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蒼天霸血 作者:蒼天白鶴(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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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ci 2008-3-25 07:38:5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4 277299
sici 發表於 2008-3-25 12:34
  第一百六十一章瘋魔杖法-第五部振翅欲飛-蒼天霸血望著那猶自抖動不已的無頭身體,李明堂心中的一股寒意不可壓抑地直衝而上。

  扭頭望去,正好看到那顆大好頭顱露著二排緊閉著的牙齒,而牙齒之上似乎咬著什麼東西。

  他微微一驚,抬手一摸,才發覺耳邊的頭髮少了一截。方才若是稍有遲疑,就是同歸於盡之局。

  他能夠順利地斬敵於刀下,是因為二人間的身手差距太大,但是對方那種悍不畏死的氣勢對他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那種只求置敵於死地,而不計個人安危的凶悍霸道讓他觸目心驚。

  如果剛才他所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二個人、五個人,或者十個人呢?

  他已經沒有了繼續猜想的勇氣,這樣的人還能稱之為人麼?簡直就是愷撒人口中的魔鬼化身。

  想到魔鬼,他的心中一動,頓時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當世之中,除了號稱天下無敵的黑旗軍之外,還有哪只部隊有此精兵。

  想到了關於黑旗軍的種種傳說,他的心立時跌落到了深谷。換作以前,他總是半信半疑,以為這是敗軍之將的推諉之言。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傳言沒有絲毫誇大,如果黑旗軍中的每一個士卒都是如此,那麼天下雖大,又有哪只部隊能與之匹敵。

  就算是昔日以五百騎士大敗吐番國最精銳部隊的愷撒神殿騎士團也要在凶悍之上遜其三分。

  知道在下面就是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黑旗軍,他心中明了今日是在劫難逃,只是黑旗軍為何竟然能悄然無息的摸上山寨,那暗下毒手的又是何人。

  “李前輩好功夫,縱觀天下年輕一代,能夠穩贏前輩的怕是僅有三人而已。”

  李明堂豁然轉身,此人竟然能夠在他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欺進數丈之內,又怎能不讓他驚駭萬分。

  月光之下,一個偉岸的身影挺直地站在台階之上。幾縷夜風吹過,身上的黑色長衫隨風起舞,說不出的寫意自然,讓人產生了一種他已與此地的景物合為一體的奇異感覺。

  李明堂收刀而立,凝神以對,在這關鍵時刻,他恢復了一品高手應有的沉著冷靜:“你……是誰?”

  “在下許海風。”

  寨門之前,蔣孔明不屑地冷笑一聲:“賊?還不知道誰是賊呢,我們這是官兵捉賊。”

  他半轉頭吩咐道:“給我傳令下去,凡是遇到抵抗的,就地格殺。”

  “是……”一名軍士大聲應了一句,將這番話遠遠傳出。頓時黑旗軍士卒們的動作加快了數倍。若要指望他們將敵人生擒活捉,確實難如登天,但若只是盡情殺戮,那卻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能。

  這道命令一旦傳了下去,頓時造就一片腥風血雨。

  蔣孔明的腦袋一轉,突然看到林長空獨自一人站在遠處,他心中一動,極目眺望,竟是找不到許海風的人影。不由地搖頭苦笑,他自然猜到許海風是聽說李明堂武功高超,是以動了好勝之心,此刻估計他們二人正鬥得熱鬧吧。

  只是身為臣子,卻不能任由主公身陷危機,他指著林長空吩咐道:“你快去尋覓主公,務必要保他毫發無損。”

  林長空恭敬的應了聲,快步離去。

  蔣孔明看了眼遠處的深山,自言自語地道:“一個月啊,時間有點緊呢。”

  李明堂的一對眼瞳豁然收縮,他驚呼道:“黑旗軍統領許海風?”

  許海風微微一笑,說道:“正是在下。”

  “好。”李明堂驚異不定地打量了他幾眼,終於問道:“老朽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許統領。”

  許海風輕輕點頭,示意他但說無妨。

  李明堂深吸一口氣,問道:“憑貴軍實力,想要剿滅老朽的一個山頭,那是易如反掌之事,為何要使出這般下三爛的手段,令人齒冷。”

  “下三爛?”許海風失笑道:“李前輩,你我之戰又不是公平比試,自然是詭計百出,無所不用其極。今日我既有不損一人而生擒眾位的計謀,又為何不能使用?”

  李明堂臉色潮紅,終於憋出一句話來:“貴軍勇武之名天下皆聞,又為何不肯給我們一個公平一戰的機會?”

  “公平?”許海風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嘲弄之色:“只有二者實力相若,才有所謂的公平二字,爾等在我眼中,與螻蟻無異,又有何資格與我討價還價呢?”

  李明堂雙目充血,雖然知道他的話並未說錯,但這種藐視的態度卻讓他怒火中燒。

  許海風突然擺了擺手,說道:“李前輩不必生氣,請問貴屬在掠奪過往商旅之時,可曾給過他們一個公平的機會呢?”

  李明堂一怔,頓時為之語塞。

  “李前輩,本將軍今日有一提議,請前輩斟酌。”許海風抱拳施禮道。

  李明堂咬牙道:“說。”

  “既然前輩提到公平二字,那麼許某願與您公平一戰,若是能贏得許某,那麼我就做主,釋放所有俘虜。”

  李明堂雙目一亮,似乎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他驚喜交加,急問道:“許統領此言當真?”

  許海風傲然一笑,並不答話,但就是這簡單的動作卻給予了李明堂一種強烈的信心。

  他高聲道:“好,那就讓我看看號稱年輕一輩第一高手的許統領有什麼高明之處吧。”

  他一躍而起,奮力一刀向許海風當頭劈去。

  李明堂的對敵經驗豐富無比,只看許海風的氣度神態,就知道這是生平罕見的一位同等級數的高手,是以不敢有絲毫大意,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許海風並未拔出不破神劍,而是連鞘向上一挑,恰好點在刀尖之後七寸之處。

  李明堂的手腕一震,這一刀竟然就此難以再劈得下去。他心中大驚,滑步閃開,雙眼死盯著許海風,生怕他突然襲擊。

  似李明堂這等一品高手,出手之際,真氣分布極為合理,招式之上幾無破綻,讓人難以化解。

  但那只是對於同級或者低級的武者才會如此。面對已然領悟了精神力量,達到宗師級別靈覺的許海風,他那一刀的破綻就立即顯露出來。

  方才的那一刀,刀尖七寸正是他功力蓄積最為薄弱的地方。

  許海風一劍挑中,強大的真氣突破一點,將李明堂的內力截為二段。好在李明堂搏鬥經驗豐富,見勢不妙,立即收手後退,若是逞強進逼,那麼一招之間,就要兵刃脫手而飛。

  “你……你已經達到宗師境界了麼?”李明堂顫聲問道。

  許海風黯然搖頭,嘆道:“在下功力不足,尚且差了一籌。不過,許某方才說過,天下小一輩中,能夠穩贏李前輩的尚有三人,很不幸,許某就是其中之一。”

  李明堂臉色變幻莫測,他看著許海風年輕的臉龐,就算對方從娘胎裡就開始練功,也不過二十年的工夫,竟然就有了如此造詣。相比之下,他不免差的太遠了。

  只是此時,他已再無退路,對著許海風重重地一點頭,他沉重地道:“好一個英雄出少年,老朽領教了。”

  說完,他豁然轉身大步走進內廳。

  許海風略顯詫異地看著他的舉動。

  憑著過人的靈覺在身,許海風自然不會以為此人意欲借機脫身,因為他已然感應到李明堂那散髮著洶涌澎湃的強大鬥志,那幾乎凝為實質的強烈霸氣中隱隱透露著幾分蒼涼,卻更顯得無畏無懼,如此人物,又豈會做那臨陣脫逃之舉。

  片刻之後,李明堂再度出來,只是他的手上卻換了一把兵刃。

  那把鋼刀已然不知丟棄到了何處,他的雙手握著一桿長達丈許的月牙鏟,兒臂似的棍身在火光下散髮著銀白色的光芒,顯然其份量極重。

  許海風雙眼中驚喜之色一閃而過,旋又歸於平淡。在他心中卻是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讓秦勇看見此人,想必定是歡喜異常。

  李明堂手持月牙鏟,仿佛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也不見半分急躁。他看著眼前這位生平第一大敵,沉聲道:“老朽手中這一百零八路瘋魔鏟法,亦是奇功密藝之一,許統領自家小心。”

  微微地一點頭,許海風抽出不破神劍,道:“前輩請……”

  李明堂雙目一張,一縷精光暴射而出,驀然間身鏟合一,向許海風衝來。

  許海風不敢怠慢,揚劍輕挑,劍鏟相交,突覺手臂一震,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想不到這個月牙鏟竟然如此沉重。

  李明堂本來就是吐番國的一員虎將,當初愷撒人入侵之際,他與部隊陷入重圍,就是憑藉著這一百零八路瘋魔鏟法殺開一條血路,逃脫升天。

  此人甚是忠義,每逢戰陣,必身先士卒,故極具聲望,在太行山脈之中,亦是勢力最大。

  這一套瘋魔鏟法施展開來,就仿佛一個不斷旋轉的漩渦,以許海風為中心盤旋圍繞,強大的吸力不住從鏟上發出,漸漸收縮,竟是要將許海風生生擠扁一般。

  許海風凝神迎戰,一路太極劍法使得中規中矩,如同一個大磨盤,將李明堂那水銀瀉地般的攻勢逐一化解。

  第一百六十二章猴孩-第五部振翅欲飛-蒼天霸血再鬥片刻,許海風頓時發覺有異,這套瘋魔鏟法果然有其獨到之處。

  李明堂的氣力再大,也不可能長時間的將如此沉重的月牙鏟使得這般風生水起。如果只是數招而已,那還說得過去,但是自始至終都能夠保持如此壓力,那就不是天生神力可以解釋的通了。

  畢竟,縱觀天下,人型暴龍秦勇也唯有他一人而已。

  李明堂能夠做到這一點完全是憑藉一套特殊的手法,他對於這桿月牙鏟已經了如指掌,運用之際如臂指使,一鏟揮出,在其舊力未盡之時便借力轉向,使得這桿沉重的月牙鏟始終保持著一種極為快速的運動中,而他本人所用的力量只能以微不足道來形容了。

  雖然許海風的靜心訣以耐力著稱於世,就算拼起水磨功夫也不見得輸於對方。但他此時又是何等心境,本來就是打算在生死關頭磨練體悟,若是知難而退,又何必親自出手。

  李明堂縱然再厲害,難道還是安德魯三兄弟的聯袂之敵麼。

  許海風眼中乍現堅定之色,他後退一步,閉上雙目,持劍前胸,微微側腰。

  月牙鏟就這麼幾乎貼著他的肚皮橫刺而過。

  李明堂被他的大膽舉動嚇了一跳,這套瘋魔鏟法施展起來,講究的是借力使力,連綿不絕,就算是他本人也難以做到收發自如。

  剛才的那一擊凶險萬分,只要許海風側身稍慢一分,就要被月牙鏟破腹而亡。

  李明堂並不在意這位許統領的生命,但他在意的是如果殺了許海風,那麼有誰來執行他們之間的承諾。

  但此時此刻,縱然他想罷手不鬥,也已經由不得他了。

  許海風閉目不看,單靠一身靈覺指引,在那暴風驟雨般的鏟山杖影中來去自如,他未動一劍,僅憑身法就已然立於不敗之境。

  李明堂越打越驚,心中的那點希望之火幾乎完全熄滅。

  這個年輕人的實力高深莫測,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所見的任何高手。能在他的瘋魔鏟法攻擊下,還能夠保持如此輕鬆寫意,真是難以想象之事。

  鬥到分際,許海風睜開雙目,露出了開朗的笑容,已是勝券在握。

  李明堂心中大驚,全力揮舞月牙鏟,只是這其中的萬般套路變化已然被許海風了然與胸,再也無法構成任何威脅了。

  許海風瀟灑地避過了那疾若雷霆的月牙鏟,一劍點在鏟身之上,強大的真氣蜂擁而入。

  若論借力打力,天下還有什麼功夫能夠超過太極神功。

  李明堂再也拿捏不住,厚實的月牙鏟象長了翅膀般飛到半空,而後重重地砸在地面,發出一聲巨響。

  “前輩,承讓了。”許海風收劍入鞘,笑道。

  李明堂看著將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的月牙鏟,百感交集,心如死灰。

  此時,外面的喊殺之聲漸消,不問可知,黑旗軍已然控制住了局面,所有抵抗之人均已身首異處。

  “林長空,你來做什麼?”許海風雙眉微皺,將目光投向旁邊的陰暗之處。

  林長空從暗處走出,恭敬地道:“正是軍師大人的吩咐,令小的隨侍主公身邊,以防不測。”

  “胡鬧,軍師大人呢?有誰在保護?”許海風怒斥一聲,他此時今非昔比,能夠威脅到他生命的人,縱觀天下亦是寥寥無幾,但蔣孔明一介書生,若是身邊無人相護,實在讓人無法放心。

  對於許海風的喝問,林長空惘然搖頭。雖然對此極為不滿,但許海風知道這也怪他不得。

  他大步行到李明堂身邊,出手點了他幾處穴道。

  李明堂恍如無知,也不抵抗,任他施為。穴道被點之後,雙腿無力,癱倒在地。

  “將此人帶上,我們去見軍師大人。”許海風吩咐一聲,率先離去。

  待他來到廣場之時,蔣孔明早已辦妥一切,數千名山賊被捆綁著拖到廣場中央,周圍則是全副武裝的黑旗軍士卒,他們冰冷空洞的眼光注視著這些衣衫不整的山賊,凌厲的殺氣充斥著整個廣場。

  這些山賊中,大都是被黑旗軍從溫暖的被窩中強行拖拽出來,沒幾個穿戴整齊的,寒冷的夜風吹在身上,凍入骨髓,不得已將身體蜷縮起來,還是無濟於事,冷的渾身發抖。

  “軍師大人,大功告成,可喜可賀啊。”許海風大笑聲中,大步走來。

  蔣孔明向他深深一躬,苦著一張臉,嘆道:“主公啊主公,您要學生如何是好啊?為將者又豈可親臨險境……”

  許海風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軍師大人莫要說我,許某亦是多次叮囑,軍師的身邊務必要保證起碼一名以上的一品高手,那麼又是誰遣走林長空的呢?軍師大人不是曾經說過,軍令如山,不可有違,那麼又是誰公然違背許某的命令呢?”

  蔣孔明眨了一下眼睛,咳嗽一聲,說道:“不知主公此去,可曾遇到李明堂?”

  許海風心中暗笑,既然蔣孔明不再嘮叨,他當然也就不在這上面做文章了。

  “當然,今日可是不虛此行,領教了一百零八路瘋魔鏟法,不愧是名列奇功密藝的絕學啊。”許海風讚賞道。

  蔣孔明一驚,詢問道:“此人竟是如此了得?”

  “縱然了得,又是如何,還不是被許某手到擒來。”許海風的言語中透著強大無比的自信心,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他轉頭望去,林長空正提著穴道被點的李明堂快速奔來。

  霍然間,許海風心中警兆突現,他雙目一凝,大叫一聲:“林長空,小心。”

  林長空一怔,眼前黑影一閃,突覺手上一松,所抓著的李明堂已然被人搶去。

  他畢竟是一位一品高手,反應極快,幾乎同時,一拳向那黑影打去。

  然而,那黑影去勢不停,就這麼抱著李明堂瞬間竄出了丈許,林長空的那全力一拳連對方的一片衣角都未曾碰上。

  那黑影前衝的方向,正是許海風所在,安德魯三兄弟恰在前方,三把勾魂奪魄的漆黑軟劍默契地封住了黑影前進的方向。

  但那黑影竟然在此刻豁然加速,電光火石間已然衝過劍網。

  許海風後退一步,擋在蔣孔明身前,不破神劍劃了個半圓,將自己和蔣孔明一起籠罩進去。丟了一個李明堂事小,但若是蔣孔明有何不測,就算是將整個山寨夷為平地亦是得不償失。

  那個黑影只是想要救人,並無意與許海風糾纏,前衝的身子向左一彎,頓時跑到了廣場之側。

  這是什麼速度,縱然是以奧本宗師之能,怕也是要遜色三分。

  許海風與蔣孔明二人互望一眼,同時想到了一個人,哲別。

  也唯有哲別的無雙神箭,才能追得上此人那如鬼似魅的速度。

  那人停在廣場外圍,看著懷中的李明堂,雙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竟是拿不定主意應該怎麼辦。

  眾人凝目看去,此人個頭瘦小,但手腳特長,最讓人叫奇的是,臉上生滿了濃密的茸毛,讓人看不清面目。若非他身上所穿的是一套武士服,眾人幾乎還以為是一隻大馬猴現世呢。

  “猴孩?你怎麼來了?”李明堂雖然穴道被封,身體無法動彈,但頭腦清醒,對於方才的變故心知肚明,頓時問了出來。

  “我……我來救……救你。”猴孩結結巴巴地說道,他咬字不清,說得甚是含糊,似乎才學會說話不久。

  “閣下何人?”許海風沉聲問道。

  猴孩與他互視一眼,立即感到對方的眼神猶如實質,心中大震,別過頭去,不敢再看,但也並不回答他的問話。

  “猴孩,把我放下。”李明堂躺在他的懷抱中,說道。

  猴孩不知所謂地叫了一聲,依言將他平穩地放於地上,然後順從地蹲在他的身邊。

  “你走吧,以後就在山林中度過餘生,不要再出來了。”李明堂看著他,眼角含淚,終於開口說道。

  猴孩側著腦袋,想了片刻,立即大搖其頭,想要解釋什麼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急得抓耳撓腮,蹦跳不止。

  李明堂嘆了一口氣,說道:“許統領,這個孩子是我在山上的一個猴窩中找到的,他幼時被人遺棄,與群猴為伍,不懂世間險惡,還請大人能網開一面,放他離去吧。”

  放他?如果他想走,普天之下除了哲別之外,難道還有人能留的下他麼?

  許海風正要答話,突然發覺衣袖一緊,轉頭望去,只見蔣孔明拉住他的袖口,正在以脣語說道:“此人天賦異秉,可收之。”

  許海風心領神會,含笑點頭,大步踏前向李明堂走去。

  雖然滿臉的茸毛遮住了猴孩的表情,但從他的眼神和動作來看,分明是對於許海風極具戒心。看到他大步行來,馬上抱起李明堂,看樣子,只要見勢不妙,立即就要遠遁而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身殉-第五部振翅欲飛-蒼天霸血許海風來到猴孩十步開外,停下腳步。

  這個距離極有講究,他能夠清晰地感到猴孩此時心中的不安和焦燥,如果他再向前挪動一小步,那麼猴孩肯定是二話不說,立馬飛身就逃。

  十步,已經是猴孩警戒線的極限了。

  “李前輩,許某此來並無惡意,只是想要為前輩解開穴道,除此之外,再無他圖,不知是否信得過。”許海風雙眉一揚,高聲問道。

  李明堂微一沉吟,便道:“若是連許統領的話也不相信,那麼老朽還能信得過何人呢?”

  雖然他方才敗於許海風之手,但是對這位武功、風度均遠勝於他的青年卻難以產生惡感。

  何況,山寨之中,俘虜眾多,要他一人獨逃,那是決無可能之事。既然註定必死無疑,那還有什麼放不開的呢。

  “放我下來,你先離開一下。”李明堂對猴孩說道。

  猴孩顯得猶豫不絕,李明堂加重了語氣,再次重複一遍,猴孩方才不情不願地將他放於地上,而自己則飛一般地遠離數十米開外,只是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直注視著這裡的動靜。

  許海風微微一笑,走到李明堂的身邊,俯身解開了他的穴道。

  李明堂站起身體,看了一眼廣場之上橫七豎八地躺臥著的眾人,眼中顯出一片哀傷之色:“老朽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任憑處置,決無怨言。”

  “怎麼?李兄難道就未曾想過繼續活下去麼?”許海風隨意的問道,如果單看他此時的神態,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口中所說的竟然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李明堂仔細地打量著他半響,嘆道:“螻蟻尚且貪生,老朽亦是不能免俗,只是許統領要想招降,卻是大可不必。”

  許海風笑了起來,問道:“那是何故?”

  “這裡的眾家兄弟,大都是被漢人殺了親友,無法在故土立足,不得已才落草為寇。與你們漢人之間有著血海深仇。絕對不願降你。既然如此,李某又怎能獨自苟活於世。”李明堂挺胸說道。

  “是麼?”許海風的語氣中明顯的帶著一絲懷疑。

  李明堂勃然大怒,如果不是知道自己非其之敵,早就一掌打過去了:“許統領,我敬你是個英雄好漢,未出一言相辱,但是你若看不起我,那就休怪老朽惡言相向了。”

  許海風臉上笑容未改,只是說道:“前輩,你的人品許某自是信得過,只是你說他們不會降我,許某卻是有些不信,若是許某人詢問一聲,你說願降者幾許?”

  李明堂一怔,嘴脣挪動了幾下,竟是無法回答。

  許海風含有深意地看了一邊的猴孩一眼,道:“原本我打算將爾等盡數斬殺,以決後患,但今日看見此人,不由興起招攬之心,你若肯將他擒住,我便答應你,不妄殺一人。”

  李明堂雙目豁然張至最大,不可置信地看著許海風。

  “以一人之命換數千人之命,你考慮清楚了。”許海風大笑轉身,對著場地上的眾人道:“爾等聽好,本人乃臥龍城主,黑旗軍統領許海風,今日上山剿匪,爾等既落入我手,論律當斬。”

  場中頓時一片嘩然。數千人中,尚有二成婦孺兒童,此時更是啼哭起來,一片哀哀欲絕,讓人不忍目睹。

  “但是,李明堂大首領識得實務,願意帶頭歸順於我。許某已然答應,自其以下,只要願意歸順者,一概既往不咎。”許海風揚聲說道,這句話在他的內力逼迫下,遠遠傳開,全場皆聞。

  李明堂豁然抬頭,看向許海風,正要呵斥,卻看見許海風目光所向,正是近萬俘虜之所在。

  他張口欲辯,然而話到嘴邊,無意間看到那些猶自渾身發抖的婦孺,心中一緊,這一句辯解之言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許海風回過身來,盯著李明堂的雙眼,沉聲問道:“李大頭領,此時你可以決定了,降是不降?”

  李明堂臉色蒼白,嘴巴抖動了幾下,竟是說不出話來。

  “大頭領,不能降啊,我們與漢狗有著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如何能夠降了他們。”

  一個大漢雖然被牢牢綁住,但此時亦掙扎著站了起來,大聲吼道。

  李明堂神情一動,雙拳緊握,心中二股意念交戰不休,一時難以決斷。

  “眾家兄弟,大家死便死了,可不能向漢狗屈膝,難道你們就不怕黃泉路上的親友們恥笑麼?”那個大漢再度高聲喝道。

  頓時場中又有上百人應聲而起,高聲喝罵,頓時群情振奮,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許海風冷冷一笑,提起功力,一聲斷喝,頓時將他們的話徹底打斷:“好勇氣,許某人佩服萬分。只是爾等可知,今日若是不降,又有何後果麼?”

  那個大漢橫眉豎眼,不屑的一撇嘴角,道:“大不了一死而已。”

  “啪啪啪……”蔣孔明鼓掌道:“好一個大不了一死而已。既然如此,請所有不願降者站到前排。”

  那個大漢也不搭話,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到廣場之前。在他的身後,陸續走出數十人。

  許海風仔細一看,不由地露出一絲冷笑,剛才那百餘位帶頭喝罵之人,只站出來數十人,尚有半數此時卻是藏頭縮尾,不敢動彈。

  過了半響,看到再沒有敢挺身而出之輩,許海風冰涼徹骨的聲音再度響起:“還有不願降者麼?”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嚴酷的寒意及陰森的殺氣,使人一聽之下,就知道他已是殺機滿胸。

  許海風對這句話已然動用了精神之力,雖然無法影響到整個廣場,但是最前面的那數十人卻同時處於他那充滿了暴戾的精神力場之中。

  “撲通……”

  數聲輕響,原來有數人心志不堅,抵抗不住,竟然就此跌倒於地。

  單論精神力量,此時的許海風幾可與奧本比肩,當他全力催動之時,所造成的威力確實非同小可。

  那些有勇氣出來的山賊,雖然都充滿了必死之心,但初遭侵襲,立時將他們心底那絲膽怯引發出來,支持不住的人,立時就失去勇氣,打回原形。

  他們的這番表現仿佛一桿鐵錘,重重地擊打在其餘俘虜的心中,就算還有想要站出來的漢子,此時也變得猶豫不決了。

  “就你們幾個麼?好,既然不願降,那許某人也不勉強,安德魯,給我斬了。”許海風冷冷地吩咐道。

  安德魯應了一聲,身形一動,立即出現在那率先發言的大漢身邊,漆黑無光的軟劍一抹,一股鮮血沖天而起,大好頭顱已然離開了主人的頭頸。

  場中數千人看著安德魯等人將那些寧死不屈的漢子一一斬殺,所有的俘虜同時露出驚懼哀悼之色,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多口半句了。

  李明堂望著地上那些捨生取義的漢子們,一雙眼睛不由地濕潤起來。

  他抬頭看著許海風,仿佛自言自語地問道:“我們與你之間素有仇怨,就算真的降了你,你也就放心了麼?”

  許海風的雙眼不避不讓地迎上他的目光:“許某既已答應,就絕不妄殺一人。”

  他的語氣並不沉重,也無絲毫煽情之處,但就是這坦蕩蕩的目光便給予了他人極強的信心。

  “好,老朽信你。”李明堂陡然間雙膝著地,重重地叩下頭去,朗聲道:“蒙統領大德,不殺之恩,李某代眾家兄弟們謝過了。”

  許海風將他攙起,說道:“前輩不必多禮。”

  李明堂轉頭對呆立一旁的猴孩說道:“猴孩,到這裡來。”

  猴孩應了一聲,毫無戒心地跳到他的身邊。

  李明堂伸手撫摸猴孩的後腦勺,雙目中流露出無限眷戀之色:“老朽膝下無子,數年之前,與你有緣,將你接出猴山,一直視為己出。”

  仿佛是聽懂了李明堂的話,猴孩將腦袋瓜子拱進李明堂的懷中不住扭動。

  此時廣場之上,人人均覺氣氛有異,這一老一少表現而出的舐犢情深讓人心生感慨。

  李明堂低下頭去,在猴孩的耳邊以微不可聞地聲音繼續緩緩地道:“只是今日,老朽卻不得不親手將你拿下,交與他人。不過,孩子,黃泉路上為父絕不讓你一人獨行。”

  說完,他摸在猴孩後腦地大手高高抬起,隨後輕輕落下,內力一震,頓時將猴孩震暈過去。

  “啊……”他的這番舉動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眾俘虜之間發出了一陣驚呼之聲。

  李明堂深深地望了昏迷在懷中的猴孩一眼,站起身來,對許海風道:“許統領,猴孩已然拿下,請你處置。”

  許海風接過他手上的猴孩,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良久之後,終於長嘆道:“前輩放心,許某絕不違諾就是。”

  李明堂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旋即七竅流血,已是自斷心脈。

  第一百六十四章武道與霸權-第五部振翅欲飛-蒼天霸血許海風將手中的猴孩遞給身後的林長空,伸出一手緊貼李明堂背心,一股淳厚無匹的真氣頓時連綿不絕地灌輸進李明堂體內。

  “取酒來……”許海風低聲喝道。

  “來了。”能夠那麼快做出反應的,也唯有蔣孔明了。他拿起早已拔開瓶塞的酒葫蘆,捏開李明堂的嘴巴,灌了進去。

  許海風在李明堂的喉頭上一抹,這些血酒便順利地下肚了。

  蔣孔明收回了酒葫蘆,問道:“主公,怎麼樣?能否救得活?”

