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 仙凡道 作者:仙人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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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2007-12-12 09:48:3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6 201775
huro 發表於 2007-12-12 14:53
(前傳)第七篇 厚土風寒 第十三節 琅琊仙境(上)

  「三色水晶?傳送陣?」陳凡心中一驚,當年在蒼山門時,百慧生曾經介紹過它們,但是因時間太久,自己亡命天涯,早就斷絕了返回地球的念頭,幾乎忘記了傳送陣的事,瞬間明白了娰虎生那神秘的表情、吱吱嗚嗚的回答。

  傳送陣開始劇烈震動,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不絕於耳,眼前一片黑暗,而且是絕對的黑暗,空氣快速旋轉,以兩人為中心形成一道氣旋,強大的壓力讓人無法動彈,身體的每一寸地方好像被一股巨力撕扯,地動山搖,頭暈目眩,彷彿發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空間好像坍塌,時間似乎停滯,意識已經蕩然無存,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是一個時辰,猛然間,所有的動靜嘎然而止,氣旋消失,壓力也悄然不見,四周恢復了寂靜,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到了!你先在陣外等我一會兒,千萬不要亂動。」耳邊傳來虹姑的聲音,陳凡睜開眼睛,仍然坐在魚眼邊,陣中依然流光異彩,薄霧繚繞,石柱五光十色,虹姑早已悄然消失,連忙一躍而起,大步走出傳送陣。

  剛一出陣,陳凡忽然愣住了,頭頂是高空蒼穹,深邃幽遠,繁星閃爍,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光滑如鏡的地面紅得刺目,隱隱有淡淡的白霧在空中繚繞,朦朧中,極遠處似乎聳立著一根根巨柱,粗大無比,金光閃閃,直衝雲霄,似乎是傳說中的擎天柱。

  這是一片奇怪的空間,說不出的詭異,也是一個夢幻世界,好像置身於虛空蒼穹,所有的景色都是那麼瑰麗動人,又是那麼虛無飄渺,陳凡甚至於感到四周能量激盪,空間好像微微扭曲,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幻化而成,彷彿處於夢境之中。

  轉頭看看傳送陣,並沒有絲毫改變,頓時恍然大悟:「天啦,赤荒殿!對,已經到了西南方的傳送陣,赤血門主就是在這兒與那個鹹乘子激戰。乖乖,不愧有神殿之稱,處處不同凡響。」

  陳凡呆立良久,不知何時,虹姑又出現在眼前,手中的黑皮已經不見,見他回過神後立即調頭就走,邊走邊說道:「跟著我的腳步,距離不要超過十丈。」聲音也非常柔和。

  陳凡見她面無表情,但嘴角含笑,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還有些迫切,暗自偷笑:「老夫老妻感情深厚,呵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虹姑身形飄逸,速度極快,行走的路線非常奇怪,忽東忽西,忽左忽右,變化多端,極為繁雜,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陳凡雖是初次來到神殿,但知道此地不同尋常,應該佈滿了極其厲害的禁制,一步走錯也許就陷於絕境,起初還東張西望,強行記憶路線,卻發現周圍的環境都是一模一樣,根本無法分清東南西北,時間一長,甚至於有些頭暈腦漲,只好老老實實地跟在她後面,一步不離。

  大約一刻鐘後,虹姑頓了頓,開口催促道:「快!」長袖一揮,迅速飄出十丈。

  陳凡渾身微微一滯,好像穿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四周景色依舊,仍然是神秘莫測的蒼穹,仍然是無邊無際的平原,心中卻陡然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已經來到另一個世界。

  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似乎連過五、六個世界,前面出現一堵高得不可思議的牆壁,黑得讓人心顫,彷彿一個巨大的黑洞,所有的光線全部被吸收,又像一道奇妙的屏障,似乎已經到了世界的盡頭。

  忽見虹姑口唸咒語,長袖連舞,牆壁微微波動,緊接著一把抓住陳凡的肩膀,瞬間穿牆而過。

  陳凡感到像越過水簾似的,從頭到腳一片清涼,轉眼間又恢復了正常,抽空回頭瞥了一眼,牆壁隱隱蕩漾出一圈圈波紋,越來越淡,很快就歸於平靜。

  牆壁後面還是一個空蕩蕩的世界,虹姑的速度更加快捷,幾分鐘後,忽然停下了腳步,凝視著前方的虛空,深吸一口氣,似乎有些緊張,又掩飾不住滿臉喜悅,長袖微動,輕喝一聲:「走!」兩人同時飄出十丈,好像又穿過一道無形的牆壁。

  陳凡神情一呆,這是一座龐大的花園,面積不下於上萬畝,滿眼奇花異草,花團錦簇,夾雜著一些低矮的丘陵和高大的樹木,頭頂無日無月,但藍天白雲,晴空萬里,四周溫暖如春,微風吹過,一陣異香撲鼻而來。

  花園中間有一座數百畝的湖泊,湖中還有一座小島,島上有一座三丈高的涼亭,古樸雅致,潔白無暇,湖畔綠樹成蔭,一根根枝葉垂下湖面,湖水碧波蕩漾,上百朵浮蓮飄蕩起伏,似乎還有魚兒在跳動。

  最讓人驚訝的是,對岸聳立著一座百米高的小山,頂部的樹林中隱隱有數排房屋,甚至於還有一座三層小樓,樣式簡陋,但粗獷結實,與四周的環境和諧統一,非常養眼。

  虹姑飛一般地奔向山頂,陳凡很快就落後了百米,屋前有一座上千平米的院落,一張潔白的石凳與四張石椅,虹姑靜立在院中,凝視著左側的一間房屋,神情激動,好像又有些膽怯。

  大門無風而開,一條身影飄到虹姑面前,緊盯著她的面龐一動不動,眼中含著淚水,嘴唇顫抖,好半天方才叫道:「虹妹!」正是隱居於此的魏目子。

  虹姑嚶嚀一聲,情不自禁地倒入他的懷中,雙肩微顫,抽泣不語,左手拍打著他的後背。

  魏目子兩眼微紅,緊摟著她瘦削的肩膀,撫摸著濃密柔順的長髮,和風細雨地說道:「好,回來就好!」。

  虹姑忽然掙脫他的懷抱,擦去淚水,滿臉紅霞,微咬貝齒,顯得很不好意思,輕輕地說道:「目哥,快招呼你的兄弟,不要讓別人笑話。」

  魏目子愣了愣,轉頭一看,陳凡躲在十米外的一顆樹下,擺手壞笑:「老哥哥,你們繼續,小弟什麼也沒看見,呵呵,小弟到別處逛逛。」

  魏目子老臉一紅,猛的蹦了過來,一把揪住陳凡的衣襟,欣喜若狂,開心地笑道:「你小子怎麼來了?哈哈,太好了,來得正好,咱們已經分開三年,老哥哥想死你了。」

  陳凡握著他的雙手,動情地說道:「老哥哥,一向可好?小弟也是時時念叨著你。」語氣一變,嘻笑道:「老哥哥紅光滿面,桃花盛開,與大嫂在此雙飛雙宿,逍遙自在,實在是神仙般的生活。嘿嘿,小弟是白擔心一場。」

  魏目子呵呵一笑,渾身洋溢著幸福,狠狠地捶了他一拳,放聲大笑道:「你小子竟敢開我的玩笑?哈哈,老哥哥要罰你三杯。」 說話間,眼中卻閃過一絲陰影。

  陳凡雙手一合,連忙討饒:「小弟失言,下次不敢了。呵呵,老哥哥的海量無人可及,小弟望塵莫及,佩服得五體投地,嘿嘿,若是一見面就把小弟灌倒,下此再也不敢來了。」

  「既然到了老哥哥這裡,哈哈,就由不得你,不喝也得喝。」魏目子捋了捋長鬚,回頭吩咐道:「虹妹,快快整幾道好菜,我要與老弟一醉方休。」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虹姑給了他一個溫柔的眼神,甜甜一笑,隨即向最右的一間小屋飄去。

  陳凡打趣道:「老哥哥怎麼不懂得憐香惜玉?大嫂這麼一個天下無雙的絕世美人,嬌生慣養,細皮嫩肉,你怎麼捨得讓她沾染那些髒兮于的油污?」

  魏目子瞪了他一眼,笑意卻未減:「老哥哥當然捨不得,不過虹妹總想自己動手,嘿嘿,老弟小看她了,等會兒嘗嘗她的手藝,保證讓你大吃一驚。來,咱們坐著聊。」
huro 發表於 2007-12-12 14:54
(前傳)第七篇 厚土風寒 第十三節 琅琊仙境(下)

  「好傢伙,極品白玉。」摸著眼前的石桌石椅,陳凡吐了吐舌頭,微微一笑:「老哥哥,這裡的環境太美了,實在是美不勝收,真是人間仙境,而且有美人相伴,難怪三年不出山,哈哈,只慕鴛鴦不慕仙,也許一輩子也不想再踏入紅塵,小弟羨慕得很。」

  魏目子捻著白鬚,看了看四周說道:「這裡叫琅琊仙境,原本是歷任赤荒殿主的靜修之所,元氣極為充足,是絕佳的修行之所,在此閉關一年的收穫相當於外界三年,在厚土修士界無出其右,大周定都鎬京之後,絕大部分人馬隨之而去,赤荒殿就交給虹妹留守。」

  陳凡見魏目子神采飛揚,精神抖擻,分明已修到化丹境界,不由暗暗心驚:「三年前只有虛丹後期,天啦!怎麼一下子成為化丹師?」心念急轉間,點頭笑道:「難怪老哥哥修為日深,原來是琅琊仙境之功,嘿嘿,也許這就是赤荒殿長盛不衰秘密所在。」

  魏目子同樣打量著陳凡,面露訝色,嘖嘖讚道:「老弟,還是你厲害,僅僅三年已經是煉丹師,好,老哥哥沒有看錯人,果然是修士界的奇葩,一代英才。」

  「他是化丹,我才是煉丹,整整相差一個境界,有什麼值得誇耀?」陳凡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腦門,想了片刻說道:「老哥哥,小弟昨日在金魚騎兵營住了一夜,見到了秦老哥與幾位兄長,他們都非常感謝大嫂的關照,若不是大嫂一力維護,也許早已上陣殺敵......」

  話還沒說完,廚房裡飄來一陣輕煙,魏目子擺了擺手,輕噓一聲:「老弟,還有一刻鐘才能上菜,咱們去琅琊島轉一轉。」

  到了湖畔,魏目子說道:「老弟,這是琅琊湖,此水非尋常之水,老哥哥每天要喝上幾口,雖然對功力的增長的作用不大,但養氣通脈,化丹活穴,可以更快地煉化天地元氣。」

  陳凡伸手一招,一股湖水沖入嘴中,頓覺渾身暖洋洋,緩慢運轉的真氣竟有加速的跡象,深吸一口氣,四周元氣蜂擁而來,片刻之後,每一個毛孔似乎都透著一股舒坦。

  魏目子笑瞇瞇地問道:「怎麼樣?」

  陳凡連連點頭:「好!不愧是仙境,就連水也不是凡物,老哥哥再喝上十年八年,也許會返老還童了。」

  「老弟一言中的。」魏目子得意地一笑:「哈哈,老哥哥的幾顆牙齒已經掉了百年之久,去年居然長出了新牙,還童是無稽之談,但駐顏養生倒是確有奇效,哈哈,也許幾年後老哥哥真的會白髮變黑,年輕數十歲。」

  陳凡眼珠一轉,神色嚴肅:「老哥哥,此事不妥!」

  魏目子奇道:「為何不妥?」

  陳凡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說道:「白髮紅顏才是絕配,也許大嫂最喜歡你的一頭白髮,若是突然變黑,豈不是讓她傷心欲絕?」

  魏目子忍不住笑出聲來,揮舞著老拳頭,示威了幾下:「老弟,再油腔滑調,小心虹妹的砍了你的腦袋。」

  「沒想到老哥哥還是一個妻管嚴,不知是大嫂太厲害,還是你太軟弱,要不要小弟教你幾招?哈哈!」說笑中,兩人踏水而去。

  琅琊島只有三、四畝,其實是一塊巨石,距離水面有五、六米,涼亭居然由一塊碩大無比的極品白玉雕刻而成,粗壯的亭柱、細長的欄杆、整套桌椅精雕細刻。

  「桑公世家本想將南疆的修士趕盡殺絕,不留一點禍患,虹妹雖然暫時保住了他們的性命,但也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凝視著清澈碧綠的湖水,魏目子默默地說道: 「一個月後,第二次藍冰河大戰即將開始,此次戰役至關重大,規模前所未有,雙方都是竭盡全力,桑公世家總共出動了一百八十萬大軍,其中騎兵六十萬,夏商聯軍估計有一百三十萬人,大部分丹師都會參戰,輸者滅國滅種,贏者也是慘勝,唉!不知戰後能有幾人回?他們能有一半安然生還已經是謝天謝地。」

  陳凡閉上眼睛,彷彿看到了血流千里、橫屍遍野的修羅場,三年前的大戰硝煙未散,世上又多了百萬冤魂野鬼,無數的孤兒寡母在哭泣,心中不停地顫抖。

  很久之後,不由自主地長歎一聲:「勝,百姓苦,亡,百姓苦,可憐了億萬凡人,衣不蔽體,食不裹腹,家破人亡卻無人問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唉,修士領悟天道,當以拯救天下生靈為己任,沒想他們竟然就是罪魁禍首。老哥哥,大嫂在桑公世家威望甚高,為何不進言罷戰?」

  魏目子苦笑道:「近幾年,三國僵持不下,桑公世家已經深感吃力,族長與長老會的幾位元老早就失去了理智,只想孤注一擲,畢全功於一役,其他人不敢吭聲,虹妹獨木難支,唯有盡量保全部分實力,以免一敗塗地後無力反擊,唉......」

  陳凡思索片刻,轉頭問道:「小弟聽說只建立了六大騎兵營,好像有三十萬鐵騎,桑公世家哪來的六十萬騎兵?」

  魏目子搖了搖了頭,嘴角露出一絲狡猾之意:「老弟,兵不厭詐,也許夏商聯軍有兩、三百萬之多,只要戰事尚未結果,沒有人知道雙方的真正實力。」

  陳凡點頭受教,嘿嘿一笑:「小弟愚鈍,呵呵,還是老哥哥老奸巨猾。」

  魏目子兩眼一翻,恨恨地說道:「又是油腔滑調,等會再罰三杯。」

  陳凡苦著臉,「哼哼」幾句,咬牙切齒:「老哥哥,小弟願罰,不過......」

  魏目子立即打斷了他的話,面顯得色:「自願受罰,好樣的,有骨氣。」忽然一驚,輕聲說道:「快回去,不然虹妹要生氣了。」

  玉桌上擺放著十幾道精美的菜餚,熱氣騰騰,滿院飄香,虹姑板著臉站在一旁,看也不看兩人一眼。

  魏目子放慢腳步,似乎有些心虛,陳凡歡呼一聲,奔到桌前低頭猛吸,隨即拎起一大塊肉塞到嘴裡,邊吃邊讚不絕口:「好吃,大嫂,你真厲害,天下第一廚非你莫屬。呵呵,老哥哥,你的口福是天下無人能及,幸好是結義兄弟,否則小弟一輩子也嘗不到如此美味佳餚。」

  虹姑頓時樂開了花,一筷子打在他手上,笑罵道:「馬屁精,不許用手抓,哼,不然一口菜也不讓你吃。」

  陳凡嚥下嘴裡的余肉,頓了一下,作躬打揖:「大嫂,小弟年幼無知,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嘿嘿,要不然咱們商量一下,先吃飯後殺頭,行嗎?」

  虹姑忍俊不住「噗哧」笑出聲來,白了魏目子一眼,扭著腰肢轉身而去。

  「老哥哥,坐吧!」陳凡大模大樣地坐下來,笑著招手道:「大嫂不僅做得一手好菜,更重要的是賢惠明理、善良溫柔,哪有那麼可怕?嘿嘿,腰桿挺直一點,別折了咱們男子漢的威風。」

  魏目子臉色尷尬,苦笑不語,輕輕地搖了搖頭。

  「哼,鬼鬼祟祟,又在背後說我的壞話。」虹姑悄無聲息地走過來,將手中的酒罈與酒杯狠狠地頓在桌上,使勁掐了魏目子一把。

  魏目子連忙起身,忍著巨痛,賠笑道:「咱們怎麼敢呢?老弟剛才在誇獎虹妹,呵呵,說你溫柔賢惠......」

  虹姑將他按在石凳上,嬌喝道:「坐下!」魏目子老老實實地坐著一動不動。

  虹姑開壇倒酒,遞給陳凡一隻酒杯,笑道:「不管你是陳凡還是華中生,既然是目哥哥的結義兄弟,今天首次上門做客,我先敬你一杯。」

  清酒淡綠,異香撲鼻,令人垂涎三尺,魏目子臉色稍變,在旁問道:「這是虎膽酒?」

  虹姑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怎麼?捨不得?」魏目子輕歎一聲,低頭不語。

  陳凡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一道涼氣湧入五臟六肺,很快就化成一股強勁的氣流,如同大海一般洶湧澎湃地衝向經脈,渾身欲裂,耳邊傳來虹姑的聲音:「運氣調息。」

  幾分鐘後,陳凡睜開眼睛,體內真氣竟然有所增長,神清氣爽,精神煥發,頓時大喜過望,拱手說道:「謝謝大嫂!」

  虹姑嫣然一笑:「此酒為天下一絕,雖然藥力強勁,能夠增進功力,但喝下去生死各半,即便是化丹師也不能倖免,所以稱之為虎膽酒,想喝它需要一定的膽識。嗯,你剛才欠目哥幾杯酒?不許撒謊。」

  陳凡立即想起了此亮子的「三碗不過必自斃」,心中暗喜,表面卻愁眉苦臉:「老哥哥不講理,唉!已經欠了六杯!」

  虹姑邊斟酒邊說:「好,先補上再說。」

  一連六杯下肚,真氣憑空增長一成,陳凡恭恭敬敬地作一長揖:「謝大嫂成全!」

  「自家兄弟,不用客氣。」虹姑見魏目子偷看酒罈,將另一壇放在他面前:「不要偷著樂,沒有你的份,你只能喝黑米酒。」

  魏目子舔了嘴唇,尷尬一笑,眉目間似乎有些苦澀憂鬱,還有一絲憂鬱。

  「現在只剩半壇,華老弟,咱們倆一分為二。」虹姑晃了晃酒罈,正欲繼續斟酒,突然眉頭一皺:「對不起,我有急事,先行告退!」立即放下酒罈匆匆離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隱隱傳來她的聲音:「放心吧,我會治好你的弟子。目哥,招待好客人,我很快回來。」

  陳凡愣住了,卻見魏目子呆呆地看著她消失的地方,臉色連變,神情複雜,既有發自內心的憐愛,又有深深的痛苦,甚至於還有一絲怨恨。

  「咕咕!」魏目子猛然舉起虎膽酒罈,仰頭一股腦地倒進嘴中,「咣」的一聲狠狠地摔在地上,滿臉蒼白,兩眼通紅,寒光四射,略顯瘋狂,渾身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殺氣,陳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緊咬牙關,似乎在強行忍耐巨大的痛苦,目光稍微清醒,顫動著右手,掏出一隻玉瓶放在桌上,聲音低沉嘶啞,好像還帶有一絲奇異的陰森之氣:「身體不適服一枚,千萬不要打攪我。」身形一閃,大門「呯」的一聲關上。
huro 發表於 2007-12-12 14:55
(前傳)第七篇 厚土風寒 第十四節 飛昇神丹(全)
  
  響聲雖然不算巨大,但陳凡的心臟隨之一顫,呆呆地望著緊閉的大門,腦袋一片空白。

  不知不覺中,兩行清淚流滿了臉頰,滿嘴苦澀,放聲低吟道:「明知是虎穴......偏向虎山行......飛蛾也撲火......此身不由己......人生最無奈......隨風飄搖去......」

  猛的抓起另一壇黑米酒,仰頭倒灌,一口氣喝了個精光,隨手一扔,「咣」的一聲砸在樹幹上,無數碎片灑落一地。

  扶著白玉桌,踉踉蹌蹌地下山而去,雙眼朦朧,頭暈目眩,渾身酒氣,一路又哭又笑,時而哼著幾句小調,時而撕心裂肺地狂吼一聲,手舞足蹈,瘋狂地發洩著。

  自從來到厚土,雖然表面風平浪靜,樂觀開朗,無論面對任何困難都是泰然自若、毫不在乎,可心頭壓抑著深深的鬱悶和痛苦,只是在盡力掩飾,無人知曉,現在將所有的偽裝全然拋開,一朝爆發,不可收拾。

  漸漸地,開始漫無目的地狂奔,竭盡全力,邊跑邊哭,嘴裡狂叫道:「我不甘心!我要回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地球。」聲嘶力竭,滿懷悲傷,淒涼無比。

  踏過無數花草,越過無數丘陵,不知跑了多遠,聲音越來越嘶啞,越來越淒厲。

  長袍破舊不堪,鞋襪不知道什麼時候丟棄,赤著雙腳,蓬頭垢面。

  漸漸地,真氣開始枯竭,全身疲憊不堪,但他仍然在不知疲倦地奔跑。

  漸漸地,嗓子火辣辣的,發不出任何聲音,一股熱氣直衝腦門,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軟癱如泥,頓時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陳凡緩緩地甦醒過來,每一個地方都酸痛不已,好像全身已經全部散架似的,就連神智也模模糊糊。

  微微起身,睜開眼睛,隱隱看到面前閃爍著微光,運起餘力順手一招,一股清泉入口,很快就衝入五臟六肺,暖洋洋的一片,腦袋開始慢慢地清醒。

  他知道自己躺在琅琊湖畔,口乾舌燥,口渴難當,但體內的真氣所剩無幾,剛才的那一口水已經耗盡了功力,就連起身也非常困難,慢慢地爬到水邊,將頭埋進湖裡,大口大口地狂飲。

  今天也許是他有生以來喝水最多的一次,一直喝到腰鼓肚圓,實在撐不下方才住嘴,抬頭長舒一口氣,感到心滿意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仰望著遙遠的虛空。

