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第八篇 百草風勁 第六節 進入百草
陳凡以前聽百慧生介紹過,百草堂位於五柳鎮的西北方向,距離此地足有八、九千里的路程,座落在百草山脈,準確的說,方圓千里的百草山都是百草堂的地盤,那裡也是厚土大陸的中心,向東兩千里為小崑崙山,西南三千里處就是修士界的聖地——大崑崙山,只是自己從沒有實際走過。
草酸生在前帶路,而且走的是官道,當天中午,他們就在五柳鎮北面碰到了桑公世家的巡邏隊,領頭的還是一名虛丹師,盤查非常嚴格,不僅要詢問來龍去脈,還需仔細搜身,等待過關的凡人排成了數里長的隊伍,正當陳凡暗思脫身之計,草酸生上前亮出了身份,士兵們立即恭恭敬敬地放行。
陳凡大感不解,頓生疑惑:「難道百草堂已經投靠了桑公世家?如此說來,我豈不是自投羅網?……但是,看情形似乎又不太像。」
通過關卡後,草重生見他眉頭緊皺,連忙解釋道:「夏前輩,奇怪吧?……嘿嘿,您老人家久居山野,不問俗務,如今天下形勢大變,厚土的版圖已經面目全非,咱們百草山正處於三國交界處,是為數不多的幾塊淨土之一……不過,無論他們三家怎麼打、怎麼鬧、死多少人,一切都與咱們百草堂無關,井水不犯河水……」
聽了他的一席話,陳凡頓時恍然大悟,百草山的位置非常敏感,藍冰河就在東面五百里處,三國如今正處於交戰狀態,不間歇地打了八年多,始終僵持不下,雖說大家都知道百草山是戰略至高點,但是也清楚百草堂的實力非常強大,誰也不敢輕易招惹。
百草堂一直恪守祖訓,緊守中立,三國對他們也是異常客氣,保持著友好關係,無論是採藥還是賣藥從不刁難,只要是百草堂的人,盡量給予方便。
看到陳凡若有所悟,他滿臉自豪,帶有一絲得意:「他們還求著咱們賣藥呢,幾百萬大軍每天拚殺,需要的靈藥極其驚人,受傷的人越多,靈藥的需求量越大,他們三家煉術水平有限,而且速度遠遠趕不上使用,只好找我們供應……呵呵,這八年來,咱們百草堂每個人都忙得四腳朝天,出貨量超過以前的數百倍。」
陳凡瞥了他一眼,壞笑道:「如此說來,你們是大發戰爭財?哈哈,他們打得熱火朝天,最後沾便宜的還是百草堂,每天財源滾滾,三家辛辛苦苦聚積的財富,大部分都流進了你們的腰包。」
草重生臉色微紅,揮著拳頭,跺了跺腳,急忙爭辯道:「我們是救死扶傷,如果沒有咱們百草堂的靈藥,這幾年要死多少人?大部分戰士的傷勢雖然並不嚴重,但是北方的氣候比較特別,冬天非常寒冷,夏天空氣濕潤,若是不及時治療,不是被凍死,就是因傷口發炎而亡,咱們百草堂慈悲為懷,不能見死不救……」
「哈哈,老夫只是開個玩笑,百草堂仁義之名天下皆知,賢侄不必當真。」陳凡見草酸生在前回過頭來,於是擺了擺手,笑呵呵地說道:「咱們不說了,快走,令師兄等急了!」
三人之中草重生的功力最低,所以大家奔跑的速度放得很慢,每天只能走一千多里,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感到非常吃力,只好日行夜宿,晚上在沿途的凡人村鎮投宿,草酸生有些沉默寡言,臉有憂色,陳凡卻是悠然自得,每夜研習六藝,並乘機向兩人討教煉術。
草重生一路興高采烈,與陳凡形影不離,知無不言,有問必答,不停地說著採藥過程中的趣聞,兩人的感情直線上升,兩天後就以師叔、師侄相稱,親密無間。草酸生則頗有戒心,面對陳凡的問題支支嗚嗚,對於百草堂內部的情況更是盡量迴避,甚至於暗示草重生要出言謹慎。
陳凡暗自一笑:「家族修士門派都非常排外,疑心很重,不僅從不對外收取弟子,就連修士界的正常交往也不參與,做任何事件都是神神秘秘,好像一個封閉的小世界,看來百草堂也不例外……但是這樣做也有其道理,不僅可以增強家族內部的凝聚力,還能防止敵對勢力的滲透,無機可乘、無隙可鑽,再狡猾的對手也只好望洋興歎。」
第三天晚上,陳凡牛刀小試,不經意地露了幾手,當場將兩人鎮住,頓時面面相覷,震撼不已。
草酸生倒吸一口涼氣,面紅耳赤,尷尬地說道:「前輩確是絕世高人,精通六藝,晚輩有眼無珠,慚愧!」