  許海風搖頭不語。

  蔣孔明吃了一驚,問道:“難道連一成的把握也沒有麼?”

  許海風露出了一抹苦笑,道:“最多不會超過五成。”

  “噓……”蔣孔明松了一口氣,道:“如此一員虎將,若是就此身死,確實太可惜了。”

  “不錯。”許海風深有同感地點頭。

  蔣孔明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既然主公也是這樣想的,又為何不出手阻攔呢?”

  以許海風的靈覺,自然不可能沒有感應到李明堂的死志,卻還是毫無防範的任他自尋短見,無怪乎蔣孔明會如此驚異了。

  許海風淡然一笑,道:“他這是殺身成仁,配的上英雄二字,我又如何能不成全於他。若是此番他能活轉過來,那就是隔世為人,與前生再無半點瓜葛了。”

  蔣孔明的眼中閃過一絲不以為然之色,但他並未就此反駁,只是指著那些俘虜道:“主公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許海風抬頭看向那些驚魂未定的俘虜,終於道:“我已答應了李明堂,放他們一條生路。”

  蔣孔明眉頭大皺,說道:“主公何必如此,這些人留著卻是禍患啊。”

  “我知道。”許海風轉頭看著他,沉聲道:“李明堂是英雄,我不想失信於英雄。”

  蔣孔明冷笑道:“英雄麼?只是自古以來,得天下者必為梟雄。英雄,只是那些為了襯托梟雄而存在的擺設。所謂的英雄,又有哪個有得好下場了。”

  許海風微顯詫異地問道:“軍師大人是要我言而無信麼?”

  蔣孔明搖頭道:“對待自己的臣民,自然要言出必諾,但對待敵人,就沒有守信的必要了。”他咽了口吐沫,接著說道:“何況,這裡都是黑旗軍,再無外人,只要手腳乾淨,又怎會留下把柄,落人口實?”

  許海風微微一笑,按住自己的胸膛,道:“或許此事永不為人所知,但這……卻騙不了我的心。我不想在心中留下遺憾,別忘了,我還想追求武道的最高境界,看看什麼才是人體之極限呢。”

  蔣孔明立時明白他的話,許海風是說如果他背信棄諾,縱然無人知曉,但一樣會在他的心中留下縫隙和破綻,對於他的武學提升造成極大的障礙。

  “英雄是武者的追求,皇權是梟雄的巔峰,請問主公孰輕孰重?”蔣孔明的眼光逐漸犀利,他厲聲問道。

  “難道不可兼得麼?”許海風開玩笑似的問道。

  “魚與熊掌,孰可兼得?自古以來,從未曾有人做到。”蔣孔明回答道。

  “是麼?”許海風緩緩站直身體,並不高大的身軀上卻散髮著一股威嚴凌厲的氣勢,雙目如電,讓人不敢逼視:“那麼就讓我——許海風,來做這古往今來的第一人吧。”

  感受著那無以窮盡的漫天雄霸之氣,蔣孔明的雙目中露出一絲迷茫。

  這個人終於已經長成了,成長到了讓他蔣孔明也無法看透看穿的地步。

  在這其中,他蔣孔明的潛移默化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只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之時,他的心中卻有著一種茫然若失的惆悵。

  “軍師大人,此事我已決定,具體事務,就交由你來操辦,一切費心了。”許海風對他含笑點頭,未待蔣孔明應聲,已然大步遠去。

  望著他漸行遠去的背影,蔣孔明默思半響,終於笑道:“太行山脈中的山匪共有二萬餘人,就算我放了這幾千人,補充兵源也是綽綽有餘,長空,你說是麼?”

  林長空隨口應了一聲,只是看他一臉不解,也不知道是否聽得明白。

  蔣孔明抬頭望天,夜幕之上明月當空,繁星點點,他的臉上似孤傲,似嘲諷,似不屑:“別人沒有先例,那是因為在他們的背後沒有我……蔣孔明。”

  雖然很是費了一番功夫,但蔣孔明還是依約沒有將這群人變成血酒戰士,而是將他們送入臥龍城中交由童一封安置。

  當然,為了防止叛亂和不安定,這批人被分散安置,臥龍城僅是接收了其中的一部分,大都分居到各地城鎮。對於他們的怨恨,就連蔣孔明在短期內也是無法消除,只好祭出林婉嫻這張王牌。

  當這位故國公主出面安撫之時,抵抗的情緒果然減輕了許多,而且這批人死裡逃生,心理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被打亂分散之後,縱然心有不甘,想要有所圖謀,暫時也是無能為力了。

  蔣孔明等人也沒有閒著,移交了這批俘虜之後,再度進山,靠著蔣孔明的讀心術和許海風的特異血酒,他們在短短一個月內完成了剿滅山賊的任務。

  這個在旁人看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竟然讓他們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完成,主要的原因就在於他們能夠掌握準確的情報。

  無論是血酒還是讀心術,都是探知對方心事的最好武器。

  只要讓他們逮著一個人,就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順藤摸瓜,將敵人一網打盡。

  太行山脈廣闊無邊,但是人類的腳步只停留在最邊緣的地段,再下去就是那無人敢以深入的原始老林。

  正因如此,許海風等人才能如此迅捷地結束剿匪工作。否則單單逛一遍整個山脈就能要了眾人的老命了。

  當掃蕩工作結束以後,蔣孔明等就停留在山脈之中,抽調眾多俘虜之中的精銳人選,強行灌下血酒,再從臥龍城急調七千駿馬進山。

  這七千匹駿馬都是蔣孔明從匈奴和愷撒那裡分別敲來的,其目的就是為了今日。

  二個月之後,待黑旗軍再度從深山之中走出來之時,已是一隻整整萬人的騎兵部隊了。

  只是沒有人知道,享譽仁義之名的許海風在他離開太行山脈之時,這座深山老林之中已然多了數千人的冤魂。

  回到臥龍城,蔣孔明立即在軍校之中開啟新的課程,創建了一個全新的職業,軍醫。

  由於時間的倉促,這門課程中最主要的就只有二個內容:一個是包紮,就是在受到外傷的時候,如何進行正確的包紮方式。第二個就是將以前所製造的青黴素進行了廣泛的推廣,用了這種藥物的人,傷口基本不會發炎,也不會引起什麼後遺症,將極大的減少傷員的死亡率。

  雖然有些人的體質不適宜使用青黴素,但是相比與它所起到的作用來,這點小小的癖暇就不足為道了。

  再過半個月,許海風等人來到臥龍城已然有半年之久了。

  經過數月的宣揚,由三大世家牽頭的走私活動已然達到了它的最高峰,每日裡財源廣進,為許海風帶來了無比雄厚的經濟實力。

  而此時,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蔣孔明帶著哲別、安德魯三兄弟以及十數位已達二品境界的血酒戰士騎著快馬,離開臥龍城。

  在他們離去之後,襲擊愷撒人村落的任務就交由方向鳴全權負責。

  方向鳴自然知道他們以後的對手正是愷撒人,而愷撒人的強勁實力絕非小小的一座臥龍城能夠相堪比擬,游擊戰將是對付愷撒人的不二選擇。

  於是,他將這次的襲擊當做了是一個極為難得的練兵機會,每日裡,分批遣兵騷擾,搞得愷撒人雞飛狗跳,人心惶惶。

  雖然最終礙於對方不斷增兵而放棄,但此時的方向鳴所部已經非常熟悉這種號稱為——無賴計劃的戰術了。

  然而,臥龍城中最令人為之津津樂道的話題,卻屬方盈英方大小姐出任軍校教官一職。

  或許是出生於軍人世家,她生來就具有這種超越常人的天賦,總之,她的加入,讓軍校煥發出新的活力和生機,她所帶出的學員,其成績確實是全校之冠。

  春去冬來,整整一年過去了。

  蔣孔明等人在許海風望眼欲穿的期待中,終於安全返回,看到一行人風塵僕僕,但神情間卻充滿了喜悅。許海風立即知道他們此行已經達成了預定的目標。

  隨同他們而來的,尚有一個外人,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幾乎可以用敵人來形容的外人。

  程家年輕一代中最具聲望,西北大營蒼狼軍團中高居副統領之位的程英豪。

  在許、蔣二人的陪同下,程英豪得以進入從不對外人展示的科研院,並且參觀了由蔣孔明主持開發的諸葛神弩。

  當他離開臥龍城之際,已經下了一筆數額巨大的訂單。

  這個冬季,註定是一個非常忙碌的季節,無數的交易在明在暗頻繁的進行著。

  時間的腳步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公平的,當嚴寒飄過,春暖花開,一場改變了整個大陸格局與歷史的大戰已經悄然無聲地拉開了它的帷幕。

  而此時的許海風也從一個默默無聞地小兵成長為一個足以影響全局的關鍵人物。

  他已然擁有了向任何勢力叫板的信心和實力。

  黑旗軍已經加入了這場以天下為籌碼的豪賭之中。

  金戈鐵馬,逐鹿中原。

  Ps:第五部結束,請看第六部燕趙悲歌
sici 發表於 2008-3-25 12:35
  第一百六十五章殿議-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大漢京師,皇宮內院,一名內侍急匆匆地奔向御書房。

  “啟奏皇上,北方大營八百里加急文書。”

  “傳三位尚書、古道髯元帥和太子覲見。”

  半個小時之後,四位當朝重臣以及東宮太子劉政啟齊集御書房。

  “各位卿家,可知朕相召所為何事?”漢賢帝詢問道。

  雖然僅僅隔了一年有餘,但是漢賢帝已然略顯老態。這一年來他過得極不安穩,自從得知匈奴和愷撒聯兵,意欲圖謀大漢疆土之後,他就一直心事重重,鬱郁寡歡。

  眾人互望一眼,默不作聲。四大世家的消息何等靈通,北方大營的加急文書剛到京師,他們就已經通過不同的渠道得到了消息。雖然尚且不知道其中內容如何,但是想來也沒有好事,否則漢賢帝不會如此火急火燎地召集他們前來相議。

  如果說這裡尚且有人不知其中緣故,那麼就唯有太子殿下劉政啟了。

  “孩兒不知,請父皇明示。”劉政啟上前一步,躬身道。

  漢賢帝拿出一卷文書,拋於方令天,說道:“匈奴人的金狼軍終於開動了。”

  方令天隨手接過,攤開一看,雙眉略皺,說道:“匈奴人在北方大營之前已然匯集了超過八萬的大軍,而且每日還有新兵陸續增援。就在一月之前,金狼軍的旗號出現了。”

  “金狼軍?那麼冒頓是打算從北方大營強攻了。”唐宗翰接過文書,草草地瀏覽了一遍,說道。

  方令天點頭道:“金狼軍是匈奴人最引以為傲的軍隊,也是歷代單于的王牌部隊,在大草原之上,從來沒有任何部隊膽敢冒充他們的旗號。既然連他們也出動了,就是說冒頓已然親至前線,若是我等不早做應對之策,則北方大營……危矣。”

  “方尚書,您的意思是否派遣援軍?”劉政啟的目光從文書之上抬起,詢問道。

  “不錯,事不宜遲,越快越好。”方令天沉聲道,北方大營是大漢軍中首屈一指的軍隊,更是方家的嫡系部隊,於公於私,都容不得他有半點疏忽大意。

  “請問尚書大人,這援軍要從哪裡抽調?”古道髯進來之後,一直默不作聲,直到此刻方才說出第一句話來。

  他的身份地位雖然尊崇,但是與傳承數百年的三大世家之主相比,又要遜色不少,只是當年統帥西方大營與愷撒人交戰,表現出無與倫比的戰爭天賦。

  若是單論戰場應變,就連方令天也是私下承認,自己不如古道髯,在許海風意外崛起之前,古道髯實是大漢帝國第一名將,是以今日漢賢帝才破例讓他加入會議。

  方令天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以元帥之見,應當從哪裡抽調為好?”

  古道髯略一思付,便道:“本帥以為,除西方大營天鷹軍團不可抽調之外,其餘三大軍團均可調動。”

  漢賢帝神情略動,問道:“卿家說得詳細一點。”

  古道髯應聲道:“臣領旨,以臣之見,可從京師黃龍軍團和西北大營蒼狼軍團中各自抽調五萬軍馬,趕赴北疆。若是有二十萬大軍囤積北疆大營,無論如何,都有與匈奴一戰的本錢了。再者,下令麒麟軍團,抽調三萬大軍北上,準備隨時增援。”

  他話中所提部隊,皆是五大軍團,表示在他心中,除了這五大軍團之外,其餘軍隊在面對匈奴人之時,皆是不堪一擊,是以不提也罷。

  這個道理,在場眾人皆是心知肚明。

  方令天等三位家主雖然不露聲色,但心中卻是詫異萬分。其實匈奴人向北方大營處增兵之事早就不是什麼機密。

  開春之後,匈奴人就開始陸續調兵,剛開始之時尚且偷偷摸摸,到了後來,簡直就是明目張膽。方令天等人當然早就商議過了應對之道,只是他們殫思極慮之下,得到的結論竟然與此時古道髯隨口而言的對策不謀而合。

  只是他們已然知道程家反叛之事,那麼古道髯為何又會提出時下最為合情合理的建議呢?

  劉政啟暗自點頭,踏前一步,道:“父皇,古元帥所提之策,正合孩兒心意。際此匈奴犯境之時,兒臣願親自領軍,前赴北疆,為父皇盡綿薄之力。”

  “嗯……”漢賢帝老懷大慰,在眾多皇子之中,怕是也唯有劉政啟才有這般膽識和勇氣了。

  “不可。”蘇東舜立即反對道:“太子殿下又豈可輕離京師。”

  “是啊。”方令天贊同道:“雖說太子殿下親臨前線,對於鼓舞士氣有著莫大好處,但是卻也有一弊。”

  “哦……方卿家說來聽聽。”漢賢帝拈須微笑道。

  “殿下身份尊崇,若是身在北方大營,又讓主將如何自處?”方令天依言說道。

  “方尚書儘管放心,本宮既已從軍,自當惟命是從,決不敢自作主張,違抗軍命。”劉政啟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方令天搖頭嘆道:“老臣倒不是擔心殿下抗命不從。”

  劉政啟聞言大奇,問道:“那麼方尚書又是擔心什麼?”

  方令天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竟是有著難言之隱一般。

  劉政啟正要催促,就聽古道髯在一旁笑道:“殿下,方尚書是擔心,若是您出現在北疆戰場之上,會使方令辰統領為難。”

  看到劉政啟又欲辯解,他繼續解釋道:“因為擔心殿下有失,是以方將軍勢必要安排大量的軍隊為您護駕。而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每一份軍力都是寶貴萬分的。”

  其實,他還有一層意思沒有說出,如果劉政啟到了北疆,勢必成為一個不容有失的累贅,在軍力不如敵人的時候,帶上這麼個累贅,更是雪上加霜。

  何況若是劉政啟真的在北疆有失,縱然方令辰打贏了這場戰爭,只怕也是功不抵過。

  這些道理方令天當然明白,只是北疆大營的統帥乃是他自家三弟,這番話就不適宜從他的口中說出了。

  “當年父皇不也是御架親征麼?又為何不見元帥大人攔阻?”劉政啟心中不服,反駁道。

  古道髯聞言,露出了一絲苦笑,無奈地道:“當時是我強敵弱,而如今卻是敵強我弱,又豈可同日而語。”

  方令天等人嘆了一口氣,都說不出話來。

  往日二大帝國相爭,大漢出動五大軍團之力,才能保住疆土不失,尚且無力反攻。而今,天鷹軍團必須駐紮西方防備愷撒人大軍,是以不能動彈。少了這個強援,誰也不敢說能夠必勝。

  在漢賢帝的心中,當然也不希望自己這個最傑出的兒子親赴戰場,聽到這裡,將手一揮道:“好,就這麼定了,方卿家。”

  “臣在。”

  “就依古元帥之計行事,具體人選由爾等商議決定。至於黃龍軍團的援軍統領麼,就由……”他略一停頓,就在心中做了決定:“就由副統領劉正閩擔任。”

  “是,臣遵旨。”

  劉政啟雖然心有不甘,但既然皇上已經決定,他也只好就此作罷。

  一行人拜別漢賢帝,出了皇宮,古道髯自行離去,三位家主聚在一起私下商議。

  “方老哥,你看古老頭的表現是否有些奇怪?”唐宗翰疑惑地問道。

  方令天嗯了一聲,說道:“若非告訴我這消息的是風兒,而這幾年程家的所作所為又確實令人生疑,我還真有些不敢相信呢。”

  “老方,你說他們到底搞得什麼鬼呢?莫非……”蘇東舜說道此處,不由地略做停頓。

  “莫非什麼……”唐宗翰追問道。

  “程家這十餘年來,竭力插手軍部之事,程英豪更是榮升蒼狼軍團副統領高位,我是擔心蒼狼軍團不穩啊。”蘇東舜遲疑的道。

  方令天與唐宗翰對望一眼,心中泛起一陣惡寒,如果事實當真如此,那麼大漢帝國就真的是如同風中秉燭,岌岌可危了。

  “不可能。”方令天搖了搖頭,斷然道:“蒼狼軍團的大統領李博湖亦是出身世家,歷代蒙受皇恩,與我兄弟三人情同手足,曾一同抗擊匈奴鐵騎,決不會做出這等賣國求榮之事。”

  “如此最好,不過這蒼狼軍團的援兵將領倒是要好生考慮一番才是。”唐宗翰點頭道。

  “對了,海風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方令天知道蘇東舜明裡詢問許海風,其實是在詢問愷撒人的舉動。於是直接道:“昨日才接到向鳴的書信,愷撒人不知為何,直到此時,尚未聚齊大軍,沒有二個月的時間,他們休想進犯。”

  “唉,可惜,皇上對我等已有猜忌之心,否則……”唐宗翰搖頭,嘆道。

  方令天和蘇東舜苦笑不已,他們三大世家將後代子弟遣送臥龍城,這番做為看似隱秘,但又豈能瞞得過漢賢帝,若是未曾引起他的猜疑,那才是天大的怪事呢。

  特別是許海風,一到臨安城,立即迫不及待的改城名為臥龍,如此舉動,當真是其心可誅,漢賢帝能夠不動聲色,已是迫於無奈,要讓他相信許海風從匈奴帶回來的消息,根本就是異想天開之事了。

  “如果……”蘇東舜遲疑片刻,嘆了口氣,道:“四十年前……”

  “如果沒有那場變故,可能大漢早就改朝換代了,可能我們三大世家早就不復存在了。”方令天冷冷地道。

  “唉……”

  隨著一聲長嘆,他們三人漸行漸遠,孤寂的背影在夕陽之下有著說不出的蒼涼。

  半月之後,臥龍城中來了一匹快馬,馬上的騎士將懷中的文書遞交給驛站之後,就立即累得昏迷過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並立-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片刻之後,許海風和方向鳴這二位城主得到消息,幾乎同時趕到議政廳。

  許海風率先展開這張以最快速度從京師而至的文書,他臉上神情似喜似憂,讓人無從捉摸。

  方向鳴取過文書,瀏覽一番,亦是大皺眉頭。他沉思良久,傳令找來蔣孔明、童一封以及三大世家子弟。

  待眾人齊集一堂,方向鳴攤開文書,說道:“匈奴人的金狼軍終於開動了。”

  蘇春偉粗粗瀏覽了一遍,順手遞了下去,說道:“金狼軍的旗號出現在北疆大營之前,皇上已然下令抽調蒼狼軍團和黃龍軍團各五萬大軍上路,大戰怕是一觸即發了。”

  “那麼我們怎麼辦?”方向智起身說道:“如今愷撒人按兵不動,我們是否遣兵出戰?北疆大營可不容有失啊。”

  在坐眾人皆知北方大營與方家的密切關係,對於方向智的表現毫不意外。

  方向鳴並不回答,只是拿眼睛看向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的蔣孔明。

  許海風和方向鳴共為臥龍城之主,他們一個是威震當世的黑旗軍大統領,黑旗軍戰功赫赫,名滿天下。軍中奇人異士,數不勝數,這是唯一的一隻讓匈奴和愷撒二大帝國同時為之忌憚三分的鐵軍。

  何況如今黑旗軍已然擴軍萬人,正好符合了當年古道髯“黑旗不滿萬,滿萬無可敵”的評價,其實力之強,縱然較之大漢五大軍團亦是毫不遜色。

  另一個則是擁有方家長子長孫身份的方向鳴。

  當今之世,無論是高居廟堂把持朝政的,還是偏安一偶稱雄一方的,大都出身於世家門閥。

  這些大大小小的世家子弟構成了一個千絲萬縷,無所不在的關係網,他們排斥士族,任人唯親,但就是他們才是這個民族真正的統治者。

  方向鳴以自己的表現和戰功,已然穩居所有世家子弟之首,堪稱這一代的門閥第一人。

  許海風崛起於民間,縱然他娶了三大世家的千金嬌女,但比起方向鳴來,這層關係始終要差了一籌。是以在此刻的臥龍城中,隱隱約約之間已然形成了以這二人為首的二大勢力,而這絕非一個好現象。

  方向鳴心中自然是屬意發兵,是以他才如此在意蔣孔明的反應。

  黑旗軍自統領許海風之下,蔣孔明無疑是當之無愧的第二號人物。而且,這位蔣大軍師還是黑旗軍的首席兼唯一智囊,就連許海風亦是對他言聽計從,如果連他也以為能夠出兵,那麼出兵之舉就勢在必行了。

  蔣孔明搖著羽扇,泰然自若的坐於椅上,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等他的發言一般。

  許海風咳嗽一聲,問道:“軍師大人意下如何?”

  聽到許海風的問話,蔣孔明這才如同恍然大悟般地抬起了腦袋,說道:“學生以為不妥。”

  若是換了一個人如此直截了斷的當面否定方向智的話,他勢必立即爭辯不已。但是蔣孔明的身份卻是非同小可,就連方家中以嚴厲著稱的方令辰亦是對他推崇備至,方向智又怎敢以惡語相向。

  “軍師大人,此刻愷撒人毫無動靜,而西方除了我們之外,尚有天鷹軍團十萬雄獅駐紮,不妨……”

  “智弟,不要說了。”方向鳴打斷了其弟的辯解,說道:“父親在家信中說的明白,既然我們來此,那麼一切均由二弟安排,不可自作主張。”

  “是……:”面對方向鳴的呵斥,方家小一輩中除了那個無法無天的方盈英外,再無人膽敢違背了。

  許海風微微一笑,勸解道:“大哥,智哥也是在擔心三叔的安危。”

  方向鳴濃眉略皺,嘆道:“為兄又何嘗不知,只是我與愷撒人交過手,他們的精銳部隊一樣英勇過人,臥龍城的擔子也不輕啊。無論如何,黑旗軍不能動。”

  蘇春偉對唐啟吏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說道:“大姐夫,您說的是不錯,但我們總不能在此毫無動作,束手待斃啊。”

  許海風的目光掃了一圈,雖然他並沒有蔣孔明的讀心術,但是也感受到此刻室內的氣氛不同。

  無論是蘇春偉還是唐啟吏,在他們的心中,還是以方向鳴馬首是瞻。

  “其實北方大營囤積了二十萬大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短期內被匈奴人所敗。不如這樣,大哥,你與我一同進京一趟,面見岳父大人,聽他示下如何?”許海風滿面微笑地詢問方向鳴。

  “這個……”方向鳴略顯躊躇,在他心中卻是有些猶豫。

  許海風收起了笑容,滿臉嚴肅地道:“大哥,小弟心中似乎有股不祥的預兆,所以才要前往京師,一探究竟。而且,這種預感似乎與你息息相關,是以特意邀你同行。”

  方向鳴神情一緊,想到了許海風領悟了精神力量,已是半個宗師級數的高手了,他所說的話絕對不能等閒視之,當下決斷道:“好,既然如此,我們盡快啟程。”

  待方向鳴等人離去,大殿之中僅剩下許、蔣二人。

  蔣孔明豁然笑道:“主公果然高明,一句話就調走了方向鳴,此子既去,余者再無可慮之輩。”

  在三大世家這一輩之中,唯有躋身一品之列的方向鳴獨步一時,所以當他身在臥龍城之時,縱然是蘇春偉和唐啟吏都對他惟命是從。形成了一股具有強大實力的小集團,足以與許海風分庭抗禮而不落下風。

  如今方、許二人即將遠離,那麼在留下的所有人中,能夠接手臥龍城者,非蔣孔明莫屬。

  只要三大世家不抱成一團,蔣孔明自有千般計謀,萬種妙策將他們玩弄於掌股之間。

  許海風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起身走到殿門,離去之時,緩緩說道:“一切拜託軍師大人了。”

  行至後院,進入正廳,意外地發覺眾女竟然齊集一堂。

  看到眾位美嬌娘,許海風露出了一個發自於內心的真摯笑容:“你們怎麼都來了?”

  林婉嫻緩步迎上,深情款款地注視著他,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懵懂少年了,他已經真的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所有的姐妹,包括她自己在內,今生今世都再也無法離開他的身邊了。

  “大哥,聽說你把我哥他們都叫了去,莫非有什麼變故了?”方盈英緊隨其後,興衝衝地問道。

  雖然他們成婚已有一年有餘,但方盈英始終叫他大哥,而許海風也是坦然受之,心中對她的痛愛只有更甚三分。

  “是啊,盈兒,我與你哥很快就要離開臥龍城。”許海風憐愛地揪了一下她微微皺起的小瓊鼻。

  方盈英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掙脫了開來,問道:“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眾女同時露出關注之色,這個問題也只有這個小辣椒才會如此毫無顧忌的詢問出來。

  許海風脫下長袖外套,隨手遞給了身邊的婉靈,問道:“你猜猜。”

  方盈英做出一副沉思模樣,只是數息之間就原形畢露,伸手拽住許海風的臂膀,嬌嗔道:“猜不到,好大哥,告訴我啊。”

  許海風大樂,伸手攬過她的小蠻腰,笑道:“好,告訴我的小盈兒,我們是去拜見岳父大人。”

  “去京師?”方盈英的一張小臉上露出驚喜交加之色,拉著他的手兒加重了三分勁,道:“帶我一起去啊,好久沒見到爹爹了。”

  許海風嗯了一聲,抬頭看了一眼眾女,除了方盈英之外,唐柔兒和夏雅君都露出嚮往之色,而劉婷的臉色則是黯然神傷,想來是憶起父母,只是今生再難相見。

  心中頗為後悔,自己見了家人,就再無半分警戒之心。什麼話不好說,卻偏要提這因頭。

  他此行不是遊山玩水,不但一路勞苦,而且並不太平,又如何能夠帶著眾女前去。

  “盈兒,來姐姐這裡。”

  看出了許海風心中的為難之處,林婉嫻微笑著對方盈英招了招手。

  方盈英應了一聲,順從地走到林婉嫻身邊。她雖然極得許海風痛愛,但卻非不識大體之人,知道長幼有序,對於林婉嫻這個家中大婦向來是言聽計從。

  林婉嫻握著她的小手,向劉婷的方向駑了一下嘴脣。

  方盈英轉首一望,立時心知肚明,吐了一下小香舌,跑了過去,拉著劉婷的手兒,親熱地談論不休,片刻之後,就將小公主逗得眉開眼笑。

  許海風感激地望了一眼林婉嫻,對於當初的英明決定沾沾自喜。

  林婉嫻持家絕無偏袒之處,嚴於律己,寬於律人,兼且玲瓏心思,善解人意,經過一年多的相處,已然徹底的穩固了大姐之位,也唯有她才能讓這小辣椒心服口服。

  “夫君,此行你可要小心在意,早些歸來啊。”唐柔兒將身軀緩緩地倚靠在許海風的身上,柔聲道。

  許海風答應了一聲,摟著這個溫柔如水的小婦人,心中充滿了溫馨之感。

  與她們在一起,才是他最為放鬆的時刻。也只有在這裡,他才能忘記一切煩惱,全身心地陷入溫柔鄉中。

  他永遠不會忘記,在出使匈奴的那一個夜晚,林婉嫻和夏雅君琴簫合璧,一曲天上人間,動人心弦。正是在那個夜晚,他摟著唐柔兒和劉婷,心中立誓決不讓這些心儀的女子遭受半點委屈。

  時至今日,他已經擁有了自己的地盤和勢力,擁有了實現願望的本錢和信心。

  通過敞開的窗戶,皎潔柔和的光芒灑在窗沿,好一副月色朦朧的景致。

  第一百六十七章赴京-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駕……”

  通向京師的大道之上,數十快騎正以高速前進。

  “二弟,還是你們的馬快啊。”一個騎士勒住了胯下因為疾馳而疲憊的馬兒,高聲笑道。

  緊隨其後的一個騎士幾乎就在他勒馬的同時也做出了同一個動作,讓人莫名地生出了一種二人事先約定好了的錯覺。

  他們正是離開臥龍城,遠赴京師的許海風等人。

  “大哥,你的北疆名駒也很厲害了。”許海風微笑道。

  “少來悠忽我。”方向鳴做了個不屑一顧的表情,道:“莫非真以為你的烏雲是天下第一快馬了麼?”