  頭頂依然是藍天白雲,晴空萬里,這裡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也沒有狂風暴雨,更沒有雷電地震,完全是一個沒有變化的世界,平靜得令人心顫。

  剛從傳送陣出來,踏入赤荒殿時,陳凡就知道神殿裡的世界就是一個龐大的幻陣,陣中還有數不盡的小陣,琅琊仙境就是其中一個,這裡的山山水水絕大部分都是幻化而成,佈陣的手法與白霧林有異曲同工之妙,水平並不在白霧林之下,也許是遠古時期的仙人所創,也許真的由傳說中的仙器或魔器所化。

  這一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輕輕地閉上眼睛,沉思良久,陳凡挪動著身軀,精神一振,忍痛揮舞著雙手,面對藍天,大聲說道:「桑公千虹,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決不會讓你得逞,你等著吧,我一定會出去。」不由分說地強行盤坐,他就地入定了。

  琅琊仙境的元氣確實充沛,似乎比外界濃厚了數倍,剛一運氣,天地元氣瘋狂地蜂擁而來,進入體內後迅速轉化為自身真氣,功力也緊跟著急劇增長。

  許久,許久,陳凡意識回體,但覺真氣洶湧澎湃,陰陽兩氣居然同時增長了近一成,心中卻暗自苦笑:「這裡是一個囚籠,功力高底並沒有任何區別,唉!即便是修成金丹也無用武之地,也許修成靈身也無可奈何,不過,若是功力高了,也許能尋得一絲生機。」

  隨即晉入心鏡通明,四周依然寂靜無聲,沒有鳥叫、沒有獸吼,沒有蟲鳴,長時間的奔跑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他發現幻境實際上只有百十畝大小,再向外就是無盡的虛空,根本找不到門戶的珠絲馬跡,漫山遍野的花草十之八、九沒有生命的跡象,琅琊湖是一個三、四畝的小水塘,涼亭、房屋和山頂的十幾棵大樹是真實存在,自己的鞋襪就丟在湖邊的草叢裡。

  那些樹是黑鐵木,高達百十米,直徑超過十米,枝繁葉茂,從頭到腳都是漆黑一團,非常醒目,應該生長了數萬年之久,也許是建殿時所栽。

  突然腦袋微暈,呼吸一滯,體內氣血翻湧,好像開始急劇膨脹,經脈扭曲,疼痛入骨,緊接著跌倒在地,渾身無力,心知虎膽酒的藥性開始發作,雖然經歷過無數磨難,但他還是忍不住大聲呻吟。

  片刻之後痛苦稍稍減輕,他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向山頂奔去,一路時疼時緩,足足用了大半個時辰方才走到院落裡,抓起桌上的玉瓶倒出一枚丹藥。

  淺綠色的丹藥只有黃豆大小,散發出一股異香,陳凡愣了半刻,始終猶豫不決。

  「啊!」腦袋又開始疼痛欲裂,比剛才痛苦數倍,陳凡抱頭蜷縮在地,滿院打滾,渾身似乎要爆炸,一口熱血湧上嗓門,情急之下強行壓下積血,將丹藥塞入嘴中。

  丹藥入口即化,立竿見影,疼痛隨之消失,一股強大無匹的氣流直衝肺腑,連忙盤坐運氣。

  很久之後,睜開眼睛,體內真氣奔騰,功力超過增長一成,心中不喜反悲:「此藥雖說能解一時之痛,但肯定是越陷越深,也許一輩子很難擺脫它。老哥哥在三年之內跨入化丹境界,應該是經常服用此藥。」

  看著緊閉的大門,陳凡感慨萬分:「桑公千虹貌美如花、心如毒羯,老哥哥對她一片癡情,她竟然如此狠毒,唉!人說『最毒不過婦人心』,此話果然不假。」

  不過,他感到非常奇怪,剛才並沒有察覺到魏目子的任何氣息,除了一些雜物、大量生食和成堆的虎膽酒外,所有的房屋空無一人,西側的三層小樓更是奇特,似乎飄蕩著一層神秘的能量,裡面完全是漆黑一團,就連心鏡也看不清任何東西。

  陳凡心中一動,隨即一躍而起,向小樓走去,到了門前卻無法再進一步,彷彿有一堵無形的牆壁擋住了去路,立即心肚自明:「還是一個幻陣,水平極高,玄妙無比,應該年代很久,也許與赤荒殿同時建成。」

  凝視著小樓,陳凡苦思冥想:「此陣難道是防止敵人入侵?不,不可能,琅琊仙境已經是無人可入,除非是高一級的幻術高手才能破陣,可是為什麼還要在此建立一個幻陣?......幻中有幻,陣中有陣,應該自有妙用......」

  靜立良久,猛然間一拍腦袋,大叫道:「我知道了,不是防敵外,而是防內賊......哈哈,也許這裡是一個重要的場所,也許存放著赤荒殿極為重要的物品,除了殿主親臨,任何人也無法進去......對,應該是這樣,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搖了搖頭,陳凡輕歎一聲,不由自嘲:「幻陣,幻術,六藝之首,可惜我只有前三個境界,修為尚淺,差距太懸殊了,再修一百年也無法破陣。」

  長吁短歎片刻,他神情一怔,突然精神一振,自言自語道:「世有至理名言,看到了差距才有進步,面對高峰才有前進的目標,無論何時何地,絕不能灰心喪氣,更不能自拋自棄,如今身入寶山,若能有所領悟,也許就能逃出囚籠。」

  當機立斷,陳凡就地坐下,閉上眼睛,將神識沉入心中,默念《萬幻神術》,逐字推敲,逐條深思,三個境界仔細琢磨無數遍,幾乎完全融會貫通,再用心鏡觀察琅琊仙境,很快就大為歎息:「不是一個境界,相差太遠了。」

  灰心之下站起身來,卻覺渾身有氣無力,腦袋一陣昏沉,原來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心知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進食,搖搖晃晃的走進廚房,左手抓起一壇虎膽酒,「咕咕咚咚」地大喝一口,微喘一口氣,右手抓著一塊肉乾塞入嘴中,邊吃邊喝酒。

  吃飽喝足,拎著酒罈回到院內,喝完最後一口,使勁摔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站在原地,不一會兒,又開始頭痛欲裂,下意識地服下丹藥盤坐入定。

  醒來後,發現已經跨入煉丹後期,但心情更加惡劣,沉默不語,滿腔悲憤。

  很久之後回過神來,環顧四周,院內依然一片狼藉,不過,玉凳上擺放著一件道袍,心中一喜:「老哥哥來過了。」

  輕輕地撫摸嶄新的道袍,忽覺下面還有其它東西,翻開一看,原來是三本厚厚的手冊,上面覆蓋著一張紙條,寫著;「老弟,對不起,此冊看後即毀。」

  陳凡全身湧起陣陣暖流,淚流滿面,撫摸著衣服與紙條,哽咽道:「老哥哥,小弟知道你也很苦,小弟不怨你。」

  抹乾眼淚,第一本手冊上有「煉器總訣」四個大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桑公冶」,頓時大吃一驚:「難道是桑公世家的秘訣?他從哪裡弄來的?難道是桑公千虹所贈?」

  想了一會,搖了搖頭:「桑公世家的煉器之術天下無雙,這是他們的立足之本,不可能輕傳他人,也許是老哥哥偷自於桑公千虹......看來老哥哥也是有心之人,早就對她產生戒心,先記下來再說。」

  每本手冊都有上千頁之多,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很小的文字,其間還有大量插圖,詳細地講述了煉器材料、工具、過程、手法、心得等等,林林總總,涉及到所有的煉器方法,每一個細節、每一種細微的變化都一目瞭然,

  陳凡從第一頁開始強行記憶,近幾年他背下了很多秘訣,但這是有史以來最困難的一次,總計數十萬文字、上萬幅插圖,既冗長又深奧,而且幾乎每一張都有很強的聯繫。

  慢慢地,他體會到其中的奧妙,全神貫注地沉浸於神秘的煉器世界之中,餓了喝酒吃肉,頭痛服藥入定,困了就地打個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翻閱手冊。

  時間過得很快,也許過得很慢,翻完最後一頁,陳凡閉上眼睛,從頭到尾重新默念幾遍,誤差之處看書校正,直到完全記於腦海之中,雙手一搓,手冊與紙條化為灰燼,仰頭大笑道:「不愧是天下第一煉器世家,果然不同凡響,好傢伙,居然連靈器也能煉製,桑公世家應該就是憑借此項獨門絕技起家,哈哈,還是老哥哥厲害。」

  服下最後一枚丹藥,陳凡距離化丹期只有一線之差,繼續盤坐重溫《煉器總訣》,然後是上清宮陣法、《靈符九章》、《千咒語》、《器術秘訣》,以及百慧生所傳的六藝基礎知識,平生所學全部過濾了一遍。

  醒來後,看著僅剩的幾塊肉乾和幾壇虎膽酒,不禁苦笑:「唉!無需桑公千虹動手,也許自己就餓死在這裡......算了,不管這麼多,先填飽肚子。」

  扔掉酒罈,抹去嘴邊的油污,伸了個懶腰,起身後看了看滿身狼狽,不由自嘲道:「堂堂一個煉丹師,竟然比叫花子還要慘,可憐啊!嘿嘿,先洗個澡,再美美地睡一覺,死也要死得舒服一點。」

  突然神情一怔,湖邊飄來幾句歌聲,雖然含糊不清,但可以清晰地聽到是一個女人在歌唱,聲音淒美動聽,好像天籟之音。

  「難道是桑公千虹回來了?」陳凡大吃一驚,立即運氣靜心,然後晉入心鏡通明。

  湖畔坐著一位年輕女子,身穿潔白的輕紗長袍,烏黑的頭髮一直散落到腰間,赤裸的雙腳在水中搖晃,激起了陣陣浪花,右手舉著一根樹枝,時而在空中揮舞,時而抽打著湖面,再看看絕美的臉龐,果然是桑公千虹,只是臉色蒼白無比,神情有些呆滯。

  陳凡猶豫片刻,還是拿起衣服向湖邊走去,一路想道:「她來幹什麼?正式攤牌?還是僅僅回來看一看?也許是專門送一些食物。」

  陳凡越走越近,越走越慢,他不由其來地冒出一個直覺,桑公千虹似乎有些異樣,人還是那個人,但渾身籠罩著一絲鬼氣,這種鬼氣與平常的神秘之氣有所不同,似乎是一個孤魂野鬼,令人毛骨竦然。

  坐在桑公千虹身邊,卻見她旁若無人地哼著小調,悠然自得地戲水玩耍,長袍微挽,露出精緻潔白的小腿,枝條一動,下起了陣陣小雨,小調好像沒有歌詞,只有音律,嘴唇微顫,還帶著一絲鼻音,對陳凡置若罔聞,也許是不屑一顧。

  她兩眼空洞,沒有絲毫神采,面無表情,聲音越來越淒慘,似乎在悼念著什麼人,又像在懷念過去,幽怨深長,催人淚下,天地為之動容,四周的美景黯然失色。

  陳凡受到了強烈的感染,心神搖晃,滿腔悲痛,不由自主地淚如雨下。

  「咯咯!」桑公千虹猛然放聲大笑,面目扭曲,眼光瘋狂,隨手扔下樹枝,捂面痛哭,瘋狂尖叫道:「海兒......我的海兒......我可憐的海兒......」淒慘得讓人心顫。

  陳凡暗暗稱奇:「海兒?誰是海兒?難道她和老哥哥還有一個兒子?那個海兒怎麼啦?難道已經死於非命?」

  哭聲漸停,桑公千虹抬起頭來,滿臉淚痕,一片慘白,凝視著陳凡呆了片刻,好像回過神來,忽然問道:「你就是那個華中生?也叫什麼陳凡?」

  陳凡愣住了:「她是真傻還是裝傻?是不是已經神智不清?」

  桑公千虹淒然一笑,轉頭看著湖水,低吟道:「同是天涯淪落人,孤獨一生了無望。」 雙腳攪動湖水,「咯咯」大笑,然後說道:「不要害怕,我不是她,我叫桑公千蓮,是她的孿生妹妹。」

  陳凡仔細觀察,外貌驚人相似,同樣的面孔、同樣的身材,就連頭髮也一模一樣,幾乎無法分辯,最大的差別就是修為不同,眼前的桑公千蓮只是一位實丹師,不禁問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桑公千蓮慢悠悠地說道:「怎麼?我不能來?」

  陳凡搖了搖頭,長噓一口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輕輕地說道:「這裡是你們桑公世家的地盤,當然能來,但現在已變成一個囚籠,你我素不相識,不會是專門來看我這個囚犯吧?」

  桑公千戲水良久,幽幽地說道:「我是來找她,唉,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

  陳凡拔起一根花草含在嘴裡,輕笑一聲:「你們是親姐妹,怎麼不知道她的行蹤?」

  桑公千蓮語氣冷漠,不屑道:「她如今是族長,統領上萬修士、億萬臣民,高高在上,怎麼會瞧得起我這個妹妹?」

  陳凡一驚,吶吶地問道:「什麼?她何時成了桑公世家的族長?」

  桑公千蓮撇了撇嘴,嘲笑道:「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你這個傻瓜......」緊接著臉色一沉,歎息一聲:「不是你一個人傻,我是個傻瓜,魏目子是傻瓜,那些老傢伙也是傻瓜,大家都是傻瓜,唉!天下沒有人再比她聰明了。」

  見陳凡一臉驚訝,她收回雙腳盤坐在地,搖頭說道:「不要不服氣,你喝了那麼多傻瓜酒,又吃了那麼多傻瓜藥,不是傻瓜才怪!」

  「傻瓜酒?傻瓜藥?」陳凡一股腦地爬起身,急切地問道:「那虎膽酒與丹藥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什麼後果?」

  桑公千蓮一掌擊在地面,揀起幾塊碎石,一塊塊扔向湖面,發出「咚咚」的輕響,扔完後雙手抱膝,默默地說道:「我給你講個故事,想不想聽?」

  不等陳凡回答,自顧自地開始說道:「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很大的國家,整整存在了八百年,強盛時萬國來朝,威風八面,衰弱後眾叛親離,諸侯爭霸,天下大亂,政令不出京城,苟延殘喘了數百年,終於被一個最強大的諸侯滅亡,十八位大臣帶著幼主逃到一個遙遠的地方。」

  頓了片刻,她面顯哀色,繼續說道:「他們定居在異國他鄉,組成一個家族,起初人單力薄,只有立下遺囑,吩咐後人勿忘復國之志,隨著時間的推移,回鄉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但家族的人口越來越多,實力越來越強大,於是重新燃起了復國的慾望,不過是在異鄉建國,他們足足準備了上千年,為了能橫掃天下,經過千年的研究,煉成了一種能夠迅速增長功力的藥酒與藥丸,稱之為虎膽酒、飛昇神丹,僅僅數十年時間就修成了數百名丹師。」

  說到這兒,她停了下來,神色木然,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悲傷,似乎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陳凡恍然大悟,喃喃自語道:「難怪桑公世家一下子冒出了這麼多高手,原來如此。天啦,無須數百年的苦修,短時間內就能速成丹師,太可怕了,已經打破了所有的修行觀念,看來他們都是天才。」

  桑公千蓮冷笑不已:「天才?哼,他們都是一群瘋子,不折不扣的瘋子。」

  陳凡奇道:「為什麼?」

  桑公千蓮苦笑一聲:「酒是藥引,丹是毒藥。它們雖然能快速提高功力,但只是憑借藥力激發人的潛能,強行增加功力、提高境界,並沒有天道至理的領悟,很難駕御如此強大的真氣。唉!一旦喝下虎膽酒,只有服用飛昇丹才能煉化天地元氣,否則功力不僅再無寸進,還會自爆身亡。」

  陳凡大驚失色,急促地問道:「難道我一輩子也離不開飛昇丹?」

  桑公千蓮點了點頭,歎氣道:「每個人的潛力都有一定極限,絕大部分人經受不住藥力當場死亡,剩下的人到達一定境界就停滯不前,境界越高危險越大,壽命不會超過百年,即便僥倖煉成金丹,也無法修成靈身,飛昇仙境,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也許第二天就會自爆身亡。唉!所以我叫它們傻瓜酒、傻瓜藥,大家都是傻瓜,也是一群瘋子。」

  陳凡腦袋一轟,神志有些恍惚,心神大亂,低頭一聲不吭。

  桑公千虹看了他一眼,輕笑道:「我看到了那只藥瓶,好像沒有化丹丸,咯咯,只要你再吸收一點元氣,肯定活不了三天,咯咯,也許是咱們的族長大人太忙了,忘了你這個活寶貝。」

  陳凡強行平靜下來,輕聲問道:「化丹丸是什麼?」

  桑公千蓮右手一翻,摸出一隻透明的玉瓶,內有一枚淺黃色的丹藥,晃了晃說道:「每跨入一個新境界都需服用特製的丹藥,否則就是自尋死路,咯咯,送給你。」隨即扔了過去。

  陳凡握著手中的玉瓶,疑惑不解:「你為什麼幫我?」

  桑公千蓮捋了捋長髮,媚眼橫飛,不停地嬌笑:「怎麼?不想要?咯咯,我看你順眼,不要害怕,沒有任何條件,咯咯,桑公世家都是瘋子,我也不例外。」緊接著又扔出一瓶丹藥:「這是傻瓜藥,都給你。」

  就在陳凡目瞪口呆之際,她悄無聲息地飄然而去,走到百米後又飄然回頭,歪著腦袋,眨了眨眼睛,撇了撇嘴唇:「你在那南荒樓前一動不動,是不是對裡面的寶貝感興趣?」

  陳凡怔了怔,先搖了搖頭,又點頭說道:「有些興趣,不過只是覺得奇怪,那個什麼南荒樓非同尋常,也許藏著什麼重要的東西,也許能夠找到出去的門戶。」

  桑公千蓮笑了笑:「看來你還挺誠實,那南荒樓是赤荒殿祖師爺南荒子飛昇前所建,只有歷任殿主才知道進出口訣,咯咯,我正好知道一點,想不想要?」

  陳凡搖頭說道:「姑娘說笑了,如此重要的口訣怎麼會傳給我一個外人?赤荒殿已亡,現在屬於你們桑公世家所有。」

  桑公千蓮臉色突變,眼中露出一絲怨毒的目光,冷冷地說道:「我的事不要你管,哼,他們當然想要,想得快要發瘋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偏不給,求我也不給,哼,憑什麼給他們......你聽好了,這是口訣,我只說一遍,能否記住就看你自己的本領,錯一個字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一大段口訣脫口而出。

  陳凡全神貫注地傾聽每一個字,口訣非常繁瑣,足足用了一刻鐘方才講完,正當他重新默念時,遠處傳來桑公千虹的歌聲:「幻兮幻兮...真兮真兮...夢兮夢兮...魂兮魂兮...飄兮飄兮....」
huro 發表於 2007-12-12 14:59
(前傳)第七篇 厚土風寒 第十五節 南荒小樓
  
  歌聲依然是那麼輕柔飄逸,那麼婉轉動聽,那麼淒美幽怨,但鬼氣更加濃密,飄浮不定,彷彿一個陰魂在呼喚著親人,低吟時帶著一絲哭腔,迴盪在這空曠無比又虛無飄渺的琅琊仙境,久久不散。

  望著桑公千蓮越來越模糊的身影,陳凡心中非常壓抑,一陣傷感瀰漫了全身,似乎完全理解她此時的心情,同悲同哀,同憂同愁,欲哭無淚,眼神一片迷惘,已經忘記了其它事件。

  四周彷彿已經是寒風蕭瑟,花草不再是那麼鮮艷奪目,樹木不再蒼翠欲滴,天空一片灰暗,整個琅琊仙境似乎變得白霧朦朧,所有的美景、仙氣無影無蹤,充滿了濃濃的哀色,讓人沉浸於其中無法自拔。

  很久之後,陳凡緩緩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滿臉淚痕,兩手緊握大片的花草,渾身都沾滿泥土,不禁搖了搖頭:「邪門,桑公世家確實都是一群瘋子,她們兩人更是莫名其妙,個個喜怒無常,神智不清,不可理喻,也許是因為復國慾望太過強烈,足足壓抑了數千年,所有人的心靈已經全部扭曲。」

  沉默片刻,隨即一躍而起,放聲大笑道:「不管她們是什麼人,瘋子也好,正常人也好,只要是人就有弱點,也許瘋子更好對付。哈哈,她們是瘋子,那麼我也是瘋子,看誰瘋得更徹底。」不由分說地脫下衣服,縱身跳入湖中。

  湖水微溫,似乎深不見底,雖然真實的面積很小,但陳凡暢遊到對岸,並沒有遇到任何障礙,幾個來回之後,美美地飄浮在水面,閉上眼睛,默念剛才的口訣。

  此訣繁雜拗口,與他以前所學的幻術都大不相同,好像並不通順,其間有許多地方非常彆扭,甚至於有些矛盾,陳凡疑惑不解:「無論幻術的水平是高是低,雖然境界不同,但萬變不離其宗,它們都是一脈相承,基本原理與手法應該相通,難道南荒子另闢蹊徑,獨創了另一套幻術?不,可能性很小,否則厚土修士界早有耳聞。」

  思索良久,忽然心中一震,喃喃自語道:「難道桑公千蓮在騙我?赤荒殿肯定有嚴令,絕不能傳於第二人,即便是至親好友也不行......但是我與她素昧平生,無冤無仇,她為什麼要憑白無故地害我?難道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致我於死地?不,可能性很小,她沒有任何理由......」

  清洗完畢後上岸揀回鞋襪,將所有物品整理妥當,穿上新袍,渾身煥然一新,神清氣爽,慢慢地向院落走去,嘴裡還在不停地念叨著口訣。

  站在南荒小樓前,他始終不敢輕舉妄動,此陣的威力非同小可,一旦有失絕無生還的希望,況且桑公千蓮的口訣疑問太多,暫時不能判斷出是真是假。

  輕歎一口氣,緩緩地坐在玉凳上,長袖一揮,桌上的殘羹冷漬、碗盆酒杯飛出數丈,露出潔白無暇的桌面,撫摸著這極品白玉,心中一動,當即取出匕首,「呯」的一聲脆響砍下一隻角。

