在對自己招手,面容模糊,卻有著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

  正迷迷糊糊地前行間,一隻斑斕大豹突然自前方草叢內跳出,嗬嗬發威,逼近了那個女孩。

  「野小子......」女孩驚叫。

  林野渾身冷汗淋漓,眼睛猛地睜開,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處溫軟甜香的所在,那雙夢裡才會看見的美麗眸子,正焦急地注視著他。

  「你醒了,太好了!」蘇萊卡吊了半天的心終於放下。

  林野目光一黯,環顧四周,卻看見正身處在一叢戈壁荊棘中,一件淡藍色的長袍在上方遮住了日光,而自己,卻仍躺在蘇萊卡的懷裡,最要命的,她就只穿著件薄薄的白色內袍,柔軟的觸感中,一股幽幽的女兒家體香正不斷沁進鼻端。

  林野極為窘迫,剛直身想要站起,一陣頭暈目眩又昏迷過去,卻是早已脫力。

  蘇萊卡怔怔地看著他乾燥裂開的嘴唇,似是下定決心般輕輕放平林野,走出荊棘叢。

  步行了大約十分鐘後,力王已然僵硬的屍體出現在眼前,蘇萊卡望著他猙獰凸起的雙眼,心中極為害怕,幾欲轉身逃走。

  此時正是太陽最烈的正午,戈壁上騰騰地往上噴著熱氣,幾乎能將人烤熟。

  蘇萊卡轉頭望著遠遠的荊棘叢,咬牙走到那具醜惡的屍體邊,開始在他身上的口袋裡摸索起來。

  終於,在力王后腰上的一個行軍包裡,蘇萊卡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一隻已經扁扁的水袋。這個見到蟑螂也會害怕的女孩,小聲地抽泣著,捧著水袋,匆忙向回行去。

  清涼的水,透過溫婉柔軟的唇,輕輕流進林野嘴。本能般,他的喉嚨蠕動起來,蘇萊卡的臉上,除了喜悅的神情外,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羞澀。

  赤色沙漠的夜晚,幾乎冷得令人窒息,狂風呼號肆虐,捲起無數沙土飛揚奔湧,聲勢極為駭人。

  風沙中,蘇萊卡身上套著一件寬大的制服,伏在林野的背上,將手臂緊緊地挽在他頸邊,一頭秀髮被吹得四散飛揚。

  林野微微低頭,緩慢而又堅定地向前行走,托在公主腿彎處的左手上,被細心地纏著一層淡藍色真絲布條。

  無盡的黑暗之中,兩人正前方的極遠處,在無數沙丘的背後,一條長長光蛇正蜿蜒而來。
dearator 發表於 2007-11-15 19:33

正文 第八十章 毛球的新作品

蘇萊卡端著一個小小的托盤,腳步輕盈地走向林野房間。她穿著一件傳統的阿拉伯黑袍,寬大的袍身下纖腰盈盈,面紗後眼波似水,溫婉欲流。

  自從那天晚上被搜索隊救回以後,每一天林野的服藥進食已由她一手包辦,兩人之間的關係,已變得微妙而又敏感。

  走進房門,林野一如平時一樣,安靜地佇立在窗前。「暗夜」的刺殺並未再繼續下去,自阿布達拉順利繼承了王位後,他們似乎已經完全放棄了行動。

  今天,已是委託日的最後一天,委託金早就打進了猛虎公司的帳戶,再過一小時不到,為期兩周的護衛就算圓滿結束。

  林野殘缺的左手上,又生出了新的肢體,幾根紅嫩的手指還未完全長好,看上去小巧纖細,煞是可愛。

  蘇萊卡第一次在結痂的掌緣邊,發現幾支悄悄探頭的小肉芽時,幾乎吃驚得說不出話來。在看過林野與刺殺者之間的戰鬥後,保安首領在公主的心裡,就已經是個怪物。而現在,這隻怪物顯然已升級為變異品種。

  然而,蘇萊卡在面對著林野時,卻並不感到害怕。儘管,在這個冷漠的年輕人身上,有著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但他在偶爾間注視自己的眼神,卻帶著深深的痛楚憐惜。

  蘇萊卡並不十分清楚他心裡的想法,就只是知道,每當自己接觸到那雙明亮野性的眸子時,心靈都會為之顫然悸動,甜蜜中,似乎又帶著一點酸澀。

  將托盤放到一邊,蘇萊卡細細地幫林野手上換上新的繃帶,儘管那上面已經一個創口也無,可在她的心裡,似乎堅持換藥會對呵護那些新生肢體,有著極大的好處。

  林野沉默地看著公主包紮完畢,微微點頭致謝,轉身向門外行去。一些猛虎隊員已在打點行裝,似乎,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你......還會回來看我嗎?」身後,一個略帶著顫抖的清脆聲音道。