  “呼嚕……”許海風胯下的烏雲突然高高抬起粗大的脖子,對著方向鳴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咦?”方向鳴不可思議的看著它,叫道:“它……它能聽懂我的話?”

  許海風啞然失笑,說來也頗為奇怪,在上萬匹的血馬之中,竟然只出了這麼一匹能夠通人性的成長型血馬。

  他至今還記得,當不信邪的蔣孔明親手喂下第一萬匹馬兒血酒之後的失望表情。這種萬分之一的概率讓野心勃勃打算組建一隻超騎兵部隊的蔣孔明也不得不打了退堂鼓。

  好在就算是普通的血馬,其素質之強,也要遠在普通馬匹之上,縱然是比起方向鳴胯下的那匹北疆名駒亦是毫不遜色。

  是以蔣孔明計劃中的那隻騎兵部隊最終還是順利成立,雖然比起預期的戰力要相差了一個檔次,但縱觀天下,若是自認第二,還真沒有人敢說第一。

  許海風親熱地揉了揉烏雲頸中的毛髮,烏雲伸長了脖頸,閉上了雙目,顯出一副極為享受的神態。

  方向鳴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人一馬的組合,半響才道:“真乃神馬也。”

  此行之中,許海風帶了五十快騎,而方向鳴則只帶了二十名隨從,經過長途跋涉,坐騎之優劣,一目了然。

  所有的血酒戰馬雖然鼻息粗重,但一樣顯得精神抖擻。雖然它們的速度未必能夠快過方向鳴的北疆名駒,但是在耐力和負重之上,卻要更勝一籌。

  最為醒目了然的,當屬許海風胯下的烏雲。

  它身上的毛髮油光滑亮,不見半點汗漬,除了略微蒙上薄薄的一層飛灰之外,根本就看不出片刻之前還在劇烈的疾馳。

  烏雲似乎跑出了癮頭,不停地刨著四蹄,時而叫喚二聲,像是在催問許海風為何停下一般。

  方向鳴心中佩服萬分,眼光一轉,落在後面一個身材消瘦如猴的青年之上。

  一行人中均藉助腳力而行,唯有這個青年與眾不同。

  他能夠跟上眾人,憑藉的並不是跨下駿馬,而是自己的一雙長腿。

  他的動作輕忽飄柔,行走之間,足不點地,仿佛身體沒有半分重量似的,輕如鴻毛,就這麼在地面之上滑行飄過,瞬間便已遠去數丈。

  就在剛才,無論方向鳴的北疆名駒奔跑的速度有多快,都無法將他拉下一絲一毫。

  而且,看此人面不改色,氣定神閑的模樣,別說是未盡全力,只怕連一半的速度都未曾用上。

  方向鳴心中暗自詫異,怎麼天下間的奇人異士都象自投羅網般投入自己的這個二弟麾下,旁人想要找到一個都難比登天,他的黑旗軍中卻是一個接一個,層出不窮。

  除了此人之外,尚有數人,讓他不敢心存絲毫小覷之心。

  自從在攻打臨安城之時,見過哲別的神箭之術,方向鳴就把他劃歸為超人類中的一員。如果這位箭術大師有心要暗算什麼人的話,只怕除了宗師級別的巔峰高手之外,其餘的人都是在劫難逃,起碼,他自己就有自知之明,知道萬萬無法躲得過這驚天一箭。

  最後一個則是一位五十上下的老者,他坐於馬上,自有一股磅礡之氣,如崇山峻嶺,傲睨自若,使人不敢觀之。

  自從方向鳴踏足一品之境,還是第一次對一個人生出這種感覺。就算是對於已然成為半個準宗師的許海風,他也未曾如此心生忌諱。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的武功修養更在許海風之上。

  只是這個可能,委實太過於駭人聽聞,能夠勝過許海風的,當今之世,唯有宗師級數的絕頂高手了。任由方向鳴想破了腦袋瓜子,也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聽說過這麼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莫非他們都是突然從天上掉下,從石頭裡迸出來的不成。

  在這位老者的身後,則是林長空和許海名二人,這二人雖然名聲不顯,但也都是絲毫不弱於他的一品高手。

  方向鳴長嘆了一口氣,自己堂堂的一位一品高手,無論在朝在野,拿出去都是響當當的金字招牌。但是放到黑旗軍裡,卻像是落入深不可測的大海之中,僅能濺起數點浪花而已。

  看不透,自己的這個二弟已經變得讓他看之不透了。好在,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還是一如既往,這種發自於內心的感觸只是一種直覺,並非言語所能形容萬一。

  他的眼光向後掃去,一排五十人的黑旗軍士卒端坐馬上,面無表情,每一個都有著不下於二品以上的身手。

  想到臨行之際,夫人勸他多帶些人馬防身,不由地為之好笑。

  如此強悍的隊伍,就算是奧本宗師親至,怕也是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兒了。

  他卻不知,這突然出現的一老一少,正是當日在太行山脈中大出風頭的李明堂和猴孩。

  當日李明堂自斷心脈,多虧許海風見機的早,以自身內力延緩了片刻時分,隨後血酒發揮功效,終於救得他一命。

  也不知是否因為已然死過一次的緣故,李明堂醒來之後,竟然成了一名成長型的血酒戰士,在多次服用血酒之後,鬼使神差般地領悟了精神之力,成為許海風手下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宗師級數的血酒戰士。

  當然,他的修為也只是與夏雅君相若,比諸奧本宗師等老一輩高手,卻還是有著一定的差距。

  至於猴孩,他天賦異秉,只是落入許海風之手,千方百計的想要逃走,而且他憑藉動物般的天性更是感應到了李明堂的不同,對他們懷有極深的敵意。百般無奈之下,許海風唯有強行灌下血酒,結果又出來了一位成長型戰士,他的特長就是速度。

  快若閃電,靈若狡狐,一旦讓他動了起來,就連哲別的無敵長箭也難以捕捉他的身影,由此可見,他的速度已然達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至高境界。

  方向鳴的眼光繼續下移,卻突然為之一怔。

  他的二十名親兵竟然不在隊伍之中。

  許海風發覺他神態有異,順著他的目光往下一看,頓時心知肚明,舉目眺望遠方,不由地笑道:“大哥,我們剛才跑到太快了,他們的腳程較慢,尚為趕到,不過,這裡是通向京師的必經之路,倒也不必擔心他們走失。”

  方向鳴略微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就讓我們在此地歇息一陣,順便等候他們吧。”

  許海風當然不會反對,下令就地休息。

  過了大半個小時,終於從遠方出現了數十個小黑點,漸行奔近,方向鳴頓時認出,這正是自己的那二十位親兵。

  方向鳴今日一時興起,與許海風賽馬,足足奔行了數個小時,就算是他的北疆名駒也有些吃不消,更不用提那些親兵的馬兒了。

  為了追上方向鳴等人,勉強跟進的那些紅色海洋騎兵卻是吃足了苦頭,他們奔行之際,不斷催馬加速,此時胯下的坐騎精神萎縮,四腿略顯打顫,已然達到了極限的邊緣。

  雖然這二十匹馬兒亦是百里挑一的良駒,但又怎能和那些變異品種相提並論。

  而這二十位親兵儘管都是從數千精兵中挑選出來的傑出之士,但與黑旗軍士卒對比,立時便顯得相形失色。

  不但胯下的馬兒搖搖欲墜,就連他們本人亦是風塵滿面,雖然強打精神,但仍掩飾不住臉上的那一絲疲憊和羞愧。

  方向鳴立即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之處,他當即驅馬迎上。

  “拜見將軍。”這些親兵自從跟隨方向鳴以來,又何曾有過今日之尷尬,一個個地漲紅了臉龐,低頭不敢相望。

  方向鳴立即伸手攔阻了他們的行禮,說道:“都是本將一念之差,累得各位受苦了。”

  那十名親兵更是羞愧難當,正要說話,卻見方向鳴跳下馬來,道:“你們都下來歇息,喝點水,等養足了馬力再走。”

  許海風看到他如此舉動,心中暗贊,無怪乎方向鳴所部能夠屢立戰功,就憑他這副愛兵如子的表現,自己就遠遠不如。

  不過話說回來,對待這些黑旗軍士卒,無論他是施恩布惠,收買人心,還是拳打腳踢,任意喝罵,所得到的結果只怕都是一般無二。

  就在此時,從京師方向傳來一陣疾馬奔馳之聲,行近一看,竟然是一位身著緊身衣的騎士。

  許海風等人霸占了大道的一半,過往商旅礙於他們人多勢眾,敢怒而不敢言,唯有繞道而行。

  這名騎士顯得身有要事,見狀一轉馬頭,就要繞過他們。

  跑了數步,突然一勒馬韁,轉過頭來,仔細地看了方向鳴和許海風一眼,大聲問道:“可是方向鳴大公子與許海風姑爺。”

  方向鳴高聲應道:“正是方某。”

  那人跳下馬來,快步奔前,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叫道:“大公子,匈奴犯境,京師被困,危在旦夕。”

  第一百六十八章罪臣-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大漢,京師。

  這座享譽千年的巍峨古城,一直是所有漢人心目中的驕傲所在,她的存在就像一盞明亮璀璨的夜明珠,代表了傳承千載,衍生出無比燦爛文明的漢民族。

  自從漢高祖開國,定都京師,數百年來,她的大門從來未曾因為外族的進犯而關閉。

  然而今日,歷史已然改寫。

  高大的城墻之上,站立著無數城衛軍,他們的目光茫然之中夾雜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

  京師,就算是在四十五年之前,匈奴人傾國而來之際,也未曾兵臨城下。使得所有漢人都產生了一種此城永遠不會遭到攻擊的盲目自信。

  是以,當聽到匈奴人突破西北防線,目標直指京師之時,他們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聽差了。

  然而當騎著高頭大馬,身披金色鎧甲的金狼軍鐵騎在城外開始游戈之際,所有人才有了一種窮途末路的驚惶。

  整個京師突然變得沸騰起來,所有能夠拿起兵器的男丁都被徵召,他們披著嶄新或破舊的衣甲,被驅趕上城頭。

  儘管他們的雙腿不住打顫,儘管他們的臉色蒼白。但是,就因為他們的存在,缺少了五萬名黃龍軍團精銳戰士的京師城頭卻看不出任何破綻。

  方令天責無旁貸地攬下了守城的重責,他在城頭觀看半響,果斷下令出擊。

  三千名黃龍軍團的戰士蜂擁而出,給了一路行來,暢通無阻,心生驕氣的匈奴人當頭一棒。

  匈奴人初來之際,亦是僅有三千人的先頭部隊。他們隨大軍擊潰漢廷的西北大營之後,一路南下,還是首次遭到成建制部隊的強力抵抗。

  鏖戰半個時辰,黃龍軍團大統領劉正中親自披甲上馬,大呼:“男兒保家衛國,此其時也。”

  他一馬當先,奮不顧身,衝進敵陣,一時之間,士氣大增。

  以三千對三千,黃龍軍團竟然在戰鬥力稍遜一籌的情況下擊退了遠道而來的匈奴軍。

  正是因此一戰,仿佛一顆定心丸,給予了城中官兵和百姓莫大的勇氣。

  只是,當匈奴人的大軍源源不斷地開過來的時候,縱然是方令天也唯有下令緊閉城門,不得出戰了。

  京師重地,城堅墻厚,更是備有大量箭矢土石,城中糧草亦是足以支持三月所需。

  與匈奴人交戰,最為注重的就是一個守字,方令天對此,深得其中三味。各種守城物質流水般地運到了城頭,就待匈奴人攻城之際,給予他們迎頭痛擊。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數日過去,他並沒有等到匈奴人進攻的消息,卻等來了自己的兒子和女婿。

  雖然匈奴人打算徹底封鎖京師,但是這麼一個龐然大物,想要團團圍困,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對於僅有十五萬輕騎的匈奴人來說,這個要求顯然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圍之外。

  是以,許海風等人才能趁夜色尋暇潛入京師。

  方府內院,方令天看著多年不見的長子,心中百感交集,持著他的手,重重地握了一下,父子之間心意相通,再也無需言語。

  “爹爹,既然我們回來了,守城之責就交給我吧。”方向鳴反握住老父的雙手,那雙因為多年操練征戰而布滿了老繭的大手。

  若論大漢年輕一代的將領中,有資格和實力說這句話的不出三人。而方向鳴卻無疑正是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三人之一。

  在北方大營,他戰功顯赫,前往西方,更是獨當一面,屢建奇功。

  方家的下任家主,他已是唯一的人選。非但如此,他的影響力還輻射到所有世家子弟,與平民出身的許海風在大漢軍中並列為一時瑜亮。

  憑藉方家長子長孫的這個特殊身份,他可以比任何人少走許多彎路而達到巔峰。

  方令天欣慰地笑了出來,這是他近幾日來第一次露出發自於內心的笑容。

  “風兒,你說呢?”方令天不答他的話,而是反問許海風。

  許海風失笑道:“岳父,您不回答大哥,卻來問我,豈不是要我為難麼?”

  方令天放聲大笑,而後嘆道:“能夠在此時看到你們,老夫再無所求了。”

  聽了他這句話,許海風和方向鳴二人心頭同時浮現出一絲不祥之兆。

  方向鳴拉著老夫的手又緊了三分,說道:“爹爹,孩兒此來,看到匈奴人雖然勢大,但他們卻是清一色的輕騎兵,並未攜帶輜重。就憑這些人,想要攻下京師,無疑痴人說夢。而且他們既是輕騎,所帶糧草必定不多,就算是刮地三尺,也休想在城郊找到能夠提供十五萬人馬所需的補給。是以孩兒斷定,少則十日,多則二月,困城之危必解。”

  方令天鬆開了握著兒子的手,回到座位,閉上雙目,原本舒展開來的眉頭再度緊鎖:“如果僅有城外這些跳蚤,為父又豈會如此憂心忡忡。”

  方向鳴不解其意,扭頭看向許海風,只見他卻是深有同感地嘆了口氣。頓時知道,這一老一少肯定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而且還是一件事關重大的緊要之事。

  他正要追問,突聽門外傳來一陣喧嘩,方令德不顧禮數,推門而入,高聲叫道:“大哥,李博湖那小子逃回來了。”

  方令天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動作敏捷無比,一點也看不出他已是個六十上下的老人:“什麼?他回來了。”

  京師,皇城,御書房。

  當朝皇帝漢賢帝,太子劉政啟,三大世家家主,以及方向鳴和許海風眾人齊集一堂。

  比起上次的密議,唯獨缺少古道髯,因為此老已然自告奮勇,隨軍前往北方大營。

  方令天雖然對其顧忌萬分,但想到他此去僅是做為一名幕僚而無任何實權,也就不再反對,只是通過家書,告知方令辰要小心戒備。

  許海風二人是私自上京,原來是萬萬見不得光的,只是匈奴大軍犯境,勢如破竹,已經打到京城。他們適逢其會之下,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漢賢帝雖然暗中惱怒他們二人的這番舉動,但畢竟知道此時兵凶戰危,正是用人之際,不能自毀長城,是以對他們擅離防線的舉動視而不見,反而是和顏悅色的勸慰了幾句。

  過了片刻,一名身材魁梧,濃眉大眼,五十許的將領在宮中太監的帶領下,來到了御書房。

  他一進門,就翻身拜倒,重重地扣了三個響頭,哽咽道:“罪臣李博湖有負皇恩,罪該萬死。”

  漢賢帝看他滿面風塵,分明是匆匆趕來,旋又想起今日之難,全因此人而起,心中怒火大盛,喝罵道:“好你個李博湖,朕封你為蒼狼軍團大統領,你不為朕固守邊疆,卻臨陣脫逃,你……你還有臉來見朕麼?”

  李博湖豁然抬頭,高聲道:“臣自知死罪,不敢申辯,今日來京,只為向皇上稟明一件事。”

  漢賢帝死死地盯著他,從嘴脣裡緩緩的迸出了一個字:“說……”

  “漢有內賊。”李博湖對於那道充滿了森嚴殺機的眼光視而不見,只是大聲呼道。

  “什麼……”漢賢帝大驚失色,脫口叫道。

  李博湖跪在地上,抬頭掃視一圈,目光停留在許海風身上。

  方令天知道他心存顧忌,見狀立馬道:“博湖,他是為兄的女婿,許海風。”

  “許海風。”李博湖神色一動,詢問道:“黑旗軍?”

  “正是末將。”雖然李博湖臨陣脫逃,但是許海風卻未曾有半點小覷之意,反而是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好,既然是許將軍,那麼罪臣也就放心了。”

  “博湖,西北大營究竟是怎麼失去的,你詳細地說個清楚。”方令天踏前一步,詢問道。

  李博湖慘笑一聲,悲鳴道:“大哥,悔不該不聽你所言,方才有今日變故。”

  方令天濃眉一挑,頓時心中有數,怒道:“果然是程家麼?”

  “十日之前,匈奴金狼軍突然從天而降,突襲西北大營,我等措手不及,雖拼死抵抗,但寡不敵眾,只好攜殘存余部殺出血路,趕往京師。只是途中多遭截殺,舉步維艱,直至今日方才返回。”

  “五萬大好兒郎,能隨罪臣安返的,僅存千人,余者……余者……”李博湖那張蒼白之極的面容之上已是老淚縱橫,誰說男兒不流淚,只緣未到傷心時。

  “探子……探子呢?”漢賢帝怒不可遏,喝問道:“匈奴人是怎麼來的,探子都死光了麼?”

  “本月負責北方情報的,可是程英豪當值?”方令天此時已是明了其中緣故,冷笑道:“好一個程家,好一個聲東擊西之計,你們……做的真絕啊。”

  “程家?”漢賢帝驚呼一聲,詢問道:“方愛卿,你說什麼?”

  “程家,乃漢之家賊也。”方令天咬牙切齒,怒喝道。

  漢賢帝抬眼看去,除了太子劉政啟面現恍然大悟之色外,其餘眾人皆是默不作聲,但面上卻是不見半分驚訝,他凝思片刻,頓時醒悟。

  重重地跌坐回龍椅之上,他的面容似乎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sici 發表於 2008-3-25 12:39
  第一百六十九章城破-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咚……”

  一聲巨響傳入宮殿,眾人的注意力不約而同的被吸引過去,只聽得一陣喊殺之聲自遠處傳來。

  “匈奴人攻城了。”方令天嘆道。

  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了。

  “不對……”許海風耳力之聰,遠勝他人,率先發覺不對。

  再過片刻,如方令天父子,李博湖等這類帶兵大將也發覺喊殺之聲有異。

  “這聲音怎麼越來越近?”方向鳴神色凝重的問道。

  “皇上……皇上……”一個老太監急匆匆地奔進御書房,石破天驚地叫道:“不好了,北門失守。”

  眾人臉上齊齊變色,漢賢帝從龍椅之上霍然站起,顫聲問道:“你說什麼?”

  “皇上,北門失守。”

  “方卿家。”漢賢帝轉頭盯著方令天,喝問道:“你不是向朕保證過,京師不會有失麼?”

  方令天雙拳緊握,正要說話,突聽門外有人高聲叫道:“皇上……”

  漢賢帝轉頭望去,來者正是黃龍軍團大統領劉正中。

  “劉統領,北門為何失守。”唐宗翰高聲問道。

  劉正中向他一點頭,說道:“三更時分,北門突然來了百餘位黑衣蒙面人,他們一個個武功高強,守衛官兵猝不及防,死傷殆盡。他們打開北門,放了匈奴人進城。”

  “程家,又是程家。”方向鳴大怒,一掌擊去,將身邊的一把檀木椅擊成碎片。

  “皇上,微臣當率領部屬拼死抵抗,您快些離去吧。”劉正中說罷,轉身欲走。

  然而,一隻粗大的手臂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抬頭一看,卻是方才還跪倒在地的李博湖。

  “李統領,你……”

  對於這位同澤,他當然不會陌生,只是猜不出他此時的意圖。

  李博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劉將軍,你追隨皇上多年,這護送皇上的重責可少不了你啊。”

  劉正中一怔,就見他繞過自己,對著漢賢帝重重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禮,道:“罪臣殘命,本應亡於西北,只是心中尚有牽掛,是以苟延殘喘。今日得見皇上,心願已了,再無憾矣。”

  起身對劉正中當頭一躬,道:“皇上就託付給將軍了。”

  隨後,轉身大步向外踏去。

  “博湖……”方令天雙眼含淚,高聲叫道。

  劉正中呆立當場,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是追隨李博湖而去,還是依言護送聖駕。

  “皇上,匈奴人就要來了,您快些走吧。”還是那個老太監急匆匆地叫了出來。

  “走?”漢賢帝雙眼之中射出迷茫之色,喃喃地道:“朕還能走到哪裡去呢?”

  “這……”老太監雖然對漢賢帝忠心耿耿,但似這等國家大事,確非他所能知曉,頓時為之語塞。

  “西方,北方,皇上都可以去。”方令天上前一步,亦是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對漢賢帝行了三拜九叩大禮:“無論皇上要去哪裡,臣這二個孩兒定會將您平安送至。”

  漢賢帝抬起了頭,眼中茫然之色漸褪,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堅定的決斷。

  “阿富,將傳國玉璽取來。”

  老太監阿富應了一聲,轉身來到龍案之側,也不知道翻開了什麼東西,過了片刻,方才取出一隻精雕細琢的玉盒。

  漢賢帝取過這隻代表了至高無上皇權的傳國玉璽,親手遞給劉政啟。

  劉政啟雙手捧住,心中卻生出一絲不祥之兆,問道:“父皇,您這是……”

  漢賢帝袖袍一揮,盡顯帝王本色:“朕於而立之年登基大寶,二十餘年,戰戰兢兢,無一日懈怠。生平最得意之事,當屬臨安力挫愷撒,但生平最失意之事,卻是不得臣心,致使程家反叛。”

  他長嘆一口氣,悲呼道:“大漢數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朕尚有何面目苟且偷生,縱然是九泉之下,亦無顏覲見列祖列宗?”

  “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北方尚有帝國二十萬大軍,只要您振臂一呼,定能東山再起,收復失地。”方令天高聲道:“如今事不宜遲,請皇上速移龍駕。”

  漢賢帝伸手在桌案上輕輕撫摸,仿佛勾起了心中沉浮的回憶,他抬起頭凝視方令天,說道:“方卿,你我君臣相交數十年,難道你還要勸我麼?”

  方令天怔怔地看著他,嘴脣挪動,竟是說不出話來。

  “父皇……”

  劉政啟雙膝著地,正要苦勸。卻見漢賢帝豁然大喝一聲,生生打斷,厲聲道:“五子,今日國難當頭,朕身為九五之尊,自當以身相殉。而我劉家這一代也唯有你才學過人,氣度胸襟均為上乘之選,他日收復河山,就全指望你了。”

  劉政啟大慟,哭拜於地。

  漢賢帝恨極,怒斥道:“如此時分,尚且這般舉動,五子,你的英勇決斷哪裡去了?莫要讓朕……讓老父失望啊。”

  劉政啟豁然抬頭,眼中淚花隱現,卻是強自忍住,恭恭敬敬地向漢賢帝行了三拜九叩大禮,言道:“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望。”

  漢賢帝露出欣慰笑容,將他拉起,轉頭對劉正中道:“正中,就由你護送太子離開。”

  劉正中臉上肌肉抽搐不已,漢賢帝怒視一眼,道:“怎麼,難道朕最忠心的統領也要違抗朕命了麼?”

  劉正中勉強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哽咽道:“臣遵旨。”

  漢賢帝滿意地點了點頭,沉吟一下,對方令天道:“方卿家,你是大漢最有聲望和能力的將軍,還請珍惜自身,以後輔佐幼主,尚且要你勞心費力了。”

  “是……”方令天恭敬地答道。

  漢賢帝袖袍一揮,道:“五子,記住,終有一日,要將此城奪回,如此朕在陰曹地府,也就瞑目了。”

  “是,兒臣謹記。”劉政啟再也控制不住,低下頭去,二滴淚水無聲滑落。

  “你們走吧。”漢賢帝轉過身子,面向龍椅,只余那孤單寂落的背影依舊挺直如松。

  方令天與唐宗翰、蘇東舜互望一眼,彼此心意相通,同時跪下,就連許海風亦隨著方向鳴對這位決意以身殉國的大漢至尊行了最後的三拜九叩之禮。

  走到殿外,方令天說道:“殿下,請在此稍候,老臣這便招呼舍弟陪伴殿下前往北方大營。”

  方向鳴心中一顫,連忙叫道:“爹爹,您……”

  方令天伸手打斷了他的話,傲然一笑,道:“此城由我而守,若是不能盡職,自當盡忠。”

  許海風大吃一驚,勸道:“岳父,此乃奸人作祟,過不在您。您又何必……”

  方令天怒哼一聲,說道:“老夫弱冠從軍,縱橫沙場,數十年來,功過分明,方有今日聲名。風兒,你黑旗軍中能人輩出,戰力天下無雙,稍後護送太子離京,就要靠你了。”

  “老夫先行一步,安排妥當之後,再來陪你這個當兵的。”蘇東舜瀟灑一笑,說道:“老酒鬼,你呢?”

  唐宗翰不屑地瞅了他一眼,說道:“唐家的漢子,又豈有孬種,就看看你我誰先到吧。”

  二人大笑數聲,對劉政啟施了一禮,轉身大步而去。

  許海風臉色微變,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幾位性情如此剛烈,寧肯蹈節死義,也無一人願意離開京師。

  方令天看著二位老友消失的背影,笑道:“向鳴,你陪著殿下,我與風兒去找你二叔,片刻即回。”

  方向鳴臉色蒼白,雙手竟然微微顫動,心中激盪不已。

  過了二個彎腳,方令天看到四下無人,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望向許海風。

  許海風不解其意,恭聲問道:“岳父大人,您……?”

  方令天看著他,突然摸不著北地問道:“聽說你把臨安城改名為臥龍城了?”