  匕首寒光閃爍,大片的碎玉「嗽嗽」落滿一地,只剩下手中火柴盒大小的玉牌,清涼入骨,緊接著開始雕刻著奇怪的花紋,全神貫注,一絲不苟,全身心地投入到神秘符術世界之中。

  許久之後,陳凡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收回匕首,口唸咒語、手捏法訣,猛的運足功力,手指一點玉牌,大喝道:「附!」玉牌憑空冒出一股輕煙,不一會兒,煙消雲散,玉牌變得完全透明,隱隱看到一些花紋鑲嵌在裡面。

  隨手一扔,玉符拋入空中,化成一股白霧,瞬間瀰漫了整個院落,濃密得有如流汁,讓人喘不過氣來,久久不散,身在其中感到空間有些扭曲,隱隱有風雷之聲,好像還有無數道漩渦在轉動,彷彿已經處於無邊無際的虛空之中。

  再念口訣,白霧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玉符也化為億萬灰塵,沒有留下一絲珠絲馬跡,院落還是依然如故,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陳凡心中興奮不已,雖然它只具有一定的防守功能,威力並不算巨大,但首次實際製作玉符就能一氣呵成,效果顯著,已經心滿意足,暗暗得意道:「符咒兩術實為一體,呵呵,反正時間多的是,這些桌凳還有那麼大的涼亭都是難得的材料,正好拿來練練手法,哈哈,不用白不用。」

  「好,再來!」連續製作了幾十塊玉符,手法一次比一次熟練,威力一次比一次巨大,當整個玉桌只剩下一個基座時,對《靈符九章》也有了更深的領悟,忽覺全身疲憊不堪,體內真氣空空,毫不猶豫地服下化丹丸,就地盤坐入定。

  化丹丸的藥力根本不是飛昇丹所能比擬,剛一化開就感到一股氣流衝向全身經脈,強大得不可思議,比原有的陰陽真氣高出數倍,好像慶湖裡的滔天巨浪前赴後繼,氣勢磅礡,永無休止,霸道無比,萬物俱毀。

  氣流充斥於陰陽兩套經脈,每一條大小經脈都像吹大的氣球,迅速膨脹數倍,不斷地扭曲、拓寬,每一個細胞都在劇烈地跳動,每一個地方都像在烈火中燒烤,疼痛難當,彷彿瞬間就要煙飛灰滅。

  陳凡的籠罩於一片濃霧之中,身形模模糊糊,四周氣流激盪,而且向外不停地膨脹擴散,院落裡的所有東西都捲入空中,搖搖晃晃地飄出百米方才落下,就連四張玉凳以及餘下的桌基也不例外,堅硬的地表劃出一道道深達半尺的溝痕。

  體內氣流橫衝直撞,所有的經脈都在顫抖,經受著極大的考驗,三隻內丹開始加快旋轉,不一會兒就快到極點,瘋狂地吸納洶湧而來的氣流。

  吸收的氣流越來越多,內丹漸漸增大,發出耀眼的強光,四周的七彩星星也在快速運動,氣流進入內丹後很快就轉化為自身真氣,而且比以前更加濃密。

  氣流進、真氣出,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化丹丸的藥力逐漸減少,慢慢地全部進入內丹,慢慢地轉化為真氣,所有的經脈都被拓寬了一倍有餘。

  內丹旋轉的速度也逐漸減慢,當氣流全部被煉化之後,陰陽兩氣同時增長了數倍,陰氣還是潔白無暇,陽氣還是金光閃閃,三隻內丹忽然開始收縮,漸漸地變得只有從前的一半,但吐吶真氣的數量劇增,速度也大為快捷。

  陳凡緩緩地睜開眼睛,精光四射,神采奕奕,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的跨入化丹期,化丹丸果然藥力奇大,一般丹師的經脈根本無法經受如此強大氣流地衝擊,也許轉眼間就會全身爆裂,化成一堆血肉。

  憑借藥力增長了功力,但對天道的領悟並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估計神識也沒有絲毫進步,只是感應力有所增強,心中一歎,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也許就停在化丹期,也許能夠跨入金丹,不過,無論修到什麼境界,始終已經無法擺脫對飛昇丹的依賴。

  四周雖然狼藉不堪,但身上衣服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陳凡唯有暗暗搖頭,走到廚房抓起剩下的幾塊乾肉,邊吃邊苦笑道:「這是最後的晚餐,從今天開始餓肚皮,只好喝水為生。」

  拍著肚子向湖邊走去,揀起地上的玉凳,放聲大笑道:「桑公千虹,我先把你的涼亭拆了再說,哈哈,臨死前再拆房屋、砍樹、拔草,讓你付出點代價。」

  突然渾身一震,僵立當場,默念幾遍南荒樓的口訣,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哈哈,原來如此。」立即扔下玉凳跑回院內。

  盤坐在樓前,陳凡開始整理口訣,很快就大有收穫,原來此訣是一個亂碼,包含了口訣與手訣,將它們打亂後重新組合而成,雖說雜亂無章,讓人摸不著頭腦,但他數年的特工生涯最善長解破密碼,輕而易舉地將它們完全分開,然後按序排列。

  對比平生所學,不到一個時辰,整理出一套口訣和手訣,總共分成十幾個小段,完整無缺,頓覺心情舒暢,滿臉笑容,搖頭笑道:「應該是赤霞子傳授時有所保留,桑公千蓮也上當受騙......此訣在厚土無人能解,哈哈,桑公千虹,爺爺我取寶去了!」

  靜立在門前,陳凡深吸一口氣,放鬆一下稍稍緊張的心情,然後睜大眼睛,手動口念,大門微微波動,毫不猶豫地一閃而過,與赤荒殿裡的黑牆相同,猶如越過一道水簾,全身一陣清涼。

  裡面依然一片漆黑,再念口訣,手勢連動,屋內大放光明,四周既無燈火,也無夜明珠,此光彷彿是憑空產生,強弱適中,柔和養眼,與自然光別無二致。

  陳凡呆了呆,眼前是一個面積龐大的空間,四壁還是漆黑一團,彷彿是一片虛空,中間是一排排高大的書架,上面放滿了書籍,書架共分為六個小區,每個小區大約有十幾排,左側有一隻蒲團,旁邊擺放著一隻半尺高的大肚青玉瓶。

  這裡的書籍浩如煙海,不下於數萬冊,陳凡看得眼花繚亂,想了片刻,每排書架隨手抽出幾本書,大略翻了幾頁,很快就發現每個小區的書籍都記載了一種技藝,六區總括了道門六藝,頓時興奮不已,當即盤坐在蒲團上開始閱讀。

  書中都是一些六藝的基本知識,沒有什麼高級的技藝,不過,還是讓陳凡為之心動,因為絕大部分書籍記載著許多代赤荒殿主的修煉心得,也許是赤荒殿的傳統,無用置疑,他們都是修士界的一代宗師,對六藝的理解非常透徹。

  高明的技藝不是憑空想像,而是由最基本,最簡單的技藝逐步演化而來。每一種技藝無論高低,都經過無數年的完善,凝結著一代代先輩心血,它們都秉承最基本的原理、理念,只有領悟了其中的奧妙,才能自成一家,推陳出新,真正成為一代道門宗師。

  幾個時辰後,陳凡合上第一本書,長舒一口氣,滿臉佩服,赤荒殿不愧是修士界領袖,對其中的微妙之處有詳盡的解釋,還有一些奇思妙想,普通的技藝稍加改變,立馬化腐朽為神奇,威力倍增。

  順手打開身邊的玉瓶,頓時喜出望外,裡面存放著數百枚避谷丸,略一思索,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對,應該是殿主們閉關時所用,哈哈,太好了,最大的問題解決了。」

  沒有了任何後顧之憂,陳凡開始安心修習,心無旁鷲,逐排逐本地詳細閱讀所有的書籍,完全沉浸於玄奧無比的海洋之中。

  陳凡的道術只是半路出家,雖然學會了不少高級技藝,但基礎很薄,此次修習正好彌補了這一缺陷。與以前不同,他沒有強行記憶書裡的內容,而是領會其中的精華,相當於和數百名絕代大師相互交流,嘗試著學習他們的思維方式。

  這些書籍的年代各不相同,最早的一本是創派組師爺南荒子的手稿,最近的是五年前,赤霞子留下了一本筆記,歷代殿主無一遺漏,不僅有本殿技藝的註解,還有其它門派獨門絕技的介紹,見證了赤荒殿十萬年來道術理論的發展,稱得上是一部六藝全書,也許是幻陣中環境特殊,所有的紙張都和新的一樣,沒有絲毫老化的跡象。

  學海無涯,不知日月,看完第一區的陣術書籍,雖然收穫極大,功力也增長了一倍,但所有的飛昇丹已經全部服用完畢,不由長歎一口氣:「機會難得,可惜!」

  走出小樓,琅琊仙境依然是老樣子,也許十萬年來沒有絲毫改變,飄至湖畔,凝視著碧波蕩漾的湖水,不由笑出聲來:「一瓶丹藥差不多是半年時間,桑公千虹也許來過這裡...哈哈,肯定認為我不翼而飛,覺得不可思議...也許已經派出大量高手,滿天下尋找我的蹤跡,哈哈,有意思...嗯,死也要死在南荒樓裡,讓她疑神疑鬼,否則黑皮就會大難臨頭。」

  喝了幾口水,正欲回頭,忽然發覺涼亭裡擺放著一隻玉瓶,伸手一招,玉瓶飛入手中,原來是一瓶飛昇丹,眼珠一轉,仰天長笑道:「桑公千蓮真是個有心人,呵呵,人說孿生姐妹心意相通,看來她們是心意相反......嗯!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無故施恩必有所求,哈哈,不管她有什麼目的,不用白不用。」

  一路哼著小調,悠然自得地回到小樓繼續修行,從那之後,每當服完丹藥,桑公千蓮總會按時送來一瓶,時間恰到好處,不早不晚,但兩人再也沒有見面。

  終於有一天,陳凡伸了伸懶腰,所有的書籍全部看完,而且重新溫習了一遍,對其中的精華、各人不同的思路基本吃透,對六藝的理解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從前所背的技藝有了全新的認識,修為也跨入化丹中期。

  懷著愉悅的心情,陳凡走到最裡面的一面牆壁,口訣、手訣連施,毫不遲疑地穿牆而過,還是一片清涼,瞬間來到了第二層。

  此層的環境與下面一模一樣,空曠無邊,但只有三排書架,陳凡翻開一看,立即大喜過望,它們都是高級技藝,每排各不相同,分別是覓術、器術兩種,最後一排是幻術。

  六藝中缺了陣、煉、符、咒四藝,陳凡暗自點頭,陣術是上清宮的強項,百草堂最善煉丹,靈山以符術立派,咒術是陰山的不秘之傳,這些技藝都是各派的根本,赤荒殿不可能門門精通,很少有一個門派能通兩、三藝。

  首先翻看幻術,頓時大失所望,只有第一個境界的註解,也許在當今修士界已經算極為難得,但對於陳凡來說境界太低,他需要的是後兩個境界。

  其它兩術卻有很大的驚喜,它們各有一本總綱,覓術叫《天覓無痕》,記載了大量的實用口訣,器術就是一部完整的《器術秘訣》,包括「幻」字訣的所有九訣,其它數百本書籍都是對每一個口訣的詳細註解。

  陳凡還是老辦法,坐下來一本一本的翻閱,全神貫注,能理解的就當場吃透,太過深奧的立即強行記憶。

  這一次使用的時間很短,只服用了半瓶飛昇丹,除了幻術一無所獲,覓術的收穫極為豐富,各種技藝神秘莫測,有些功法甚至於匪夷所思,令人大開眼界,紫光子所傳授的踏波功法只是最簡單的技藝。

  器術的御、化兩訣也是進步神速,書中記載了許多實用技巧和手法,它們都是歷代殿主的心得,使用起來威力巨大,還能夠節剩大量的功力。

  不過,最讓他吃驚的是,書中介紹了如何通靈的技巧,而且有兩種方法。一種就是正常通靈,稱為「心通」,需要長時間與靈器溝通,數百位殿主中最短的花費了六年,最長的竟達百年之久;

  另一種叫做「血通」,就是使用自己的精血餵養靈器,運用此法通靈非常快捷,半年之內即能成功,但風險極大,因為稍有失誤就會被靈器反噬,最後的結果就是精盡人亡,赤荒殿曾經有兩名殿主死於此法,可以說成功率極小,所以又稱為「邪通」,意為邪門歪道。

  陳凡看後心中一跳,出了一身冷汗,喃喃自語道:「難道黑皮無意中使用了血通?......不對,靈劍的主人是那位方長老,不可能這麼快就重新擇主......不過,他的情況與血通極為相似,難道是龍血起了催化劑的作用?桑公千虹又是怎麼知道血通?難道......?」

  沉思良久,想起了自己所接觸的桑公世家的每一個化丹師,他們人手一把靈器,猛的驚叫一聲:「難道...難道桑公世家丹師難道都是使用了血通?...對,有可能,既然能夠煉製虎膽酒、飛昇丹,使用血通也不足為奇...天啦,他們真的瘋了,只有不到一成的成功率,他們需要死多少人?」

  愣了很久,對黑皮的處境越來越擔心,他一開始就明白了桑公千虹的目的,就是將黑皮扣為人質,現在看來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用飛昇丹將他的境界強行提高到化丹,然後血通,另一種就是任其昏迷,只要不死就行,但血通一旦啟動很難挽回,黑皮的昏迷就是因為功力不夠。

  陳凡心急如焚,眼含淚水:「苦命的黑皮,對不起,我沒有能力保住你,你千萬要挺住,只要沒死就有希望,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無論是尋找弟子,還是救出黑皮,都需要超人的功力。」陳凡擦去眼淚,咬牙切齒,暗中發誓:「不管後果如何,我要在有生之年看到他們安然無恙,哼,上清宮、桑公千虹,你們等著瞧。」

  平靜一下紊亂的心情,陳凡昂首走到左側的牆壁,隨即進入第三層。

  剛一落腳,頓時大吃一驚,眼前白霧茫茫,什麼也看不清,晉入心鏡通明,裡面好像空無一物,就是一片虛空,上面滿天繁星,閃爍著微弱的光華,似乎還在緩慢的運動。

  繁星運動的軌跡好像雜亂無章,又像是有章有序,彷彿就是一個小宇宙,無數的星星組成一個個龐大的星雲,星雲之中還有一個個黑色的漩渦,它們在不停吐噬著四周的星星,又在不停地爆炸,形成無數的碎片,那些碎片很快就變成新的星星。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陳凡的神智開始模糊,猛然腦袋一震,眼前一片黑暗,立即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huro 發表於 2007-12-12 15:01
(前傳)第七篇 厚土風寒 第十六節 火龍神珠
  
  緩緩地睜開眼睛,陳凡忽然醒來,腦袋一片模糊,下意識地一躍而起,發覺四周白霧茫茫,好像處於無邊無際的虛空,沒有了方向感,沒有了真實感,喃喃自語道:「這是哪裡?我是誰?難道我正在做夢?」

  許久,許久,慢慢地回過神,神智開始恢復,回憶起所有的一切,想起了自己還在南荒小樓的第三層,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暈倒,立即運氣察看體內,卻沒有任何異樣。

  晉入心鏡通明,周圍還是空無一物,頭頂還是群星閃爍,他深吸一口氣,知道這裡是一個極其高明的幻陣,那些口訣裡卻沒有一個能夠使用,心裡對剛才的情景心有餘悸,不敢再輕舉妄動,隨即轉身下樓。

  回到第二層,靜立在書架前,開始回憶這裡的書籍,從總綱到註解,每一本都默念了一遍,確信已經完全銘記於心,毫不遲疑地開始銷毀,不一會兒,數百本秘訣化為灰燼。

  看著三排書架空空如也,陳凡放聲大笑:「赤荒殿的各位宗師,對不住了,桑公世家遲早會得到口訣,不能便宜了那些瘋子......哈哈,桑公千虹,爺爺讓你白高興一場。」

  進入第一層,陳凡服下一枚避谷丹,閉目盤坐,重溫這裡的書籍,模糊之處當場看書校對,每一個細節都用心思索,直到絲毫不差,沒有任何錯誤。

  因為書籍共有數萬冊之多,六藝皆全,技藝繁雜,這一次花費了很長時間,當玉瓶中只剩八枚飛昇丹,功力也接近化丹後期時,方才全部溫習完畢,默念最後一遍後開始毀書,

  看著一本本書籍在眼前灰飛煙滅,陳凡心中顫抖,忍不住淚流滿面:「無數先輩的心血,十萬年的結累,它們並不屬於某一個門派,應該是整個人類共同的財富,如今卻被我親手毀於一旦,造孽啊!......唉,有生之年一定要重新默寫出來,傳於後人,否則內心難安。」

  平靜了紊亂的心情,長歎一口氣,抹乾眼淚,昂首挺胸地走出小樓,琅琊仙境萬年不變,寂靜無聲,依然如故。

  凝視著左側的那扇大門,陳凡沉默不語,到這兒已經過了數年之久,魏目子始終躲在門後的幻陣裡,也許他覺得愧疚於心,無顏面對自己,老哥哥啊,兄弟之間無需如此,你想錯了,所有的一切其實與你無關,桑公千虹心狠手辣,即便不利用你,她也能輕而易舉地將我擒獲。

  坐在湖中的涼亭,背靠清涼的欄杆,心情既喜悅又沉重,為六藝精進高興,為功力大進高興,朝聞道而夕死,此生已無遺憾,但心中放不下七位弟子和黑皮,愁腸百結,也對自己的前途產生迷惘,難道飛昇丹真的無藥可解?

  胡思亂想了很長時間,忽然一拍腦袋,開懷大笑:「人生多姿多彩,各有際遇不同,禍福自由天命,何須豈人憂天?......哈哈,生生死死,天理循環,誰也無法逃脫,男子漢大丈夫,應該笑對人生,笑對生死,難道還有什麼可怕的呢?」拋開一切,心情轉而大好,立即脫衣洗澡,就連面具、手套與假髮也全部摘下。

  洗盡所有的塵土,化去心靈的憂鬱,陳凡哼著小調上岸,赤條條地躺在岸邊,嘴含著花草,迷模模糊糊地哼著小調,悠然自得的仰望藍天,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只是在享受難得的清閒,享受琅琊仙境的美景,享受人生的快樂,一切的煩惱、憂愁、慾望全然拋之腦後,彷彿一隻自由自在小鳥,漫無目的地在天空翱翔,又像永恆不變的星晨,冷眼觀看宇宙萬物,無悲無喜,無憂無愁。

  很久之後,陳凡懶洋洋的起身,滿心喜悅地回到涼亭,整理隨身所有的物品,防彈衣、丹藥、龍血、手槍、寶劍、兩本小冊子等等,林林總總一大堆,一個都不少。

  輕輕撫摸著銀槍,嘿嘿笑道:「老朋友,咱們相伴了這麼多年,一起出生入死,一起來到厚土,有福同享,有苦同當,也許現在是該你發威的時候......呵呵,如果臨死前能看到桑公千虹,我就一槍斃了她,『呯』!嘿嘿,即便是金丹師也要大傷元氣,我出不去也要讓她陪葬,大家同歸於盡。」

  收拾妥當,又拿起那奇怪的小黑球,雖然此物非同尋常,但始終不知道它是什麼寶貝,心中一動,將它放在桌上,揮起寶劍全力砍去,「噹」的一聲巨響,寶劍被彈出數尺,黑球裂開了一個細小的縫隙,與以前的縫隙形成一個十字形。

  陳凡瞠目結舌,放下寶劍拿起黑球,擦拭表面,突然左手一疼,兩條縫隙的交叉處猛的伸出一支細針,正好紮在手心,同時感到大片的鮮血流向黑球,頓時大驚失色,忙不迭地隨手扔下,「叭」的一聲摔在桌面。

  「咳!」黑球發出一聲脆響,如同蛋殼一般,沿著縫隙碎成四瓣,裡面出現一隻拇指大的小鳥,既像剛剛出生的小雞,又像一隻蜜蜂,它蜷縮成一團,通體鮮紅,彷彿是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

  就在他目瞪口呆之際,小鳥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雙腿只有火柴棒大小,沒有羽毛,兩隻小肉翅不停地拍打著,細短而微彎的鳥喙一張一閉,睜開眼睛,射出兩道凌厲的紅光,令人心寒,但是看到陳凡之後,目光變得極為柔和,掙扎著向他走去。

  陳凡心中一喜,將它放在手心,撫摸著它光禿禿的身體,開心地笑道:「原來是一隻鳥蛋,呵呵,孵化了這麼多年才出世,肯定不是普通小鳥,也許是只神鳥...可愛的小傢伙,今後就跟著我吧,我會好好照顧你...嗯,先給你取個名字,嘿嘿,就叫飛鴻,對,這個名字好聽...飛鴻,你聽見了嗎?」

  小鳥躺在手心,收翅蜷腿,瞇著眼睛,扭動著小腦袋,不停地磨蹭著陳凡的皮膚,似乎覺得非常舒坦,但它全身冰冷,彷彿是一塊萬年寒冰,寒徹入骨,又像一塊軟玉,手感極其柔軟,如若無骨。

  陳凡愛不釋手,一邊小心翼翼地逗弄它的小肉翅,一邊輕呼:「飛鴻,飛鴻,動一下,是不是睡著了?呵呵,原來是個小懶蟲!」飛鴻挪了挪身軀,發出一個細微的叫聲,似乎在抗議,伸出一隻小腳輕輕地來回撓著,陳凡手心奇癢難忍,樂得哈哈大笑。

  過了很久,飛鴻開始騷動,在手心不停地掙扎,眼睛直勾勾的向桌面望去,陳凡奇道:「飛鴻,你要幹什麼?......難道想念你的蛋殼?嘿嘿,你已經出世了,要它有何用?這麼小就開始懷舊?」