  林野身形略頓,並沒有回頭:「如果有機會的話,會回來,你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蘇萊卡怔怔地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門外,一時柔腸百結,卻是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新任國王在一整支警衛隊的護衛下,親自到利雅得國際機場送行。榮登王位後,阿布達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秘密處死了那個昔日的競爭者。沒有拋動骨頭的人,就不會再有咬人的狗,這一點,他比誰都要清楚。

  「林,你救了我,毫不誇張的說,你拯救了沙特的未來。如果王位落到那個戰爭狂人的手裡,真是無法想像他會對國家和人民,做出些什麼樣的事情來。我從未如此發自內心地想要感謝一個人,謝謝你和你的夥伴,你們是這世上最好的保安公司!」戒備森嚴的機場跑道邊,阿布達拉緊握住林野的手道。

  「這是我們的職責,並不需要道謝,和您相處的這段時間,一直都很愉快。」林野微笑道。

  阿布達拉大笑起來:「剛見面時,坦白地說,我對你可真是沒什麼信心。即年輕又驕傲,現在看起來,我似乎錯得很厲害。」

  猛虎隊員們已經全部登上跑道上的那架專機,楊滅正在舷梯口處等待,林野再次伸出手:「陛下,希望下一次還有能合作的機會。」

  「這個國家有很多有錢人,我想,警備隊或許可以在他們的院子裡搞幾次偷襲,然後在一個場合下,我會很不經意地說出猛虎這個名字。哦,真主在上,我都說了些什麼!這可不是一個國王應該去做的事情!」阿布達拉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道。

  林野啞然失笑,與國王緊緊擁抱了一下,轉身走向飛機。

  一輛軍車遠遠急速馳來,在舷梯旁穩穩剎住,一個修長曼妙的身影下車,站在了林野面前。

  長長的睫毛下,那雙清冷絕艷的眸子正幽幽地望著林野。遠處,新任國王愕然張開的嘴裡,幾乎能塞得下一整支小羊腿。

  「在所有的穆斯林裡,一個女子的唇,就只屬於她的丈夫。我想,我並不只是你的朋友。」蘇萊卡走到林野面前,掀起自己面紗的一角,踮起腳尖勇敢地吻上了林野的唇。

  專機機艙裡頓時一片混亂,所有的猛虎隊員都在大力拍打著靠椅怪叫,瘋狂尖利的口哨聲幾乎要把艙頂掀破。

  蘇萊卡俏臉飛紅,癡癡地看了林野一會後放低了面紗,嫣然笑道:「如果你以後不回來,我去美國找你,因為,我只屬於你。」

  直到飛機在空中變成了一個小銀點,蘇萊卡仍在凝望著它飛去的方向,似乎連心都已經一起飛走。

  身邊,新任國王正在惱火不已地低聲詛咒:「你怎麼能這樣?要是在以前,你這樣的舉動會在大街上被石頭砸死的!真主在上!這年輕人是什麼時候偷走了我女兒的心?不行,我得再去查查他的底細,哦!公主和......保安?!」

  專機內,楊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的老闆,後者神色尷尬,額上的細汗似乎仍在源源湧出。

  「老闆,早知道那天,我們就不該那麼早把你救回來。說不定,現在總部就已經搬到沙特來了。」平行的座位上,安東尼奧冷漠的臉上現出一絲笑意。

  ※※※

  紐約國際機場的侯機廳,將近五百名黑衣漢子毫無秩序地亂成一團,每個人都陰沉著臉,神色中隱隱透著焦急。幾個機場保安看著他們那近乎恐怖的強悍身形,明智地選擇了另一條巡邏路線。

  安檢口後的通道中,遠遠步出了一隊人,步履沉穩堅實,身上的制服和侯機廳的漢子們一模一樣。最前面,一個束著黑色長髮的年輕人身形挺拔,面容堅毅,一眼望去,竟似一柄出鞘軍刀般鋒銳森冷。

  「老闆,是老闆!」侯機廳內愈現混亂,大漢們潮水般湧向安檢口,幾個性急的開始吼了起來。

  林野微微一怔,眼前這陣勢,似乎是猛虎公司已傾巢而出,難道出了什麼事情?走出安檢口後,他立時被人群簇擁起來。

  「老闆,嗚嗚......」戈爾森搶上拉住林野的手,還未說話卻是已經咧開嘴,號啕大哭起來。

  「你們這是幹什麼?」林野疑惑地道。

  巴赤輕鬆擠進人群,來到林野身邊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兄長一番,甚至連褲腿袖管也捲起來看過,方始長出了一口氣:「這兩個傢伙說你受傷了,後來又一直沒來過電話,兄弟們都急得要命,還好,現在沒事了......」