  許海風低頭道:“正是。”

  方令天含笑額首,道:“好,好一個臥龍之志。”

  他話鋒一轉,說道:“你我既是父子,又是翁婿,如今離別在即,老夫求你一事。”

  許海風抬頭迎上他的目光,突然點頭道:“孩兒答應岳父,方家之榮耀,決不會由此而斷。”

  方令天搖頭,嘆道:“你的性情我知道,看在向鳴和盈兒的份上,你絕對不會薄待方家。所以,我求你的並非此事。

  “岳父請講。”許海風側過臉去,不去看他猶如實質的目光,緩緩地道。

  “太子此去北方大營,其中凶險萬分,我求你不要從中作梗。”方令天緩緩地道。

  許海風轉頭望著老人充滿了堅定神色的雙眼,終於長嘆一口氣,道:“孩兒與大哥即刻返回臥龍城,此地之事,再也與我無關。”

  “好。至於殿下能否逃出生天,那就由天意來決定吧。”方令天的眼色逐漸柔和下來,他轉而望向漆黑的夜空:“為父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

  “岳父請講。”

  方令天眼中精光四濺,他一字一頓地道:“記住,漢人的土地唯有漢人做主。”

  一刻之後,眾人再次齊集。

  方令德漲紅了的臉上充滿了不甘,但他堅忍過人,並不表露絲毫,只是率眾與三老告辭,匆匆而去。

  耳中喊殺之聲,漸趨逼近,許海風臨行之時,回首瞻望,三老並肩而立,氣定神閑,雍容自若。

  只是今日一別,便成永訣。

  今生今世,再無相見之日。

  第一百七十章怒吼-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城西官舍之中,數百名從西北大營中僥倖而逃回來的殘兵敗勇們正驚疑不定地聽著從遠處傳來的陣陣喊殺之聲,就連一些原本累極,酣睡正濃的士卒也被驚醒過來。

  一道高大的人影由遠而近,正是滿面風塵的蒼狼軍團大統領李博湖。

  “將軍……”

  見到大統領安然無恙地歸來,幾乎所有人都同時站了起來。

  李博湖的目光從他們的臉上一個個的掃了過去,這些面孔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但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眼中都流露出對自己的敬仰和信賴。

  李博湖虎目含淚,他大步踏前,從馬鞍上取下自己的成名兵器,一桿長達一丈二尺的精銅亮銀槍。

  他面向北方,那裡正是匈奴破城之所在,也是喊殺之聲最為濃重之處。

  他舉步前行,十步之後,豁然停下,轉身拜俯於地。

  眾士卒大驚,盡皆拜倒。

  李博湖雙手撐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大聲說道:“博湖無能,累眾位兄弟死傷慘重,愧對亡者,只望來生相報。”

  “將軍,您……”

  一名年輕將領驚呼道。

  李博湖一看,認出正是本族之中最有聲望的一位後起之秀李冠英。

  “冠英,你帶著眾家兄弟們快些離去吧,如今匈奴人攻破北門,京師淪陷,已成定局,快些走,還來得及。”李博湖長嘆道。

  李冠英滿面震驚,叫道:“不可能,京師守衛森嚴,他們未有攻城器械,又如何能夠殺將進來。”

  李博湖苦笑一聲,緩緩站起,道:“你不必問了,快些帶兄弟們走吧。”

  “將軍,那您呢?”李冠英看出他神色不對,連忙問道。

  李博湖嘴角一撇,露出一絲嘲諷:“我?我已經逃過一次,又如何還能逃得第二次?”

  說罷,他背負銀槍,揚長而去,一道細長蒼涼的背影在火光中搖拽不定,漸趨不見。

  眾士卒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李冠英望著族長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面上漸露堅定之色。

  “叮……”他拔出隨身攜帶的佩刀,不發一言,循著李博湖的腳印大步而去。

  “叮……”

  “叮……”

  “叮……叮……叮……”

  第二聲,第三聲,直至拔刀之聲連綿一片,所有人都將自己的佩刀拔出,他們的目光鎖定前方,無人退縮,無人逃避,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條有死無生的不歸路。

  北勝門,乃皇宮北面最為重要的一處關卡,一旦讓匈奴人突破此處,後面就是廣闊寬敞的平台,再無險要之地。

  無數匈奴人不計死傷,前赴後繼的蜂擁而至。

  劉俊書的寶劍剛從一名匈奴人的胸前拔出,另一人就已持刀惡狠狠地當頭劈下。他不及轉身,身形微側,同時快若閃電地一劍刺出。

  一聲慘哼,那個衝上來的匈奴人被他挑破咽喉,當場身亡,但他也因為躲避不及,右肩之上再添一道數寸長的傷口。

  他已經不記得,這是他所斬殺的第幾個匈奴人了。他只知道自從第一個匈奴人出現之後,這裡就成了阿鼻地獄。

  人命在這裡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每時每刻,都有一條或數條魂魄飄離肉體,消散在無有窮盡的蒼穹之中。

  城中到處都在激戰,身邊的同澤不斷倒下,他知道,已經沒有任何援軍了。

  他的動作已不再敏捷,他的手臂已不再輕靈,甚至於他的神智也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昏沉。

  但是,他依舊一步不退。

  因為,在他的身後,就是他所守衛的北勝門。

  他——寧死不退。

  又是三名匈奴人滿面猙獰地猛撲而上,他們明亮的眼睛中閃動著狂熱的光芒。

  劉俊書只覺得手中之劍重如泰山,他已是渾身脫力,只能以劍支地,勉強站立不倒。

  望著數把鋼刀當頭劈下,他雙目圓睜,雖是心有不甘,但已無能為力。

  豁然,一道亮影從他腋下竄出,如同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閃電般地穿透了那三名匈奴人的咽喉,強大的內力到處,將那三人震得倒飛而回。

  那是一把嶄亮的丈二紅纓長槍。

  一條高大的身影從劉俊書身後大步踏出。

  他昂首挺胸,衣帛盡裂,似如怒目金剛;

  他披頭散髮,殺氣凜厲,狀若再世魔神;

  他氣運丹田,舌綻雷霆,霍然大聲喝道:

  “李博湖在此,誰來送死。”

  皇宮西側,方令德率領許海風等人快步疾行。

  這一行人中,除了御書房之中的那幾位外,尚且多了大內奉供高承偉,以及劉政啟麾下的第一謀士張子華和王府中以劉華良為首的一眾護衛。

  眾人形色匆匆,眼看就要出了皇宮。

  然而此時,行走於隊伍最後的許海風突然心生感應,停下腳步,叫道:“且慢。”

  方令德的腳步應聲而止,他回頭望去,只見許海風的目光凝重地望著空洞而無一人的庭院。

  “怎麼了?”劉正中一個箭步,搶到劉政啟身邊,只是左右觀察之下,還是一無所見。

  如果換作其他人,他早就當場喝罵起來。只是,許海風近年來名聲大操,隱隱已有後來居上之勢,使得他不敢冒失造次。

  許海風深吸一口氣,雙目微閉,旋又睜開,高聲道:“前輩既已來了,還請現身一見。”

  眾人心中一凜,竟然能夠瞞過那麼多人的耳目,尾隨而至,又是何方高人。

  “一年不見,小友愈發精進,老夫甚喜之。”

  隨著一道蒼老的聲音,一個白衣素袍的老者緩步而出。

  方令德和劉正中的眼瞳急劇收縮,同時臉色大變,劉正中更是驚駭地叫道:“程玄風。”

  包括劉政啟在內,所有人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宗師之名,威震天下,若是此人出手,又有何人能敵。

  “唉,想不到老夫二十年未出江湖,世上竟然還有人能記得我這把老骨頭。”程玄風自嘲地笑道。

  “不知前輩此來,意欲何為?”方令德勉強鎮靜下來,抱拳問道。

  程玄風看著驚懼交加的眾人,緩緩的,從他的口中吐出了讓眾人驚心動魄的一句話:“老夫此來,是為了取太子殿下之命。”

  劉政啟雙目之中驚恐之色一閃而過,他與面前的老者雙眼一對,頓時如墜冰窖,一股寒氣從心底直竄而上,就連上下二排牙齒也不由自主的開始打顫,發出了咯咯的碰撞之聲。

  其餘眾人也好不到那裡去,他們只覺得手足無力,仿佛在他們面前這個身材瘦長的老者是一隻龐大無匹的遠古猛獸,正對他們虎視眈眈。

  許海風是他們之中唯一的一位面不改色之人,他看著程玄風,緩緩地說道:“精神力場。”

  不錯,這就是成名一甲子,老牌宗師程玄風那強大至極,無所不在,猶如實質的精神力場。

  處於這片力場之中的人,將不可避免地受到此老精神力量的攻擊,而且這種玄之又玄的攻擊方式還無法抵擋,唯有用同等級別的精神力量與之對捍,方能將之破去。

  幸好,縱然是宗師級數的絕頂高手,能夠發揮出來的精神力量也是極其有限的,若是能夠無限擴展,那麼縱然使用人海戰術,也無法威脅到宗師的安全了。

  程玄風能夠將精神力場擴散到籠罩了數十人的恐怖地步,足見此老對於這股力量的掌握已經達至化境。

  許海風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如果,在這裡的人中,沒有方向鳴,沒有方令德,他自然可以抽身而退,平安離去。

  因為他能夠清晰地感應到,這位年逾八旬的老人並沒有對自己抱有任何殺機。

  但是,這裡有他的親人,有他的兄弟,他走不得。

  一股無法以肉眼所見的精神波動從許海風的身上散髮出來,那是一股同樣強大的無敵氣勢。

  庭院之中,突然之間,一切聲音全部斷絕,就連鳥鳴蟲喃之聲,亦是不得聞之。

  程玄風和許海風二人四目相望,眼中不約而同地爆發出璀璨奪目的神光。

  許海風一聲悶哼,後退一步,便既站穩,不動如山。

  程玄風的身子也是不為人知的微微顫動了分毫。

  雖然他在剛才的比拼中占據了絕對的上風,但是被許海風的精神力量全力衝擊之下,他的精神力場終於破裂開來。

  方令德等人如夢初醒,雖然僅有數息功夫,但眾人已是恍若隔世,背心之上冷汗涔涔,猶自心神不寧。

  這時候,方向鳴才體會到許海風初遇托何蒂宗師之時的那種驚怖感覺,一旦想到許海風身處如此壓力,非但未曾屈服,反而發奮向上,最終突破壁障,他就由衷地感到發自於內心的深深欽佩。

  “好……”程玄風放聲大笑,片刻之後,方始說道:“許小友,你的進境尚在老夫估計之上,真是可喜可賀,我大漢後繼有人啊。”

  許海風苦笑一聲,剛才的那一記比拼,雖然不動聲色,但是其中凶險遠勝一般打鬥。

  他的精神力量雖然不弱,但比起程玄風的一甲子苦修,又要相差一籌,這一記毫無花巧的對撞,又豈是那麼容易消受的。

  程玄風收住笑聲,緩緩地道:“若非立場不同,老夫還真想與你痛飲三杯。唉,可惜呀,老夫要出手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血肉長城-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御書房內,寂靜無聲,唯有漢賢帝與老太監阿富。

  “都走了麼?”

  “回皇上,都走了。”

  “唉……阿富,你跟了我幾年了?”

  “回皇上,奴才十三歲入宮,第二年就開始服侍您了,迄今已有整整五十年了。”阿富恭敬地回答道。

  漢賢帝“哦”了一聲,回過頭來,疑惑地目光看向阿富,說道:“五十年?那麼你已經是六十三歲了?”

  “回皇上,奴才今年正是六十三了。”阿富恭謙地彎下了腰,道。

  “原來你的年紀比朕還要大啊。”漢賢帝略顯驚訝地道:“怎麼朕就一直不知道呢?““皇上您日理萬機,操勞國事,這點微末枝節的小事當然不會記得了。”

  “嗯……”漢賢帝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阿富啊,你服侍我多年,最後卻還要隨朕而去,不得善終,你怪朕麼?”

  阿富後退一步,緩緩跪下,由於年紀大了,身子骨也沒有了往日的靈活,這個二十年前輕而易舉的動作現在已經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奴才蒙皇上恩寵,從一個小小的伴讀太監,直到今日的皇宮總管。奴才已然心滿意足,再無所憾了。”阿富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漢賢帝的嘴角現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從龍椅之上站立而起,他抬頭緩緩地掃視了一番,眼中流露著太多的不捨,終於他咬緊牙關,從嘴裡重重地迸出幾個字來:“阿富,備火。”

  阿富一怔,茫然抬頭。

  漢賢帝仰天長嘆,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祖宗基業可以留給任何人,唯獨不能留給匈奴人。”

  程玄風輕輕地,緩慢地踏前了一步。

  然而所有人都產生了這麼一個錯覺,他的這一步仿佛已經跨過了數丈的距離,直接來到了劉政啟的面前。

  方向鳴大喝一聲:“二品以下的,都給我退開。”

  與這種宗師級數的絕頂高手交手,除非是匯集了以軍隊為單位的龐大人數。否則,人越多,只會造成場面的愈加混亂,反而使得自己縛手縛腳。

  有的時候,一加一未必就大於二。

  劉政啟身邊所帶的都是一些戰鬥經驗豐富無比的職業軍人,他們聽到命令,立即分散開來。而幾乎同時,方令德、劉正中和護衛首領劉華良這三位次一品高手同時向太子殿下身邊靠攏。

  程玄風的眼中露出一絲讚賞之色,對於這個在大漢軍中,無論是聲望武功都僅次於許海風的年輕將領極其欣賞。

  在這種情況之下,知道這個道理的人並不少,但能夠如此決斷,並在瞬間付諸於行動的,也唯有此人。

  程玄風伸出一掌,遙遙拍向劉政啟胸口。這一掌飄忽不定,似慢實快,讓人防不勝防。

  劉正中臉色凝重,高大的身軀橫移過來,擋在劉政啟的身前,他沉腰坐馬,運轉全身功力,奮力一擊。

  程玄風嘴角劃過一絲不屑的笑意,竟然就這麼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掌,然後袖袍向前一揮。

  劉正中臉色大變,他全力的一掌擊在空處,前方空盪蕩地毫不受力,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涌,說不出的難過。就在此時,一股大力當胸擊來,竟然讓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幸好,此時在他身邊尚有另外二位一品高手。

  方令德和劉華良幾乎同時出掌,截住了那片衣袖。

  他們二人的臉色同時涌上一片潮紅,程玄風的這隨意一擊,竟然蘊含了強大無匹的至柔內力,連綿不絕的後續之力讓他們二人難以抵抗。

  一招,竟然僅只一招,這三位次一品高手就暫時失去了再次動手之力。

  如此神技,方是宗師級數的真正實力。

  方向鳴拉住劉政啟的後領,向後一拽,頓時將他平地拉起,騰空飛向許海風。

  他吐氣開聲,大叫一聲:“二弟,走。”

  方向鳴手中的寶劍綻出九朵美麗眩目,溫柔似水的劍花,隱隱約約地封住了程玄風的前行道路。

  奉供高承偉緊隨其後,雙拳出手如風,凌厲如劍。

  程玄風略一點頭,說道:“如此年輕,就有這般本事,縱然老夫當年,也不過如是之。”

  他嘴上說著,身形不停,直接走進方向鳴和高承偉舞起的重重劍花拳風之中。

  然而,無論方向鳴的劍光多麼快捷,高承偉的拳風多麼威猛,總是差了那麼一分一毫,始終無法傷到這位勝似閑庭信步的老人。

  方向鳴連退三步,已是黔驢技窮,程玄風伸指一彈,他手中的寶劍頓時飛到了半空之中。

  高承偉一拳捨命擊出,程玄風看也不看一眼,袖袍一揮,頓時將他震退三步。

  程玄風並不理會蹌踉而退的這二位一品高手,而是再度伸手向呆立在一旁的劉政啟抓去。

  眼看他的手掌就要抓到劉政啟的胸衣,一把黯淡無鋒的長劍卻就此橫在了途中。

  程玄風面不改色,手掌輕翻,頓時躲過長劍。然而那把長劍卻是如影隨形,緊追不捨。

  “唉……”程玄風輕嘆一聲,那堪堪接觸到劉政啟肩膀的手掌無奈之下收了回來。

  只是宗師出手,又豈有無功而返之理,劉政啟肩膀之上的那一個小巧包袱被他順手牽羊般取了下來。

  劉政啟臉色大變,往背後一摸,失聲叫道:“玉璽。”

  程玄風微微一笑,道:“傳國玉璽麼?老夫確實沒有空跑一趟。”

  劉政啟望向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怒火,如果不是自知相差太遠,早就上前以命相搏了。

  許海風垂下手中不破神劍,行了一禮,道:“晚輩有一事相求,想請前輩恩准。”

  “小友請講。”程玄風和顏悅色的說道。

  “晚輩想請前輩應允,今夜在晚輩殞命之前,不可傷害太子殿下。”許海風沉聲說道。

  程玄風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哈了一聲,搖了搖自己的腦袋,說道:“若是老夫不允呢?”

  許海風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道:“若是前輩不允,那麼晚輩即刻抽身就走,請問前輩,在此兵荒馬亂之際,又有幾分把握能夠將我留下。”

  程玄風抬首望天,片刻之後,伸出了一隻手掌,說道:“僅有五成。”

  許海風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縷肅殺之氣:“若是前輩不能留下晚輩之命,那晚輩逃出生天,立即趕返臥龍城,點齊兵馬,舉城南下,兵鋒所指,便是江南程家。”

  程玄風雙眉輕揚,雙眼之中殺氣隱現。

  許海風與他端然相望,屹然不懼。

  庭院之中,鴉雀無聲,寂靜如死。

  皇宮北勝門前,李博湖一桿丈二亮銀槍揮灑出漫天星光,若同一條條凶猛狠毒的靈蛇正在無情地吸允著匈奴人的咽喉。

  李家槍法,槍槍鎖喉最難防。這就是李博湖歷代祖傳的李家鎖喉槍。

  一丈二尺之內,成了匈奴人的死亡禁地,自始至終,無人能越雷池一步。

  劉俊書俊臉之上露出了一絲寬慰的笑容,他精疲力竭,搖搖欲墜,終於不支,昏迷過去。

  然而,一隻寬大厚實的手掌適時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沒有讓這位已經竭盡全力的漢家將軍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之上。

  “將軍,冠英來了。”

  “將軍,我也來了。”

  “將軍,我也來了……”

  “將軍,我們都來了……”

  三百條漢子的聲音,在這一刻,響徹天地。

  一個接一個的身影從李冠英的身後魚躍而出,他們正是曾經慘敗於匈奴人鐵騎之下,被冠以敗軍之將的蒼狼軍團裡,那碩果僅存的三百餘勇。

  他們的出現讓匈奴人的攻擊為之一窒,戰場之上出現了極其罕見的瞬間停頓。

  李博湖神情激動,他收回銀槍,看著這一張張無所畏懼的臉孔,心中激盪不已。

  他的眼光看向已然昏迷的劉俊書,突然叫道:“冠英……”

  “在……”李冠英大聲應道。

  “你速送劉將軍回到宮內,去尋皇上和方尚書。”

  李冠英一怔,搖頭道:“不,將軍,我要跟著您一起。”

  李博湖雙目怒突,厲聲喝道:“劉將軍乃劉氏棟梁,不可亡於此地,速去。”

  見李冠英猶自躊躇,他暴喝一聲,道:“你若還認我這個將軍,那就快去。”

  李冠英虎目含淚,嘴脣抽搐,終於哽咽道:“是……”

  他背上劉俊書,轉身快步離去,直到百步開外,那二道清澈的淚水才悄然滑落。

  李博湖看向他遠去的背影,閃過一絲欣慰之色,然而當他回過頭來,臉上又是一片肅殺。

  他的目光深邃,盯著再次撲上的匈奴人,高聲叫道:“眾家兄弟,李博湖無以為報。十八年後,我們再做兄弟,殺……”

  “殺……”三百條漢子聲竭力撕地大聲吼著。

  他們殺身成仁,他們捨生取義。

  當精神超越肉體的時候,他們就能創造奇跡。

  二個時辰,整整二個時辰。

  這三百條漢子,憑藉他們鋼鐵般堅強的意志,在大漢京師,皇宮北勝門前,用他們傷痕累累的殘破之軀組成了一條堅不可摧的,大漢民族的——血肉長城。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第一百七十二章驚聞-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可惜啊可惜。”程玄風的眼中難得一見地露出了一絲惋惜之色。

  許海風嚴厲的眼神也隨之平和下來,他笑問道:“可惜什麼?”

  程玄風嘆了一口氣,道:“小友你這句話早說了十年。”

  “原聞其詳。”許海風從容自若地說道。

  “小友之資質,實為老夫生平僅見。若是再過十年,當有資格與老夫一戰。只是今日你若強自出頭,怕是難逃一死。”程玄風看著他,用帶了一絲祈望的語氣,道:“我們大漢一族,年輕一代,無論文才武功,膽識氣度,均以你為首,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又為何要為劉家賣命,不如就此退去吧。”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屑於欺瞞於人,是以這番話發自真心,具有極強的感染力。

  比起他人來,許海風更多了一層感悟,他恭敬地向程玄風一躬,道:“多謝前輩好意,只是晚輩自有苦衷,不得不為,讓前輩失望了。”

  程玄風眼中遺憾之色漸趨濃厚,他昂首望天,沉吟良久,道:“你不願離去,是因為忠義二字,原也怪你不得。只是……有些話,老夫本來不想說的,可如今卻不得不舊事重提了。”

  “前輩請講。”

  “許小友,老夫問你,我大漢境內首屈一指的有幾大世家?”程玄風突然問道。

  他這句話一出,方令德和劉正中的臉色立時微變,只是他們城府頗深,除了幾個有限之人,其他人都看之不透。

  對於這個牛馬不相及的問題,許海風雖然心中詫異,但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晚輩所知,僅有四大世家。”

  “四大世家?”程玄風露出了一個嘲諷之極的笑容,他轉頭問道:“方令德,你可有膽量告訴許小友,四十年之前,我們大漢有幾大世家呢?”

  方令德的臉色瞬間慘白,這個平日裡和藹可親的老人,此時竟然避開了許海風注視而來帶著詢問意味的目光,他牢牢地閉上了嘴巴,不發一言。

  看到他的表情,任誰也知道其中必有難言之隱。

  “不敢說了罷。哼哼,你們以為已經斬草除根,做的天衣無縫,這個世上就無人再來尋你們的麻煩了麼?”程玄風臉上的嘲弄不屑之色愈加濃厚,他冷笑道:“只是天理昭彰,種因得果,半點也勉強不來,所差別的僅是時間早晚而已。”

  “前輩,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方家歷代盡忠,光明磊落,何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若是真要報應,那麼第一個要遭到報應的就應該是你們這些賣國求榮,喪盡天良的賊子。”方向鳴大步上前,直指程玄風,滔滔而言,絲毫不因為他的宗師身份而有所顧忌。

  “哈”程玄風失笑道:“大言不慚的小輩,不過當年你尚未出生,不知道此事自也不足為奇。”

  許海風望著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問道:“還請前輩明示。”

  程玄風微微點頭,說道:“四十餘年之前,大漢共有五大世家。除了我程家世居南方之外,京師之中,尚有董、方、唐、蘇四大世家,其中又以董家人才鼎盛,號稱天下第一世家。”

  “董家?”許海風喃喃自語,無可否認,這個家族的名字他尚是首次得知。

  “不錯,當年董家家主董鋅睿天縱其才,將董家打理的井井有條,蒸蒸日上。”

  程玄風微微閉上雙目,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之中:“那一年,匈奴寇關犯境,北方六郡一月間盡數淪陷,天下大驚。老夫其時正當壯年,聞言立時北上,加入了那場轟轟烈烈的北疆戰役。”

  所有人都不再作聲,對於那場舉世皆知的大戰,眾人都不陌生,只是在四十多年以前,縱然方令德也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並未參與那場戰役,其他人就更不必多提了。

  如今,聽到這位曾經親身經歷過此事的老人娓娓道來,不由地在心頭都泛起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北疆戰場之上,老夫與董鋅睿一見如故,結為生死兄弟,我們並肩作戰,相互扶持,數月之後,終於熬到冬季,迫使匈奴人無功而返,保住了大漢的尊嚴和領土。”

  程玄風的語氣愈加深沉:“為了這一戰,董家不惜餘力,傾族而出,所有青壯,盡皆操起兵刃,奔赴沙場。他們英勇奮戰,寧死不屈,若非如此,這劉家的花花江山早在四十年前就應該滅亡了。”

  “可是……”程玄風的語氣一轉,竟然溢出一種刻骨銘心的恨意:“可是你知道,當他們得勝而回,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許海風茫然搖頭,心中閃過一絲不祥之兆。

  “慶宴,在一場浩大的慶宴下,由先帝和三大世家家主共同為董家的倖存者設宴洗塵。只是……只是那洗塵所用的美酒並非唐家的醉月酒,而是一杯甜美誘人的鶴頂紅。”

  除了方令德和劉正中之外,其他人尚是首次聽聞這段密史,心中震盪,難以自持。

  “毒酒?”許海風眼中憤怒之色不斷泛起,他深吸一口氣,道:“為什麼?”

  “因為功高震主。”程玄風冷斥道:“董大哥文武雙全,原本就是當朝丞相,輔助先帝將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條。戰事一起,他便投筆從戎,親臨前線,並且下令,凡董家弟子,每戰必先,不得後退。若非董家子弟不顧生死的表現激起了全軍的血性鬥志,這一戰的結果還真的很難說呢。”

  “大戰之後,董大哥更是率領親兵,將北方六郡全數收復。功勛之大,無以倫比。”

  許海風臉色蒼白,他緩緩的問道:“那麼與三大世家又有何關係?”

  “董大哥既然建此功勛,聲望之高,天下之間,不做第二人之想。日後朝野,豈不是要成了他一手遮天的地方?換作是你,又會做何感想?”程玄風反問道。

  許海風緩緩點頭,嘆了一口氣,說道:“後來呢?”

  程玄風凄涼一笑,道:“董大哥一死,董家立時大亂,他們趁此機會,布下天羅地網,將董家在朝在野的勢力一網打盡,縱是孤兒寡母亦不得倖免。”

  許海風閉上雙眼,只覺得心中一陣哀傷。

  程玄風悲笑數聲,仿若寒蟬凄切:“董家何辜,何其不幸,多少燕趙悲歌,慷慨激昂之士,他們為義所驅,拋家棄子,鏖戰北疆,九死還生。然而,他們沒有死在外族人的馬刀之下,卻死在了同胞們手中的那一杯甜美毒酒之下。”

  他豁然低頭,雙眼之中寒光四濺,他盯住許海風,一字一句的說道:“劉家不滅,天理何在,劉家不亡,公道何在,劉家不絕,董家的千條英魂,他們在天之靈,又如何得以瞑目。”

  皇宮內院,李冠英背著滿身血跡的劉俊書一路小跑。

  “來者何人……”

  一聲斷喝讓他不自由主地停下了腳步。

  他抬頭一看,頓顯驚喜之色,施禮道:“末將蒼狼軍團副統領李冠英參加三位尚書大人。”

  擋住他去路的,正是當朝三大世家的現任家主。

  方令天上前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是冠英,你叔叔呢?”

  李冠英眼中淚光一閃,說道:“上將軍親率蒼狼軍團三百兒郎鎮守北勝門。”

  方令天看著他,重重地一點頭,道:“好,好一個李博湖。”

  他的聲音漸趨哽咽,最後已是無以為繼。

  唐宗翰看了看李冠英背上的劉俊書,問道:“你背著劉將軍,來這裡幹什麼?”