  飛鴻越來越煩躁,不停地掙扎哀鳴,陳凡無可奈何,只好將它放在玉桌上。剛一落地,飛鴻迫不及待地直奔蛋殼,尖喙一磕,「咚」的一聲巨響,一塊堅硬無比的蛋殼化成無數碎片。

  吃下一小片後,飛鴻閉上眼睛,靜立不動,好像又在微微顫動,不知是痛苦還是在享受,過了一刻鐘,睜開眼睛吃第二片,仍然停了下來,似乎在消化蛋殼。

  陳凡目不轉睛地看著它的每一個動作,觀察每一個細微的變化,心裡有所領悟:「對了,我聽說過有些鳥類出世後立即吃掉蛋殼,因為蛋殼含有豐富的營養,讓幼鳥安然度過危險期,飛鴻應該就屬於這一類......嘿嘿,不好意思,飛鴻,差點壞了你的大事。」

  蛋殼越吃越多,飛鴻身上的顏色越來越鮮艷,而且在不斷長大,吃完四分之一,已經長大了近一倍,翅膀上似乎開始冒出羽絨,生長的速度很快。

  蛋殼越來越少,只剩下一半時,飛鴻已經長到嬰兒拳頭大小,陳凡發現它的全身開始散發出一股紅色的薄霧,隨著時間的推移,薄霧越來越濃,慢慢地將它和蛋殼全部籠罩起來,彷彿是一個小太陽。

  陳凡感應到這股濃霧中瀰漫著一種能量,極其強大,它們不停地波動,好像有生命的靈物在歡呼跳躍,與此同時,涼亭四周的溫度急劇降低,如同進入三九寒冬。

  陳凡默默等待變化,暗自估算時間,很久之後,大約蛋殼已經吃光,紅霧越來越密,好像成為有形的流汁,它們不斷膨脹,最後幾乎佔據了整個桌面。

  紅霧停止了擴散,又開始劇烈扭曲,似乎是一口沸騰的油鍋,慢慢地。陳凡越來越吃驚,因為眼前的紅霧逐漸變成了丹氣,而且越來越強大。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丹氣慢慢縮小,漸漸變成一個圓形火球,籃球般大小,紅得耀眼奪目令人不敢正視。

  猛然間,火球消失,桌面上站著一隻羽翼豐滿的小鳥,還是通體血紅,尖細彎曲的長喙、剛勁有力的利爪,寬厚的翅膀,兩眼中閃爍著妖異的目光,有若實質,就連陳凡也感到不寒而慄,連退數步。

  「它是一隻老鷹!」陳凡脫口而出,外形與老鷹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體形較小,顏色有異,也許是厚土的異種,也許還有其它原因。

  最讓陳凡震驚的是,飛鴻身上有丹師的氣息,而且強大得不可思議,他不知道動物修煉的境界是如何劃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飛鴻確實已經成丹,功力並不在自己之下,也許還要高很多。

  陳凡暗暗稱奇:「天啦,一出生就是丹師,難道它在蛋殼裡、甚至於母鷹孕育時就開始修煉?不可思議!......唉,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許母鷹孕育時間特別長,也許它在黑鐵樹裡呆了無數年......」

  飛鴻昂首挺胸站在桌上,左顧四盼,似乎高傲得不可一世,眼中寒光四射,威風凜凜,彷彿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出世,忽然振翅高飛,在空中來回盤旋,速度快得驚人,好像一道紅色的閃電劃過長空,幾乎看不清它的身形。

  足足飛了大半個時辰,它又飛向院落,不一會兒,叼著一大口黑鐵木葉飛回涼亭,落在陳凡的肩頭,將針葉放在長袍上,然後一根根吞下肚子。

  它邊吃邊玩耍,時而一腿獨立,另一隻腿撓著癢癢,時而用翅膀輕輕地碰著陳凡的臉頰,腦袋也不時地湊過來磨蹭著,好像一個小孩正在向父母撒嬌。

  陳凡喜出望外,一把將它抱在懷裡,撫摸著它堅硬的羽毛,笑呵呵地說道:「小傢伙,你的名字叫飛鴻,飛鴻,你記住了嗎?哈哈,我又多了一個伴,咱們倆今後就相依為命......嘿嘿,不要調皮,要聽話,不然我要打你的小屁股。」

  飛鴻懶洋洋橫躺著,享受著陳凡的餵食,似乎特別開心,偶爾還鳴叫幾聲,聲音非常響亮,尖銳刺耳,讓人耳膜生疼,吃完後全身蜷縮,閉目休息,彷彿躺在母親的懷抱。

  「它應該是一種神鷹。」陳凡忽然靈光一閃,愣了片刻,自言自語道:「對了,它就是黑木嶺的鐵鷹,母鷹將卵生在樹幹裡孵化,被我偶然得到......不過,成年鷹只有實丹師的功力,它怎麼一出生就達到化丹後期?而且怎麼會對我如此溫順,甚至於有些依賴?正常情況下,此類異種一般都很難馴化,估計桑公世家也沒有馴服一隻。」

  略思片刻,心有所悟,輕撫飛鴻,不由笑道:「看來我的血沒有白流...飛鴻,你身上流淌的是我的血,呵呵,如此說來,你是我的半個兒子...小傢伙,這可是寶血,世上絕無僅有,獨此一家,裡面含了龍血精華,還有龍丹,難怪你有這麼高的功力...天啦,我豈不是成了唐僧?不行,天機不可洩露,否則真的是寸步難行。」

  看著飛鴻沉睡的可愛模樣,陳凡更是心生疼愛,將它小心翼翼地放在長袖裡,心中暗道:「聽說剛出生的小孩都愛睡覺,也許它也是如此。」懷著興奮的心情向院落飄去。

  接近院落時,忽然放慢了腳步,魏目子站在院內仰望著天空,全神貫注,一動不動,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

  緩緩地走近他的身旁,陳凡動情地輕呼道:「老哥哥!」

  魏目子渾身憔悴不堪,衣袍發須凌亂,兩頰極為消瘦,臉色一片慘白,神情木然,兩眼空洞,他還是紋絲不動,彷彿是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身軀,渾身瀰漫著一絲鬼氣,令人毛骨悚然。

  陳凡非常瞭解他的為人,極重情義,性格豪爽,幾年來卻被心靈的痛苦所折磨,已經心力交瘁,但是自己不知道如何規勸,而是無論什麼話都無法解開他的心結。

  陳凡的淚水汩汩地流淌著,他也靜靜的站著,同樣仰望著天空,一聲不吭。

  許久,許久,遠處隱隱飄來歌聲,悅耳動聽,飄渺無蹤,彷彿就是天籟之音。

  歌聲越來越近,很快就到了院內,然後嘎然而止,傳來桑公千蓮輕柔的聲音:「原來魏目子也在,咯咯,兩位大丹師好,幾年不見,功力越來越深了。」

  陳凡瞥了她一眼,沒有吭聲,繼續看著天空。

  桑公千蓮圍著他們轉了幾圈,拍手笑道:「好玩,你們倆越練越傻,咯咯,難道與桑公世家一樣,都變成了瘋子?有意思!」

  上下打量著陳凡,嘖嘖稱讚:「陳...不...華中生...不...應該叫華中子,咯咯,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也變傻了?魏目子傻得可愛,我覺得他傻得令人心疼,咯咯,你呢?令人不可思義。乖乖,已經將要到化丹後期了,不簡單。咯咯,飛昇丹還剩幾枚?應該只有八枚吧?」

  陳凡略一拱手,說道:「謝謝蓮姑娘贈藥!」

  桑公千蓮笑得前俯後仰,一臉得意:「怎麼突然變聰明了?咯咯,你本來就是個聰明人,想不想再要一瓶?咯咯,想要就跟我來。」話音未落飄向湖邊,陳凡毫不猶豫地緊跟其後。

  還是坐在數年前的那個地方,桑公千蓮還是光著腳丫戲水,嘴裡哼著小調,手裡的樹枝抽打著湖水,時而放聲大哭,時而猛然狂笑,披頭散髮,瘋瘋顛顛,渾身鬼氣,令人心神顫動。

  終於平靜下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陳凡,幽幽地說道:「你知道在這裡呆了多長時間?」

  陳凡淡然一笑:「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身在其中,長短有何分別?」

  桑公千蓮低頭抱膝,輕歎一口氣:「唉!已經五年多了。南荒樓裡的東西都看了嗎?應該收穫不小吧?」

  陳凡點頭說道:「看了,都是歷代殿主的心得筆記,不過,高級技藝很少,絕大部分是修行的基礎。你進去過麼?」

  「以前想進卻進不去,現在又不想了,修為再高又有何用?最後還免不了一死。」桑公千蓮搖了搖頭,聲音依然柔和,滿臉苦澀;「你肯定早就猜到我是誰。對,我就是赤蓮子,也是桑公千蓮。」

  陳凡捏著手中的泥土,默默地問道:「說吧,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

  桑公千蓮眼波流轉,輕笑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咯咯,我確實有事求你。你想不想出去?」

  陳凡一愣,沉默片刻問道:「你是什麼意思?需要我付出什麼代價?」

  桑公千蓮理了理頭髮,捧起湖水洗臉,然後凝視著水中的倒影,滿臉哀色,聲音淒涼:「我要火龍珠!」

  陳凡心中一跳,連忙說道:「什麼火龍珠?你找錯人了!」

  桑公千蓮將雙腿伸入水中,兩眼空洞,淒慘的一笑:「你是個聰明人,可我也不傻,別人都認為在羅秀子手裡,我分析了你們兩人當年的行蹤,可以肯定你的可能性最大。」

  陳凡不由對她刮目相看,知道以前小看了她的智商,隨即笑道:「為了赤海生?」

  桑公千蓮捂面大哭,哭聲淒涼無比,陳凡心中頓時變得非常壓抑、不由其來地湧起一陣悲傷,忍不住眼含淚水。

  哭聲漸停,桑公千蓮抬起頭來,滿臉淚痕:「我現在是一無所有,只有可憐的海兒,此生唯一的願望就是讓我的海兒醒來,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心甘情願。」

  陳凡心中一陣激盪,不由自主地長歎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就是自己的父母親,無私奉獻,不求回報。」

  桑公千蓮閃過一絲神采,急促地問道:「你答應了?」

  陳凡眨了眨眼睛,微笑道:「你這麼有把握?」

  桑公千蓮點了點頭,又有些遲疑:「你在厚土的大部分事件我都瞭解過,覺得你雖然生性狡猾,但心地還算善良,對朋友重情重義,一諾千金,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你倒是個有心人,不過事無絕對。」陳凡不動聲色,緩緩地說道:「患難見真情,絕境知本性。每個人都有醜惡的一面,為了求生,多少英雄豪傑為之屈腰?面對利益,多少正人君子能夠把持?也許我......」

  桑公千蓮臉色一變,掏出一隻玉瓶,晃了晃又收入懷中,說道:「這是金丹丸,一年後你即將跨入金丹境界,若是沒有它,你很快就會自爆身亡。除了金丹丸之外,我這兒還有幾瓶飛昇丹,怎麼樣?」

  陳凡伸出右手:「成交!」

  桑公千蓮向後挪了挪,神情非常緊張:「現在不行,拿到火龍珠才給你。」

  陳凡哈哈笑道:「好,我們一言為定!呵呵,你的功力這麼低,好像沒喝過虎膽酒、服過飛昇丹?」

  桑公千蓮露出罕見的喜色,咯咯笑道:「我才沒那麼傻,咯咯,如果我用了,哪來這麼多丹藥給你?咯咯,咱們現在就走!」

  陳凡起身向院落跑去:「我把老哥哥帶走。」桑公千蓮在後大聲說道:「白費力氣,他是個白癡,不會走的。」

  魏目子已經不見蹤影,地上留下三瓶飛昇丹,陳凡歎息一聲,收起玉瓶,想了片刻,右手一揮,一大塊袍布攤在地上,寶劍憑空飛至黑鐵木樹頂,劍光連閃,無數針葉份份落在布上。

  劍尖大放光明,爆出千萬劍芒,一棵黑鐵木搖搖欲墜,陳凡忽然收回寶劍,喃喃自語道:「還是留著吧,不然老哥哥會更加傷心。」

  背著大包裹,陳凡飄至湖邊,桑公千蓮感到奇怪:「你要針葉幹什麼?做暗器?堂堂化丹師難道還需要使用暗器?難怪別人說你是個怪人,果然不假。咯咯,能不能告訴我?」

  陳凡嘿嘿一笑:「我自有妙用,哈哈,天機不可洩漏,走!」桑公千蓮白了他一眼,一聲不吭轉身而去。

  進出琅琊仙境還是通過那些神秘的世界,穿過黑牆時,陳凡嘻笑道:「蓮姑娘,能不能把口訣告訴我?......呵呵,你不要板著臉,聽說板三天老一天,女人老得特別快......好,告訴你吧,如果有機會,我還想回來看一次,就當回家,畢竟在這兒住了五年多,你不是我重情重義嗎?也許想看看老哥哥。」

  桑公千蓮「噗哧」一聲,忍不住笑出聲來,哼哼道:「你那些鬼心眼我是瞭如指掌,哼!騙不了我,你就想回來報仇,做夢!」

  陳凡無奈地搖了搖頭,唉聲歎氣道:「莫名其妙地關了我五年,唉,可憐啊,連報仇也不讓,你們桑公世家都是鐵石心腸,可憐我五年大好時光,還有那傻瓜藥......」

  桑公千蓮默默地說道:「你一輩子也報不了仇,實話告訴你,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即便修成金丹也終身無望......前面就是傳送陣,不要講話!」

  坐在傳送陣裡,桑公千蓮臉色嚴肅,緊張地說道:「下面現在應該沒有人,不過一旦碰見,必須全力以赴,一招斃敵,絕對不能手軟。」

  隨著陣陣轟鳴聲,彷彿過了無數年,極靜變成極動,再轉而極靜,耳邊傳來桑公千蓮的耳語:「到了,快走!」

  陣外一片寂靜,兩人的速度極快,前面突然飄過一條身影,輕喝道:「是......?」剛一出聲,一道寒光閃過,立即軟癱在地。

  桑公千蓮連忙掏出一隻玉瓶,在屍體上倒出幾滴藥水,然後急切地說道:「走!」

  此時已經是深夜,天空漆黑一團,無星無月,兩人連夜向五湖奔去。

  有了桑公千蓮的指引,避開桑公世家丹師的防守地區,一路馬不停蹄,非常順利,第二天下午終於到了那片藏寶森林。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陳凡晃了晃火龍珠。

  桑公千蓮淚如雨下,激動得不能自已,雙手不停地顫抖,好半天方才掏出金丹丸與幾瓶飛昇丹扔過去,一把搶過火龍丹狂奔而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隱隱聽到她的哭叫道:「海兒,娘來救你了......」
huro 發表於 2007-12-12 15:19
(前傳)第八篇 百草風勁 第一節 再探羅湖

  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聽著桑公千蓮欣喜若狂的呼聲,凝視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陳凡沉默不語,一動不動,心情始終無法平靜。

  周朝滅亡,君臣逃難於異星他鄉,人丁稀少,勢單力薄,為了生存只有抱成一團,崇尚奉獻精神,家族利益高於一切,所有的成員都將一生獻於復國事業,沒有個人私利,所以才由弱變強,慢慢地站穩腳跟。

  與厚土修士界的傳統不同,他們即便修成丹師也不會開山立派,與普通成員一樣,還是家族的一個份子,經過千年潛心發展,終於成為一股可怕的力量,足以左右修凡兩界的局勢,估計夏商兩家也是如此。

  這種集權制度雖然讓整個家族日益興旺,但它以犧牲個人幸福為代價,人人都是身不由己,為了家族的利益可以捨棄一切,桑公千蓮應該就是其中一個犧牲品,也許桑公千虹也是如此......

  陳凡長歎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其實每個人都是身不由己,老哥哥是這樣,我又何嘗不是如此?也許真的沒有絕對的善惡之分,只是各人立場不同罷了,也許世上真的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只是各人的觀念看法不一。」

  呆立良久,直到太陽已經下山,陳凡才慢慢地收回目光,渾身洋溢著無限喜悅,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是無比的新鮮,這是自由的空氣,雖然沒有琅琊仙境的元氣那麼充足,但覺無比的甜美。

  睜開眼睛,眼前的天空雖然漸漸灰暗,但覺它是那麼寬廣無垠、深邃遼闊,春寒料峭,夜風吹過,卻感無比溫暖,環顧四周,滿眼露出綠色的雜草、冒出新芽的樹枝,一片春意盎然,遠處的陣陣鳥鳴似乎在報春,抓一把泥土使勁嗅著,它們是那麼的芬香。

  這是逃離囚籠、重獲自由的興奮,壓抑了五年之久的心情瞬間全部解脫,激動得無法自抑,使勁揮舞著雙手,連續翻了數百個跟頭,猛的一掌憑空擊去,一棵參天大樹化成木屑,向天狂叫:「我......自......由......了......」

  發洩了很久,等到天色完全黑暗,他終於平靜下來,放聲大笑道:「民以食為天,哈哈,先填飽肚子再說。」

  還是那條小河,還是那塊草地,陳凡坐在篝火旁,專心致志地烤著野兔,炙熱的火苗不停地跳動,木材發出「叭叭」的脆響,翻滾的兔肉變得黃橙橙、油旺旺,肉香撲鼻而來,令人垂涎三尺。

  但在此時,他眉頭緊皺,逃出囚籠的喜悅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眼前一片迷惘,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甚至於有些手足無措。

  他心中最掛念的是七位弟子與黑皮,但弟子們杳無音信,唯一的線索姒虎生也不知去向,而黑皮在桑公千虹手裡,就連三清三殿也無法對抗這樣龐大的勢力,自己孤身一人更是天方夜談......

  還有那飛昇丹,它像一塊巨石始終壓在心頭,沉甸甸的,又像一把利劍高懸頭頂,時時刻刻都會有落下的可能,也許明天就會自爆身亡,即使能夠暫時保住性命,但飛昇丹極其有限,桑公千蓮給了六瓶,老哥哥三瓶,總計九瓶最多只能維持四年半,那麼服完之後怎麼辦?......

  「嗷!」一聲獸吼傳入耳中,他猛的打了個寒顫,一拍腦袋:「天啦,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悲觀?...不對,逃出囚籠是個天大的喜事,應該可喜可賀...」

  「對,在裡面是乾著急,如今逃出生天,無限天地任我游,況且天無絕人之路,若是跨入化丹後期,除非不幸遇到金丹師,否則在修士界無人能夠致我於死地......而且還有四年半的時間,足以走遍厚土的每一個角落,只要他們還活著,就一定有希望。」

  想到這兒,重新燃起了必勝的信心,精神振奮,頓感前途一片光明,嘿嘿笑道:「爺爺現在是亡命之徒,天不怕、地不怕,那些上清宮、桑公世家的兔崽子,***,爺爺我見一個殺一個,打不贏就跑,哈哈,殺得他們心驚膽寒。」

  忽然感到長袖微微顫動,飛鴻露出腦袋,眼中寒光一閃,衝著篝火尖叫幾聲,似乎在示威,又像有些害怕,如同一陣狂風吹過,火焰劇烈晃動,很快就熄滅。

  陳凡心中一喜,將它捧在手裡,嘿嘿笑道:「飛鴻,你這個調皮蛋,醒來就給我搗亂,肉還沒完全烤熟呢......呵呵,是不是想吃?很香,來,嘗一嘗,保證讓你讚不絕口。」隨即撕下一小塊肉遞到它嘴邊。

  飛鴻腦袋一偏,似乎不屑一顧,振翅高飛,在空中盤旋幾圈,發出一聲鳴叫,所有的夜鳥、野獸都嚇得四處亂串,森林裡一時間雞犬不寧,混亂不堪,再叫一聲,鳥獸伏地不起,個個渾身發抖,四周重新恢復了寂靜。

  不一會兒,落在陳凡肩頭,飛鴻蹭了蹭他的臉龐,得意洋洋,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威風,又像在向父母撒嬌討好。

  陳凡輕拍它的利爪,開心地說道:「臭小子,飛鴻,你是丹師級高手,鳥中之王,怎麼與那些鳥獸計較?......對了,天下飛禽走獸,你是天下第一,哈哈,我想起來了,翠雲山裡有一種野獸叫做『尪』,個個都是先天高手,性情剛烈,野性十足,咱們去捉幾隻好不好?」

  飛鴻似乎聽懂了他的話,興奮地拍打著翅膀,彷彿是急不可耐,陳凡笑瞇瞇地說道:「別著急,咱們先吃飯,連夜趕路,估計下半夜就能趕到,嘿嘿,上清宮的兔崽子現在已自顧不暇,那裡肯定空無一人,再順便到翠雲谷看一看。」

  飛鴻低鳴一聲,飛到地上的包裹上,腳抓結口,費了很長時間也沒打開,只好抬起小腦袋,眼巴巴地看著陳凡。

  陳凡忍俊不住,邊解開包裹,邊笑道:「飛鴻,你的眼睛倒是挺毒,哈哈,餓了吧?我給你帶了很多好吃的...看看,一大包針葉...怎麼樣?」

  飛鴻津津有味地吃著針葉,全神貫注,每吃一根都要停頓片刻,陳凡好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眼中滿是憐愛之色,心中一片溫暖,自言自語道:「飛鴻,弟子們不在,黑皮也身陷敵手,現在只有你在我身邊,咱們倆相依為命,唉,等到一家人團圓的時候,那才叫熱鬧,他們肯定是更加寵愛你。」

  啃完半熟的兔肉,見飛鴻還在吃著,陳凡不由笑道:「飛鴻,沒想到你人小飯量大,嘿嘿,這些針葉吃完後就沒了,以後就吃點別的吧...呵呵,實在不行就自己想辦法,那黑木嶺的針葉多的是,你一輩子也吃不完。」

  走到小河邊,清洗完畢,陳凡換上另一張面具,這是一位五、六十歲老者的面孔,慈眉善目,面色紅暈,栩栩如生,令人頓生親近之感。

  凝視著水中的倒影,陳凡感到非常滿意,讚不絕口:「五師兄外表剛烈,卻是心智甚高,竟然反其道而行,呵呵,戴上它之後,誰也不會猜到他的身份。」

  默念片刻,陳凡右手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怪圈,口中唸唸有詞,然後輕喝道:「幻!」面前升起一陣薄霧,四周能量激盪,幾秒鐘後,輕霧消散,面部似乎一涼,但沒有絲毫改變。