草重生特別興奮,咧開大嘴巴開心地說道:「三師兄,夏師叔從不涉足修士界,以至於默默無聞,但他老人家修為高深,如果想開山立派,絕對會名動天下,嘿嘿,沒想到師叔的煉術也是如此厲害,藥材知識如此豐富,煉術大師之稱當之無愧。」
陳凡撥亮桌上的蠟燭,搖頭說道:「煉術大師不敢當!老夫走遍半個厚土,天當被、地當床,常年累月生活在荒山野嶺,喝的是山泉,吃的是野味,看的是奇花異草,耳濡目染之下,憑借經驗摸索出一些煉術,相對而言,百草堂經過八萬年的結累,無數先輩高人潛心鑽研,已經到達煉術的最高峰,兩者差得太遠,老夫有自知自明。」
草酸生滿臉敬意,長歎道:「前輩虛懷若谷,胸闊如海,修士界無人可及,晚輩年幼無知,還望前輩多多教誨。」
陳凡擺了擺手,笑瞇瞇地說道:「賢侄不必如此,咱們相互交流即可……嗯,你們常年在外採藥,登高攀嶺、夜宿荒野是家常便飯,難免會碰到一些兇猛的洪荒野獸,晚飯之後,咱們交流一下對付它們的心得。」
兩人大喜過望,笑得合不攏嘴,知道這是陳凡藉機傳授技藝,草重生一躍而起,急不可耐地大聲說道:「小侄去催一催店家,嘿嘿,早點吃飯。」草酸生連忙一把拉住他,鄭重吩咐道:「叫廚房多做幾道好菜,再準備一罈好酒,咱們敬夏前輩幾杯。」
除了煉術之外,百草堂只有器術稍微高明一些,其它四藝都極為平凡,陳凡傳授了幾招實用的初級器術與覓術,草酸生兩人如獲至寶,每晚一投宿就閉門修習,簡直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就連趕路也不停歇,不時請教其中的奧秘。
草酸生對陳凡佩服得五體投地,慢慢地消除了戒心,轉而發自內心的信任,不知不覺中也改稱師叔,他覺得這樣的絕世高人肯定是無慾無求,在陳凡面前,百草堂只有煉術一種技藝可以自傲,其它方面根本就不值一提,即便是煉術,陳凡的水平也不差,在修士界絕對算得上頂尖高手。
最讓他感動的是,陳凡居然無私的傳授技藝,這種行為在修士界極為罕見,各門派一般都不會讓自己的絕技輕示於人,因為這是他們的立派之本,即便是生死兄弟也對此非常忌諱,而百草堂的全副精力都投入到煉術之中,另外五藝基本上沒有什麼專門的研究,也很難從其它門派得到高深技藝。
陳凡在煉術上也大有收穫,百酸生師兄弟畢竟是百草老人的親傳弟子,走南創北數十年,足跡踏遍大半個厚土,識辨天下藥材、通曉世間藥理,實際經驗非常豐富,而自己只是紙上談兵。
接下來的幾天來,三人的關係越來越融洽,時而探討六藝,時而說說笑笑,大家都覺得輕鬆愉快,精神抖擻,絲毫感受不到路途的艱辛,甚至於希望一直走下去,永遠沒有盡頭。
不知不覺中,已經是第八天下午,前面出現了一座五、六米百高的小山崗,遠處群峰起伏,連綿不斷,百酸生兩人同時一愣,緊接著哈哈大笑,百重生歡呼亂跳,風一般地向山崗狂奔而去,不停地大叫道:「到了……哈哈……到家囉……」
草算生也是喜笑顏開,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靜靜地凝視著山崗,滿臉激動,眼中似乎還含著淚水,半刻之後方才長舒一口氣:「夏師叔,那裡叫望鄉崗,是百草山最南面的邊境,雖說並不高大,但是對於外出採藥者來說意義非同一般,因為回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此崗,相當於已經到了家門口。」
陳凡連連點頭,感歎到:「老夫理解你們的感受,為了門中生計,不辭勞苦外出採藥,跋山涉水,風餐露宿,可以說極為辛苦……唉!『一見望鄉崗,兩眼淚汪汪』,到了這裡,就意味著遊子已經回到家鄉。」說到這兒,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故鄉,頓時臉色黯然。
草酸生見陳凡神色有異,奇道:「夏師叔,您怎麼那?」陳凡連忙收起愁容,擺手說道:「沒什麼,只是睹物思情,心有感觸,不說了,咱們快走吧……咦,好像來了幾個人,好傢伙,其中有兩名丹師,後面是三個合氣期高手。」