  李冠英將背上的劉俊書小心翼翼地移下,抱於胸前,回答道:“劉將軍奮力抗敵,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上將軍令末將護送他來見方尚書。如今既已見到,就要煩勞尚書大人了。”

  方令天雙眉一抖,抬頭相望,只見李冠英臉色從容,眼中更是堅定不移,隱隱約約地猜到了他的打算:“把他交給我,那你要到哪裡去?”

  李冠英傲然一笑,道:“無他,惟願追隨上將軍尾翼,則今生無憾。”

  三位尚書互望一眼,頓時心知肚明。

  方令天臉色一板,說道:“本官身有要事,又如何能照顧這個垂死之人。”

  李冠英一怔,張大了口,卻是說不出話來。

  方令天扯下隨身玉佩,伸手指向西方,道:“如今太子殿下正趕往西門,你持我玉佩前去,順便護送太子殿下前往北方大營。”

  李冠英搖頭道:“末將雖是不才,但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此事請恕末將不能從命。”

  方令天臉色一沉,豁然一巴掌迎頭打去。

  李冠英不敢閃避,任他擊中,卻發覺他這一掌看似凶猛,卻是外強中乾,根本就沒有用力。

  “太子殿下此去北疆,身負重任,一路凶險萬分,正要爾等忠貞之士鼎力相持。你身為李家子弟,竟然畏葸不前。枉你叔叔還在我面前誇你為李家下一代的人中之傑,你……你丟了李博湖的臉。”方令天勃然大怒,喝罵道。

  李冠英雙目一紅,緊咬下脣,只是倔強的挺立不動。

  方令天長嘆一口氣,將手中玉佩硬塞到他的胸前衣袋之中,道:“活著的人所背負的責任更大啊,你……不要讓你叔叔的那份苦心白費了。”

  李冠英轉頭望了北勝門一眼,其中包含了多少依依難捨之情。

  他再也忍耐不住,突然昂首大聲嘶叫一聲,抱著劉俊書,迅捷地消失在西方。

  “他們走了。”

  “是啊。他們走了。”

  “只要他們還活著,就還有希望。”

  “我們大漢的希望啊。”
sici 發表於 2008-3-25 12:40
  第一百七十三章男兒當自強-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程玄風神色嚴峻地望著許海風,驟然厲聲喝道:“你,還想為他們賣命麼?”

  許海風緊閉著的雙目微微一顫,並不答話。

  看著他毫無表情的面孔,方令德等人無不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此時此刻,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許海風。

  這位不是宗師,卻擁有宗師級數獨有靈覺的年輕將領此刻已經成了他們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雖然這根稻草此刻看上去並不牢靠。

  劉政啟的手心滿是汗水,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有那麼的一天,他的性命就在許海風的一念之間。

  雖然僅是短短的片刻功夫,卻仿佛是過了千萬年之久。

  許海風的一雙星目終於在眾人翹首以待的眼光中睜開了。

  他抬頭看了眼劉政啟,看了眼方令德,看了眼方向鳴,終於轉過身子,看向那位身著白衣素袍的年邁老人。

  程玄風心生感應,濃眉緊皺,說道:“你如此堅持,可知後果如何麼?”

  “唯死而已。”許海風微微一笑,如同寒冬之際的那一縷陽光,讓人心生暖意。

  “你不後悔?”

  “義之所在,雖死無悔。”

  “唉……”程玄風發出了一聲無奈之極的哀聲長嘆,不再搭話。

  “雖然如此,但你也不應引匈奴人入境,殘殺我漢人同胞。”張子華豁然叫道。

  程玄風冷笑一聲,道:“豎子無知,北方長年與草原各族交往,血統早已雜亂,莫說方、唐、蘇三家,就算皇室血脈亦不免染有匈奴人的血液。漢人……真正的漢人,在南方。”

  張子華正待爭辯,突聽許海風輕聲道:“且住。”

  他轉頭望去,只見許海風緩步上前,撩起衣袍,面對劉政啟重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高聲道:“太子殿下請速離去。”

  劉政啟正要說話,卻覺手腕一緊,已被張子華牢牢拉住。

  “走……”他輕喝一聲,扯著劉政啟就往皇宮之外而去。

  看著這位堪稱良師益友的貼心謀士,那隻空洞洞地飄蕩在半空中的半截衣袖,劉政啟竟然興不起抵抗之心,就這樣被他拉走。

  眼看就要走出皇宮,耳中傳來許海風的朗朗之聲:“若是許某有命而返,今日之後,將與劉家再無瓜葛。”

  他的腳步微微停頓,然而張子華手上發力,再度將他快速拉離此地。

  “二叔,大哥,你們也走。”許海風的眼光落到方令德叔侄身上,沉聲道。

  方向鳴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笑道:“二叔,您護著太子殿下走吧。”

  方令德哈哈一笑,道:“什麼話啊,向鳴,你還年輕,不需要為當初的事而付出代價,由二叔這把老骨頭留下就成了。”

  許海風眉頭一蹙,道:“二叔,大哥,此事與你們無關,能夠挑戰程前輩,是我攀升武道巔峰的一次難得機會,你們走吧。”

  程玄風突然失笑道:“二位還是快些離去吧。”

  方向鳴轉頭向他怒目而視。

  程玄風微笑著道:“許小友為了你們二人,寧願與老夫為敵。你們功夫不夠,留在這裡礙手礙腳,他為了照顧你們,只怕連最後一點的生機都要由此喪失了。”

  方向鳴牙關緊咬,他知道程玄風的話並沒有絲毫誇大之處,在他們這個級數交手的時候,並不是人數越多越好,如果修為不夠,那麼就只能成為累贅。

  他不甘心,雖然他所面對的是程玄風這位中原大地之上有數的卓越人物。在這位老人踏足宗師而名震天下,在這位老人策馬揚鞭,叱吒沙場之際,他甚至於尚未出生。

  但是,他就是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他的雙手不住顫抖,脣瓣之間已有一絲鮮血蜿蜒而下。

  突然,一雙大手從背後搭在了他的胳膊之上,許海風堅定而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大哥,放心去吧,難道你還信不過我麼?”

  方向鳴臉頰抖動數下,突地轉身對許海風道:“我在西門等你,兄弟,我們不見不散。”

  說罷,他拉著方令德大步而去,只是看他那堅定不移的步伐,許海風心中一陣明悟,知道如果他今日不能逃出生天,那麼方向鳴也就絕對不會獨回臥龍城。

  看著他們的背影消逝在大門之後,許海風深吸了一口氣,此時,他的身上所背負著的並不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性命,還有方向鳴,那個熱血漢子的命,也一樣地懸在他的身上。

  他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許海風緩慢地褪下劍鞘,不破神劍,這把出自於數百年前的一代宗師級鑄劍大師所遺留的絕代名劍,再度重見天日。

  他舉劍平胸,說道:“前輩,請……”

  在那一瞬間,他已經踏入了天人合一之境。

  城西,一處裝飾的金壁輝煌的酒店,有一位大官人包下了整個二樓客房,那裡下榻著數十位一言不發,滿面冰冷的黑衣漢子。

  凡是通過這個樓層的小兒哥,都不自由主地心跳加快,變得神經兮兮。

  李明堂盤膝而坐,任由城中喊殺震天,他卻是充耳不聞。

  突然,他雙目睜開,臉上微微變色,身形一動,已然消失在床鋪之上。

  他的房間之內,那扇原本緊閉的窗戶無風自動地打開了,倚靠在屋角的一條被層層厚布包裹著的長條形物品已然消失不見。

  住在他隔壁的猴孩茫然地從被窩中伸出了腦袋,擾了擾頭皮,一顆靈活的腦袋瓜子轉動了一下,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然而,他左看右瞧,始終沒有任何發現,斜著腦袋想了片刻,又重新縮了回去。

  最右側的窗戶被人推開,哲別的目光追隨著李明堂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見。他的眉頭一點一點地緊鎖了起來。

  許海風的精神以他本人為中心,向四處蔓延開來,一路上,他不斷地感受到了無數的生命波動。那些細微弱小的存在也許就是一棵小草,也許就是一隻毛蟲,然而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無論是強大還是孱弱,只要它們存在,只要它們生生不息,許海風就能清晰地感觸到。

  體內的異血再度開始久違了的加速,一股股無有窮盡的莫名力量通過靜心訣轉化為真氣。他的精神不斷攀升,他的功力不斷增強,已經超越了他今日以前所能達到的任何頂點了。

  唯有在生死關頭才能激發人的自身潛力,也唯有堅忍不拔之士,才能一次次地通過生死歷練攀上更加險峻陡峭的高峰。

  正如那雛嫩的樹苗想要成長為參天大樹,正如那孱弱的幼獅想要成長為百獸之王,他們必須在自然界歷盡艱辛,只有履險蹈危,方能出人頭地,方能傲嘯山林。

  此時的許海風,他的身上所背負著的有方向鳴的性命,有家中眾女的牽掛,有黑旗軍一萬士卒的前途,有方令天臨別之時所託付的那句——漢人的地盤唯有漢人做主。

  責任就是壓力,壓力既是動力。

  此時此刻,他已後退無路,所能依仗的也唯有自己。

  在這一刻,他順利地突破了一年以來一直徘徊不前的第七層靜心訣。

  他成功地攀升到了第八層境界,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宗師級絕頂高手。

  他一聲長嘯,聲動九天。

  我自橫刀向天嘯,唯有男兒當之強。

  皇宮內院,漢賢帝疲倦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搖搖昏沉沉的腦袋,面向跌跌撞撞地走來的阿富問道:“火油已然備好了麼?”

  “回皇上,已然全部辦妥。”阿富蜷伏在地,恭敬地回答道。

  “後宮的嬪妃們呢?”

  “奴才自作主張,已經將她們都接到養心殿去了。”

  “一個不漏麼?”

  “是……回皇上,所有嬪妃一個不漏。”

  漢賢帝轉過了頭來,露出了一絲微笑,道:“還是你知道我的心意啊。”

  阿富以頭伏地,道:“奴才能夠服侍皇上,是前輩子修來的福分。如果……如果真有來世,奴才定然再度服侍皇上,那時候,還請您不要捨棄了奴才。”

  漢賢帝重重地點頭,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他這一生中也不知道聽過了多少溜鬚拍馬,讒諂阿諛之言。

  這番話若是放在平日,也不過如此,不會入他之耳。但是今時今日,此時此刻,卻讓他感動莫名。

  他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的那一片水霧迷糊了他的視線。

  幾道腳步之聲陸續傳入房中,阿富驚訝的聲音豁然響起,顯然來人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漢賢帝抹去了眼中的那片不爭氣的水漬,轉頭望去。雖然是這個時候,他還是有著一絲好奇,想要看看讓已銘死志的阿富為之驚訝的又是何許人也。

  “你……你們……”

  漢賢帝從龍椅上一躍而起,大聲地問道。

  他們正是當今三大世家的三位當家主,當朝的三位尚書大人。

  “拜見皇上……”

  他們三人整齊劃一的行了君臣之禮。

  漢賢帝上前,親手將他們一個個的攙起。

  “臣等生恐皇上寂寞,是以相約而來,陪伴皇上。”唐宗翰笑呵呵的說道。

  漢賢帝拍著他的手,心情激盪,然而一代至尊,自有其過人之處,片刻之後,便已鎮靜下來。他看著三人,大笑道:“朕錯了。”

  方令天訝然問道:“皇上,什麼錯了?”

  漢賢帝拈須長笑,道:“朕說錯了,朕這一生最為得意之事並非在臨安城前全殲愷撒人,而是……”

  他的眼光在這三位老臣和老太監阿富的臉上一一掃過。

  “而是……有了你們這幾位朋友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魚躍龍門-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在肉眼難以接觸的精神世界中,二股強大無比的精神力量正在糾纏不休,它們就像二個絕代高手,正在以無形的招式激烈的搏鬥著。

  這是許海風生平最為艱苦凶險的一戰,縱然是在臥龍城中,奧本宗師想要取他性命之時,他身邊尚有利智和夏雅君這二大高手為助。

  然而此刻,面對程玄風這位比起奧本來猶自強上三分的老牌宗師,他卻是孑然一身。

  但是,他卻毫不畏懼,他的心神沉浸在一種奇妙無比的境界之中,無論是氣勢還是對於精神世界的體悟,他竟然已經絲毫不遜色於這位名動天下的大宗師了。

  程玄風暗嘆一聲,在他的內心深處,確實不想擊殺面前這位氣宇軒昂的後起之秀,起碼是目前,他還不願意。

  縱然是以他程玄風的自信和高傲,縱然是以程家數十年處心積慮的精心準備,也不敢說在應付匈奴人的同時,還能抽出任何力量與愷撒人周旋。

  一旦許海風身亡於此,他麾下的黑旗軍又豈肯善罷甘休,只怕那時候,許海風那番用來威脅他的話一樣會付諸於行動。

  或許唯一不同的是,率領黑旗軍的將領不是許海風,而是那個有著鬼神莫測之能的蔣孔明了。

  自從見過由蔣孔明創造的諸葛神弩,他心中就對此人顧忌萬分,若是再聯想到關於他的種種傳聞,就更加不敢再存有絲毫的小覷之意了。

  此人行事百無禁忌,不擇手段,黑旗軍中除了許海風之外,又以此人為尊。也唯有他才能在許海風不在的時候,調動黑旗軍。而他所效忠的唯一對象,卻正是許海風。

  或許,此人是一個比許海風更加可怕的人物。

  一旦黑旗軍離開臥龍城,就代表著西方防線全面崩潰,愷撒人大軍將勢如破竹,再無阻擋的進入大漢腹地。

  西方天鷹軍團固然是百戰雄獅,但是他們畢竟不是黑旗軍,不可能創造出以一當十的奇跡。

  程家的隱藏力量並不是如表面之上的那般簡單,這數十年來,憑藉強大的經濟實力,他們已經組織了一隻龐大的軍隊,他們一樣的久經戰陣。

  高山之上的蠻族,汪洋之中的海盜,都是他們的訓練對手,雖然他們還缺乏大規模作戰的經驗,但是只要有古道髯這個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統帥,將能在最大限度上彌補這個缺陷。

  所以他有信心,能夠擊敗匈奴,能夠收復山河,能夠驅逐愷撒。

  但,如果黑旗軍在此時橫插一手,這一切的雄心壯志就將都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

  就算程家能夠順利地擊潰被古道髯評價為滿萬無可敵的黑旗軍,也勢必損失慘重,一旦面對氣勢洶洶的匈奴人和養精蓄銳的愷撒人,不用交手,也知道後果如何了。

  只怕那時候,在大漢領土之上縱馬馳聘的,將不再是漢人,而是這些外族的雜碎了。

  他的目的是剿滅劉家,而非滅漢之一族。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日後與匈奴人的決戰勢不可免,這個事實非但他知道,就連與他達成協議的匈奴人和愷撒人都一清二楚。

  漢與匈奴本來就是二個不可能調和的民族,數百年來犬齒交錯的邊界讓雙方產生了無數的摩擦和糾紛,從而衍生了無窮的仇恨。

  個人的力量再大再強,也無法抹殺這段銘刻在民族烙印之上的恩恩怨怨。

  程玄風可以率領家族,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勾結匈奴,利用愷撒。但是,要他親手將自己的民族推向無盡深淵的事情,他還做不出,也做不到。

  因為他始終都是一個漢人,一個純粹的漢人,一個以自己的民族為驕傲的正統漢人。

  許海風是義之所在,再無退路。

  但他,卻還是有選擇的餘地,因為,他是強者。

  這位飽經風霜的老人,他的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猶豫之色。

  “嘶……”古樸無華的不破神劍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向程玄風刺去。

  雖然不知道程玄風的氣勢為何會在突然間有所消弱,但身在局中的許海風卻是清晰的感應到對方心存疑慮。此時不動手,又待何時?

  他的這一劍並無半點花俏,一劍就是一劍,前刺就是前刺,他已經將全身心的功力和精力都凝聚到這一劍之上。若是黎彥波親眼看到此劍,勢必會大吃一驚,因為這簡直就是兵器版本的巨靈掌。

  他已經能夠觸類旁通,靈活運用了。

  如此威猛強烈的一劍,就算是一個普通人在此,也能清晰無比的感覺到這一劍的方向。

  對付如程玄風這等大宗師級別的絕頂高手,任何花招都將是無用之功,唯有將所有力道匯集於一點,才有可能將其擊傷,甚至於擊敗。

  程玄風心中一凜,他已經感應到這一劍之上非但凝聚了許海風的全身功力,尚有他那幾乎堪與自己相提並論的強大精神力量,也伴隨著這致命一劍向自己奔襲而來。

  無論是物質世界,還是精神世界,許海風已是再無保留。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唯有置之於死地,方有一線生機。

  方向鳴出了皇宮,向方令德點了一下頭,道:“二叔,小侄先行一步。”

  方令德握住他的手一緊,問道:“你要到哪裡去?”

  “請援兵。”方向鳴回答了一聲,高高躍起,站到一個民房之上,舉目眺望,認準了方向,他開足馬力,全力奔馳。

  奔行片刻,豁然間眼前一閃,隨後耳邊風聲大作,他駭然停下,卻發現空中並無異樣,扭頭後望,一抹黑點已然消失在視線之中。

  突覺頭上有異,他略一側身,伸手一捉,一片黑布落入手中。

  他看著手中那斷為一截的長條形布袋,只覺得極為眼熟,心中若有所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而,他並未停留,反而加速前行,片刻間便已不見蹤跡。

  程玄風凝神以對,他的一隻手掌似慢實快地提起,全身功力在一瞬間提及八成以上,亦是毫無花巧地迎了上去。

  “哧……”劍掌相交,發出了一聲低沉的響動。

  許海風如遭雷殛,身形倒飛而回。

  程玄風吃虧在沒有提聚起全身的功力,剛才的那一絲分神,讓他倉促出擊,無論是精神力量,還是功力都不是處於最佳狀態。

  對於他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個不可饒恕的大錯,若是換了一個同等級數的高手,剛才那一下就足以讓他身受重傷了。

  所幸,許海風只是剛剛步入宗師境界,他的一身功力修為,比起稱雄天下數十年的程玄風還要相差一段距離。

  只是,他的精神力量之強,卻是明顯在水準之上,突然襲擊之下,讓程大宗師亦是吃了不小的苦頭。

  程玄風緊鎖眉頭,太陽穴上青筋暴突,以他此時的涵養,亦不由地在心底低聲咒罵。

  與一名宗師級數的高手過招,他竟然還敢心存顧忌,還敢開小差,那與自尋死路又有何區別。

  許海風雙足一點地,立時借力騰空而起,再度撲上,靜心訣的持續作戰能力天下無雙,他這一退一進之間,幾乎已然再度凝聚起不遜色於方才那全力一擊的威猛氣勢。

  程玄風暗嘆一聲,深吸一口氣,體內真氣流轉不息,仿若怒海波濤,一層蓋過一層。瞬息間,便已經在體內完成九轉。

  長江三疊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與程英濤相比,他的這套長江三疊浪才是真正的,那能夠摧毀世間萬物的驚濤駭浪。

  一瞬間,僅只那麼一瞬間的功夫,便已九轉功成。

  程玄風出手再不留情,凝聚了九轉玄功的長江三疊浪全力轟出。

  許海風的身子在半空中詭異般地緩慢了下來。

  他周遭的空間就像是突然變成了無盡汪洋,驚濤海嘯向他全力壓來。

  許海風就仿佛一條逆水而上的鯉魚,不斷地向前挪動,每前進一分,他的功力就消耗一分,他的精神就疲憊一分。

  然而,他的身形自始至終都是那麼穩定,那麼堅強,那麼執著,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放棄,無論橫在前方的有多少障礙,無論擋在前方的有多少凶險。

  他知而不畏,永不言棄。

  魚躍龍門,始能脫胎換骨,化身為龍,方能藐視天下,翱翔於九天之上。

  他手中的不破神劍終於劈開面前無數有若實質的氣浪,刺到了程玄風的胸前。

  一聲爆響,許海風再度飛身而退。

  只是這一次,他已經精疲力竭。方才的那一劍已經抽空了他身上僅有的一絲內力,他站在此地,雖然挺立不倒,但已是渾身乏力。

  程玄風緩緩低頭,胸前白衣碎裂,一絲若有若無的鮮血從中滲出。

  “三十年了……老夫尚是首次受傷。好一個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程玄風感嘆道。

  許海風啞然失笑,正要答話,突然若有所覺,抬頭望去。

  幾乎同時,程玄風的眼光也轉向了同一個方向。

  一道高大的身影從天而降,他面目冷峻,氣勢沖天,手持一桿極其罕見的外門兵器——月牙鏟。

  正是黑旗軍中除許海風之外,唯一的一位宗師級高手,曾經死而復生的李明堂。

  第一百七十五章退敵-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城西老店,方向鳴的身形從屋頂上一躍而下,他馬不停蹄,雙腳一跺,已然借力竄到二樓,來到右首第一間,也不敲門,就直接推門而入。

  豁然,一股凌厲之極的殺氣撲面而來。

  他抬眼一望,哲別已然搭箭上弦,那箭尖的一點亮光在火焰的反射下愈發刺眼。

  方向鳴保持了原來的姿勢,他連一動也不敢稍動一下。只是在他的口中卻急促地叫道:“許海風有難,在城中皇宮之內。”

  哲別雙目瞳孔急劇收縮,冷冰冰地說了二個字:“方向?”

  方向鳴用手一指正南方向,道:“從這裡去,筆直,越過二百二十一座民舍,就是了。”

  哲別也不道謝,收弓起身躍上屋頂。

  然而他剛剛跳上屋頂,一道黑影已然後來居上,從他的身邊迅疾穿過,眨眼間便已消失不見。

  能有如此速度者,普天之下也唯有猴孩一人矣。

  “閣下何人?與太乙真人如何稱呼?”程玄風詫異地問道。

  以他的修為自然能夠看出李明堂的武功已然登堂入室,不在許海風之下。

  只是如此一位宗師級別的高手卻為何從未聽聞,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能夠達到宗師級別的高手,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出生入死才能在機緣巧合之下觸摸到那武道的巔峰。

  是以每一個宗師都曾經是一位名滿天下的武道高手。

  在太乙真人踏足江湖之前,這是一個鐵律,一個無人能破的鐵律。

  然而,在四十年前,太乙真人在北疆含憤出手,將號稱匈奴第一人的耶路芒立斃掌下。而在此之前,竟然無人得知,這個年逾七旬的老道士竟是一位宗師級數的絕頂高手。

  正是他打破了這千年來無人能破的神話,是以他才被尊崇為三大宗師之首。

  既然程玄風認不出李明堂的身份,自然而然的就聯想到了太乙真人。

  面對程玄風的詢問,李明堂一言不發,只是站在許海風身前,月牙鏟寫意的半背半舉地擒在肩膀之上。

  程玄風不由地為之氣結,他是何等身份,無論走到哪裡,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又何曾有人如此無禮,直接擺出了一副傲慢無視的態度。

  然而僅是瞬間功夫,他便清醒過來,為何今日如此浮躁,竟然會被對方的一個態度而激怒。

  他雙眉一揚,低頭看了眼胸前破碎的衣襟,頓時明白過來。方才許海風那捨命一劍,非但傷到了自己的肉體,更是在自己的精神堡壘中打開了一條裂縫,在他的心靈上留下了一絲破綻。

  雖然這條裂縫細小至難以察覺,但若是遇到同等級數的高手,那麼這或許就會成為他落敗身亡的重要契機。

  這個年輕人,竟然能突破他那全力一掌,這個事實確實大出他意料之外。

  程玄風看了眼已然恢復了幾成氣力而重新站得穩如泰山的許海風,或許用不了十年,他就已經能夠與自己放手一搏了。

  而這個濃眉大眼的漢子明顯就是他的屬下,黑旗軍中竟有如此眾多的高手,讓他心中憑空添了三分憂慮。

  “前輩所言極是,晚輩如今功力淺薄,確實沒有挑戰前輩的資格。日後若有所成,定當再領教益。”許海風深深一揖,道。

  程玄風眼中神色複雜,濃眉緊鎖,半響後道:“你可以走,但是此人不行。”

  許海風一怔,頓時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此人是我黑旗軍中士卒,您若是想要留下他,晚輩決難坐視不理。說不得,只好聯袂與您一戰了。”

  程玄風那深鎖的濃眉漸漸舒展開來,他笑道:“那是自然,只要你們莫怨老夫以大欺小就成了。”

  許海風微笑點頭,靜心訣不愧是天下第一奇功,他的真氣在這片刻之中就已恢復了三成。只是,他的臉色卻有著一絲詭異的陀紅,別人不知,他卻心知肚明,剛才那一劍的後果極其嚴重,自己體內已然身受重傷。

  許海風伸手搭在李明堂的背心,全身像是沒有重量一般,貼在他的後背。

  根本就無需用言語交流,李明堂立即理會了許海風的想法。他肩膀上的月牙鏟像是安裝了彈簧一般,忽地跳將至半空之中,攜著雷霆萬鈞之勢向程玄風攔腰掃去。

  程玄風聽他鏟聲有異,微露訝容,向後退了一小步,恰巧的避開了那一鏟。而那月牙鏟所帶起的強風卻是將他衣衫吹得呼呼作響。

  這把毫不起眼的月牙鏟竟有如此重量,又讓他再度吃了一驚。

  誰知李明堂跟著踏前一步,伸手在月牙鏟上一推,那橫掃的一鏟就如同車輪飛舞般旋轉起來,向程玄風碾去。

  程玄風雙目一亮,任他走南闖北數十年,卻從未見過如此奇技,此人必有一套特異的功法配合。否則斷然不能拿著如此沉重的一把月牙鏟,就像拿著一根熟銅棍般來玩雜耍。

  雖然他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秦勇,但卻也知道此人絕非那位號稱人型暴龍的無敵勇士。

  若是秦勇也能踏足宗師境界,那麼這個天下第一的名號早就非其莫屬了。

  他的身形暴退,瞬間便已退到墻角。這裡花壇遍地,墻角更是生了數條老藤。

  程玄風伸手一扯,一條老藤頓時應聲而斷,他持著老藤,飛一般地來到原地,內力到處,老藤像是一條靈蛇般卷住了那條飛舞不休的月牙鏟。

  李明堂面無表情的加速催動手上的月牙鏟,只是無論那桿月牙鏟揮舞的如何迅疾,程玄風的身形總能如影隨形地跟上他的節奏。他手中的老藤在強大的內力灌輸下,已然堅硬如鐵,輕易扯之不斷。

  一股陰柔至極的內力沿著老藤,通過月牙鏟,向李明堂體內逼去。

  然而,這股內力尚未逼近李明堂的一雙大手,就已經被鏟上的那股浩然無匹的真氣擊得粉身碎骨。而纏繞在月牙鏟上的老藤也隨之寸寸斷裂,不復存在。

  程玄風臉上首次變色,剛剛的內力接觸之下,他立即知道,能夠發揮出如此雄厚霸道的內力,絕非李明堂一人所為。

  那根本就是集許、李二人的全身修為為一體,憑藉二個宗師級別的超級高手,他們彼此信賴,宛若一人,也只有二人的內力互補,方能達到如此威勢。

  許海風靈覺之強,幾已不在他之下,而他們二人聯手之後,無論內力招式也都不遜色於他。

  若論精力耐性,那麼普天之下,還有何人能夠比得過許海風傳承於太乙真人的靜心訣。

  程玄風身形不止,但心中卻是苦笑連連。

  在這種情況之下,除非他不計後果,寧願二敗俱傷,否則還真的對他們無可奈何。

  豁然,他的神情一動,飛一般地後退,手中殘餘的那一截老藤筆直如劍,向四周瞬間刺出數十下。

  一道黑影如鬼似魅地圍著他在霎那間轉了數十圈,這道身影並非單純地圍著他打轉,而是時進時退,視機而動,只要他一個疏忽,那道身影手上的一把閃爍著湛藍光芒的匕首就會無情地刺入他的身體。

  這是什麼人?這是什麼武功?