  這是一種易容幻術,南荒樓裡有詳細的記載,雖然不是什麼高深的幻術,但非常奇妙,可以迷惑丹師的神識,除了功力更高的丹師或幻術大師,沒有人能夠看穿其中的奧妙。

  飛鴻吃飽後,在他頭頂徘徊幾圈,尖叫幾聲,似乎十分驚奇,陳凡含笑不動,也不說話。僅僅猶豫了一會,還是落在他的肩頭,閉上眼睛,懶洋洋地趴在衣服上,翅膀輕輕地磨蹭他的臉龐。

  陳凡知道它是以氣息辨認目標,高興地說道:「飛鴻,好樣的,沒認錯人...咱們走,先去羅門轉一轉。」

  飛鴻睜開眼睛,張嘴打了個哈欠,閃電般地溜進長袖,陳凡一愣,隨即笑道:「小懶蟲,又開始睡覺,嘿嘿,春眠不覺曉,不要睡得時間太長,否則就看不到翠雲山上的『尪』了。」抹去地上的痕跡,背上包裹向羅湖奔去。

  天上無星無月,一片陰沉,伸手不見五指,陳凡老馬識途,彷彿一縷輕煙,鬼魅般地劃過夜空,沒過幾分鐘就來到信河北岸,當年第一次潛入羅門時還是合氣境界,足足用了將近一個小時。

  眼前的信河還是那麼平緩,寬闊的水面川流不息,對岸漆黑一團,彷彿是一隻可怕的怪獸,張著大嘴吞噬著世間萬物,神識向外擴展,方圓數十里範圍內的一草一木盡收心頭,兩岸崗哨林立,五人一組,每一組都有一位煉氣士領隊,勿用置疑,這裡已經成為桑公世家的一個軍事基地。

  悄無聲息地踏水而過,森林還是那麼茂密,一望無際,神秘莫測,夜風吹過,叢林裡發出陣陣輕響,彷彿大海的波濤永無休止,不過,其中的崗哨更多,戒備森嚴,密不透風。

  陳凡毫不遲疑地直奔羅山,山頂也有一道崗哨,雖然只有兩人,但領頭的是一位虛丹師,另一人是合氣中期高手,這裡是整個羅湖禁區的至高點,在此可以監視半個羅湖,一旦有變立馬能夠示警增援。

  貼著南面的懸崖絕壁,陳凡閉上氣息緩緩上升,到達頂部的一塊巨石側面停了下來,當年為了挽救羅秀生,他在山頂擊斃了羅門大弟子羅山生,此事已成永久的秘密,羅秀生至今茫然不知。

  巨石上盤坐著虛丹師,合氣中期高手坐在下面,兩人都在使用神識察看四周的動靜,陳凡卻有些驚奇,這位虛丹師正是羅陸元,臉上稜角分明,氣質大變,心中暗道:「好傢伙,八年前還只是煉氣後期,如今已成丹師,看來桑公世家又速成了大批高手,唉!不知道羅秀生是什麼境界,估計不會低於實丹。」

  上面的幾棵大樹依然屹立,地面坑坑窪窪,那個藏寶小洞也栽上了一棵大樹,所有的痕跡全部消失,應該是羅秀生所為。

  片刻之後,那位合氣高手小聲說道:「陸師兄,今晚的戒備這麼嚴,整整出動了一個萬人隊,小弟感到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您的消息比較靈通,能不能透露一點?」

  羅陸元點頭說道:「柳師弟,為兄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不過,聽總帥的口氣好像不是什麼壞事......你不要多想,最壞不過是上前線打仗,呵呵,咱們已是身經百戰,不再是當年的新兵了,沒什麼可怕的!」語氣豪邁,與從前大不相同。

  柳師弟不好意思地笑了,撓著頭髮說道:「柳師兄教訓的是,嘿嘿,小弟想起來就慚愧,雖然練了數十年功夫,又經過三年訓練,但第一次上陣時還是特別害怕,看到那麼人死在面前,不知道什麼原因,腦袋一片空白......天啦,到處都是屍體,漫山遍野都是血肉模糊,嚇得雙手發軟、小腿直打哆嗦,嘿嘿,什麼功夫都忘了。」

  羅陸元輕歎一口氣,默默地說道:「是啊,為兄第一次殺人也是下不了手,心中一慌,差點被敵人所傷,只好一刀砍下,唉,親眼看到他腦袋飛出老遠,自己也癱在地上......後來殺的人多了,早就麻木了。」

  柳師弟微喘一口氣,慢慢地說道:「幸好族長及時下令停戰,最後的決戰沒有打起來,否則數百萬大軍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小弟想起來就心有餘悸......聽說那藍冰河裡扔下了上百萬屍體,至今還是一片血紅,奇臭無比。」

  羅陸元搖了搖頭,滿嘴苦澀:「該來的還是要來,只不過推遲幾年罷了......唉,其實當年雙方都沒有絕對把握,所以才各退一步,可是近幾年都在結蓄力量,下一次的規模肯定更大,更為慘烈,也許戰爭已經為期不遠了,咱們作為主力肯定是衝在最前面,柳師弟,自求多福吧。」

  兩人唉聲歎氣,開始沉默不語,各想各的心事,氣氛變得極為沉悶,四周的風聲漸大,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哧!」羅湖方向突然傳來一聲鬼叫聲,空中冒出一朵煙花,越升越高,在半空中瞬間分成三朵,同時升至千米高空,耀眼奪目,方圓百里範圍內清晰可見。

  兩人臉色一變,柳師弟說道:「天啦,三花傳令,真的有大事......陸師兄,萬夫長以上必到,你快走,這裡有小弟盯著,放心吧。」

  羅陸元連忙起身,拱手說道:「柳師弟,盯緊一點,辛苦了!為兄去也!」隨即飄然下山,陳凡猶豫了一會,當機立斷,緊跟其後。

  越是接近羅湖,崗哨越多,領隊的軍官功力越高,羅陸元每過一哨都要檢驗腰牌,回答口令,當面核對身份,士兵們也是表情嚴肅、一絲不苟,鐵面無私,三、四十里路程足足用了半個時辰。

  湖邊十里範圍內的樹木全部被砍光,一圈高大的柵欄將整個羅湖團團包圍,每隔三百米就有一座十丈高的箭樓,外面百米是空地,密密麻麻的火把將黑夜照得燈火通明。

  陳凡暗暗吃驚:「乖乖,大手筆,防守太嚴密了,內有丹師坐鎮,外有數萬大軍,即便是實丹師也很難混進去......嘿嘿,肯定是羅秀生的傑作,他心機慎密、生性謹慎,治軍嚴明,難怪能得到桑公世家的重用。」

  湖畔座紮著一座座軍營,還有無數排馬廄,一眼望不到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刀槍出鞘,利箭上弦,殺氣騰騰,完全處於臨戰狀態,隨時都可以出擊殺敵。

  一位合氣高手站在湖邊,先遞過一支令箭,然後拱手說道:「陸萬夫長大人,總帥有令,請您立即去點將台!」

  羅陸元看了看令牌拱手回禮,神色肅然:「謝林千夫長!」立即踏水向羅島奔去。

  羅島更是模樣大變,整個島嶼變成了一座面積巨大的城堡,八、九丈高的城牆都用巨石砌成,每隔三米建有一座箭垛,堅不可摧,羅湖成了天然護城河。

  寬大的城門高達五米,一位合氣高手認真地驗過令箭,仔細察看了羅陸元的模樣,拱手說道:「陸萬夫長,總帥令屬下前來引路,請!」陳凡身形一閃,鬼影一般飄過城牆,神識緊盯著羅陸元。

  島內軍營密佈,旌旗飄揚,樹木、花草以及低矮的山丘全部消失,一條青石大道直通島中央,那是一座上萬畝的校場,上萬名士兵將四周圍得水洩不通,一支支火把將校場照得形同白晝,北面是點將台,中間飄揚著一根百米高的帥旗。

  陳凡潛伏在校場外,收斂氣息,晉入心鏡通明,卻見羅陸元站在點將台前,恭恭敬敬地拱手說道:「未將羅陸元領令前來報到!」

  台上傳來一個宏亮的聲音:「陸師弟請進!」

  點將台裡燈火輝煌,羅秀生端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前面是一張長長的帥案,他全身盔甲,威風凜凜,滿臉風霜,目光炯炯,精神抖擻,殺氣隱現,分明已經有實丹後期修為。

  「哈哈,陸師弟,速度很快。」羅陸元剛一上台,羅秀生笑容滿面,開懷大笑道:「來,先坐下,咱們抓緊時間討論一下。」

  左右首各有五人盤坐在蒲團上,其中兩人是羅塵元與囉囌元,也已經是虛丹師,另外八人都是合氣後期,他們向羅陸元拱拱了手,羅陸元微微一笑,交還帥令後盤坐在羅塵元身邊。

  「各位師弟,為兄召集你們不為別的,因為有緊急大事。」 羅秀生輕咳一聲,目光一掃眾人,聲音鏗鏘有力:「黃監事高昇後,監事之職空缺了三個月,但是為兄剛剛得到消息,桑公世家已經派來新監事,而且昨晚已經上路,所以咱們必須商量一下對策,以免措手不及。」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囉囌元微皺眉頭,搖頭說道:「桑公世家真麻煩,走了一個又來一個,哼,咱們出生入死為他們賣命,還是如此防範,時時刻刻有一雙眼睛盯在後面,弟子感到心寒得很。」

  羅塵元嘿嘿說道:「蘇師弟,派遣監事已在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道桑公世家派誰前來?」

  另一人點了點頭:「對,咱們費了那麼多心血,成天陪著笑臉,好容易才籠絡住黃監事,現在換人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家主應該小心謹慎,最好弄清他的性格愛好,對針下藥,投其所好,否則今後的日子很難過。」

  「為兄當然清楚其中的厲害,咱們雖然軍功甚著,但畢竟是外人,派人監視是人之常情,幸好軍隊都掌握在咱們手裡。」 羅秀生長歎一聲,凝視著桌上的一盒帥令,緩緩地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們要吩咐弟子們規矩一點,繼續裝孫子,不要讓他找到把柄......嗯,還是那句老話,上面的我來擺平,有族長撐腰,只要小心點,無論隨來做這個監事也不敢太過分,畢竟咱們是主力軍,桑公世家不會自斷手臂......另外,各營抓緊訓練,將所有士兵牢牢地控制在手裡,你們要勤奮修煉,桑公世家最講實力......」

  陳凡突然心中一動,彈出一棵小石子,「叭」的一聲輕響擊在旗桿上。

  台上眾人大驚失色,同時飄出點將台,大喝道:「誰?」

  「羅總帥不愧是當代名將,警惕性很高。桀桀,老夫佩服!」隨著一個蒼老又略顯陰森的聲音,幾條身影從遠處迅速飄來。
huro 發表於 2007-12-12 15:20
(前傳)第八篇 百草風勁 第二節 翠雲哭靈
  
  眾弟子頓時僵立當場,嚇得肝膽俱裂,心神大亂,手足無措,滿臉驚慌之色,齊刷刷地看著羅秀生。

  羅秀生眼中也閃過一絲慌亂,不過他畢竟經驗豐富、心機甚高、反應極快,瞬間就變得神態自若,揮了揮右手,輕咳一聲,示意大家一定要鎮定,緊接著帶領眾人飄下點將台,迎向急馳而至的三人。

  他們在校場中間與來人相遇,個個神色肅然,同時一揖到底,恭恭敬敬地說道:「末將等見過方長老、樓執事、古執事!」

  陳凡先是驚訝,接著啞然失笑:「原來是他們......都是老朋友了,沒想到能在這裡見面,嘿嘿,不是冤家不聚頭,看來我與他們還是有一點緣分。」

  領頭的那位老者正是方長老,鬚髮俱白,最明顯的特徵就是缺了一條右臂,空蕩蕩的長袖無風自動,但是依然精神矍鑠,目光如電,甚至於功力大增,遠勝於五年之前,已經跨入化丹後期境界。

  身後的桑公樓與桑公古兩人也在赤血嶺見過,他們如今已經修至煉氣後期,渾身丹氣外露,眼中精光四射,散發著濃濃的煞氣,令人心驚膽寒,顯然是殺人過多,心中的殺意過重,已經很難掩映。

  「嗚!」就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隆隆號角聲,低沉悠遠,在寂靜的黑夜中尤其震撼人心,這是數十隻號角同時示警,瞬間傳遍了整個羅門禁區,島內警聲大作,輕脆的馬蹄聲不絕於耳,一聲聲吆喝起此彼伏,與此同時,一騎飛奔校場,高聲叫道:「總帥大人,有敵入侵,請......」

  羅秀生大聲怒喝道:「不要驚慌,是自己人!快快傳令,立即解除警報,所有崗哨各就各位,加強警戒。」

  飛騎轉身馳去,傳令聲從近到遠,不到一分鐘時間,羅湖禁區重新恢復了平靜。

  方長老站在旗桿下,上下打量著羅秀生,眼中隱含神秘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好一個羅總帥,治軍有方,紀律嚴明,各營聞警不亂,搜索有條不紊,令行即止,讓老夫大開眼界。」

  桑公樓與桑公古兩人在後瞥了羅秀生一眼,面色冷俊,露出很深的敵意,一聽方長老此言,同時冷「哼」一聲,仰頭看著夜空,似乎是不可置否,又像不屑一顧。

  眾弟子感到氣氛有異,心中一緊,表面不動身色,暗中不約而同地提起戒備,羅陸元與羅塵元比較穩重,向各位師弟使了眼色,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方長老過獎了!」羅秀生不知他的真實來意,連忙拱手賠笑道:「末將無能,竟認為羅湖防禦嚴密,無人能潛入島內,沒想到方長老與諸位執事修為如此高深,輕而易舉地來到軍營核心,如入無人之境,末將佩服得五體投地,又深感慚愧,請方長老降罪!」

  方長老捋了捋白鬚,得意地一笑:「羅總帥不必自責,軍營雖然戒備森嚴,但這小小陣仗還不在老夫眼裡,即便在百萬軍中,老夫也是來去自如,嘿嘿,若不是老夫故意露出一絲聲響,無人能夠發現老夫的行蹤......嗯,你們的反應還算迅速,比其它大營強多了。」

  羅秀生見他的態度有些怪異,不由滿腹疑惑,嘴裡說道:「方長老之言過譽了,末將受寵若驚,各位總帥都是百戰老將,聲名遠播,威震天下,唯有末將資歷尚淺,功力低微、能力有限,只是一個普通的修士,全靠族長與眾位長老栽培才有今天,與各位前輩相差甚遠。」

  方長老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嘖嘖稱讚:「聽說你當年在藍冰河以五萬鐵騎大敗商逆十萬大軍,一戰成名,老夫沒能親臨前線,甚感遺憾,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難怪族長讚不絕口......桀桀,這是咱們大周的福氣,族長沒看錯人。」

  羅秀生慌忙擺手,謙虛道:「區區小功何足掛齒,說起來慚愧,其實那是族長深謀遠慮,料敵如神,末將只是執行族長她老人家的命令,萬萬不敢居功......」

  方長老陰陰一笑,轉而看了看眾弟子,點頭說道:「這些都是你營中的眾將?不錯,有點領兵大將的氣勢,看來羅總帥手下都是精兵強將......嘿嘿,羅總帥公務繁忙,廢寢忘食,這麼晚了還在議事,老夫佩服!」

  「他們都是本營的萬夫長,參加過藍冰河之戰。」羅秀生微微轉身,逐個介紹眾位弟子,大家也跟著欠身行禮。

  「族長曾經教誨:『軍中無小事』,末將一直銘記於心,所以時刻保持警惕,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懈怠,只要我大周需要,一聲令下,隨時都可以出戰殺敵。」 羅秀生語氣稍稍激昂,神色卻更加謙卑:「末將剛才召集眾將商討下個月的訓練計劃,以便進一步增強軍隊的戰鬥力。不知長老與諸位執事駕臨,未能遠迎,望方長老恕罪!」

  方長老滿臉紅光,露出滿意的笑容:「羅總帥忠心耿耿,勤勤懇懇,有目共睹,實乃我大周軍人的楷模,不僅族長與長老會連連嘉獎,咱們桑公世家上上下下每一人都是心中有數......嘿嘿,黃六弟這個監事做得最省心,雖然剛修至化丹境界,但憑借羅總帥的功勞,短短八年內就一步登天,舒舒服服地高昇至長老,哈哈,令人羨慕不已,不知老夫有沒有這個運氣?」

  「難道您老人家就是新監事?」羅秀生心中一愣,隨即喜不自禁,笑逐顏開,興奮地說道:「哈哈,真沒想到,太好了……末將雖然只見過您一面,但是心慕已久,只是位卑職微,沒有機會、更沒有資格向您老人家請安,從今往後,可以時時刻刻聆聽您的教誨......來,各位,快來見過監事大人,他老人家可是古熱心腸、豪氣沖天的老前輩,為人和善,最喜歡提攜晚輩,有他老人家做監事可是天大的喜事,更是咱們的福氣......你們記好了,日後他老人家的話就是聖旨,若是怠慢一點,軍法從事。」

  眾弟子站成一排,神情極為恭敬,異口同聲地拱手說道:「末將等久聞方老前輩大名,今日得見金面,深感榮幸。」

  「好!」方長老被捧得心懷大慰,對羅秀生頓生好感,笑得合不攏嘴,哈哈大笑道:「大家都起來吧,哈哈,你們都是咱們大周的猛將,能征善戰,戰功顯赫,是桑公世家的功臣,對大周忠貞不渝,老夫實在是不敢當......呵呵,老夫平生最愛人才,只要忠於職守,日後立下戰功,咱們桑公世家絕不會虧待你們......」眾人均開心不已,連連道謝,表示一切聽從方長老吩咐。

  方長老樂呵呵地對桑公樓等人擺了擺手,笑瞇瞇地說道:「來,來,來!兩位賢侄,從今天起,你們就與各位將軍在一起共事,記住,大家要和睦相處,彼此謙讓,親如兄弟,為了大週一統天下,同心協力,不得因個人私利而壞了咱們桑公世家的大事,否則老夫絕不會輕饒。」

  桑公樓與桑公古顯然對方長老惟命是從,立即態度大變,低頭含笑問候,剛才的敵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寒暄片刻,方長老輕撫白鬚,喜氣洋洋地說道:「先恭喜羅總帥,哈哈,老夫帶來了族長與大王的聖旨,走,咱們到點將台宣讀。」話音未落,率先飄向點將台,眾人雖然滿腹疑惑,但一直提著的心完全放鬆下來。

  方長老大模大樣地坐在帥位,眾人分立兩旁,羅秀生則恭恭敬敬地站在案台前,微微欠身,拱手說道:「末將聽旨!」

  方長老笑呵呵地說道:「羅總帥,咱們都不是俗人,而且這裡沒有外人,不需要那些繁文縟節,隨意一點,嘿嘿,老夫說說聖旨的內容就行。」頓了片刻,掏出一卷黃綾說道:「族長與大王有令,羅總帥才華出眾,功勳卓著,乃我大周第一名將,立即升任騎兵統帥,統管大周所有鐵騎,老夫為監事,桑公樓為副監事......」

  眾人面露喜色,弟子們更是笑逐顏開,份份拱手道喜:「恭賀羅總帥,不,現在是羅統帥了,統領咱們大周百萬鐵騎,可謂咱們大周的一品重臣,有了羅統帥指揮,定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橫掃天下,哈哈,羅統帥裂土封侯指日可待。」

  「各位言重了,在下不敢!」羅秀生忙不迭地回禮,緊接著拱手謝恩,他的神色還是那麼恭敬:「末將無才無德,卻受族長與大王如此大恩,深感惶恐,無以為報,唯有奮殺沙場,掃除兩逆,為咱們大週一統厚土效死盡忠。如今末將責任重大,深感不安,還望您老人家時時教誨,不負族長與大王重望。」

  方長老搖了搖頭:「羅統帥不必謙虛,你才華橫溢,在咱們大周無出其右,升任統帥乃眾望所歸,族長與大王乃絕世高人,一代英主,慧眼識英才,而且才盡其用,所以能聚賢才、平天下。呵呵,老夫雖是監事,但只知修士對陣,對軍中事務一竅不通,只是一個擺飾,軍機大事還得靠羅統帥拿主張。」

  笑容可掬地看著羅秀生,他猛然大笑道:「羅統帥,你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騎兵統帥這個寶座嗎?哈哈,足足有一百多人,個個眼睛通紅,垂涎欲滴,打破腦袋也想坐上這個位置,長老會為此討論了一個月,一直猶豫不決,最後是族長一錘定音,不過老夫始終是全力推薦你的……哈哈,好好幹,族長和大王對你的期望很高......嗯,今後咱們倆平起平坐,老夫托大,稱你一聲老弟,哈哈,老哥哥還想沾你的光。」

  羅秀生神色惶恐:「方長老得高望重,未將不敢,能夠稱一聲小侄就心滿意足了。」

  「好,老夫就叫你賢侄。」方長老喜形於色,又取出一卷黃綾,呵呵笑道:「大王有旨,羅塵子兢兢業業,功勞卓著,升任五湖騎兵營總帥,桑公古為監事......命令你們三天後率領大軍趕往藍冰河,限三個半月內到達……」

  聽到這兒,陳凡暗暗佩服:「還是羅師弟厲害,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僅僅幾分鐘就把這個難纏的方長老搞定,佩服!......呵呵,他如今聖恩正隆,是桑公世家的大紅人,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還是走吧,否則會受到牽連。」

  小心翼翼地向羅湖退去,身形化著虛影,輕飄飄地踏水而過,很快就回到信河北岸,靜立片刻,深深地看了看羅湖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飄然而去。

  一口氣狂奔兩千多里,下半夜到達翠雲山脈,遠處朦朦朧朧的山影越來越近,陳凡放慢了腳步,心情一陣激盪,默默地說道:「翠雲山,我回來了......師兄,時隔八年多,小弟終於回來了......」

  站在第一座小山的山腳,昔日與百山生戰鬥的痕跡已經全無,地面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碎石,雜草叢生,百米之內的樹木齊根而斷,留下一墩墩黑黝黝的、腐爛不堪的樹樁,估計是丁方子等人所為。