望鄉崗上出現五條身影,正向此處急馳而來,草酸生一愣,隨即笑道:「是東叔與柳三哥,還有塵二哥、石七哥、仇九哥,他們是小侄的堂叔堂兄,都屬於草脈第五房,呵呵,他們來迎接咱們了。」
最先趕到的是一位五、六十歲的白髮老者,精神抖擻,紅光滿面,他是一位實丹後期的丹師,草酸生慌忙恭手說道:「酸兒見過東叔!」
「回來了?嗯,平安歸來就好。」東叔一臉嚴肅,看也不看他一眼,雙眼一直死死地盯著陳凡,銳利的目光有如實質,隱含深深的疑惑與震驚,更多的是警惕,好像要看穿陳凡的來意,渾身散發出強大的氣勢。
東叔似乎平時非常嚴厲,草酸生對他又敬又怕,噤若寒蟬,站在一旁不敢說話,陳凡卻是渾身輕鬆,不甘示弱的直接對視,目光清澈見底,輕描淡寫地將他的壓力化解於無形。
全場寂靜無聲,就連後來的四人也一聲不吭,足足過了五分鐘,東叔擠出一絲笑容,拱手說道:「在下草東子,歡迎夏道友來百草堂做客!」
陳凡抱拳回禮,神態自若:「在下夏孤子,乃山野之人,不懂禮節,雖說久慕百草堂大名,但今天來得魯莽,打攪了!」
草東子不動聲色,語氣非常客氣:「道友高義,危難之中慷然出手,在翠雲山救了重師侄一命,在下佩服!百草堂雖然地處荒嶺,但知書識禮,知恩圖報,待門主出關後必有重謝!」
陳凡搖了搖頭,微微一笑:「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況且天下修士一家,修道之人當憐天憫地,臨危相救乃修士的本分,草道友不必如此興師動眾,在下此次前來主要是對續命丸感到好奇,看一眼就走,別無它求。」
「東叔!」草重生氣喘噓噓地趕到,上氣接不接下氣,抹去額頭的虛汗,看到眼前的場面,怔了怔,急促地說道:「冬叔,夏師叔乃前輩高人,沒有絲毫歹意,您老人家就……」
「我知道!」草東子輕咳一聲,制止草重生講下去,點頭說道:「夏道友修為高深,超過為叔百倍,為叔怎敢無禮?嗯,酸兒,重兒,夏道友既然是你們請來的客人,就由你們負責安排食宿,觀禮之事為叔需要報告長老會,只有長老會與門主才有權決定。」
頓了片刻,繼而面對陳凡,拱手說道:「夏道友,百草堂戒律森嚴,在下必須按律辦事,有些地方比較敏感,而且近日正處與非常時期,失禮之處還望道友見諒!」
陳凡含笑說道:「草道友請放心,在下心裡明白。」
「好,夏道友乃隱世高人,智高胸寬,在下佩服!」草東子微一抱拳,點頭說道:「在下公務在身,不便逗留,先行告辭。」深深地看了陳凡一眼,轉身帶領四人飄然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望鄉崗之後。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草酸生兩人頗為尷尬,愣了一會,草重生吶吶地說道:「夏師叔,您千萬不要見怪,冬叔是監事堂副監事,平時不苟言笑,咱們晚輩都對他有些害怕,甚至於從來不敢和他開玩笑,其實他為人還是比較善良,沒什麼壞心眼,只是做事太過方正,您不要誤會……」
陳凡笑呵呵地說道:「無妨,兩位賢侄,師叔倒覺得他忠於職守,非常難得,百草堂有這樣的人把關,任何不懷好意的人都無法混進去。」
草酸生撓著頭髮,不解地問道:「六師弟,以前都是幾位師兄輪流巡山,今天怎麼由冬叔親自帶隊?是不是門裡出了什麼大事?」
草重生先是搖頭,又點了點頭:「沒出什麼事,聽仇九哥說,續命丸開爐在即,各大門派來了不少高手,為了防止意外發生,所有的弟子都已經出動,整個百草山全面戒嚴,巡山隊伍也大大增強,每一隊都有一名實丹師,重要地方甚至於由一位長老率領。」
草酸生神色一緊,暗自輕歎一聲,當即說道:「六師弟,既然冬叔讓咱們負責夏前輩的食宿,就到我就家去吧。」
草重生連連擺手,笑嘻嘻地說道:「不,夏師叔對小弟有恩,應該到我家才是。」迅速卸下藥籮塞給草酸生,拉著陳凡向望鄉崗奔去:「夏師叔,咱們走……哈哈,三師兄,交完差之後到我家,咱們等你吃飯。」
過了望鄉崗就是一塊小型盆地,生長著茂密的森林,接下來的地勢越來越高,一路都是連綿不斷的高山狹谷,而且越來越陡峭,途中還遇見了兩道關卡,草重生費盡口舌,解釋了很長時間方才通過。