  縱然是以他的武功靈覺,也僅能勉強自保,而無法做出任何攻擊手段,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身影無與倫比的絕對速度。

  蔣孔明曾有言,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

  絕對的速度所帶來的就是絕對的力量。

  程玄風心中的驚訝不是任何筆墨所能形容的,這樣的速度絕對是已經超過了人體的極限。就算是在三大宗師中以速度見長的黎彥波也要為之膛目結舌,望塵莫及。

  黑旗軍,這到底是一隻怎麼樣的部隊啊?

  無論是人型暴龍秦勇、神箭無敵哲別、還是那個留下了曠世兵書的蔣孔明,都是幾乎不可能出現的絕頂人物。

  現在又多了一個宗師級別的絕頂高手和這個擁有讓他也為之頭疼不已,超越了人體極限速度的年輕人。

  黑旗軍的力量不容小覷,也許他們確實能夠抵擋愷撒人的傾國大軍。

  “許小友,今日老夫奈何爾等不得,不如就此罷戰如何?”程玄風閉上雙目,僅憑靈覺感應猴孩的一切騰挪變化,時而以藤做劍,一劍揮出,縱然無法傷得猴孩,也要讓他為之退避三舍。

  絕對速度對付普通人確實可以取得奇效,但是對付宗師級數的高手,其效果自然大減。

  李明堂站在許海風身側,衣袍無風自動,已然鼓起全身功力,準備配合猴孩全力一擊。

  許海風看著那化作一團黑煙的猴孩,心中猶豫再三,終於叫道:“住手。”

  猴孩立即收手後退,飛一般地回躍到他的身後。

  至此,程玄風才看清楚此人的面貌,那張長滿了戎毛的臉龐任誰看過一次都決不會再度忘記。

  許海風沉吟片刻,問道:“晚輩有一事不解,想要求教於前輩。”

  “你說。”

  “晚輩與程家為敵,不知前輩為何獨對晚輩和方大哥二人青眼有加?”

  程玄風傲然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卻有著一絲悲苦,他一言不發,只是轉身瀟灑而去。

  感應到程玄風已然遠去,許海風再也支持不住,跌坐於地,一口鮮血涌上喉頭,噴灑出來。

  第一百七十六章有膽否-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許海風刺出那驚天一劍,看似威風八面,其實所耗的精氣神均已達到他所能承受的極限。若是程玄風的掌力再強上那麼一分,他便未必能夠突破的了。

  是以他雖然憑藉一股不屈意念,勉強傷到程玄風,但其本人亦是深受重傷。只是那種情況之下,非但不容他運氣調養,反而要與李明堂聯手再度與程玄風交戰,使得傷勢愈加嚴重了三分。

  若非猴孩及時趕到,雙方再度糾纏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讓他值得驕傲的是,他已成功地將演技功夫化入自己的精神世界,致使程玄風始終猜之不透他的傷勢有多麼嚴重。

  然而到了此刻,他確實已是精疲力竭,緩緩盤膝坐下,顧不得情勢危機,就要入定療傷。

  一陣急促地腳步之聲傳入耳際,許海風眉頭一皺,抬眼望去。

  只見一個青年將領手持陌刀,身負一人,正快步奔來。

  那青年路過這裡,看到神態相貌大異常人的猴孩,微微一怔,再看到氣勢凌厲的李明堂,呼吸亦是為之一窒。

  他的眼力頗為高明,立時便已感到李明堂那浩瀚如海,強大無比的氣勢,不由地心生駭意。

  “劉將軍……”許海風一眼認出此人背上的正是老朋友劉俊書。

  “閣下何人?”那個青年將領後退半步,下意識地擺出了個防禦姿勢,喝問道。

  許海風並未起身,坐在地上,輕聲說道:“許海風。”

  “許海風?可是黑旗軍統領許大將軍?”

  “正是,將軍是……”

  那個青年眼中露出驚喜之色,說道:“末將蒼狼軍團中營副統領李冠英,參見大將軍。”

  許海風略微點頭,目光移向他背上的劉俊書。

  李冠英立時明白過來,解釋道:“劉將軍在北勝門外阻擊匈奴人,力盡昏迷。末將奉命送他去見太子殿下。”

  “啊,那北勝門外怎麼樣了?”許海風詢問道。

  李冠英昂起了頭,高聲道:“蒼狼軍團大統領李博湖上將軍親率三百勇士駐守,決不容匈奴人擅自進入。”

  “好,不愧是蒼狼軍團大統領。”許海風揚眉而贊,他目光一轉,到了劉俊書身上,問道:“將軍又要哪裡去?”

  李冠英神情一黯,道:“末將奉命送劉將軍去尋太子殿下。”

  許海風聽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崇敬和驕傲,聯想到他的姓氏,頓時心中明了。說道:“太子殿下已往西門而去,李兄若是趕緊一步,當可追上。”

  “多謝指點。”李冠英正要離去,突然發覺許海風端坐不動,腳步頓時停了下來:“許將軍為何不去?”

  “在下身上有傷,調息片刻,自然趕去,李兄只管請便。”許海風微笑道。

  李冠英神情一動,看了眼背上的劉俊書,欲言又止。

  許海風哈哈大笑道:“李兄,我有這二名手下護法,天下間能夠傷得到我的人只怕不多,還請毋需擔心。”

  李冠英抬頭望向李明堂,突然看到他的雙目之中暴出一縷精光,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至此方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測。

  他略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麼小將告退,後會有期。”

  許海風回了一禮,道:“日後相逢,定要與李兄把酒言歡,我們後會有期。”

  李冠英重重地一點頭,施展輕功,瞬間遠去。

  西城客棧外,方向鳴神情焦慮地等待著,他的二十名隨從早已披甲齊全,整裝待發。

  “將軍……他們來了。”一人高聲叫道。

  方向鳴面露喜色,舉步迎上,然而,當他的目光在來人中一掃,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下來。

  “拜見殿下。”方向鳴畢竟是出身世家,雖然心急如焚,卻是不曾失了禮數。

  “嗯,方卿家早來了?那許將軍呢?”劉政啟應了一聲,抬眼四望,他離去之時,方向鳴尚且留在庭院之內,是以不知其中變故。

  方向鳴劍眉一挑,說道:“二弟獨自挑戰程玄風,此時不知結果,末將正在等候。”

  劉政啟等人互望一眼,臉上同時露出古怪之色。程玄風是何等樣人,縱然許海風再厲害一倍,只怕今日也是難逃此劫了。

  “不必等了,我們立即就走,遲恐不及。”張子華厲聲喝道。

  “不錯,快走。”方令德搶上二步,道:“我們即刻趕往西門,那裡有軍屯之馬,可做腳力。”

  一行人快步走過,方向鳴看了眼遠方的皇宮,一揮手,率領二十名部屬隨後跟上。

  到了西門軍營,方令德出示令牌,調了馬匹,眾人一一騎上,正要趕往大門。卻見方向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身後的二十名部屬見主將如此,一個個有模學樣地站的筆直。

  “向鳴,你瘋了,快走啊。”方令德大聲呵斥道。

  方向鳴看向他神情激動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陣暖意,他微微一笑,說道:“二叔,請您護著太子殿下去北方大營吧。”

  方令德心中泛起一絲不祥之感,他的眼睛盯著方向鳴,問道:“你呢?”

  “小侄答應過二弟,要在西門等他歸來,不見不散。”方向鳴微笑地回答道。

  “胡鬧……”方令德勃然大怒,跳下馬來,一個巴掌迎面打去。

  “啪……”地一聲脆響,方向鳴不閃不避,任由這一巴掌重重地擊在臉上,他的臉頰高高腫起,但一言不發,眼中依舊是那樣倔■的執著。

  方令德用顫抖的手指指著方向鳴,語不成聲地道:“你……你這個小兔崽子,想要我方家絕後麼?”

  方向鳴再度微微一笑,只是臉上紅腫未消,這個笑容看上去頗為古怪,然而此時卻無人能夠笑得出來。

  “二叔,臥龍城中尚有智弟,他的才智不在小侄之下,方家決不會無後。”

  方令德只覺得一陣氣血翻涌,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偏偏就是說不出話來。

  劉政啟等人面面相覷,不知應當如何相勸。

  突然,後方一道人影飛躍而至。

  張子華臉色一變,大叫:“護駕。”

  劉正中和劉華良二人不待吩咐,便已拱衛在劉政啟身邊,老奉供高承偉更是無聲無息地擋在了劉政啟身前。此時,眾人已然成了名副其實的驚弓之鳥。

  “劉將軍?”

  “俊書?”

  二聲叫喚分別發自張子華和劉正中之口。

  來者正是李冠英。

  “蒼狼軍團中營副統領李冠英,參見太子殿下。”李冠英行禮道。

  雖然他以前僅是遠遠見過劉政啟一面,早已不記得其面貌。但是他出身世家,一看劉政啟身上的服飾,就自然而然地猜出了他的身份。

  “哦,李上將軍現在哪裡?”

  “上將軍正在北勝門外阻擊匈奴人大軍,末將奉命護送劉將軍前來,一路上幸得方老尚書,黑旗軍許統領指點,這才找到殿下。”李冠英朗聲道。

  “方老尚書?許統領?”方向鳴神情一振,心中既是傷心,又是驚喜,問道:“冠英,你在何處遇到他們?”

  “方大哥,三位尚書大人在御書房前,許統領則在御花園中。”李冠英向他一點頭,他們二家交好,彼此之間自然不會陌生。

  “許海風還活著?”劉華良詫異地問道。

  方向鳴聞言轉頭向他怒目相視,劉華良話一出口,便知不對,連忙別過臉去,不敢看他。

  李冠英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說道:“許統領不知何故,身負重傷,如今正在那裡調息。”

  “就在那裡?”方令德緩過氣來,知道既然許海風無恙,那麼方向鳴自然不會堅持不走,也就放下心來。

  “是,不過許統領身邊有二位護衛,其武功深不可測。”李冠英由衷地道。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能夠逃過程玄風之手,不過更讓他們奇怪的是,究竟是什麼人有這樣的本事,能夠迫使一代宗師程玄風無功而返。

  “殺啊……”

  突然後方傳來一陣喊殺之聲,眾人回頭遙望,西門之處,火光沖天,匈奴人竟然在此刻突襲西門。

  “怎麼辦?”劉華良轉頭問道。

  “去南門。”方令德略一沉吟,說道。

  “不行,來不及了。”張子華搖頭道。

  所有人的眼光之中,同時浮出一個問題——怎麼辦?

  “嘩……”

  眾人抬眼望去,只見方向鳴掀起鎧甲,向劉政啟跪倒,道:“請恕臣失禮,借殿下衣袍一用。”

  劉政啟尚未答話,張子華已然反應過來,說道:“如此拜託將軍了。”

  說完,他對劉政啟道:“請殿下換衣。”

  劉政啟臉色微變,終於嘆了口氣,脫下隨身錦袍,交給方向鳴。

  方向鳴拿過錦袍,轉過身來,看向自己的那二十名隨從,突然伸手指向一個身材與劉政啟相若的漢子,問道:“有膽否?”

  那漢子大步上前,順手扯掉身上披風,將劉政啟脫下的錦袍穿在身上,怒聲道:“無膽之人,豈配追隨將軍。”

  “好……”方向鳴大贊一聲,道:“眾家兄弟,上馬,隨我來。”

  二十人同時一聲吶喊,齊齊躍上馬兒,就要向西門前進。

  方令德臉上陰晴不定,豁然拉住了方向鳴的馬韁,道:“向鳴,你隨太子殿下前往北方大營,我去。”

  方向鳴看著這位長者,笑道:“二叔,您未必衝得出去啊,那怕是要誤了大事。”

  方令德心中一凜,緊握的雙手不自由主地松了開來。

  李冠英突然將背上的劉俊書遞給劉正中,一個箭步,在身邊的兵器架上拔起一桿長槍,快步來到一匹馬兒之側,翻身上馬,叫道:“小弟不才,願隨方大哥一行。”

  方向鳴哈哈一笑,道:“冠英,你的鎖喉槍練的怎樣了?”

  李冠英昂首挺胸,傲然道:“李家族中,除上將軍外,就是小弟了。”

  方向鳴翹起大拇指,道:“好,那我就放心了。”

  隨後,他指著一名士卒道:“你……留下,找到二爺,告訴他,大哥失信了,請他原諒。”

  那名士卒啊了一聲,苦著臉正要說話,就聽他道:“你若是不能把話帶到,就不配稱作紅色海洋的勇士。”

  說罷,方向鳴大叫一聲:“眾兒郎,隨我殺匈奴韃子去了。”

  眾士卒高呼相應,一同策馬前行,轉眼不見蹤跡。

  只餘下身後方令德老淚縱橫,無聲哀嚎。
sici 發表於 2008-3-25 12:41
  第一百七十七章虎毒不食子?-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大漢京師,在這一夜上演了無數驚心動魄,感人肺腑的事跡。

  在外族入侵,國家遭難的生死關頭,固然有貪生怕死之輩,他們卑躬屈膝,為求一己之苟活,不惜背信棄義,賣主求榮。

  但,同樣的,也有那麼一群人,他們捨生取義,精忠報國,為了心中的那一點堅持,他們能夠拋頭顱,撒熱血,他們不計生死,不計成敗,他們的丹心碧血,永世長存。

  太子府內院,一位端莊賢淑的女子正坐於正廳主位之中,她的年紀並不大,僅有一十九歲,確是青春正茂的大好年華。

  她正是當朝太子劉政啟髮妻,大漢的太子妃,禮部尚書蔡鈞芒之女蔡姿佩。

  “老臣拜見王妃。”

  “免禮,賜座。”

  “謝王妃。”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起身落座。

  蔡姿佩站起身來,向他深深一福,道:“女兒見過爹爹。”

  原來這位老人正是當朝幾位重臣之一的禮部尚書蔡鈞芒。

  “快快起來。”蔡鈞芒略略彎身,說道。

  “爹爹今晚前來,可是有事要與女兒商量?”蔡姿佩望著面前的老父,數日不見,他竟然顯得蒼老了許多,可見這幾日匈奴人的圍城使他傷透了腦筋,已然不堪其憂。

  蔡鈞芒略微點頭,卻是不發一言,只是看向女兒的眼光有些奇怪。

  “爹爹,您……您這是怎麼了?”蔡姿佩大奇,詢問道。

  蔡鈞芒緩緩站起,用手一指窗外,問道:“王妃,您聽到了麼?”

  蔡姿佩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窗外漆黑的夜空中閃爍著無數星光,顯得美麗迷人。只是,幾縷黑煙裊裊升起,破壞了這寧靜的夜晚。

  陣陣喊殺之聲,雖然距離頗遠,但亦是步步緊逼,不斷的向這裡移動著。

  “是,女兒聽到了。”蔡姿佩鎮靜自若地說道。

  “不知為什麼,匈奴人竟然已經破城了,京師淪陷已成定居,再無迴天之力了。”蔡鈞芒緩重地說道,他的語氣逐漸低沉,最後竟是已帶了一絲哭腔。

  “女兒知道的。”蔡姿佩起身走到老父身邊,在他的背上輕輕敲打。

  蔡鈞芒閉上雙目,平靜了一下心情,緩緩地問道:“殿下已經走了吧?”

  蔡姿佩嗯了一聲,扭頭看向窗外,也不知是否想要在那無盡的夜色中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蔡鈞芒睜開那雙已然老眼昏花的眼睛,凝視著蔡姿佩的臉龐,突然問道:“佩兒,你……你後悔麼?”

  蔡姿佩訝然地回首相望,在她的記憶當中,自從她成為太子妃的那一日起,老父就再也未曾用過這樣的口吻叫過她的小名了。

  似乎,那已經是一件十分遙遠的事情了。

  “後悔什麼……?”蔡姿佩低聲問道。

  “你可曾後悔嫁與太子殿下?”蔡鈞芒問道。

  “爹爹何出此言?”蔡姿佩詫異地問道。

  “你可曾後悔?”蔡鈞芒沒有回答,只是堅持地問道。

  蔡姿佩垂首,過了片刻,她再度抬頭,道:“女兒並未後悔。”

  蔡鈞芒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說道:“太子殿下身懷復國重任,我們決不能成為他日後的拖累啊。”

  蔡姿佩心中一驚,看向老父的眼神含有一絲詢問。

  蔡鈞芒別過頭去,緩緩地道:“今日老父來此,是為了見女兒最後一面。”

  “爹爹……”蔡姿佩驚呼一聲,緊緊地拽住了老父的手,然而,那雙大手卻是冰冷刺骨,讓她不自由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佩兒啊,你知道麼?我們蔡家誰都可以做俘虜,唯獨一個人不行。”蔡鈞芒別過臉去,仿佛自言自語地喃喃道。

  蔡姿佩的一張俏臉上,血色逐漸褪去,僅留下一抹驚心動魄的蒼白。

  他的手在顫抖,他的身體在顫抖,連他的聲音也一樣地在顫抖著。只是,他還是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你是我們大漢的太子妃啊。”

  他看向女兒的雙眼中充滿了異樣的感情,有傷感,有悲痛,有哀求,有惋惜,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蔡姿佩默不作聲,半響之後,她平靜地抬起頭來,深深地注視了一眼更見蒼老的父親。

  她起身,跪倒,三叩頭,道:“父親您的養育之恩,女兒唯有來世再報了。”

  說完,她再度透過窗戶,看了眼那充滿了無窮黑暗的蒼穹,轉身進入內屋。良久不見動靜。

  蔡鈞芒渾身打顫,勉勉強強地支撐著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離去。二行老淚在他的臉上無聲滑落。

  就在他走出太子府之時,耳中聽到裡面的喧嘩之聲愈演愈大。

  他的嘴角緩緩抖動,喃喃地嘀咕著一句話:“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啊。”

  是夜,大漢禮部尚書蔡鈞芒吞金而亡。

  方向鳴率領二十餘騎來到西門,此時西門之內早已擠滿了驚惶失措的百姓,他們拖家帶口地想要出城逃亡。

  如果匈奴人未曾攻下京師,他們自然不會如此,但此時京師失陷已成定居,這個消息象長了翅膀般地傳遍了全城,騷亂象星星之火,逐漸蔓延開來,已有控制不住之勢。

  西門之外,匈奴人早已布下二萬大軍,這裡並非是他們的主攻方向,之所以布軍在此,並輔以佯攻,就是為了防止有人趁亂逃跑。

  “快開城門……“方向鳴大聲吼道,聲音之大,遠遠傳開。

  “將軍,城外有匈奴人的騎兵啊。”守城的一名千人長看到方向鳴的衣著服飾,知道他的官職遠在己之上,只是現在乃非常時期,又怎敢輕易擅開城門。

  方向鳴怒哼一聲,道:“太子殿下要出城,爾等還不快開門。”

  那個千人長心中一凜,向後看去,果然見得一人身著龍袍,雖然僅是四爪金龍,但那正是代表了王爺的身份。

  他臉色數變,終於拱手道:“小的未曾接到軍令,此城不能開,請將軍見諒。”

  方向鳴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但他嘴上卻是厲聲喝道:“你的長官是誰,讓他來見我。”

  “是大哥麼?您怎麼回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那名千人長頓時松了口氣,後退一步,讓出通道,躬身行禮:“見過方將軍。”

  方向鳴一看,頓時認出來人正是族中兄弟方佑綾。

  “佑綾,你來的正好,我要護送太子殿下出城,你下令開門。”方向鳴也是露出一絲笑容,原來西門的守將竟然是自家人,那就好辦多了。

  方佑綾眉頭微皺,不由地猶豫不決,他的目光後移,豁然看到身穿龍袍的那名士卒,他的臉色一變,正要說話,卻聽見耳邊傳來一道輕微的聲音。

  “佑綾,太子殿下在後面,你開門,我去引開敵軍。”

  啊了一聲,方佑綾看向兄長的眼中露出詢問之色,直到方向鳴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他神情肅然,豁然轉身高叫道:“開門。”

  數名士兵得令,立馬跑將下去。

  方佑綾再度轉身,對兄長道:“大哥,小弟麾下尚有二百騎兵,都是我們方家的子弟兵,就讓我們送你們一程吧。”

  方向鳴搖頭堅拒:“不成,你的責任是緊守西門,又如何能夠出城。”

  慘然一笑,方佑綾說道:“大哥,您莫要騙我,京師還守得住麼?”

  方向鳴張嘴欲言,但是看到他眼中絕望的神色,這句安慰的話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方佑綾指著兄長身後的二十騎,道:“大哥,就這點人馬便想護送太子了麼?未免太可笑了吧。”

  方向鳴聞言一怔,頓時明白過來。護送太子是何等要事,莫說二百人,就算是二千人也不見得為多。如果僅有他這二十騎打著護送太子的名號出城,那隻能是個笑話。別說匈奴人不信,就連他被人點醒之後,此時想來也是不信。

  方向鳴腦海中豁然想起了許海風此行所帶來的那五十名黑旗軍,如果是他們的話,也許能夠做到吧。

  “大哥,怎麼樣?”見到兄長仿佛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方佑綾焦急地催促道。

  “唉……好吧,你去準備吧。”方向鳴長嘆了一口氣。

  片刻之後,城門已開,而方佑綾動作迅捷,馬隊也已準備妥當。

  方向鳴輕聲道:“佑綾,對不起。”

  方佑綾抬眼望向這位從兒時便最為敬仰的大哥,笑道:“大哥,我無悔。”

  他轉頭大聲喝問:“你們怕麼?”

  “不怕。”

  二百條漢子的厲聲怒吼在夜空中迴盪,使人熱血沸騰。

  方向鳴重重的一點頭,一拉馬韁,道:“隨我來。”

  他一馬當先,率先從大開的城門中疾馳而出,身後二百二十一騎緊追不捨。

  他們都知道,此去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無生,然而他們之中,卻不曾有人畏縮退卻,方家的子弟兵,他們從來都是大漢的一面旗幟,是英勇無敵的象徵。

  他們朝著百倍於己的匈奴人,義無反顧地衝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出城-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灼熱的氣流在體內不斷奔騰,異蛇之血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刺激。雖然戰鬥早已結束,但它依舊保持著高速不息的流動。

  許海風的面色通紅,逐漸那股紅色已然蔓延至脖頸,胸口,乃至全身。血液的高速奔行,使他的體內產生了極高的溫度,那是一種可以使人沸騰的高溫。

  一股鮮紅色的霧氣從他的身上緩緩騰起,霧氣凝而不散,詭異地將他的全身籠罩在紅霧之中。

  李明堂和猴孩固守在他的身邊,對這番奇景視若無睹。

  一陣腳步聲從屋頂上傳來,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正是姍姍來遲的神箭手哲別。

  他看到眼前的情形,立即輓弓在手,退立一旁,與他們二人形成三角之勢,全力戒備,有他們三人為許海風護法,只怕就算是程玄風去而復返,也要鎩羽而歸了。

  紅色的霧氣越來越濃,一股異香亦是飄蕩在星光閃爍的半空中,讓人聞之欲醉。

  再過片刻,霧氣幾成實質,就像一隻碩大的紅蛹將許海風包裹在內。

  一陣微風吹過,紅霧巍然不動,竟然無法帶走一絲半點。

  京師城內,西門開而復閉,門前尚有上千官兵手持利刃,虎視眈眈地盯著眾人。

  面對著這些鎧甲鮮明,劍拔弩張的城防軍,擁擠在城內的眾百姓紛紛裹足不前。但是城內喊殺之聲漸趨增大,而且正在向這裡逐步逼近。

  眾百姓的臉上無不露出彷徨之色,一些孩童更是放聲大哭,場面極度混亂。

  劉政啟等人早已換了一身裝束,他們混在人群之中,那數十個護衛有意無意地在劉政啟身邊圍起了一個防護圈,他們經驗豐富,混雜在人群中毫不礙眼,但任何想要靠近的人都被他們堅決地阻擋下來。

  劉華良手足無措,輕聲問道:“西門被封,那又如何是好?”

  方令德自從目送侄兒離去,精神上大受打擊,聞言只是看了眼關閉的城門,並不回答。

  劉政啟眉頭一皺,道:“不管那麼多了,華良,上去顯露身份,叫他們讓開去路。”

  劉華良答應一聲,正要前去,卻聽一人道:“且慢。”

  他立即停了下來,因為他聽出發言之人正是張子華。

  不知是否因為愧疚之心,自從張子華斷臂之後,劉政啟對他是信賴有加,言聽計從。劉華良心中極為羡慕,如今他只是太子府的一位幕僚,但日後太子登基為帝,不知道他又會官居何位。

  不過一旦想到,如此恩寵的代價竟然是一條手臂之時,他就覺得胳膊肘發酸發痛。

  “殿下,萬萬不可。”張子華勸阻道。

  “為何?”

  “別聲張,程家的狗在盯著呢。”張子華的臉孔朝右面微微扯動了一下。

  眾人小心翼翼的看去,只見右側的高墻之上,一條大漢迎風而立,正是程家的一品高手之一程家禮。

  “若是就此上去,那豈不是要鬧得眾人皆知,方向鳴將軍的犧牲就白費了。”張子華急促地道。

  聽見侄兒的姓名,方令德精神一震,仿佛大夢初醒般抬起了頭,他看了眼四周喧鬧的人群,閉上眼睛,艱難地咽了一口吐沫。

  然而當他再度睜開眼睛之時,雖然依舊無法掩飾全部的傷痛,但雙目之中已是充滿了鬥志,他低聲說道:“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坐以待斃,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一定要走。而且要快。”

  張子華臉色突然一變,道:“不妥。”

  “什麼?”方令德驚問道,他自然知道張子華能夠成為劉政啟的首席謀士,自然有其過人之處,不會無故危言聳聽。

  “不能就這樣出城。”張子華言道。

  看到眾人大惑不解的眼色,他繼續道:“若是僅有我等出城,目標明顯,肯定難以倖免。”

  “啊……”

  他們幾人都是才智兼備之士,之所以一時不查,其實還是受了程玄風的精神壓力,導致了他們的精神恍惚,否則又豈會至此方才醒悟過來。

  眾人互望一眼,然而急切之間又有何對策可想。

  張子華看著前方那負責城衛的千人長,突然問道:“那是何人?”

  劉正中仔細一瞧,應道:“老夫識得此人,他是城衛軍中千人長齊傑泰。”

  “他為人如何?”