  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戰,陳凡感慨萬分,當年自己剛剛跨入合氣中期,而百山生是一位准丹師高手,並有御器初術,兩人差距甚大,若不是佯裝重傷迷惑了敵人,然後尋機反戈一擊成功,自己的命運肯定是迥然不同。

  陳凡沒有多做停留,而是急不可耐地向北飄去,越過數十道小山崗,很快就在一座小山嶺前停下了腳步,面對崖壁深吸一口氣,默念一會兒,手指連動,石壁悄無聲息地露出一個洞口,這是他當年逃難的山洞。

  剛一入洞,洞口自動地關上,陳凡毫不猶豫地向深處狂奔而去,當年的路線始終銘記於心,左拐右彎,一刻鐘後,風一般地衝入大廳,裡面雖然漆黑一團,卻擋不住他銳利的目光。

  心中無比悲痛,眼中滿含淚水,陳凡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地走進大廳的角落,有一些急切,還有一絲膽怯。

  廳內空氣非常清新,又特別乾燥,百慧生依然靜靜的平躺在那裡,整個屍體縮小了近一半,已成一具乾屍,面色是那麼蒼白,又是那麼枯槁,眼圈深凹,顴骨突出,頭髮枯黃,但是眼珠依然圓瞪,好像仍然死不瞑目,長袍腐爛,斑斑鮮血依稀可見,只是變得稍稍暗黑。

  「撲通!」陳凡猛的跪在他面前,眼淚止不住汩汩流下,一口濁氣湧上嗓門,好半天方才回過神來,嚎淘大哭道:「師兄......小弟回來了......嗚......小弟來遲,讓你暴屍荒洞八年之久......師兄,對不起,小弟有罪......」

  想起了自己的經歷,一絲悲苦湧上心頭:「師兄啊,這麼多年來,小弟一直逃亡天下,歷經千辛萬苦,費盡心機與每一人周旋,其中的滋味一言難盡啊……」

  「師兄,小弟如今仇敵滿厚土,不僅是上清宮,所有的門派都在苦苦相逼,似乎每一個人都不懷好意,小弟在厚土幾無立錐之地……」

  「小弟雖有好友卻自身難保,雖有弟子卻生死茫茫,師兄,小弟是進退兩難……每當面臨困境,小弟總是第一個想起了你,沒有你在身邊,小弟感到一片迷惘,不知如何是好......」

  痛哭良久,陳凡聲音略顯嘶啞,不停地低泣,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兩人的恩恩怨怨,回憶起兩人由仇變友的每一個細節,回憶起百慧生的種種恩惠。

  當年在地球刀槍相見,警匪勢不兩立,形同水火,來到厚土之後,雖然在蒼山門受盡了陰陽頂的折磨與痛苦,但也得到了百慧生無微不致照顧,人非草木,誰能無情?面對他兄長般的關懷,自己心中的仇恨慢慢地融化了,兩人惺惺相惜,漸生兄弟之情。

  蒼山子一舉擊斃白火子,蒼山門達到如日中天,自己也即將成為第九個內門弟子,但樂極生悲,盛極必衰,當夜就劫難降臨,上清宮傾巢出動,蒼山門一夜被滅,自己被德天生所擒,涼亭倒塌,他及時出手,挽救了自己的性命。

  倉促逃離蒼山門,夜行千里,抵達翠雲谷,短短數天時間,他代師傳藝,傾囊相授,自己初識神奇的道門六藝,那一件長袍、一套面具、一雙布鞋,凝結著他深厚的情義。

  翠雲谷驚變,丁方子、百山生虎視眈眈,自己身陷混沌,又是他從天而降,自己逃脫大難,他卻命喪於丁方子之手。

  臨終前依然惦記著自己的安危,奮力吩咐不要為他報仇,那一幕讓自己終身難以忘懷,所有的怨恨、隔閡頓時煙消雲散,只剩下無盡的感激與痛苦。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無情之人,雖生不如豬狗。」

  想到這兒,陳凡悲痛欲絕,更是滿腔慚愧,連磕三個響頭,哽咽道:「師兄,小弟無能,至今大仇未報,白雲子、丁方子仍然逍遙法外......嗚......您放心吧,小弟早已對天發誓,一定要手刃仇人,用她們的人頭祭奠師父與您的在天之靈......」

  輕撫百慧生的遺容,陳凡的雙手不停地顫抖,眼中已無淚水,只有無盡的悲傷,在他的心目中,百慧生是朋友、是知己、是兄長、是半師,也是來到厚土的第一位親人,卻眼睜睜地看到他死在自己懷裡。

  心中滿含沖天的仇恨,咬牙切齒地說道:「丁方子,你等著,無論你躲在哪裡,無論有誰庇護,無論逃到天涯海角,我絕不會放過你......」

  磕了最後三個響頭,鄭重其事地拱手告罪:「師兄,小弟尚未安身,暫時無法安置您的靈位。不過請您放心,三年之內,小弟必定取來丁方子的首級來見您,讓您安心地閉上眼睛,再找一個山明水秀之處,風風光光地將您安葬。」

  抹乾淚水,陳凡毅然決然地起身出洞,腳步沉重,眼中寒光四射,渾身瀰漫著濃濃的殺氣,對上清宮、白雲子、丁方子,甚至於對整個三清宮都充滿深深的厭惡,覺得他們所有人都是偽君子,都是罪魁禍首,唯有將他們全部殺光陪葬才能解心頭之恨。

  面對緩緩關閉的洞口,陳凡雙眼緊閉,面無表情,一動不動,默默地思念著裡面的百慧生,眼前全是他的音容笑貌,從前的每一畫面、每一句話、每一動作、每一個笑聲都在腦海裡一一閃過。

  忽然間,覺得這一切都歷歷在目,彷彿還是昨天發生的事,似乎與自己離得很近,伸手即觸,又像離得很遠,天人兩隔,遙不可及,不由自主地沉浸於深切的悲痛之中,無法自拔。

  許久,許久,一股寒氣襲來,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神智慢慢清醒,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大亮,初春的晨風寒徹入骨,頭髮與道袍上沾滿了露珠,只覺通體冰涼。遠處傳來鳥兒歡快的歌聲、野獸的吼叫,似乎在歡呼嶄新的一天。

  緩緩地轉過身來,滿眼白霧茫茫,籠罩著四周的山林,只看到一個個朦朦朧朧的影子,彷彿覆蓋著一層潔白的面紗,深吸一口氣,清新宜人的空氣直入肺腑,清涼無比,每一個毛孔都透著舒坦。

  陳凡心念一動,兩把寶劍光飛入天空,一左一右,相隔百米,吐出萬道光芒,「嘩嘩」一陣巨響,數十棵大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無數枯枝敗葉落下地面,身形如電,四周勁氣縱橫,斷枝齊舞,很快就堆成九座小山,冒出滾滾濃煙,大火沖天。

  「逝者雖往矣,英靈卻不散,唯有忍痛去,來年提頭祭。」

  強忍內心的悲傷,陳凡抹乾眼淚,收起愁容,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扭頭看了看洞口最後一眼,毅然決然地轉身而去。

  一路速度放得很慢,步步謹慎,神識隨之擴展到極限,所過之處杳無人煙,到處是參天大樹,遮陰蔽日,蔓籐盤旋而上,爭先恐後搶奪生命的陽光,所有的飛禽走獸都從睡夢中醒來,寂靜的翠雲山開始了白天的喧鬧,這裡完全是動植物的天堂,生機勃勃,欣欣向榮。

  登上一座高峰,方圓數十里盡收眼底,四周群峰起伏,層巒疊嶂,峭壁千仞,虯枝突兀,山峰間溝壑縱橫,飛流瀑布直下千尺,河溪、湖泊密密麻麻,風起雲湧間,景色更加瑰麗奇美,蔚然壯觀,恍如仙境,讓人驚歎不已。

  東方出現了朵朵彩霞,好像一片片金色的魚鱗,眩目燦爛,又似萬朵桃花盛開,絢麗多彩,天空一片湛藍,晴空萬里,又是一個春光明媚的好天氣。

  漸漸地,彩霞越聚越多,越來越耀眼,佈滿了小半個天際,七彩繽紛,璀璨奪目,美不勝收。

  漸漸地,一隻火球躍出地平線,露出一個碩大的鮮紅弧線,吐出億萬道金芒,初升的太陽並不炙熱,滋養著蒼茫大地,撫育萬物生靈。

  呆呆地凝視著越升越高的太陽,陳凡為之感動,面對著萬物之母,心頭一片空靈,所有的仇恨、煩躁、恩怨、殺意頓時煙消雲散,無喜無憂、無歡無悲,渾身沉浸於溫馨之中。

  不知不覺中,心頭一片祥和,似乎已與所有的生靈心意相通,就連茫茫翠雲山也有了生命,它們沉靜了億萬年,見證了滄海桑田的變遷,看透了世間無數的興盛榮辱,甚至於瞭解虛空中日月星辰的生生死死。

  不知不覺中,彷彿已經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不分彼此,沒有任何阻隔,共存、共喜、共憂,與它們一起歡呼,與它們一起歌唱,與它們一起憂傷,與它們一起生死,自己就是萬物,萬物就是自己。

  「啊!」一陣劇烈的疼痛將他從空靈中驚醒,渾身每一寸地方都像刀割似的,氣血膨脹,真氣亂竄,經脈扭曲,五臟六肺翻江倒海,好像就要炸得粉身碎骨。

  撕心裂肺,劇痛難忍,陳凡忍不住在山頂四處翻滾,大聲呻吟,全身大汗淋漓,顫抖著雙手服下一枚飛昇丹,丹藥入口即化,立竿見影,他就地盤坐入定了。

  藥力化著氣流,衝入各個經脈,流向三隻內丹,然後化著自身真氣,天地元氣也蜂擁而來,內丹快速旋轉,真氣也迅速增加,慢慢地變得越來越稠密,二十七顆小星星也緊跟著冒出更加耀眼的七彩光芒。

  太陽完全躍出地平線,大地一片溫暖,寒氣漸消,陳凡的身形越來越淡,籠罩於丹氣之中,丹氣越來越濃密,彷彿一隻五光十色的火球,色彩斑斕。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丹氣漸漸地收斂回體,陳凡慢慢地睜開眼睛,但覺神清氣爽,體內兩種真氣同時運轉,好像兩條洶湧澎湃的大河在奔騰咆哮,心裡不知是高興還是沮喪,因為功力雖說有所增長,卻沒有跨入全新境界,距離化丹後期似乎只有一層紙。

  長嘯一聲,龍吟之音傳出數十里,迴盪在群峰之中,震耳欲聾,久久不散,大塊的巨石搖搖欲墜,「咚咚」地滾下山腳,空中的飛鳥全身劇震,吐血落地,群獸嚇得伏地不起,露出恐懼的目光。

  身形一閃,消失在莽莽翠雲山脈。
huro 發表於 2007-12-12 15:21
(前傳)第八篇 百草風勁 第三節 深谷滄桑
  
  陳凡全力飛奔,身形快如閃電,此側的山坡並不陡峭,平緩而上,峭壁上生長著稀稀朗朗的樹木,雖奇形怪狀,但滿眼蒼翠,飛鳥成群結隊,齊歌齊舞,猴群在樹枝間跳躍,蕩著鞦韆來回戲耍,一派春意盎然。

  一路掠過樹頂,很快就登上這座三、四千米的高峰,但見山頂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碎石,不少巨石只剩下小半截,一些樹木齊腰而斷,傷痕處長出了新枝,仔細察看一番,心中暗暗點頭:「這裡應該蒼山子布下的禁制,嗯!水平果然了得,不過還是上清宮的手法,所以被丁方子破壞得一乾二淨。」

  山峰的另一側卻是垂直而下的懸崖絕壁,光滑如鏡、寸草不生,異常險峻,就連猿猴也無法攀爬,四周也是高峰林立,連綿起伏,十幾座山峰圍成一個封閉的山谷,彎腰俯視,滿眼白霧繚繞,太陽雖高懸頭頂,卻看不清谷內的任何東西,感到深不可測、令人心驚膽寒。

  「茫茫翠雲谷,深入雲海中,呵呵,,確實非常隱密,蒼山子好眼光!」陳凡點頭讚歎,喃喃自語道:「八年多了,谷中荒廢已久,不知道裡面變成什麼樣子?」

  深吸一口氣,陳凡順壁而下,很久沒有使用壁虎功,如今功力非同從前,此次施展起來,動作形如流水,如走平地,很快就看到腳下出現了一片翠綠,接近谷底還有百米時,他長嘯一聲,如同流星一般直線下墜,穩穩地落在地面。

  環顧四周,卻見翠雲谷已經面目全非,荒涼無比,滿谷都是半人高的雜草,原來茂密的樹林已經消失不見,草叢中佈滿了拳頭大小的石塊,就連周圍的巖壁都是坑坑窪窪,大部分地方甚至於完全塌方,而且巖壁百米之下都是漆黑一團。

  心念微動,撥開草叢一看,地表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黑泥,隱見黑乎乎的草灰,陳凡勃然大怒,冷笑一聲:「好你個丁方子,膽大包天,找不到爺爺我竟然敢火燒翠雲谷,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哼,上清宮果然不是好東西,表面上堂堂正正,暗地裡卻是心狠手辣,與四荒殿並無區別……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哼,丁方子,咱們走著瞧,爺爺我一定要在上清宮放一把火,讓白雲子嘗嘗其中的滋味。」

  強行壓下怒氣,緩緩地向西走去,不一會兒,看到翠雲湖依然碧波粼粼,湖中依然冒出一股清泉,湖水清澈見底,岸邊清草翠綠,別有一派秀麗的風光,心情稍有好轉:「活水之湖,千年不變,豈是人力所比?」走到湖畔捧起一把水,輕飲一口,涼徹心頭,又感到是那麼甜美,

  坐在湖岸愣了片刻,忽然一拍腦門,陳凡輕笑道:「對了,還有一個好去處,嘿嘿,腦袋氣糊塗了,差點忘了這麼重要的事。」立即起身向西飄去。

  轉眼間來到一面破損的絕壁之下,那數十棵參天大樹也已經化為灰燼,樹前的幾塊巨石四分五裂,完全被茂密的雜草所隱蓋。

  陳凡拔身而起,瞬間貼在五、六十米高的巖壁上,手勢連拍,巖壁紋絲不動,不由感到疑惑:「難道丁方子發現了其中的奧秘?已經取走了裡面的物品?不,蒼山子的機關之學雖然師承於上清宮,但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是為何沒有動靜?難道……?」

  想了一會兒,猛然運起全力擊出一掌,「轟」的一聲巨響,巖壁發生劇烈震動,大片岩石開始龜裂,搖搖欲墜,緊接著「嘩嘩」地滾滾落下,一個兩米高的石門隨之出現。

  陳凡心中一喜,放聲大笑道:「哈哈,果然不出所料,以丁方子的水平根本無法解破……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應該是外面的岩石被嚴重損壞,機關受到了一點影響。」不由分說地飄進門內。

  洞內依然如故,五、六百平米的大廳一塵不染,四壁的九顆夜明珠依然發出柔和的光茫,中央的白玉桌與四張白玉凳依然擺放在原地,好像與初次進洞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看著眼前的大廳,陳凡擒著眼淚,忍不住睹物思人,又想起了百慧生的音容笑貌,想起了他親手所製的衣袍和布鞋,一針一線無不凝聚著深切的友情,想起了他悲慘的童年。

  「其實改變的是人,物雖尤存,人心卻老矣!」愣了很久,陳凡抹去淚水,長歎道:「恩義比天高,常思心中存,此情無以報,拔劍梟敵首!唉,師兄本是一代豪傑,我應該笑對人生,何必哭哭啼啼,作此兒女狀?否則師兄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寧!」

  立即察看左壁的六個房間,所有的兵器、煉器煉丹材料與丹爐都完好無損,最讓他高興的是,數百瓶丹藥一個也不缺,輕輕念著上面藥架上的標籤:「聚元丹、回元丹、避谷丹、補骨膏、伏苓膏、玄龜膏、靈蛇膠……,呵呵,不錯,它們雖不如續命丸珍貴,卻也是頂級靈藥,在修士界難得一見,修行過程中必不可少。」

  推開另一側大門,除了黃金珠寶之外,布匹已經腐爛成塊,大部分食物發霉,大米粘結為一團,乾肉收縮,像鐵一般的堅硬,幾大缸清水混濁不堪,已經無法飲用。

  看到大堆的蒼山酒,陳凡打開一壇,頓時滿室飄香,令人垂涎三尺,猛灌一口,不禁咋嘴笑道:「哈哈,酒是越陳越好……啊……好酒,好酒,真是好酒,確實回味無窮!」

  回到大廳,陳凡坐在白玉椅上,沉思片刻,不由自主地長歎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裡本是一個絕佳的隱居之所,可惜已經暴露,如今只能作為臨時落腳點,唉!先解決吃飯問題,休息幾天再考慮其它事件。」

  說到這兒,忽然長袖微動,飛翔一閃而出,在廳內盤旋幾圈,最後落在桌面,轉動著小腦袋好奇地看著四周,陳凡啞然失笑:「哈哈,你這個小懶蟲,貪睡貪吃,一聽到吃飯就精神十足……呵呵,飛翔,這裡還不錯吧?」

  飛翔抖了抖一身鮮紅的羽毛,搖晃頭腦地鳴叫幾聲,好像是不屑一顧,隨即飛向陳凡身上的包裹,利爪輕輕地撓著陳凡的臉頰,似乎饑不可耐。

  陳凡解開包裹,全部攤在桌面,嘿嘿笑道:「飛鴻,省著點,總共只有這麼多。呵呵,黑木嶺我是不敢去,桑公世家太厲害,我可不想再次自投羅網,有本領你自己想辦法。」

  飛鴻充耳不聞,只顧埋頭嚥下一根根針葉,全神貫注,津津有味,似乎覺得它是天下最鮮美的食物。

  陳凡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饒有興趣地盯著飛鴻的一舉一動,心中充滿了溫馨和歡喜,邊笑邊讚道:「不愧有鐵鷹之稱,針葉堅愈玄鐵,應該是天下最堅硬的樹葉,即便是先天高手也奈何它不得,可是在鐵鷹眼中卻是美味佳餚……嗯,也許天生萬物,必有相剋,一物降一物……呵呵,難怪飛翔一出生便是丹師,好像已經達到化丹後期,不知道它會不會修成金丹……」

  突然靈光一閃,忍不住笑出聲來:「咦,對了,按地球的說法,它應該是一隻鳥妖,哈哈,有意思……聽說妖怪可以修成人形,呵呵,飛鴻,你是男的還是女的?不會變成一個女人吧?哈哈……」

  陳凡越想越開心,樂得前俯後仰,拍手笑道:「小懶蟲,如果變成人形的話,若是男的肯定是美男子,是女的話絕對是一個大美人,傾城傾國,絕對會迷倒所有的男人……不過,你的問題就嚴重了,嘿嘿,到哪裡找第二隻男鐵鷹與你相配?……哈哈,實在不行,等到我飛昇的時候,把你一起帶上吧,也許仙界有絕世美男等著你呢?」

  飛鴻吃完後睜開眼睛,眼中射出兩道凌厲的寒光,似乎聽到了最後一句話,突然尖叫一聲,整個大廳「嗡嗡」作響,箭一般地飛向陳凡,在他眼前一尺遠的地方猛的停住,張嘴一吐,發出一道強大的氣流襲向他的面門,彷彿一股寒潮憑空出現,廳內溫度急劇下降,轉眼間似乎達到了零下五、六十度。

  陳凡也吐出一道灼熱無比的氣流,冷熱相遇,隨著一聲「轟」的巨響,陳凡連同白玉椅退後三尺,飛鴻也劇烈晃動不已,一人一鳥好容易方才穩定身形。

  陳凡「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氣哼哼地指著飛鴻,大聲說道:「你這個小東西,居然和我動手?好啊,現在有出息了,翅膀硬了,可以遠走高飛……哼,你走吧……」

  飛鴻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一聲不吭,兩翅輕拍,定在半空中一動不動,眼巴巴看著陳凡,露出可憐的目光。

  陳凡罵完後怒氣未消,狠狠地瞪了它一眼,冷「哼」一聲,自顧自地飄然出洞。

  來到翠雲湖邊,清洗臉上的風塵,陳凡直挺挺地躺在草叢中,仰望著正午的太陽,過了片刻,感到心神不定,始終想著剛才的那一幕,喃喃自語道:「為什麼?它為什麼攻擊我?雖然沒有使出全力,但是……?」

  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心中一驚:「妖魔鬼怪?難道成妖者並無善惡之份?若是修至大成豈不是為禍天下?它如今已有化丹後期功力,如果再進一步豈不是無人克制?也許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我……」

  一道紅光掠過長空,飛鴻落在陳凡的脖子上,兩腳蜷縮,堅硬冰凍的小身軀微微顫抖,細彎的鳥喙輕啄著他的下巴,似乎在道歉,又像在解釋什麼。

  陳凡心中一動,一把將它抓在手心,點著它的長喙問道:「飛鴻,你能聽懂我的話?」

  飛鴻小腦袋微微一點,小眼珠使勁轉動,目光依然有一絲怯意,陳凡一愣,隨即放聲大笑,怒氣全消:「哈哈,原來真是個小妖精,天生稟異,好一個機靈鬼……不過,你出生才幾天時間,怎麼會突然通曉人言?奇怪……嗯,也許鐵鷹天生就是如此,呵呵,了不起……」

  忽然臉色一板,語氣變得極為嚴厲:「你這個小氣鬼,我只是開個玩笑,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嘿嘿,好壞不分,自討苦吃……哼,今天就原諒你一次,下不為例!還有,也不得輕易攻擊其他人,除非他心懷歹意,知道嗎?」