  幾百個漢子把圈子圍得水洩不通,每個人都在拚命往裡擠。突兀間,一個聲音在外圍大吼起來:「我操你們媽的!欺負老子個子矮是吧?我要看老闆,都他媽滾開!」

  眾人盡皆愕然,人群散開,胡恩滿頭大汗地鑽了進來,急沖沖拉住了林野另一隻手:「老闆,你得獎勵我,我要去度假,要去性旅遊......」

  林野微笑著道:「哦?看樣子,你已經完成了。」

  胡恩神色興奮,得意洋洋地道:「老闆,您能想出這些點子,已經是天才,我能把想法變成現實,更加是天才!我要申請獎勵!要去日本,唔,還是去泰國好了......」

  林野和巴赤坐進了同一輛車,身邊還帶著戈爾森,這傢伙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放開他老闆的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怎麼樣,德維爾潘和麥斯,他們還好嗎?」林野緩緩問道。

  巴赤笑道:「那兩個毛球,好得不能再好了,還一直嚷嚷著要你下次去看他們。」

  林野眼前浮過那兩個科學家的古怪樣貌,不由微笑起來:」那我們想要的東西,拿到了沒有?」

  巴赤猶豫道:「兩個毛球做了些比較古怪的事情,依我看,好像是在拿我們做實驗。他們說,自從那些資料被火燒完之後,就一直在從頭開始,而且,不保證這次的穩定性,再像你上次那麼完美的培植,是不可能了。」

  「實驗?不保證穩定性?」林野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戈爾森帶著哭腔道:「老闆,你看他們把我變成什麼了?」

  衣袖捲起,戈爾森原本的假肢已經卸掉,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枯乾瘦弱的手臂,青滲滲的皮膚下,赫然可見粗大的血管凸起蠕動。而那五支可以稱為手指的東西上,卻生滿了一枚枚黑色的鋸齒,極為尖銳鋒利。

  林野皺眉道:「怎麼會這樣?那兩個傢伙在搞什麼鬼?」

  「兄弟們無一倖免,或多或少地變了點樣子,我算是最好的一個。」巴赤挽起袖子,整支左手臂已經變成了黃金一般燦爛的顏色,看上去宛若金屬體。

  林野探手撫上他的手臂,原本溫熱柔軟的人體肌肉已經變得冰冷而堅硬,一時怔怔不語。

  巴赤苦笑道:」我本來就不打算被培植,誰知道一不小心打翻了根試管,那裡面一點點東西就把我的手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過還行,除了感覺有點怪以外,基本上和過去一樣,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老闆,其實也算是不錯了,至少我現在這隻手有了感覺,而不再像是以前那支冰冷的假肢般毫無用處。您知道它最完美的地方在哪裡嗎?」戈爾森舉起手臂,前端的那幾支鋸齒緩緩開合:「用它來開啤酒,上帝啊,可是再合適不過了!」

  林野突然之間想起了惡魔島上的那只猩猩,不禁開始後悔自己當初作出的決定。

  然而,事情似乎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糟,除了戈爾森以外的十七個隊員,被召進了地下室,逐一展示了他們自回來以後,就一直刻意隱藏的變異。

  一個漢子穿著條最大號的制服長褲,褲腿撩起處,兩排森森的鋸齒自腳踝而上,一直延伸了整條腿部的後端,卻是要比戈爾森手上的那些大得多。

  另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苦著臉,緩緩脫下軍靴,他的腳掌前端生出了五枚尖銳的倒勾,趾間有蹼,邁動腳步間整個人竟是毫不費力地走上垂直牆面,

  阿塔爾拉起獨眼的黑眼罩,一隻有四個瞳孔的青色眼珠正在嘰裡咕嚕地轉動:「老闆,這該死的東西讓我能在這裡,看到一公里以外路面上爬過的一隻螞蟻!」

  最離奇的一個傢伙在脫下制服後,背後一對折疊在一起的巨大翅膀徒然展開,鐵銹色的翅身上無毛,獰然張起的軟骨之間,佈滿了蚯蚓般粗細的血管。撲扇了幾下後,強勁捲起的氣流讓天花上的燈泡都開始晃動起來。

  「這幾天晚上我一直在研究,結果發現只能在樓頂上往下跳才能飛一會,距離倒是越來越遠,可我就是控制不好,好幾次撞上了電線桿,差點沒摔死!」那漢子悻悻然道,額角上高高腫起的幾個大包似乎在證明著他的成績。

  「毛球們說,要想暫時變強,現在就只能這樣。這些怪東西要等他們再做一段時間的實驗,才能從兄弟們身上除去,依我看,他們的語氣也不是很肯定。」巴赤望著自己金光燦燦的左手,惱火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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