  劉正中搖了搖頭,說道:“他曾在老夫麾下任職,因為幼時貧困,受人欺凌,是以學武有成之後,最愛打抱不平。唉,以他的本事,就算是在黃龍軍團做一個萬人長都綽綽有餘,只是得罪了惠王殿下,毀了大好前途,被貶到此處做一個守門的千人長了。”

  “老將軍,你說他好打抱不平?”張子華雙眉一揚,一點令人心悸的寒星從眼中閃過。

  “正是,他就是因為打抱不平而得罪了惠王殿下,猶自死不認錯,是以才遭到打壓的。”劉正中肯定的答道,毫不掩飾話中的那一絲惋惜之情。

  張子華抬頭四望,突然轉身而出,來到一個懷抱小兒的單身婦人身邊,他低聲道:“大嫂,對不起了。”

  那個婦人適才與家人走散,此時孤身一人,懷抱幼兒,心中正是無措,突然聽到有人對她說話,不由得一愣。抬眼看去,竟是一個素昧平生的中年男子。

  她心中一緊,正要說話,突覺後腦一痛,立時昏迷過去。

  張子華從她懷中接過猶自酣睡正甜的幼兒,回到劉政啟身邊。

  他的這番舉動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只聽他說道:“若是僅有我等出城,必不可保,為今之計,唯有……亂中求生。”

  說完,他盤膝坐下,將幼兒放在腿上,僅余的左手在身上胡亂扯動幾下,又在地上拾起一把灰塵涂於顏面之上,頓時顯得狼狽不堪。

  他抱起幼兒,在眾人驚詫萬分的眼光之中,蹌蹌踉踉地擠出人群,快步向齊傑泰奔去。

  “站住……”

  一身厲喝,數把長槍向他平舉而至。

  張子華手上暗自使勁在幼兒的屁股上狠狠地一捏,幼兒吃痛,大哭起來。

  “撲通”一聲,張子華跪倒在地,大聲嚎哭道:“將軍,救命啊。”

  齊傑泰聞言,大步上前,推開他面前的長槍,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喊救命?”

  “將軍,如今匈奴人攻進城了,他們見人就殺,口口聲聲說要屠城啊。”張子華大聲叫道,聲音之大,遠遠傳開,頓時引起一片騷動。

  “你說什麼?”齊傑泰厲聲喝道,他目眥盡裂,心中的憤怒已然達到頂點。

  張子華一手抱著啼哭不停的幼兒,一邊重重地磕下頭去,邊磕邊道:“將軍大人啊,他們從北面殺來了,小的全家除了這個孩兒外,都慘死於匈奴人的馬刀之下,皇宮,就連皇宮都被他們攻陷了。”

  齊傑泰遙看北方,雙手握拳,面目之上青筋暴突,雙眼幾欲噴出火來。

  “將軍啊,他們就要殺過來了。小的死不足惜,但小的尚有一子,若是無人照料,必死無疑。您……求您開恩,讓我們出城吧,只有出了城,我們才有一條活路啊。”

  張子華不停地向他磕頭,片刻之後,額頭之上已是血跡斑斑。

  他的每一句話都是聲竭力撕的呼喊出來,不但是城門之前的眾軍士,就連城內擁擠的百姓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之間,近萬雙的眼睛齊齊注視著齊傑泰。

  他額上冷汗涔涔,猶豫不決,抬頭望去,只見眾多百姓之中的眼中充滿了絕望,唯獨望向他的眼神中有著那麼一絲的企盼。

  “哇……”

  張子華在幼兒的屁股上再度用力一捏,幼兒無知,哭得愈加悲慘。

  齊傑泰看了眼啼哭不止的幼兒,又看到張子華手忙腳亂的模樣,不由地長嘆一聲,道:“打開城門,讓他們出去。”

  他身邊的副手臉色一變,上前勸解道:“大哥,不行啊,不得手令,私開城門,那是死罪啊。”

  “死罪?”齊傑泰嘿嘿一笑,用手一指門內那些百姓,說道:“那麼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慘死於匈奴刀下,做那孤魂野鬼麼?”

  那個副手哀嘆一聲,回轉頭去,不再勸解。

  “開門……放行……”齊傑泰大聲喝道。

  沉重厚實的京師西門在今晚第二次大開。

  張子華再次用力磕了個頭,起來高聲叫道:“蒙將軍開恩,大家快走啊。”

  頓時人聲鼎沸,所有百姓爭先恐後地向城門涌去。人潮不斷,陸續有聞聲而至的百姓加入逃亡大軍,整個隊伍顯得臃腫不堪。

  無數的百姓慌不擇路,他們四散逃難,城外的匈奴人先是被方向鳴一陣衝擊,分去了一半人手,此時任他們天大本領,也無法再度形成合圍之勢了。

  張子華出了城門,與劉政啟等人會合。此時,他手中空空如也,懷抱之中的幼兒已是不知去向。

  方令德等人望了他一眼,別過頭去,竟無一人詢問半句。

  張子華跳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背,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劉政啟凝望了一眼身後的高墻,一字一頓地道:“等著,孤會回來的。”

  說罷,一抽馬鞭,胯下戰馬揚起四蹄。

  一行人快馬加鞭,絕塵而去。

  他們的背後則是巍峨的大漢京都。

  第一百七十九章生擒-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皇宮,北勝門外。

  李博湖大吼一聲,手中丈二紅纓槍化作點點星辰之雨,撒向四周的匈奴士卒。

  在他的身邊,三百餘名熱血男兒已然十不存一。

  他們英勇奮戰,寧死不屈,刀折了,他們就用匕首,匕首斷了,他們就用自己的拳頭,用自己的指甲,用自己的牙齒,他們從未放棄。

  場地之上,倒下了上千名匈奴人精銳的屍體。

  這——就是他們的傑作,他們的戰果。

  他們,在這一戰打出了不遜色於黑旗軍的超級戰力,他們,將永銘史冊。

  李博湖再度大吼一聲,本以枯竭的經脈中再度涌現出無窮無盡的真氣。

  只是他渾身青筋暴突,面容猙獰可怕。

  當今之世,唯有一種武功可以使人激發自身潛能,獲得遠超過平時的強大力量。

  然而,在得到超越了自身的力量之時,所付出的代價亦是非同小可。

  “天魔解體大法……”

  李博湖雷霆暴喝,手中長槍再度散迸發出死神般的光芒。

  此時,李博湖每刺出一槍,都要忍受極大的苦楚,他體內的經脈,肌肉,骨骼仿佛正處於烈火焚燒,任何的輕微舉動,都會給他帶來常人難以想象的劇烈疼痛。

  然而,此時,他仿若未覺,

  他的精神在飛揚,他的心靈在吶喊,他的魂魄在燃燒。

  他藐視地看著眼前那群前仆後繼的匈奴人,丈二長槍化作熊熊烈火,燒盡世間一切塵埃。

  他的身後是蒼狼軍團的大旗迎風招展,大旗之後則是皇城北勝關緊閉的大門。

  蒼狼不倒博湖在,

  北門不開匈奴亡。

  “駕……”

  方向鳴熟練地操縱著馬韁,在西門外上萬人的大軍圍堵中尋找著最為薄弱的環節。

  括拔鷹遙看西門奔馳而出的那二百餘騎,眉頭略皺。

  以他手下二萬精勇兒郎,自然不會將這點人馬放在眼中,只是他久經戰陣,一眼看出這隊快騎非比尋常,若論精銳二字,怕是已不在匈奴人鐵騎之下。

  況且,此時此刻,突然衝出這隊人馬,其中必有緣故。

  “將軍,漢人出來了。”身邊的一名將領高聲叫道。

  “嗯……”括拔鷹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沒有得到他的命令,其餘將領縱然是心癢難擾,想要去衝殺一番,也是不敢,這就是匈奴人的軍紀,鐵一般的軍紀。

  “國師所言果然沒錯,他們必定會以西門為突破口。”括拔鷹豁然長笑,側頭問向身邊的一位白面書生:“還請先生看看,究竟是何人出城?”

  那書生正是程明,他此時呆呆地看著眼前雄偉壯觀的京師,眼中的神色極為複雜,對於括拔鷹的問話惶若未聞。

  括拔鷹微微一怔,從他的眼中發現了三分惋惜,三分凄涼,三分不甘和一分忿恨。

  心中一凜,括拔鷹對於此人的鄙夷之心頓時少了幾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絲凌厲殺機。

  “程先生……”

  括拔鷹重重地咳嗽一聲,運上了一絲內力,將聲音送入程明的耳中。

  程明的身體一個哆嗦,出竅的靈魂歸附於本體。

  他茫然後望,看向括拔鷹的眼神中充滿了詢問。

  括拔鷹微微一笑,說道:“漢人已然出城,還請先生辨識一番,究竟是哪位大人物?”

  他笑意款款,方才的那點殺機早就煙消雲散,不翼而飛了。

  程明下意識地一點頭,舉起手上的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番,道:“看服飾,應當是太子殿下劉政啟出城。只是他臉上蒙了面巾,無法辨識。咦……”

  聽到他語氣中頗有驚奇之意,括拔鷹追問道:“又何不妥麼?”

  程明並未放下手上的望遠鏡,而是一面繼續追蹤觀察,一面回答道:“當先一員大將竟然是北疆大營的方向鳴,他是什麼時候來京師的?”

  “方向鳴?”括拔鷹的眼中豁然爆出一絲驚喜之色,他的手從身後一探,拿出來之時,便已多了一隻望遠鏡。

  湊到眼前,他觀看了一番,放了下來,口中自言自語地道:“真的是他,怪不得竟然能將這二百騎指揮的如臂指使。嗯,如果是這位四大家族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將領親自護送,那麼劉政啟定在其中。”

  他的語氣漸趨肯定,到最後已是深信不疑。

  “劉政啟忝為當朝太子,深受漢賢帝寵愛,如今城破在即,估計是受命北返,要去北疆大營了。”程明娓娓道來,哼了一聲,說道:“你們打得如意算盤,又豈能那麼容易實現。”

  括拔鷹瞅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問道:“先生之意,可是要將他等盡數擊斃?”

  程明沉吟了片刻,斷然道:“不可,劉政啟的身份大有用處,如果能夠生擒,當能兵不刃血地收降北疆大營中的那半數黃龍軍團。”

  “先生之意,是要捉活的了?”括拔鷹笑問道。

  “正是。”程明點頭應道,突然臉色大變,叫道:“不好,他們竟然放箭了。”

  括拔鷹抬頭一望,臉色亦是微動,喝道:“傳令下去,不許放箭,給我生擒活捉。”

  “是……”

  一名傳令兵奉了命令,急匆匆地策馬離去。

  想要依靠二萬人的軍隊就將京師西面全面封鎖,那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括拔鷹才會下令,命他們採取不斷佯攻的方式,給城內增壓,其目的就是為了讓漢人官軍心驚膽寒,不敢出城而逃。

  是以,當方向鳴等人出來之時,首先遭遇的就是這隻千人的佯攻部隊。

  阿瓦旱鬱悶的嘆了一口氣,心中早就將派他出來執行任務的萬人長罵了個狗血噴頭。

  他阿瓦旱在匈奴的金狼軍中亦是一個響當當的腳色,一直以來,都以勇猛善戰而聞名。在平叛草原各族之時,他身先士卒,立下了赫赫戰功。

  這個千騎長的位置是他憑藉一次次出生入死所得的功勛換來的,其中沒有半點僥倖和水分。

  他最為擅長的就是攻堅戰,以硬碰硬,以力破力,才是他最喜歡的方式。

  只是,他的頂頭上司卻說什麼要磨練他的意志,偏偏將這個佯攻的任務交到了他的頭上。

  所謂的佯攻,就是呼嘯一聲衝上去,城頭上射二箭,他們撥轉馬頭,返身而逃。然後再呼嘯一聲衝上去,如此反覆,讓人不堪其擾。

  就在他這一輪佯攻返回,正值無精打采之時,京師西門突然大開,二百餘騎飛馳而出。

  他驚喜交加,立即下令當頭迎擊。

  然而,這隊人馬卻是顯得狡猾異常,領頭者一個轉向,便避開了他的這個千人隊,向著夜幕中衝去。

  他幾次催馬,都無法追及,大怒之下,他拔弓就射。

  匈奴人的騎射之術天下聞名,阿瓦旱更是百里挑一,堪稱翹楚。

  他手中的弓乃是極為罕見的五石弓,射程遠在一般弓箭之上,一箭射出,一名漢人頓時應聲落馬。

  那個領頭的漢將轉頭看了他一眼,散髮著的漫天殺氣就連百米之遠的他也能感覺的到。

  就在他以為這個漢人將領會返身與己一戰之時,卻見他又轉過頭去,率領著眾兒郎繼續奔馳,意欲尋暇脫身。

  阿瓦旱大怒,正要加速追擊,一匹快騎向他疾馳而來。

  “將軍有令,不得放箭,請大人將他們生擒活捉。”傳令兵高聲叫道。

  “什麼?”阿瓦旱怒目圓睜,厲聲喝道:“是哪個混蛋下的這樣狗屁命令?”

  他為人粗豪,口無遮攔,得罪了太多的人,軍中無甚人緣,是以至今尚且僅是一名千騎長,否則以他的勇武和功勛早就榮升萬騎長了。

  那個傳令兵對此見怪不怪,只是高聲道:“是括拔鷹將軍之命。”

  阿瓦旱一怔,口中嘀咕了幾句,卻是不再喝罵。

  括拔鷹乃是匈奴人的驕傲,出身皇室,是冒頓單于的親侄子,而且天縱其才,不到三十,便已登上一品高手之列。在年輕一代中,無論聲望和武功,都是僅次於新晉宗師利智的二號人物。

  阿瓦旱就算再粗魯,也知道自己與他相比,差之甚遠。對於這等能夠讓他心服口服的人,他自然不敢隨意冒犯。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哄笑之聲。

  他轉頭一看,原來是手下眾軍士看到他那難得一見的窘迫模樣,那群豪爽漢子們一個個放聲大笑。

  這就是他的部下,他這個大老粗所帶的軍隊,看似軍紀散漫,但是號令一出,無不爭先恐後,奮勇殺敵,若論戰鬥力,縱然是在聲名赫赫,威震大陸的金狼軍中,亦是一隻數一數二的拳頭部隊了。

  他老臉一紅,大聲喝道:“小兔崽子們,笑什麼笑,跟我去捉漢狗。”

  “是……”上千匈奴鐵騎齊聲應道。

  第一百八十章破蛹-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李明堂若有所覺,張開微閉的雙目,轉頭望去。

  包裹著許海風的那團紅霧似乎有了一絲變化,仿佛有人在中間緩慢地攪動一般,開始一點一滴地旋轉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旋轉的幅度越來越大。

  地面之上慢慢地出現了一團旋風,先是微不可覺地吹動了幾片落葉,隨後風速漸大,充斥於整個庭院之內。

  “啪……”地一聲,一道人影破蛹而出,躍至半空之中,一聲長嘯,連綿不絕,聲動九天。

  地面之上的旋風像是突然失去了動力,逐漸靜止下來,那團詭異的紅霧亦是消散無形,不復存在。

  許海風在半空中的身體仿佛失去了重量,如同一片羽毛般緩緩下降。

  他的靈覺無處不在,他的功力無所不至,至此,他內傷痊愈,功力更進一層,已經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宗師級數高手了。

  “恭喜許兄弟終至大成,可喜可賀。”一聲長笑遠遠傳來,十里之內,清晰可聞。

  許海風抬頭眺望北方,臉上浮起一絲笑容,說道:“利智兄不遠千里而來,許海風有失遠迎,不如你我找個地方,敘敘舊情吧。”

  他的聲音並不高昂,但同樣傳遍數裡之內,仿佛就在他人耳邊說話一般。

  只是但凡聽到之人,無不在心中泛起一絲寒意,只因在這句看似好友相邀的話中卻充滿了濃重的殺氣。

  許海風已然動了殺心。

  “今日交手,利智勝之不武,若是許兄有暇,二月之後,我們北方大營相見如何?”利智的聲音不鹹不淡地從遠處傳來。

  許海風當然知道今夜確實不是交手之時,他朗聲道:“既然如此,二月之後,許某在北方大營恭候大駕光臨。”

  “屆時利智必至。”

  許海風不再搭話,眼光一掃,看見身邊的哲別,微一停頓。他方才全副心神都集中在運功調息之上,根本無暇關注外物,是以竟然不知哲別也來到了此處。

  暗嘆一口氣,若是哲別能夠早來一步,四人合力,或許能夠將程玄風留下也未必可知。

  他抬頭望天,腦海中浮現出利智爽朗的笑容,他竟然已經先一步踏足了宗師領域。

  想到去年在臥龍城中,他們尚且聯手邀鬥愷撒第一高手奧本。而時至今日,為了二國之爭,他們已經是生死對頭了。

  這一點,不管他們是否願意,是否承認,都是一件無可更改之事。

  民族的利益始終在個人之上,他們都是一代人傑,同樣的,所背負的責任也就更為沉重,縱然惺惺相惜,縱然生死可托,也一樣要走上這條針鋒相對的道路。

  “走吧。”

  許海風黯然的道了一聲,率領著眾人,大步向西門客棧趕去。

  皇宮內院,漢賢帝與幾位臣子相對而坐,聽聞許海風與利智的這段對話,他們臉上均浮現出詫異之色。

  “想不到啊,許卿家竟然一舉登上宗師之列,真是我大漢之福啊。方尚書,你的眼光比朕好。”漢賢帝誇讚道。

  方令天喜逐顏開,絲毫也不掩飾自己的滿面喜色:“老臣也未曾想到風兒竟然如此之快便叩開了這道難以逾越的大門。”

  “唉……”他嘆了口氣,說道:“想當初,太乙真人傳授風兒武功的時候,老臣一隻手掌就可以輕易將他拿下。只是如今,唉……一年半,才一年半啊,真是老了。”

  在座眾人都是大吃一驚,唐宗翰猛地一拍方令天肩膀,問道:“當兵的,你說什麼一年半?”

  方令天斜著臉,滿面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風兒習武僅有一年半的時間,難道你這個當岳父的竟然不知道麼?”

  唐宗翰不雅的張大了嘴巴,茫然地搖了搖頭。

  “方卿不是說笑吧?”漢賢帝的表情比唐宗翰好不了多少,驚問道。

  方令天收起了得意洋洋地表情,掃視了一圈,將眾人的表情全數收入眼底,微笑道:“皇上啊,你說都這個時候了,老臣還會說笑麼?”

  漢賢帝等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蘇東舜喃喃地道:“一年半……怎麼會這麼快呢?”

  方令天苦笑道:“別問我,老夫也不知道。”

  蘇東舜看著他,突然問道:“老方,你學武多少年了?”

  方令天昂首道:“老夫三歲習武,至今已有五十餘年。”

  “嗯……”蘇東舜繼續問道:“我知道你是方家中有數的高手,如今已是一品之列,沒錯吧?”

  方令天白了他一眼,道:“廢話,你我相交那麼多年,還會不知麼?”

  蘇東舜正色道:“是呀,我就是知道,才奇怪的,風兒練武一年半,已成宗師。而你練了五十多年,卻還是一個不上不下的老一品,你那麼多的時間都練到那個……那個的身上了?”

  他舉起雙手放在嘴邊“汪汪”地叫了二聲。

  漢賢帝等無不莞爾。

  唯獨方令天滿臉通紅,欲辯無詞。

  漢賢帝大笑過後,對著蘇東舜說道:“蘇卿,多謝你們了,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來引朕開心。”

  蘇東舜等人相視而笑,就連方令天的滿臉血色也是瞬間退得乾乾淨淨,原來他剛才是特意運功逼出來的。

  漢賢帝拈住了下顎的長須,嘆道:“四十年前,先帝他們是否真的做對了呢?”

  在這最後關頭,漢賢帝縱然不願提及,但內心深處又何嘗不是有著一絲怨懟呢。

  “唉……當年的事情並非我等可以做主,事到如今,不提也罷。”方令天黯然搖頭,道。

  屋子裡頓時沉寂下來。

  過了片刻,唐宗翰一拍方令天的肩膀道:“不說這個了,如今海風功夫大成,可謂是大漢年輕一代第一人了。你說說看,二月之後,他與利智的比武誰會贏?”

  方令天沉吟片刻,道:“想不到匈奴人也有利智這個奇才,武功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已經很難分出真正的強與弱了。所以,我只能告訴你,我不知道。”

  “比起托何蒂,他們又如何呢?”蘇東舜抬頭問道。

  “暫時無法相提並論,他們與老一代的宗師級高手尚有一定的差距,但如此年輕就能攀上這武道巔峰,日後的成就絕對不在托何蒂等人之下。”方令天肯定地道。

  “嘿嘿,好一個許海風和利智,這讓朕想起了黎彥波和托何蒂這二位大宗師對敵數十年的事情了。”漢賢帝擊掌道:“他們了不起啊。”

  “是啊,他們就是這一代的黎彥波和托何蒂了。”方令天贊同道:“只要大漢與匈奴之間的鬥爭持續下去,他們終將是一對生死冤家,此事決無可免。”

  此時,遠處逐漸傳來喊殺之聲。

  漢賢帝側耳細聽,片刻之後,面現詫異之色,問道:“奇怪,怎麼匈奴人是從東門衝進來的,他們不是在強攻北勝門麼?”

  方令天聞言哈哈大笑,說道:“好一個李博湖,果然沒有讓老夫失望啊。”

  只是在他的笑聲中卻透露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

  眾人自然知道他們二家的交情,對於他的這番表現並不為奇。

  唐宗翰擱在方令天肩膀上的手腕用力壓了壓,雖然沒有隻言片語,但方令天已然感受到他的一片赤誠之心。

  漢賢帝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心中感慨。他豁然長身而起,道:“好了,時候差不多了,我們應該動手了。”

  三位尚書和老太監阿富同時起身拜倒,高呼:“臣等領旨,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片刻之後,自皇宮內院書房起,一把大火洶洶燃起,由於事先布下了重重火油,火勢蔓延極快,根本無法救及。

  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歷時數百年的大漢皇宮在這片火光燭天中化為烏有。

  此役,自漢賢帝以下,所有嬪妃盡皆葬身火海,他做到了自己的承諾,除了遍地瓦礫之外,沒有給匈奴人留下哪怕是一星半點的東西。

  惠王府,大皇子劉政廷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豁然,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他好似受了驚嚇的老鼠一般,立即蜷縮到立柱之後,只是身子尚且控制不住地瑟瑟發抖。

  “殿下不必驚慌,是老臣在此。”

  一道柔和的聲音在廳中響起,給冰冷的大廳中帶來了一絲虛假的溫暖。

  劉政廷聞言卻是大喜過望,立即跳了出來,叫道:“先生救孤。”

  那人微微一笑,卻是宰相大人閔治堂。

  “殿下,匈奴人已然攻進內城,皇宮即將失陷,老臣懇請殿下即刻啟程。”閔治堂躬身行禮,恭恭敬敬地說道。

  “走?”劉政廷驚呼了一聲,隨後一連串地催促道:“好,走,這就走。”

  閔治堂略微撇過頭去,不讓劉政廷察覺他眼中的那一絲鄙夷之色。

  劉政廷毫無所覺,他只是語無倫次的問道:“哪裡?哪裡?”

  閔治堂暗嘆一聲,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生死關頭,才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所在。

  他心中雖然極端看不起此人,但行動上還是不敢有絲毫怠慢,躬身說道:“殿下可隨臣前往北方大營,調動黃龍軍團和蒼狼軍團的十萬大軍,以圖日後東山再起。”
sici 發表於 2008-3-25 12:42
  第一百八十一章雙雄-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操控著馬韁,方向鳴一雙明亮的眼睛敏銳地撲捉到了匈奴人的變化。

  他們已不再使用弓箭,而是開始調動更多的兵馬,他們的意圖非常明顯,想要將自己等人就地生擒。

  方向鳴的嘴角微微向上翹起,溢出一絲不屑的冷笑,他的目光冰冷徹骨。

  親眼看到自己的子弟兵被人射殺,而他卻不能返身為他報仇雪恨。對於他這個愛兵如子的優秀將領來說,再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加屈辱的事情了。

  只是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也是必須要做到的事情,就是拖延時間。

  匈奴人的舉動正合他的心意。

  “駕……”

  在方向鳴的帶領下,二百餘騎再次轉向,從匈奴人的二個千人隊的縫隙中堪堪逃脫。

  然而,匈奴人的馬術非同凡響,被他逃脫幾次之後,立即改變戰略,層層布防,處處圍堵。隨著場地的拘束和時間的推移,方向鳴的馬隊已經舉步維艱。

  但他以自己無與倫比的戰爭天賦硬是在眾多匈奴人的包圍圈中找到了那最為薄弱的環節,一次次地衝了出去,讓匈奴人的苦心付之東流。

  不過,他已經無法象開始時那般的輕鬆自如,每一次衝出包圍圈,他都要折損數名部屬。至今,二百餘人已經僅剩半數了。

  然而他毫不氣餒,對自己子弟兵的傷亡視若無睹,只是催動胯下馬兒,力所能及地尋找著匈奴人包圍圈的破綻所在。

  阿瓦旱氣得七竅生煙,他口中不斷地咒罵著負責指揮的那個萬人長。

  無論是對於戰局的把握能力,還是預估能力,這個萬人長明顯不如方向鳴。

  是以,雖然他們動用了數十倍的人力在城外進行圍剿,但卻始終沒有達到目的。

  如果是他來指揮的話……

  呸……阿瓦旱重重地啐了一口。

  “括拔將軍,時候不早了啊!”

  這個情況程明自然看得清楚,他擔心拖延下去,會生出變故,是以進行旁敲側擊的提醒。

  括拔鷹微微一笑,正要答話。

  豁然,緊閉的城門大開,無數難民如同潮水般地蜂擁而出。

  遠處觀戰的括拔鷹臉色一變,道:“不好。”

  若是他的二萬人馬擺好隊形,當能將這群手無寸鐵的百姓一網打盡。但是,為了捉拿劉政啟,他已經調派了將近半數的人馬。

  他們的存在非但沒有起到截殺的作用,反而打亂了自己的陣形,此時再想布下天羅地網,只怕已是迴天無術了。

  他的腦海中霍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問道:“程先生,你能確定那個身穿龍袍的就是太子劉政啟麼?”

  程明何等聰明,聞言稍一思索,立時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眉頭跳動了二下,放下了手上的望遠鏡,說道:“此人身材與劉政啟一般無二,但是面貌被遮,看不清楚。”

  括拔鷹望著四散逃命的漢朝百姓,目光轉而陰冷,下令道:“傳令,除留下二千人馬做為預備隊之外,其餘部隊給我放開手腳——殺。寧肯殺錯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

  “是……”傳令兵手持令旗快速而去。

  程明的眼中不忍之色一閃而過,他望向括拔鷹的眼神在那一瞬間充滿了怨毒。

  括拔鷹若有所覺,回過頭來,卻看到程明正脅肩諂笑地望著他,眼中的討好之色愈發明顯。

  他報以一個看似真摯的微笑,說道:“其實,若想知道此人是否劉政啟,也很容易。”

  程明的臉上露出了真實的詫異之色,他卻想不出有什麼方法能夠確定對方的身份。

  括拔鷹微微一笑,一提馬韁,向方向鳴的馬隊衝去,留下程明一人皺眉苦思,莫非他竟是想要當面詢問不成。

  括拔鷹催促胯下駿馬,飛一般地靠近,同時從背囊中抽出弓箭,就在烈馬急速奔馳之際,已然搭弓上弦。

  “嗖……嗖……嗖……”

  連珠箭法,接連三箭如流星趕月般向方向鳴的馬隊飛去。

  這三箭之中,僅有一箭是射向那身著龍袍之人,其餘二箭卻是射向方向鳴。

  高坡之上的程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拳頭不自由主地握緊,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方向鳴的一舉一動。

  好一個方向鳴,只見他手中長槍一挑,先將射向自己的第一箭挑飛至半空之中,隨後回馬一槍,槍尖重重地點在飛向身著龍袍之人的那隻利箭之上,頓時將其擊裂。

  然而此時他力道已衰,這第三隻箭已經無力抵擋,眼看就要傷於箭下。

  豁然,另一隻快如閃電的長槍從方向鳴身後刺到,槍尖點箭尖,強大的衝擊力將那隻鵰翎箭整整齊齊地一分為二。

  一名英俊的漢人將領神目如電望向括拔鷹,眼中的不屈之志凝若實質。

  “好槍法……”

  括拔鷹高聲贊道:“閣下何人?”