  飛鴻點了點頭,立即振翅高飛,在翠雲谷上空來回盤旋,興奮地大聲尖叫,震耳欲聾,整個山谷似乎都在顫動,巖壁上的許多巨石本就是搖搖欲墜,很快就「轟隆隆」的滾落谷底。

  陳凡連忙起身叫道:「不要那麼大聲,太嘈雜了,快下來。」飛鴻落在肩頭,揚著腦袋輕鳴幾下,好不得意。

  「你吃飽了,可我還餓著肚子,怎麼辦?呵呵,你幫我想想辦法,要麼……」話音未落,卻見飛鴻沖天而起,瞬間消失在懸崖絕壁之上。

  「這個小傢伙,還挺機靈,嘿嘿!翠雲山的飛禽走獸數不勝數,不知道哪個傢伙要倒霉了?」陳凡橫躺在地上,樂呵呵地想著。

  不到兩分鐘時間,天空出現一個黑影,越來越大,陳凡張大嘴巴,眼睜睜地看到一隻龐大的老虎頭下尾上,如流星一般下墜,接近地面時,猛然頓了頓,輕輕地落在草叢裡。

  老虎依然活著,身上沒有一處傷痕,像一隻死貓似的爬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被嚇暈,飛鴻放下老虎的尾巴,得意洋洋地站在虎腰上,昂首挺胸,威風凜凜,又討好似的連連點頭。

  陳凡一躍而起,撫摸著五彩斑紋的虎皮,呵呵笑道:「好傢伙,原來你就是那個倒霉鬼……飛鴻,幹得漂亮,不過,還缺一些柴草,快去快回!」飛鴻歡呼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寶劍連閃,老虎很快就被開膛破肚,陳凡點起了篝火,看了看小山般的枯枝,又瞧了瞧對來回忙碌的飛鴻,輕笑道:「夠了,飛鴻,這些柴草已經足夠,來,休息一會吧!」

  飛鴻站在虎皮上,不停地跳躍,顯得非好奇,陳凡將虎肉割成上百快,邊忙邊說道:「這麼多肉夠我吃上一個月,不能浪費……這些要風乾,嗯,唯一的遺憾就是缺少調料……飛鴻!不要動,山裡沒有調料,不要再折騰了,來,幫我加上幾根柴草。」

  肉香飄蕩,陳凡猛咬一口,心滿意足:「真香!」將虎腿遞給飛鴻,含糊其詞道:「來,吃一口吧!真的很不錯……不要?哈哈,沒想到,堂堂鐵鷹竟然只吃素食……」

  「對了,飛鴻,你還得跑一趟。」陳凡嚥下一口虎肉,想起一件事,笑瞇瞇地說道:「你去找一塊大石頭,嗯,就是老虎這麼長,不要太厚,對,我有大用,快去!」

  扔下最後一塊虎骨,陳凡仰頭一看,哈哈笑道:「乖乖,還是飛鴻厲害!」放下一塊萬斤巨石,飛鴻落在陳凡肩頭,輕鳴幾聲。

  陳凡滿意道:「好,就是這塊。」抽出寶劍在巨石上連劃幾下,大塊碎片「簌簌」落下,地上很快就出現一塊石板。

  「走,咱們把大門補上!」一手拎起石板,陳凡飄然向東,飛鴻箭一般地搶先飛去。

  經過半個時辰的忙碌,所有的機關修葺一新,陳凡貼在巖壁上,口念法訣,手指連動,一股白霧騰空而起,瀰漫了整個山體,白霧消散後,巖壁變成一個整體,黑黝黝的,沒有一絲縫隙。

  看著自己的傑作,陳凡點點頭,開心地說道:「機關與幻術結合,真正的天衣無縫,應該比蒼山子還要高明,修士界沒有幾個人能夠解破……哈哈,不但是上清宮白雲子,即便是蒼山子親臨也望洋興歎。」

  肩頭的飛鴻仰望著天空,扯了扯陳凡的長袍,好像有些著急,陳凡奇道:「你想幹什麼?…出去玩?…好啊,去吧…呵呵,翠雲山中沒有人是你的對手,不會有任何危險,只有你欺負別人,沒有人能夠欺負你……嗯,千萬不要迷路,記得回來的路線,還有,不要回來太晚……」

  望著飛鴻消失的身影,情不自禁搖了搖頭:「其實它還是個孩子,想玩就玩,想睡就睡,天真無暇,無憂無慮……也許,它就應該屬於大自然,環境優美的高山森林就是它的天堂……唉,真是讓人羨慕,也許,我們人類就是自尋煩惱,所以失去了這樣的心境。」

  想了一會,又忍不住笑了:「人類有人類的生活,鳥兒有鳥兒的歡樂,我們與它們生活在不同的精神世界,即便是每個人也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哈哈,看來我是過於敏感,甚至於有些多愁善感。」

  沒有了飛鴻,翠雲谷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陳凡似乎有點不習慣,心裡空蕩蕩的,心念一動,立即轉而回到翠雲湖邊,閉上眼睛盤坐在地,開始默念《煉器總訣》與南荒樓裡的書籍。

  在琅琊仙境雖然呆了五年多,但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翻閱書籍,腦海裡記憶了太多的秘訣,根本沒有深入研究,更沒有真正掌握其中的精華,如此海量的六藝知識是赤荒殿十萬年的精髓所在,彷彿是一座巨大的寶庫,也許需要一百年或者更長時間才能完全吃透。

  越是深入專研,他越是感到六藝的博大精深,前輩高人的奇思妙想、勇於創新的精神讓他深感敬佩,也感到自己是多麼渺小,甚至於覺得如今修士界各門派的絕藝都相形見絀。

  陳凡心知自己的處境險惡,估計不僅上清宮,也許就連桑宮世家、其它三殿、兩宮也知道了翠雲谷的存在,也許過不了多長時間,敵人就會追蹤到此,所有必須抓緊時間研習六藝,多一件技藝也就多了一分生存的機會。

  書籍的內容在腦中快速閃過,確信沒有任何遺忘後,開始溫習器術,先默念一遍完整的《器術秘訣》,然後將心神沉入心中,進一步思索其中的奧妙。

  很久,很久,終於若有所得,領悟了許多新的原理與手法,化器之術跨入一個全新的境界,心懷喜悅地睜開眼睛,卻見飛鴻在頭頂來回盤旋,一見陳凡醒來連忙落在肩頭,焦急地不停鳴叫。

  「飛鴻,怎麼那?出了什麼事?」陳凡笑嘻嘻地問道。

  飛鴻揚著腦袋向巖壁看去,接著又振翅高飛,陳凡不由大為好奇:「什麼?你讓我到山頂?…上面出了事?…好,咱們走!」

  陳凡長嘯一聲,躍至百米高,貼著巖壁向上游去,很快就來到山頂,頓時目瞪口呆,滿眼都是老虎、獅子、豺狼、大狗熊等兇猛的野獸,樹枝上則落滿了老鷹、禿鷲等凶禽,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整個山坡。

  這些凶禽猛獸瞪著無數雙綠油油、紅彤彤、黃橙橙的眼睛,齊刷刷地盯著空中的飛鴻,目光中滿含敬畏,好像是看著萬獸之王,整個山坡寂靜無聲,沒有一個敢動彈一點。

  飛鴻尖鳴一聲,所有的禽獸嚇得渾身發抖,它得意洋洋地停在陳凡面前,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威風,陳凡哭笑不得,歎息道:「你這個調皮蛋,一個堂堂的丹師高手,竟然做起了山中之王……唉,隨你去吧,想怎麼鬧都行……」

  忽然眼睛一轉,壞笑道:「飛鴻,翠雲山之王一直是『尪』,你能不能把呀它們全部收服?……記住,必須在十天之內,而且不能傷及一個『尪』……哈哈,十天之後我等你的好消息……」隨即長笑一聲飄下山谷。
huro 發表於 2007-12-12 15:21
(前傳)第八篇 百草風勁 第四節 忍痛決別
  
  陳凡從瞑思中醒來,全身洋溢著喜悅,片刻之後睜開眼睛,卻見天氣一片陰沉,抬頭一看,大批烏雲在空中翻滾,空氣變得非常濕潤,自言自語道:「春雨貴如油,看來真正的春天已經降臨。」

  略思片刻,心中微微一動,開始唸唸有詞,隨著一大段古怪的音節脫口而出,半空中隱有雷鳴之音,頭頂百米高處風起雲湧,憑空出現一股氣流,四周的水氣份份匯聚,很快就出現了一層薄薄的雲霧。

  雲霧雖然很淡也很薄,只有三、四十平米,但它在不停地滾動,好像有一定的靈性,彷彿還有一道閃電晃然閃過,幾秒鐘之後,天上下起了幾滴雨點,雲霧很快就漸漸消散,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天空依然如故,烏雲密佈,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除了草叢中的幾顆露珠,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成功了……成功了……我成功了……」陳凡激動萬分,一躍而起,凌空翻了幾個跟頭,歡呼跳躍,像孩子一樣大叫道:「哈哈,覆雨翻雲,果然了不起……哈哈,這是真正的法術,簡直太神奇了……」

  這十天十夜以來,他始終沒有離開翠雲湖畔一步,日夜盤坐苦修,對六藝的研究大有收穫,最深奧難懂的咒術也有了重大進展,雖然只是在門檻裡邁出了小小的一步,而且利用了陰沉的天氣,化出的風雲雷電幾乎沒什麼威力,但總算領悟了其中幾個關鍵難題,應該說取得了極大突破,假以時日,配合神秘的幻術完全可以改天換日。

  幻術前三個境界也有了更深的領悟,水平提高了一大步,陳凡自信如果再重新布一次赤血嶺的那個幻陣,威力最起碼增加數倍,方長老若是再闖一次,肯定不會那麼輕鬆,甚至於陷於絕境,即便能夠僥倖逃脫也是重傷而出。

  為了對付強敵的追擊,他還重點修習了覓術,相對而言,這是一個全新的領域,以前只學過紫光子的踏水功法和羅山生的「匿」字訣,而且都是初級功法,南荒樓裡卻是面面俱到,從初級到高級一應俱全,每一個小類、每一種技藝都有極為詳盡的闡述與註解,只是因為時間有限,只好特意挑選了幾種非常實用的隱匿與逃跑技巧。

  此外,覓術中有一種特殊功法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就是隱藏自身的功力,手法比較簡單,並不需要高深的修為,但是效果非常顯著,甚至於能夠瞞過功力較高的敵人,除非敵人的修為太過高明,陳凡懷疑桑公世家精通此術,否則大批高手隱蔽在金魚騎兵營,秦陽子等人早應該有所發現。

  六藝之中他最重視的還是煉術,整整花了三天時間,默念所有的書籍,想找出有關飛昇丹的內容,卻沒有發現任何線索,讓他大失所望,唯一感到安慰的是,雖說尚未真正煉過丹,但已經正式跨入煉術的大門。

  興奮了很長時間,陳凡稍稍平靜下來,大聲喊道:「飛鴻,飛鴻,快來!」他想讓飛鴻分享自己的快樂。

  等了片刻,四周卻沒有任何動靜,神識一展,發現它並不在翠雲谷中,不由暗暗一笑:「這個小傢伙,怎麼又跑了?肯定是去找『尪』了……嘿嘿,以它化丹期的功力,對付先天高手小意思,絕對是手到擒來……不過,前幾天還見它興高采烈,得意洋洋,可是從昨天開始就沒精打采,如今期限已到,難道它並沒有完成任務?或者遇到了什麼難題?……呵呵,山中那麼多『尪』,個個都不好對付,最主要的是不傷一個,真是難為它了……」

  點上篝火,陳凡烤起了虎肉,耐心地翻弄著枯枝,心裡卻在盤算著:「弟子們杳無音信,黑皮也暫時束手無策,遠水救不了近火,再著急也沒用,厚土的面積太大,決不能盲目尋找,如果沒有線索,即便找一百年也不一定成功……嗯,當務之急應該先解決飛昇丹的事,它像一顆定時炸彈,功力進展越快越難控制,說不定哪一天就會突然爆炸……」

  聞著飄撲鼻而來的肉香,陳凡一陣狼吞虎嚥,很快就吃飽喝足,在湖邊洗滌完畢,然後躺在草叢裡仰望著天空,呆呆地看了一會,不由自主的長歎一聲:「烏雲壓頂,風雨欲來,這是一場暴風雨,看來我也要走了!……唉!桑公世家處心積慮,足足研究了千年之久,耗費了無數心血,也許已經突破了修士界現有的煉術,也許解鈴還得繫鈴人。」

  忽然靈光一閃,「騰」的一下坐了起來,拍了拍腦袋,喃喃自語道:「解鈴還得繫鈴人?……對了,飛昇丹既然是一種丹藥,肯定還屬於煉術的範疇,即便有所突破也會留下珠絲馬跡……嘿嘿,也許他們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只是增加了一些特殊的藥材。」

  想到這兒,陳凡立即取出一枚飛昇丹,仔細觀察它的色澤,聞了聞它的味道,緊接著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切開,捏下一絲粉末放在嘴裡品嚐幾下,很快就眉頭緊皺,感到疑惑不解:「大都是普通藥材,嗯,有十幾種比較罕見,但也不是世上絕無僅有……不對,還有幾種有些特殊,味道非常古怪,酸酸的,帶有點苦澀,甚至於有一絲臭味,不知道是什麼材料?……也許這就是他們的秘方。」

  正說著,一道熟悉的氣流直衝肺腑,瞬間進入經脈,體內氣血開始浮動,陳凡大驚失色,索性將餘下的丹藥納入口中,連忙盤坐入定。

  不知過了過長時間,陳凡睜開眼睛,感到兩氣增長了近一成,正好捅破了那一層紙,跨入化丹後期,心中又驚又喜,搖頭苦笑道:「是獲是福難以預料,也許距離死亡已經不遠了,唉,是禍躲不過……算了,現在什麼也不要想,只希望在有生之年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師父與師兄報仇血恨,解救出七位弟子與黑皮,那麼我就死而無憾,了無牽掛。」

  「我意拔劍起,直向虎山行,含笑解恩怨,了卻餘生志!」長歎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隱隱中,心中已有了某種決斷。

  悶悶不樂地向石洞走去,忽然心中微動,仰頭一看,一道紅光閃至眼前,壓抑的心情頓時好轉,笑瞇瞇地問道:「飛鴻,怎麼樣?解決了?」

  飛鴻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似乎有些沮喪,又好像有些不服氣,陳凡奇道:「怎麼那?是不是那些『尪』太厲害,連你也打不過?……天啦,不會吧?你可是堂堂化丹師,它們只能算得上先天高手,即便對付一千個也是輕鬆自如……哈哈,要不要我給你想想辦法?」

  飛鴻立即高興起來,輕鳴幾聲,「嗖」的一聲飛向石洞,陳凡一愣,隨即輕笑道:「這個貪吃鬼,就知道吃,一件小事也辦不好……嗯,看來事件有些蹊蹺,也許那些『尪』太過剛烈,寧死不屈,甚至於有幾隻也已經修煉成妖,所以讓它束手無策,哈哈,這幾天肯定是吃了不少虧,難怪它沒有了以前的威風。」

  剛飄進廳門,陳凡就大吃一驚,針葉已經所剩無幾,眼睜睜地看著飛鴻將最後幾根吞入嘴中,不禁搖頭歎道:「小傢伙,你的飯量怎麼越來越大?僅僅十天就吃了個淨光,唉……」

  嚥下最後一根針葉,飛鴻意由未盡,飛落在陳凡的肩頭,輕輕地叫著,眼巴巴地看著陳凡,一幅非常可憐的模樣,好像在向父親討吃。

  陳凡撫摸著它的羽毛,心情極為難受,久久不語,左思右想,突然咬牙說道:「飛鴻,對不起,我無能為力,確實供養不起,從今往後,你自謀生路吧!」

  飛鴻一愣半刻,使勁拍打著翅膀,不停地哀鳴,眼中滿含悲傷,然後蜷縮在陳凡的脖子上,小身軀微微顫抖,似乎在哭泣。

  陳凡鼻子一酸,淚水情不自禁地汩汩流下,哽咽道:「飛鴻,我也捨不得你,可是我如今四面受敵,處境極為艱難,自顧不暇,過一天算一天,根本沒有能力照顧你,而且心願未了,還有幾件大事必須盡快辦完,否則我死不瞑目。」

  輕輕地將飛鴻摟在懷裡,陳凡淚流滿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放聲大哭道:「飛鴻,你可知道,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我的孩子,我的親人,看著你出生,看著你成長,我早就離不開你……你可知道,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弟子們不在,黑皮不在,這些天只有你陪伴在我身邊,如果你走了,我又成了一個孤魂野鬼,四處流浪,到處躲避敵人的追捕……飛鴻,我心裡很苦,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嗎?」

  淚眼凝視著飛鴻,飛鴻也看著陳凡,目光哀怨,他們相對而視,空氣已經凝結,時間彷彿停滯,大廳中彌著一股悲傷之氣。

  漸漸地,他們都從對方的眼中感到了濃濃的情意、深切的不捨,似乎已經心意相通,無怨無悔,再無絲毫隔閡。

  慢慢地,陳凡平靜下來,抹乾眼淚,毅然決然地將它舉在半空:「飛鴻,你已經長大了,天空無限高,那裡才是你的世界,山林寬如海,那裡才是你的家園,你應該自己翱翔於天際,做一個逍遙自在的鳥中之王,人類的世界太過險惡,根本不適合你,你走吧!」邊說邊閉上眼睛,將頭扭向一邊。

  大廳裡一片死寂,一人一鳥沉默不語,陳凡雙手顫抖,飛鴻也在抖動,兩顆心臟在同時劇烈跳動,氣氛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足足過了一刻鐘,飛鴻猛然振翅飛出門外,一路留下幾聲哀鳴,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凡緩緩地轉過頭來,睜開眼睛,渾身的力氣好像被抽乾似的,「砰」的一聲軟癱在地上,傻愣愣地盯著大門,欲哭無淚,他的心在滴血。

  朋友沒了,弟子沒了,黑皮沒了,如今飛鴻也走了,雖然是自己主動提出,但這是無奈之中的選擇,心裡頓時一片恐慌,彷彿天已老、地已荒,天已塌、地已陷,整個天地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一種強烈的孤獨感瀰漫著全身。

  許久之後,猛的一躍而起,風一般地飄出石洞,一拍巖壁,隨手關上大門,毫不遲疑地順壁而上,很快就站在山頂,凝視著灰暗的天空。

  靜立良久,陳凡閉上眼睛,聲音異常顫抖:「飛鴻,我的孩子,不要怪我太狠心,我現在是自身難保,跟著我只是死路一條,我不能連累你……為了你的將來,我已經考慮了很久,這一天總會來臨,長痛不如短痛……你是大自然的孩子,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整個厚土都是你的家……孩子,一路走好,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早日修成正果……」

  茫茫翠雲山,景色雖然還是那麼秀麗,但是在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任何吸引力,低飛的鳥兒是那麼醜陋,狂奔吼叫的野獸是那麼可厭,翠綠的樹林是那麼可惡,就連翠雲谷也是那麼面目可猙。

  「轟!」烏雲佈滿了整個天空,四周瞬間變得極為昏暗,一陣驚雷在頭頂響起,震耳欲聾、不絕於耳,無數道閃電劃過長空,虛空彷彿已經四分五裂,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山頂狂風大作,整個翠雲山都在顫抖。

  「天在悲、地在愁,老天在發怒,老天爺啊,難道你真的有靈,已經感應到我內心的悲痛?」

  不知不覺中,空中下起了傾盆大雨,好像天河已經決堤,黃豆般的雨點密密麻麻,爭先恐後地向地面傾灑,山坡上的樹木在風雨中飄搖,劇烈晃動,大部分枝葉已經折斷,無數塊巨石份份滾下山腳。

  陳凡渾身濕透,心情也像天氣一樣,非常陰沉、非常壓抑,充滿著濃濃的悲憤和痛苦,腦袋一片空白,失魂落魄,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地站在山頂,一動不動,任由狂風暴雨吹打著,彷彿一尊毫無生命的石像。

  「夏後子師父說過,我一生無父無母,無兄無弟,無兒無女,無親無友……自從來到厚土,所過之處劫難不斷,蒼山門被滅、百慧生慘死、南疆劇變、羅門煙消雲散,幾位兄長與黑皮受制與桑公世家、眾弟子失蹤,如果飛鴻不走,也許面臨著同樣的命運……天啦,難道我真是一個不詳之人?只會給親人帶來災難?」

  「我不信!我不甘心!……賊老天,老子不信邪,老子一定要和你鬥一鬥……」陳凡猛的仰頭長嘯,揮舞著雙拳,對天狂吼道:「白雲子、桑公千虹,老子不怕你們,哈哈,老子要攪得你們不得安寧,從今往後,老子要大開殺戒,見一個殺一個……」

  陳凡又哭又笑,心中瀰漫著濃濃的殺意:「哈哈,桑公千虹,謝謝你的飛昇丹,老子現在已是化丹後期,臨死之前一定要殺得你們血流成河……哈哈,老子如今光棍一條,天不怕、地不怕……」

  「轟!」一聲驚雷在耳邊響起,天上閃過一道前所未有的閃電,彷彿天空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暴風雨變得更加猛烈,腳下的岩石似乎在發抖,緊接著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向山腳滑去。

  陳凡一下子被驚醒,四周都是密集的雨點,看不清任何東西,慌忙騰空而起,運足眼力,卻見整個山坡光禿禿的一片,強大的水流夾裹著巨石向山下衝去,山腳已成澤國,頓時大驚失色:「山洪暴發,天啦,泥石流!」

  心念急轉間,陳凡運起功力,真氣外放,在體外形成了一層厚厚的真氣罩,雨點被擋在三尺之外,全身冒出一道薄霧,濕透的衣服瞬間被烘乾,隨即施展身形,踏著泥石流向山下奔去。

  這場暴風雨來勢極其兇猛,威力驚人,而且越下越大,可謂是百年難遇,不到半個時辰,山腳已經變成了茫茫大海,茂密的森林被淹沒,水線即將到達那些參天大樹的頂部,無用置疑,封閉的翠雲谷積水更高,本來就光滑如鏡的峭壁變得更難攀爬,所以他並沒有回到石洞。

  一路洪水滔天,大水混濁不堪,飄蕩著大量的樹枝和動物的屍體,甚至於看到大塊的巨石在波濤中翻滾,滿眼都是一片模糊,陳凡頂著狂風向北奔去,踏水而過,翻越山崗,只想盡快遠離這可怕的自然災難。