北方的初春本就非常寒冷,現在又處於海拔數千米的高原,幾乎是滴水成冰,到處都能看到厚厚的積雪,這裡並沒有真正的路,兩人行走在懸崖絕壁之間,而且山風很大,即便是草重生這樣的先天高手也走得小心翼翼。
不過,沿途的風景美不勝收,這是的一切都保持著原始風貌,沒有絲毫人為的痕跡,空中群鳥齊飛,天際間雄鷹翱翔,狹谷深處奔騰著一條條大河,山坡上長滿了耐寒植被,成片的樹林鬱鬱蔥蔥,大部分都高達百米,枝葉沾滿了點點白雪,白綠相間,銀裝素裹,分外嬌嬈。
站在一座山頂,卻見四周白雪皚皚,彷彿戴上了一頂白色的草帽,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道道金光,藍天白雲、深山大澤,即粗獷又旖麗,讓人頓覺胸懷開闊、心曠神怡。
陳凡深吸一口氣,元氣充足,直衝肺腑,不由感歎道:「茫茫百草山,賽過神仙府,讓人流連忘返,真是一個修行的好地方,百草堂的兩位祖師爺好眼光,若不是你們搶先佔領,肯定會有不少門派在此立足。」
草重生滿臉驕傲:「神仙府第不敢說,但是小侄跑過許多名山大川,沒有一個能夠比得上咱們百草山,哈哈,還是自己的家最好。」接著樂呵呵地說道:「這裡還是百草山的外圍,越向裡越美,可惜的是不少地方被劃為禁區,除非師父與長老會同意,任何人不得進入。」
「什麼地方?」陳凡大為好奇。
「咱們百草堂有十大藥圃,那裡才是百草山的精華所在。」草重生興奮中帶有一絲遺憾,好像還有些耿耿於懷:「從創派起,兩位祖師爺就開始栽培珍貴藥材,經過一代代的努力,如今大部分品種已能自給,嘿嘿,小侄只進去過一次,確實是大開眼界。」
「了不起!」陳凡心生敬佩,他當然知道其中的艱辛,天材地寶的生長要求極其苛刻,不僅要模仿各類自然環境,而且沾不得一絲人氣,沒想到百草堂居然能大批量栽培成功。
「那當然!」草重生搖頭晃腦,得意洋洋,想了片刻,忽然說道:「夏師叔,馬上就到小侄的家,咱們走!」
前面很快又出現一座大山,這是陳凡一路上所見到的最高峰,足有七、八千米,山體向東西延伸百里,好像一道巨大的天然屏障,草重生介紹說它是百草山脈的第三高峰,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天蓮嶺。
來到山頂,首先躍入眼簾的是一座長條形湖泊,面積大約有一千多畝,雖然四周冰天雪地,湖水竟然沒有結冰,而且還冒著一絲熱氣,水面飄浮著一朵朵盛開的蓮花,五顏六色,形態各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清香。
草重生眨著眼睛,神秘的一笑:「夏師叔,此湖叫天池,地下有熱泉,那些蓮花就叫醉天蓮…嘿嘿,今天太晚了,明日小侄帶您來這裡洗澡…呵呵,肯定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陳凡輕鞠一口水,水溫有十五、六度,帶有一絲甜味,轉眼間一股暖流直入肺腑,每一個毛孔都透著舒坦,雖不如琅琊湖裡的水,但也是極其難得,點頭大笑:「好水,好水!哈哈,就依賢侄所言。咦,你的家在哪兒?不會就在這天蓮嶺吧?」
草重生走到北面的懸崖絕壁,笑嘻嘻地指著山下:「在那兒!」
陳凡過去一看,頓時眼睛一亮,下面是一座大型盆地,足有數萬畝,滿眼奼紫嫣紅,運足眼力,看到其中夾雜著許多奇形怪狀的樹木,分明是一座花園,或者說是藥圃,藥圃中有五條小溪、三座小湖,最大的湖泊只有兩、三百畝大小,湖畔座落著三排精緻的茅草屋,
「怎麼樣?」草重生見陳凡好像看呆了,笑著問道:「美不美?」
「美,太美了!」陳凡使勁點頭,由衷地讚歎不已:「山上是酷寒嚴冬,山下卻溫暖如春,一上一下兩個天地,好地方!」
「夏師叔覺得不錯就多呆幾天……哈哈,咱們先下去吧!」草重生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急不可耐地奔下山坡,嘴裡大喊道:『「爸……媽……來客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