  不一會兒,前面聳立著一座高峰,這是翠雲山的最高處翠木嶺,陳凡心中一喜,連忙飄上巖壁,到了千米高度,寶劍出鞘,空中紅光閃耀,數丈之內的雨水被逼退,大塊岩石「簌簌」落下,峭壁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兩米高、三米寬的山洞。

  耳中驚雷不斷,天空閃電連連,眼前水霧茫茫,暴風雨震耳欲聾,陳凡盤坐在山洞口,凝視著山下的洪水,四周的山坡已經大變樣,山洪摧毀了大批森林,翠雲山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劫難。

  「天威不可測,在大自然面前,人類總是那麼渺小,唉!生生死死,天理循環,億萬年來,翠雲山不知道經歷了多少這樣的劫難,也許每一次劫難都是一次重生。」陳凡感慨萬分,閉目養神。

  天色越來越昏暗,漸漸地變得漆黑一團,山洞突然開始晃動,翠木嶺在顫抖,陳凡驚駭不已:「不好,地震!」隨即飄然出洞,只聽到身後傳來隆隆的巨響。

  陳凡踩著浪尖繼續向北狂奔,天邊出現一抹光明,紅得令人心顫、艷得令人恐懼,沿途的每一座山都在劇烈抖動,巖壁龜裂,山體崩塌,洪水掀起數丈高的大浪,在黑夜中尤其恐怖,天崩地塌,令人毛骨悚然,彷彿世界的末日已經降臨。

  陳凡猛的頓了頓,隱隱約約聽到遠處傳來一個呼叫聲,模模糊糊,細不可聞,瞬間即逝,他運足耳力,神識擴展到極限,很快就發現十里外有一座千米高峰,洶湧的泥石流從山頂向山下衝去,氣勢磅礡,勢不可當,此人被山洪卷下山腳,似乎已經受傷,正在洪水中掙扎。

  陳凡毫不猶豫地向山腳奔去,卻見此地的洪水形成了一道漩渦,而且在迅速擴大,好像一隻巨獸張開血盤大口,強大的吸引力將四周的水流、樹枝、巨石席捲進去,那人在漩渦中心時起時沒。

  「嗚!」陳凡長嘯一聲,騰空而起,一口氣躍出百米,一手拎起此人的衣襟,腳沾浪尖,瞬間飄出漩渦,緊接著飄然遠去。

  馬不停蹄地狂奔千里,終於到了翠雲山的邊緣,大雨也越來越小,地震也到此為止,陳凡重施故技,在一座山崗挖了一個小山洞。

  那人昏迷不醒,陳凡只好將他平躺在地,卻見他面色蒼白,但皮膚稍黑,中等身材,體格非常健壯,兩手佈滿了老繭,大約有三、四十歲,一身藍袍破舊不堪,披頭散髮,身上沒有攜帶任何物品,估計被洪水沖走了。

  陳凡滿腹疑惑:「他是誰?是哪個門派的弟子?桑公世家?上清宮?不太像,他只有化氣初期修為,敵人不可能派出一個煉氣士到翠雲山,但此地杳無人煙,他來幹什麼?……唉,先不管這麼多,救人要緊。」

  此人後心血跡斑斑,顯然是被泥流石所擊中,外傷不是很嚴重,內臟卻受到強裂震動,積血甚多,而且發起了高燒,陳凡輸入一道真氣讓他吐出淤血,並給他服下了療傷丹,撕下幾塊破布處理好傷口,再輸入一道真氣,他體內真氣很快就自動運轉。

  「嗯,看來沒什麼大礙,也許明天就會醒來。」長舒一口氣,陳凡開始盤坐瞑思。

  很久之後,陳凡心中微動,扭頭一看,那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huro 發表於 2007-12-12 15:23
(前傳)第八篇 百草風勁 第五節 百草世家
  
  那人醒來後看見陳凡,頓時大吃一驚,連忙翻身而起,四周張望,神情非常緊張,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猛的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呯」的一聲跪在地上,連磕響頭:「晚輩草重生謝過前輩救命之恩!」

  「草道友快快請起!」陳凡微笑點頭,伸手將他扶起:「你內傷初合,尚未痊癒,還須調息幾日。」

  「謝前輩,晚輩已無大礙!」草重生神色異常恭敬,作一長揖:「晚輩不敢當道友之稱,前輩直呼晚輩名字就行。」

  陳凡打量了他片刻,呵呵笑道:「好,老夫托大,叫你一聲賢侄,來,咱們坐下說話,隨意一點,無須如此拘謹。」

  草重生拱手說道:「晚輩遵命!」

  陳凡含笑說道:「老夫夏孤子,只是山野之人,一直隱居於山林,多年不與外人交往,去年路過翠雲山時,見此山景色秀麗,心生喜愛,於是在此逗留半年之久,不知賢侄來此有何貴幹?」

  「前輩乃隱世高人,不食人間煙火,晚輩佩服!」草重生微微低頭,不好意思地答道:「晚輩是百草堂弟子,奉門主之命前來採藥,不想碰見山洪,……嘿嘿,晚輩功力太過低微,本來在山洞裡躲避泥石流,沒想到又發生了強烈地震,若不是前輩出手相救,早已命喪於此,慚愧,讓前輩見笑了!」

  陳凡一愣,不由放聲大笑道:「原來是百草老人的高徒!哈哈,老夫雖是避世之人,但也久聞他的大名,百草堂煉丹之術天下無雙,靈丹妙藥名揚厚土修士界,老夫早就心慕以久。」

  草重生見他對師父讚不絕口,面露喜色,高興地說道:「前輩過獎了,呵呵,師父他老人家一生鑽研煉術,嘗遍天下萬藥,煉出了很多神奇的丹藥,晚輩生性愚鈍,只學到了一點皮毛,我那五位師兄卻是深得師父的真傳。」

  陳凡沉吟半刻,見他臉色依然蒼白,精神稍有疲憊,點頭說道:「重賢侄,天降劫難,山崩地裂,翠雲山此劫百年難遇,如今暴雨尚未停息,可能還要持續一段時間,你先在此調息,爭取盡快恢復功力,等你康復之後咱們再聊。」說著就掏出一枚丹藥遞過去。

  草重生心生感動,接過丹藥說道:「前輩恩重如山,賽過重生父母,晚輩無以為報,日後若有驅使,晚輩赴湯蹈火,再所不辭!」當即服藥入定。

  見草重生心神入體,完全進入狀態,陳凡放下心來,更多的還是狂喜:「機緣巧合,居然救了百草堂弟子,太好了,哈哈,看來好人自有好報,我正愁飛昇丹無人可解,百草堂乃天下第一煉丹門派,煉術水平在修士界無出其右,只有他們才能破解其中的奧秘,也許就連桑公世家也沒有解藥。」

  洞外的大雨還在「嘩啦啦」地下著,但比翠雲山深處小得多,雷電全部停止,地震的餘波對此地影響很小,只感到地面微微顫動,陳凡盤坐很久,想了片刻,毅然飄出山洞。

  不一會兒,他左手拎著三隻大鳥、兩隻野兔,右手抱著一大堆樹枝返回洞內,運功烘乾潮濕的樹枝後架起了篝火,用雨水清洗完鳥兔,開始燒烤。

  陣陣肉香撲鼻而來,石洞裡一片溫暖,草重生也睜眼醒來,精神大好,陳凡晃了晃手中的兔肉,輕笑道:「來,賢侄的肚子一定很餓,剛剛烤熟,先吃一隻大腿再說。」

  草重生心情一陣激盪,默默地啃著兔腿,陳凡邊吃邊說:「賢侄,老夫一向風餐露宿,不太講究,哈哈,能填飽肚子就行,希望你不要嫌棄。」

  「前輩燒烤技術真是了得,味道非常鮮美。」草重生搖了搖了頭,輕聲說道:「晚輩在門中主要負責採藥,一年中最起碼有八個月生活在荒山野嶺,因為靈藥大部分生長在偏僻的深山大澤,那裡的靈氣非常充足,生長的藥材藥性最佳。」

  陳凡放下吃剩的骨頭,點頭贊同:「賢侄言之有理,老夫深有感觸,人群集中,靈氣越是淡薄,那些天材地寶也是一定的靈性,總是避世而生,最高的山嶺、最偏僻的荒野才能尋得最好的藥材。」

  草重生稍感驚訝,說道:「前輩也精通煉術?嘿嘿,晚輩糊塗,前輩乃一代高人,肯定是六藝皆通,無用置疑,絕對是煉術大家。」

  陳凡抹去嘴邊的油污,擺了擺手說道:「道門六藝博大精深,老夫怎麼敢稱得上樣樣精通?煉術只是稍有涉及,只會煉一些普通的丹藥而已,不敢在你們百草堂面前誇耀。」

  「前輩謙虛了!」草重生吃完後走到洞口洗手,看了看漆黑一團的天空,接著問到:「前輩,這雨好像越下越大,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

  陳凡添上幾根枯枝,火苗立即升高,不慌不忙地問道:「怎麼?你師父急著用藥?想急著回去?」

  草重生神色不安,坐到篝火旁,焦急地說道:「晚輩這次是與三師兄一起出門採藥,五天前咱們倆分開,晚輩來翠雲山,三師兄到牛頭山,約好明天中午在五柳鎮外匯合,如果等不到晚輩,三師兄肯定認為晚輩出事了。」

  陳凡想了一會,點頭說道:「五柳鎮距離此地不過百里,瞬間即至,不過你身具內傷,體內陰氣很重,最好不要淋雨,否則修行會受到影響……嗯,這樣吧,你再調息一次,老夫助你一臂之力,明早應該能夠痊癒。」

  草重生大喜過望,正欲起身施禮道謝,陳凡將他按在地上,笑呵呵地說道:「重賢侄,老夫乃閒散之人,不喜繁文縟節,無須行此大禮……來,快快服藥,抓緊時間運功。」

  草重生服下陳凡的丹藥,重新閉目入定,陳凡等了一刻鐘,見他神色莊嚴,頭冒輕煙,立即手抵後心,輸入一股強大的陽性真氣。

  真氣在草重生的經脈裡流動,與他自身的真氣很快就融為一體,五臟六肺的陰氣迅速化解,傷勢也緊跟著迅速癒合,隨著真氣運轉速加快,四周的天地元氣也蜂擁而來。

  「好一個小伙子,嗯,資質不錯!」陳凡暗暗點頭,自己也盤坐瞑思,默念南荒樓裡的煉術書籍,重溫煉丹技藝。

  長夜漫漫,也許過得很慢,也許過得很快,天色漸漸大亮,大雨雖說還是沒有停止的跡象,但狂風已經小得多,空氣非常清新。

  陳凡睜開眼睛,傾聽著雨聲,凝視著洞外的雨景,心中一片寧靜,彷彿這一場大雨已經洗盡了心靈的痛苦,所有的煩惱、憂愁都拋之腦後,只剩下人生的快樂,那一滴滴小雨點就像一隻小精靈,它們在歡呼跳躍,心神與它們共振,同喜、同樂,無憂無愁。

  忽然心中一動,緩緩地轉頭一看,草重生剛好醒來,眼中精光四射,精神煥發,內傷已經痊癒,不由笑道:「重賢侄,一夜之內順利跨入新境界,可喜可賀!」

  草重生沒有立即起身,而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響頭,眼含淚花說道:「大恩不言謝,晚輩不敢多作承諾,今後定會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陳凡笑瞇瞇的擺手說道:「賢侄無須如此,你平日修行刻苦,距離化氣中期只有一線之差,俗話說:『水到自然成。』老夫只是順水推舟,哈哈,舉手之勞,老夫不敢居功。」

  草重生搖了搖頭,輕歎道:「晚輩雖說修為尚淺,但知道修行之路的艱辛,一線之差聽起來伸手可及,可是捅破這一層紙非常困難,許多人需要花費數年甚至於數十年之功,晚輩跨入先天已有十五年,始終無法再進一步,所以一直深感遺憾,若不是前輩成全,也許還需十五年時間。」

  陳凡放聲大笑道:「老夫走遍整個翠雲山,從來沒有碰到一人,劫難之中卻相識賢侄,說明咱們有緣……哈哈,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哈哈,不說了,來,咱們先吃點東西再走,這裡還有一隻野兔、一隻大鳥,扔掉就太可惜了!」

  旺盛的篝火照耀了整個山洞,頓感全身暖洋洋,兩人同時翻弄著野味,聽著枯枝發出「叭叭」的脆響,看著烤肉上冒出黃橙橙的油漬,陳凡不經意地問道:「賢侄,聽說百草堂並不是一個普通的門派,而是一個修真家族,可有此事?」

  草重生頓時眼睛發亮,聲音響亮,顯得極為自豪:「確實如此!我們百草堂已經傳承了八萬多年,創派祖師爺是一對異性結義兄弟,兩位老人家一位姓百,精於煉丹,一位姓草,識別天下藥材,他們都是孤兒,偶然相識後如見知音,一輩子親如手足,相互學習,互補有無,晚年共同創立了百草堂,每一代都恪守祖訓,一心鑽研煉術,不介入修士界的恩怨,隨著人丁越來越興旺,百草堂的規模也在不斷擴大,在修士界的影響與日劇增,如今百草兩姓各有九房,少則百人,多的有上千,族人總數已經過萬,僅僅是修士就超過千人,每房都有自己的丹師。」

  陳凡感慨萬分,連連讚道:「十萬年來修士界高人輩出,湧現了無數門派,可是大浪淘沙,經過無數風雨,絕大部分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能夠傳承數萬年的寥寥無幾,百草堂不簡單啊!」

  草重生一臉興奮,高興地說道:「我們百草堂雖有兩脈十八房,人口眾多,但親如一家,八萬年來從未紅過臉,一直和睦相處,甚至於沒有為了門主之位發生過一次爭執,大家都是相互謙讓……嘿嘿,每一任門主都改姓百草,意為兩脈之主。」

  陳凡感到非常驚訝,情不自禁地長歎一聲:「君子之風,修士本色,在厚土已經是絕無僅有,沒想到在百草堂一直延續,老夫佩服!……唉!禍起蕭牆是天下第一大忌,十萬年來出現過無數強橫一時的門派、無數絕代梟雄,他們沒有被敵人打倒,而是在內亂之中自動消亡,可悲、可惜、可憐!」

  草重生使勁點頭,深表贊同:「兩位祖師爺早有預防,為了防止內部分裂,臨終前設立了長老會,每房各出一人,修至煉丹境界可自動成為長老,有權推舉並廢除門主,防止一人大權獨攬,並給後人留有遺訓,一旦出現此類苗頭,立即廢除功力、終身監禁。」

  忽然頓了片刻,臉上露出一絲異色,似乎在考慮著什麼,默默地說道:「晚輩對前輩知無不言,聽說當年長老會一致推選師父為門主時,還有九位師伯、師叔具有同樣的實力,但他們都心服口服,只有百靈子師叔自認煉術天下第一,感到頗不服氣,剛剛爭辯幾句就被拿下,至今還在為祖師爺守靈,唉!一百五十多年了,聽說他已經半顛半瘋,日夜嚎哭,好不悲慘。」

  「霹靂手段,必有無辜,其情可閔,其行可歎!兩位前輩高瞻遠矚,深謀遠慮,防微杜漸,成大事不拘小節,真乃智慧如山,胸襟如海,修士界無人能及。」陳凡怔了怔,沉默良久,擺了擺烤肉說道:「不說了,來,咱們吃飯。」

  一陣狼吞虎嚥,風捲殘雲,兩人拍拍肚皮,相對而笑,草重生整了整破破爛爛地道袍,經過兩次烤火早已烘乾,他拱手問道:「晚輩得遇前輩,真乃三生有幸,近日必來翠雲山拜會,不知前輩隱居在哪座山中?」

  陳凡搖了搖頭,異常灑脫:「賢侄,這場暴雨地震過後,翠雲山已經翻天覆地,老夫的居所也沒有倖免於難,只好另尋它處……哈哈,老夫無牽無掛、獨來獨往,居無定所,想停就停,想走就走,隨心所欲……日後如果有緣,也許還能見上一面,若是無緣,就當過眼煙雲,隨風飄散……哈哈,賢侄,咱們就此分手如何?」

  「前輩……」草重生一臉不捨,眼中含著淚水,欲言又止,想了很長時間,毅然決然地說道:「前輩若是不棄,晚輩邀請您請到百草堂做客,也好聆聽您的教誨。」

  陳凡頗為動心,但又猶豫不決:「百草兄乃一代高人,老夫默默無聞,似乎有些不妥!」

  草重生急道:「前輩過慮了。師父雖說潛心煉術,不理俗務,但豪爽好客,最喜歡與奇人異士交往,您與他老人家肯定會一見如故,而且……」臉上忽然露出神秘的笑容,輕聲說道:「您應該知道續命丸,半個月後正是開爐之日,到那時,修士界各大門派都會雲集於百草鎮,您順便瞧一瞧那場面,嘿嘿,不是晚輩自吹,保證讓您大開眼界。」

  陳凡沉默不語,仰頭思索了很久,最後長笑道:「老夫久聞續命丸大名,好,就依賢侄所言,老夫見識見識傳說中的修士界大聚會,哈哈,老夫不會呆上太久,此會結束後拔腿就走!」

  草重生喜不自禁,開懷大笑:「太好了,哈哈,前輩,晚輩在前帶路。」

  「還是我來吧!」陳凡微微一笑,拽著他的肩膀飄出洞外,隨手揮出一掌,山洞轟然塌方,隨即向北奔去。

  越是向北,大雨越來越小,數十里之後已經成了小雨,接近五柳鎮時天氣更是一片晴朗,陳凡也慢慢地收斂了大部分功力,只留下化丹初期修為。

  距離五柳鎮越來越近,陳凡放下草重生,開口問道:「賢侄,你那三師兄叫什麼名字?」

  草重生一拍腦袋,吶吶地說道:「對,晚輩糊塗,差點忘了這件事……嘿嘿,師父有六個內門弟子,分別取名為『苦、辣、酸、玄、黃、重』,大師兄已經修至虛丹後期,二師兄也快要跨入丹道,三師兄是晚輩的堂兄,咱們倆感情非同一般……慚愧,晚輩修為最淺,最不成器。」

  陳凡笑道:「賢侄不必謙虛,你修行時間太短,小小年紀能夠進入先天已經非常了不起,日後成就不會在令師之下。」

  「超過師父想都不敢想,嘿嘿,這輩子能成為丹師已經心滿意足了。」草重生忽然手指前方,高興地說道:「前輩,就在那兒。」

  陳凡抬頭一看,卻見十里之外有一座小樹林,一位合氣中期的修士站在樹頂向四周眺望,草重生狂奔而去,揮手大叫道:「三師兄,這兒,小弟在這裡!」那草酸生也是神情興奮,隨即躍下樹枝,兩人很快在樹林邊相遇。

  見師弟衣衫襤褸,渾身狼狽不堪,草酸生大吃一驚,慌忙問道:「六師弟,你怎麼那?出了什麼事?難道在翠雲山遇到了敵人?……不對,為兄見你功力大進,好像已經進入化氣中期,是不是有什麼奇遇?」

  草重生輕輕點頭:「三師兄,不要急,小弟此番翠雲山之行一波三折,死裡逃生……」簡略地講述了事件的經過,轉身看著慢悠悠走近的陳凡,笑嘻嘻地說道:「這就是夏老前輩,若非夏前輩出手相救,師兄永遠就見不到小弟,呵呵,小弟修為大增也是為夏前輩之賜。」

  草酸生慌忙一躬到底,恭恭敬敬地說道:「多謝前輩,晚輩會稟報師父,百草堂必有所報!」

  陳凡見他身穿藍袍,肩插寶劍,與草重生的容貌有七、八分相似,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中氣十足,顯得精明強幹,不禁微微一笑:「賢侄不必多禮,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哈哈,天下修士乃是一家,臨危相救是做人的本分,百草堂治病救人,數萬年來活人無數,拯救天下生靈,老夫早就心生仰慕,能夠結識兩位賢侄已是平生幸事。」

  草重生親熱摟著他的肩膀,將嘴巴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夏前輩為人和善,平易近人,是真正的前輩高人,咱們不要過於生分……嘿嘿,小弟擔心今後無緣再見夏前輩,已經邀請他老人家前去百草堂做客,觀禮續命丸交易,沒有徵求三師兄的意見,你不會見怪吧?」

  草酸生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稍一猶豫,隨即笑道:「六師弟,你做得對,夏前輩乃絕世高人,咱們平時請也請不到,更何況救你一命,如此大恩應該好好重謝,為兄怎麼會責怪你呢?」接著抱拳說道:「歡迎夏前輩到百草堂,您將是百草堂尊貴的客人,師父他老人家肯定會出門相迎。」

  陳凡擺了擺手,呵呵笑道:「老夫只是想認識一下心慕以久的百草老人,順便開開眼界,看看大名鼎鼎的續命丸是什麼樣子,無須大張旗鼓,驚動太多的人,交易完畢就要遊歷天下,哈哈,還有很多名山大川等著老夫呢!」

  草酸生點頭歎道:「前輩逍遙於天地之間,縱情於山水之中,品德高雅,一塵不染,真乃當世奇人,晚輩佩服!」

  草重生聽到這兒,忽然臉色一黯,低頭說道:「三師兄,小弟的藥具與藥材都已經被洪水沖走,如今翠雲山遭此大劫,肯定已無青翠草可采,小弟如何向師父交代?」

  草酸生拍拍他的肩膀,朝樹林嚕了嚕嘴,輕笑道:「六師弟,不要擔心,為兄在牛頭山發現了大量青翠草,哈哈,現在任務全部完成,來,為兄還有一件道袍,快快換上,否則太過驚世駭俗。」然後對陳凡拱手說道:「前輩稍等片刻,晚輩去去就來。」說完拉著草重生走進樹林。

  「嗯,畢竟是師兄,比草重生老練得多,百草老人應該更不好對付。」陳凡仰望天空,心中想著百草堂之行。

  「前輩,讓您久等了,咱們走吧!」半刻鐘後,草酸生師兄弟走出樹林,各自背著兩隻藥籮,草重生全身煥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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