  “蒼狼軍團李冠英……無恥偷襲小賊,可敢與我一戰。”李冠英大聲喝道。

  括拔鷹啞然失笑,說道:“好一個李家鎖喉槍,領教了……若是李將軍今日能夠留下命來,括拔鷹絕對奉陪就是。”

  說罷,不再搭理,在大笑聲中,策馬奔回。

  在急速奔馳的烈馬之上,方向鳴和李冠英互視一眼,皆是心有餘悸。

  匈奴人騎射之術甲冠天下,這個括拔鷹更是名不虛傳。

  此時,一聲長嘯從城中徐徐傳來,由低至高,漸入雲霄,經久不息。

  無論是匈奴人中的一代高手括拔鷹,阿瓦旱,仰或是方向鳴,李冠英都是同時色變。

  此乃何人,竟有如此修為。

  隨後,利智與許海風的聲音相繼響起,眾人面上的神色或喜或憂,直至他們約定戰期,方才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只是心中若有所失。

  其中又以括拔鷹和方向鳴二人更是感慨萬千,他們都是一代天驕,如果沒有這二人,他們就是自己民族中這一代的第一人。

  然而,就是這二位已經踏足宗師領域的年輕強者,像是一座巍峨陡峭的高峰聳立在他們的面前,令他們生出高不可攀之感。

  宗師,這是一個何等激動人心的名詞啊。

  三十餘年之前,方令天弱冠之年,繼承方家家主之位。三兄弟齊心斷金,在北方戰場上大放異彩,紅色海洋重振雄偉,被譽為四大家族當代第一人。

  同樣在三十餘年之前,匈奴哈密刺異軍突起,以一介平民身份協助新王冒頓平息三大部落聯合反叛,他推行新政,十年之中,沉痾宿疾一掃而空。匈奴國力之強,已至巔峰,從而以平民之身出任國師之尊,打破了數百年來從未有之的先例。

  然而,以他們的豐功偉績,仍舊無法代表他們那一代。

  因為,在他們的上面還有二人,二個橫空出世,被譽為絕代雙驕的英雄人物。

  黎彥波。

  托何蒂。

  這二位宗師的激情碰撞,所綻出的艷麗光芒足以掩蓋世間萬物。

  黎彥波,年少之時,仗劍天涯,快意恩仇。遊歷北疆,結識方家兄弟,從此踏上了一條與托何蒂針鋒相對,旗鼓相當的道路。在北國男兒的心中,他就是戰神的化身,一個永遠不敗的神話。

  托何蒂,正因為有了這位大草原上唯一的宗師級人物,匈奴人的鐵騎才能在草原上縱橫無敵,他就是匈奴的守護神,是草原上大好男兒們的精神支柱。

  在他們那一代,這二個人才是各自民族,各自國家的代名詞。

  如今,又有二顆新星冉冉升起,他們散髮出無比耀眼的光輝,正在繼承並延續老一代人那充滿激情的對話。

  “如果沒有利智……”括拔鷹雙目陰沉,

  “如果沒有二弟……”方向鳴雙目迷離,

  “那我就是這一代的翹楚了……”

  他們心中不約而同地如是想到。

  他們的身軀同時一震,這個危險之極的念頭剛剛萌芽,尚未破土而出,就被他們理智地扼殺在搖籃之中。

  此時,此刻,民族需要他們,國家需要他們,他們不容有失。

  城中奔出一人,速度極快,雙足點地,立時滑出數丈。他的行動立即引起了匈奴人的矚目,數名騎兵策馬圍堵,要將其斬於馬前。

  不料此人豁然加速,竟然快過了疾馳中的奔馬,來到了土坡之下。

  “括拔將軍,這是鄙人家叔,請讓人放行。”程明眼睛一撇,立即認出此人正是程家禮,連忙呼喚道。

  括拔鷹默默點頭,伸手一揮,周圍已然搭弓上弦的士卒放下了弓箭,只是依舊保持了極高的戒備狀態。

  程家禮望了一眼面色陰沉的括拔鷹,口嘴微動,竟是以傳音入密之術對程明說話。

  程明雙目一亮,臉上充滿了激動狂喜之色,大笑三聲,轉頭對括拔鷹說道:“將軍,大王子已然願意歸附我等,有他在手,劉政啟不要也罷。”

  括拔鷹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程明臉色一紅,終於咬牙道:“若是括拔將軍能將他等盡數斬殺,那麼在下可以保證,二月之後,北方大營中再無黃龍軍團和蒼狼軍團中的一名士卒。”

  括拔鷹凝望他半響,終於道:“好,我信你。”

  他轉頭,漠然地看了眼處於重重包圍中的方向鳴,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之色,冷冷地吩咐道:“殺……”

  第一百八十二章快馬-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許海風等人一路疾馳,很快來到城西客棧。

  雖然哲別的輕功確實不怎麼樣,但是有李明堂這個大高手在,又怎會輪到他自己走路。

  至於猴孩,他的速度著實太快,幾個起落間早就到達客棧翹首以待了。

  “起來,列隊。”

  許海風人未到,聲先到。

  客棧二樓的數十扇窗戶幾乎同時打開,數十位彪形大漢魚躍而出,他們踏著穩重的步伐在街面上排好了隊列。

  在凜冽的寒風之中,他們昂首挺胸,挺立如松,目不斜視。

  他們的表現引起了街面上的一陣騷動,此時已是兵荒馬亂,眾人自顧不暇,突然看見如此鐵兵,無不為之側目。

  許海風滿意地看著自己的部下,正是有著他們這些悍不畏死的鐵血戰士,他才有自信能夠在這場席捲整個大陸的戰爭中取得最後的勝利。

  “牽馬,我們去西門。”許海風隨口吩咐道,身形一動,已然消失在原地。

  “二爺……請留步。”

  一道聲竭力撕的大叫從人群中響起。

  許海風的心底升起了一絲不祥之兆,他收住了前進的腳步,一個後躍,便已來到人群之中。

  他的身子滑若游魚,街上的眾百姓尚未覺察,他就已經穿過人群中的數處縫隙,來到了那個發話之人的面前。

  只是一瞥,許海風便已認出,此人正是大哥方向鳴身邊所攜帶的二十名親衛之一。

  “什麼事?”許海風淡然問道,雖然他心中頗為擔憂,但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那人張嘴欲言,卻又看了看四周,額頭之上隱現汗珠,顯然是心急如焚,但顧忌此處人多口雜,不敢直言。

  許海風眼中寒光隱現,拉著他的手,也不顧驚世駭俗,施展輕功,騰空而去,只餘下身後一片驚呼喊叫,咒罵不絕。

  帶著他來到客棧二樓,際此時分,客棧之中早就人去樓空,也唯有他的黑旗軍才會安安靜靜地呆在原地。

  “何事?快說。”許海風放他下來,急促地問道。

  他心中似乎有一個預感,若不快些詢問,自己勢必遺憾終身。

  那個漢子低聲說道:“大爺此時已然率領眾兄弟,帶著假太子,出城做誘餌去了。”

  曉是許海風這個新晉宗師,亦是被這句話嚇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他眼中精光一閃,使人不敢逼視:“怎麼回事?”

  那個漢子也不遲疑,將方向鳴固執不走,以及李冠英到來,及至最後方向鳴率眾離去之事一一道來。他口齒伶俐之極,說話卻又簡練明了,無怪乎方向鳴會特意將他留下。

  “大爺吩咐小的找到您,帶給您一句話。”

  “你說。”

  “大爺說‘大哥失信了,請他原諒’。”

  說罷,這個漢子後退一步,向許海風行了一禮,轉身就走。

  然而,他才上前一步,就發覺眼前一花,許海風的身形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到哪裡去?”許海風詢問道。

  “話已帶到,小的這就去追隨大爺。”那漢子揚眉,暴喝道:“請二爺讓路。”

  許海風略一點頭,說道:“好,那你就隨我去吧。”

  他伸手一抓,將那漢子抓在手上。驟然騰空而起,身在半空,一聲呼哨。馬廄中一陣響動,一匹渾身烏黑髮亮的駿馬掙脫了束絆,閃電般地奔到了大街之上,高高躍起。

  許海風落下的身體恰到好處地坐在了馬背之上,他揚手一拋,將那個漢子拋向林長空,口中叫道:“保他性命,速出西門增援,猴孩跟上。”

  胯下烏雲仿佛與他心靈相通,不待吩咐,撒開四蹄,飛一般地遠揚而去,一道黑影若有若無地追隨其後,霎那間不見蹤影。

  匈奴人的主陣之中傳來一陣號角,方向鳴臉色一變,大聲喝道:“大家跟上了。”

  聽到了號角之聲,負責指揮的萬人長松了一口氣。

  雖然他的臉上蓄了一層薄薄地鬍鬚,但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都能猜出他的年紀並不會太大。

  此刻,他對面前的這隻漢人隊伍已是恨之入骨,他們的人數並不多,但滑溜異常。自己每次的精心調動,都無法將他們徹底圍困住。

  他的臉色微紅,只是倔強的性格讓他無法放棄。此刻,聽到號角之聲,他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是絕殺的號角聲,一聽到這個信號,所有的匈奴人都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殺……”萬人長從牙縫裡狠狠地迸出這一個縈繞心頭已久的字眼。

  後方的匈奴人開始張弓搭箭,只待前方的匈奴馬隊跑開,就可以給予那些四處逃竄的漢人以致命一擊。

  突然,那個萬人長放鬆了的神情再度凝重起來。

  方向鳴幾乎同時也改變了戰術,不再是四處尋暇躲避,而是在一隻部隊的後面尾隨而行。他巧妙地與那隻部隊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既不過份逼近,也不刻意遠離,但這個距離卻偏偏讓後排的弓箭手生出了一種極為難受的感覺。

  他們的眼睛中透露出遲疑不定的神色,這個距離,他們的箭固然能夠射到漢人身上,但同樣也會落到自己兄弟們的頭上,他們持弓的手滲出了些許的冷汗,弓上的箭卻始終射不出去。

  那個萬人長的臉色再度漲紅,他的眼睛幾欲噴出火來,一隻手掌牢牢地按在腰間馬刀之上,就要不顧一切,親自下去給那些卑鄙無恥的漢人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突然,一隻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他惱怒地轉過頭去,正要呵斥,但當他看清了身後之人,滿面的憤怒立即轉變為難以啟齒的羞愧。

  “坎吉,第一次上戰場,指揮上萬大軍,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括拔鷹按在他肩膀上的大手重重的壓了壓。

  坎吉愕然抬首,卻看見括拔鷹滿面真摯的笑容,他喃喃的道:“鷹哥,您不怪我麼?”

  括拔鷹啞然失笑,勸勉道:“當然不會,要知道你的對手可是方向鳴啊,那個連我也不敢言之必勝的方家翹楚。”

  坎吉的眼中掠過一絲感激之色,低下頭去,輕聲道:“謝謝鷹哥了。”

  括拔鷹瀟灑一笑,回過頭來,露出了一絲冷笑:“如果他所率領的是二萬紅色海洋,那麼我確實不敢言之必勝,但現在麼……哼,就憑這百來人就想逃得出去,豈不是太過於目中無人了。”

  方向鳴望著前方如同凶神惡煞般衝來的匈奴人,心中暗嘆了一口氣。

  括拔鷹終於還是親自接手了指揮權。

  適才負責指揮的明顯是一個初臨戰陣的雛兒,是以才讓他在數十倍的敵軍圍堵中一次一次地破陣而出。

  雖然不知道,為何括拔鷹竟然允許這樣的一個人負責指揮上萬大軍,這等如同兒戲的事情實在不符合他的個性。

  但是,在方向鳴的心底,卻是十分慶幸,如果不是如此,他又豈能堅持那麼久的時間。

  只是現在,好運已經到頭了,匈奴人終於出動了他們最為精銳的部隊,接下來就是生死之戰,再無僥倖可言。

  拖了那麼長的時間,不知道殿下是否已然如願脫身。

  他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雜念摒棄於腦後,挺槍於胸,大聲喝道:“吃我一槍。”

  阿瓦旱嘴角上翹,獰笑不已,手中玄月板斧當頭劈下,要將他這一槍劈為二段。

  方向鳴目光一凝,氣貫雙臂,槍尖上挑。

  “叮……”

  金鐵交擊之聲清澈響亮,不絕於耳。

  他們二人的身子同時微微一側,旋又坐好,在疾馳中的奔馬之上顯得穩如泰山。

  阿瓦旱的雙臂微微顫抖,一抹細微的鮮紅從他的虎頭滲了出來。

  一股精湛的內力涌入已然麻木不堪的雙臂,方向鳴鬆開的雙手重新凝聚起緊握的力量。

  二人的戰馬一觸即分,瞬間便已錯開。

  阿瓦旱一拉馬韁,胯下駿馬人立而起,他策馬回奔,高呼:“兒郎們,跟老子殺……”

  方向鳴手中銀槍閃動,閃電般的將一名匈奴人挑落馬下,厲聲喝道:“兄弟們,保護殿下,隨我殺出去。”

  百餘名漢子高聲應諾,揮舞兵刃,奮不顧身地朝面前那源源不斷涌來的匈奴鐵騎衝去。

  西門之內,齊傑泰手持鋼刀,望著那些拖家帶口,狼狽逃竄的大漢百姓,心中一股洶洶怒火沖天而起。

  匈奴人,都是這些該死的匈奴人。

  “大哥,你看……”

  他的副手突然高聲叫道。

  齊傑泰抬眼望去,只見城中濃煙翻滾,火光漸起。

  “是——皇宮。”他咬緊牙關,怒目張望。

  正是皇宮大火,難道……難道皇宮已然……

  他的心裡已經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豁然,眼前一花,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邊穿過,隨後馬蹄之聲入耳,一陣勁風拂面。

  他駭然回頭,只見西門之內人仰馬翻,數人跌倒在地,雪雪呼痛。

  他轉頭望向自己的副手,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極度的震驚和不信。

  “這是什麼?”

  “好像……好像是一匹馬?”他的副手不確定地回答道。

  “一匹馬?”

  第一百八十三章勇和忍-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身邊的戰友盡數倒下,僅余他一人獨守雄關。

  體內真氣幾已枯竭。

  縱然是天魔解體大法也無法再度催發一絲真氣了。

  李博湖已是窮途末路,山窮水盡。

  他的體內已是殘破不堪,五臟六腑盡皆移位,全身上下,血跡斑斑,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著極大的苦痛。

  然而,此時他卻笑了。

  他笑得開心而爽朗。

  他手中的丈二長槍從地上彈起,一槍接一槍地穿透了敵人的咽喉,他的手上僅有微弱的力氣,能夠做到這一步所倚靠的並非是他本身的力量,而是借用了每一次與敵人的兵器,與敵人的身體接觸而產生的那一點彈力。

  就憑那一瞬間的交集,就憑那一絲的微弱之力,他就做到了一擊必殺。

  他的心靈不斷升華,他的意識不斷擴張,在這一丈二尺之地,就是他的地盤,他的精神已然與此地合而為一。

  所謂天人合一,不過如是之。

  在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之時,他終於領悟了精神之道,打開了那扇通往無限可能的神秘大門。

  他的一隻腳已然邁了進去,他的眼前豁然開朗。

  在他的地盤中,所有人的一舉一動盡皆在他掌控之中。在這裡,他就是神,他就是能夠主宰一切,無所不能的神靈。

  只是……

  太遲了……

  買買提大步來到哈密刺的身前,單膝著地跪倒。

  “怎麼樣?北勝門取下了麼?”哈密刺掃了他一眼,問道。

  “尚未拿下。”買買提垂下腦袋,低聲道,他的聲音中包含著極度的羞愧。

  “二個時辰,已經二個時辰了,你們……你們都在幹什麼?”哈密刺的聲音驟然拔高,盯著買買提的雙眼中充滿了無窮的怒火。

  買買提抬起頭來,這個錚錚鐵骨的熱血漢子,他的二眼之中竟然有了一絲水霧,他哽咽道:“國師,我們……我們已經有上千的兄弟倒在了北勝門……”

  說到這裡,他已是泣不成聲。

  哈密刺眼中悲痛之色一閃而過,他踏步上前,一腳踹向買買提,將他偌大的身體踢了一個跟頭。

  “我不管傷亡多少人,我要的是北勝門,我只要北勝門。”他厲聲喝道。

  買買提張大了眼睛,分辨道:“國師,那個漢將武功高強,兒郎們死傷無數……”

  “呸……”哈密刺打斷了他的話,冷笑道:“我一直以為草原上的男兒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英勇的漢子,不料今日卻會畏懼於孱弱的漢人。你……”

  他指著買買提,大聲道:“你不配做草原上的英雄,你……是個孬種。”

  買買提高大的身軀豁然騰起,他盯著哈密刺的雙目中充滿了足以燃盡一切的洶洶怒火。

  哈密刺面露不屑之色,冷眼相對。

  買買提不再分辨,轉身大步而出。

  待買買提高大健壯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哈密刺緊繃的臉龐松懈下來,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腳步沉重地回到座椅上,眼中同樣地浮現起一層水霧,這一刻,他竟顯得如此疲憊。

  “老師……”

  一個年輕瘦小的少年來到他身邊,輕輕地在他的背上捶打。

  “哈羯,你是否覺得老師太過於嚴厲了?”哈密刺的目光在自己唯一的弟子臉上飄過,頓時看出了他的一絲不滿,詢問道。

  哈羯的手極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他抬起了頭,勇敢的迎上了自己老師那凜厲的目光:“老師,其實我們可以很輕易地取得北勝門的。”

  “哦……”哈密刺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輕聲問道:“真的麼?”

  “是……”哈羯的臉色瞬間漲紅,他急促地道:“只要調回攻城部隊,派出一隊弓箭手,三輪箭雨之後,北勝門外保證沒有一個活人。或者……或者,通向皇宮的路有很多,弟子就不信每一道門之前都有一個李博湖。何況,東邊的大門不是已經攻下了麼?”

  哈密刺的目光逐漸柔和下來,他輕嘆道:“哈羯,你並未親臨現場,就能看出這一點,也不枉我的一番教導。只是,你可曾想過,如果我這麼做了,豈不是要告訴世人,他李博湖勇猛無敵,我匈奴無人能擋麼?”

  哈羯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之色:“老師,您不是常教導我,二軍對戰無所不用其極麼?又為何突然變得如此迂腐了?”

  哈密刺伸手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問道:“哈羯,我們匈奴一脈能在大草原上力壓各族,統領群雄,更與漢人對戰數百年,你知道憑的是什麼?”

  “憑的是勇氣和隱忍。”哈羯挺直了胸膛,大聲說道。

  “不錯,我們能夠屹立數百年不倒,所憑仗的正是悍不畏死的勇氣,以及堅韌不拔的隱忍。”哈密刺的語氣逐漸拔高,他激動地說道:“草原之上,生存條件艱苦,民族眾多,然而肥沃的草地畢竟有限,為了搶奪一塊足以安生立命的地方,其代價往往就是一個部落的消逝。能夠在這個地方稱雄稱霸的,才是真正的男兒漢。”

  他深吸了一口氣,雙眼之中盡是一片狠辣之色,高聲道:“我們匈奴人能夠稱霸於此,其中並無半分僥倖。誰都知道,天下間,擁有無敵英武的勇士正是我們匈奴的好男兒。如今,李博湖已然鎮守此地近二個時辰,他的勇武之名已然銘刻在所有匈奴人的心中,這……絕對不可。我寧願再倒下一千人,也要將他光明正大的當場擊倒。”

  “老師……”哈羯驚呼一聲,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天下間沒有人能比匈奴人更狠,更凶,更強。唯有匈奴人才是天下第一英勇無敵的種族。”哈密刺轉而望向皇宮,響亮的聲音迴盪在屋中:“你要記住,勇和忍才是我們匈奴一族的立國之本,只要不丟棄了這二個字,我們匈奴一族就將永世長存。”

  哈羯滿面通紅,高聲應道:“是,老師。”

  哈密刺凝望著北勝門的方向,久久不發一言。

  然而哈羯卻不曾知道,他老師的心中正在無言的懊悔,若是能夠在接戰之初,便動用弓箭手,那麼也就不必讓這許多英勇的漢子白白送死了。

  “哈羯,傳令,請利智宗師前往北勝門。”

  “老師,您……”

  “若是買買提戰死,那麼就請利智宗師親自出手,請他務必要以雷霆千鈞之勢,一擊必殺。”

  北勝門外。

  買買提大步而至,他雙手抓住自己上衣領口,用力一撕,頓時裂為二片,露出了一身波浪般起伏的古銅色虯結肌肉。

  他氣沉丹田,渾身骨骼咯咯爆響,一股嗜血的暴戾殺氣沖天而起。

  買買提虎目一瞪,高聲喝道:“都給老子滾開。”

  旁邊的匈奴軍士潮水般的退了下來,雖然他們剛勇過人,無人願做逃兵,但是面對一個如同死神一般的男人,他們的心中畢竟還是有幾分膽怯的。

  買買提也不搭話,揮動著手中百煉鋼刀,衝上前去,就是一刀劈下。

  已經將近油乾燈盡的李博湖感到了一股慘烈凶厲的殺氣從刀中無窮無盡地散髮出來,頓時明白眼前之人已然存了必死之心。

  他這一刀已是凝聚了全身之力,刀去而無返。

  雖然他本身已是空門大開,只要輕輕一槍,必能取其性命。然而,他如此奮不顧身,那拼命一擊又豈能等閒視之。

  李博湖輕嘆一口氣,他的槍平舉刺出,在買買提的刀鋒上一點,借力橫於半空之中。

  買買提怒不可遏,他勉強收住了前衝的腳步,因為一桿長槍已然擺在了他的面前。槍長一丈二尺,槍尖所指,正是他的咽喉所在,只要他再前進半步,那隻閃爍著刺目光芒的槍尖就會穿喉而過。

  他並不懼於死亡,只是若白白送死,卻非勇士所為。

  買買提大吼一聲,一刀重重地向槍身斬去。

  李博湖的雙目已是逐漸模糊,他已經看不清面前的景物,只余白濛濛的一片,他知道,他的生命即將結束,自己已然支持不住了。

  然而,他的靈覺卻依舊活潑非常,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面前那名的漢子的一舉一動,甚至連他的體內真氣走向都了如指掌。

  他的嘴角撇現出一縷不屑的笑容,長槍凝立不動,待刀槍相交之時,他的長槍像是突然擁有了靈性,飛到半空之中,重又劃了一個半圓,再度回到原地。

  買買提渾身上下已然被汗水浸透,他一刀快似一刀,若是稍慢分毫,那桿長槍勢必就此刺穿他的咽喉。

  就在這短短的一刻鐘,他已施展出了有史以來最快,最狠的刀法,只是人力有時而窮,他的速度已然超越本身極限,再也無法快上哪怕是那麼一線了。

  李博湖豁然發力,長槍脫手而出,如離弦之箭,如游龍飛舞,筆直地向買買提飛刺而去。

  買買提刀勢已盡,躲避不及,自付必死。

  突然一隻大手伸出,將飛舞的丈二長槍牢牢地握在手中。

  一個偉岸的背影出現在買買提的面前。

  他的目光深邃明亮,凝視著猶自挺立不倒的李博湖,以及他身後的那面蒼狼大旗和騰起的漫天火光。

  良久,他長嘆一口氣,拋下手中銀槍,就此遠遁而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我無悔-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苦戰,方向鳴已然陷入有生以來最為艱辛困苦的一戰。

  無可否認,匈奴人的馬術始終要比方家的子弟兵高出一籌,一旦他們有了一個優秀的指揮官,那麼他們的作戰能力與先前相比頓時判若二軍。

  “呼……”

  伴隨著一道凌厲的刀鋒裂空之聲,阿瓦旱再度糾纏上來。

  方向鳴的槍尖閃電般刺出,二人的兵刃已是不知道第幾次在半空中相遇了。

  一聲脆響過後,阿瓦旱大呼一聲:“好漢子,過癮啊……”

  突然,另一桿長槍從方向鳴的身後悄然無息地刺出,目標正是他的咽喉要害之處。

  阿瓦旱大驚失色,他對敵經驗豐富無比,就在馬背之上順勢後仰,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這陰狠毒辣的鎖喉一槍。

  戰馬疾馳而過,阿瓦旱猶是心有餘悸。

  方向鳴和李冠英同時在心中大叫可惜。

  他們知道今日定然無法倖免,那麼唯一的目的就在於多拖延一點時間,除此之外,盡可能地多殺幾名匈奴韃子。

  殺一人夠本,殺二人賺一個。

  特別是遇到如阿瓦旱這等勇猛無雙的悍將,要是能夠將其斬於馬下,對於匈奴人的氣勢將是一個嚴重的打擊。

  他們二人在馬上一個眼神,立即明白了對方的意圖。方才的那連環一擊實在是蓄謀已久,若是阿瓦旱武功反應稍慢半拍,此刻早已是命喪黃泉了。

  然而這樣的機會也僅有一次,想不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又是一隊驍騎迎面衝來,方向鳴打起精神,叫道:“狗雜碎們又來了,兄弟們放手殺啊。”

  “是,將軍。”數十人齊聲喝道。

  方向鳴手中銀槍微微一顫,只聽聲音,他便知道此時能夠跟在他身後的人已然不足五十。經過那麼多次慘烈的衝殺,他的部隊已經減員八成了。

  一股強烈的怒火和不甘從心底涌起,他手中銀槍幻出千朵追命奪魄,色彩絢麗的槍花朝面前的匈奴人散去。至此,他再無保留。

  與他的大面積攻擊不同,李冠英緊隨他的側翼,手中長槍僅有二個動作,刺出,收回,周而復始,循環不息。

  李家鎖喉槍在他的手上表現的出神入化,每一槍刺出,總能帶起一縷血箭,勾取一條魂魄。

  他們二人配合默契,如下山猛虎,勢不可擋,在他們的帶領下,眾人奮力拼殺,終於衝開一條血路。

  高坡之上,坎吉虎目圓睜,直看得血脈芬漲,他豁然拔出腰間馬刀,策馬向前奔去,高聲叫道:“鷹哥,我去。”

  然而他的意願並未實現,一隻大手已經牢牢地拉住了他的馬韁,任憑馬兒如何掙扎扭動,那隻大手始終是分毫不動。

  坎吉無奈地看著這隻大手的主人,如果是其他人,哪怕是他親生兄長在此,他也會用手中的馬刀斬斷韁繩,再度衝下去。

  但是,在匈奴這一輩中,他最為佩服的僅有二人,利智和括拔鷹。

  這二個人正是匈奴年輕一代中所有人的偶像,對於這些熱血少年們來說,他們的話往往比自己的長輩還要管用的多。

  因為他們是英雄,而匈奴人最為敬佩的正是這樣的英雄。

  “鷹哥,您為何不讓我去。”坎吉委屈的問道。

  括拔鷹看了他一眼,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中充滿了和善的笑意:“你太小了。”

  “我已經一十六歲了,已經成年了。”坎吉挺起了胸膛,那並不健壯的身軀卻自有一股壯志凌雲的沖天豪氣。

  “是,你是成年了。但方向鳴卻是正值壯年啊。”

  見到坎吉猶自一臉的忿忿不平,他笑道:“坎吉,就連我與他單打獨鬥,也不敢說能穩操勝券,難道你還能比我更厲害麼?”

  坎吉的臉兒一紅,喃喃的道:“鷹哥,我又怎麼能與您相比?”

  “如果明知不敵,還要憑一時的血氣之勇,枉自送死。那麼就不叫英武,而叫魯莽了。”括拔鷹嘆了口氣,道:“你是單于最小的兒子,但單于卻在你身上寄予了厚望。你可不要辜負單于的期望啊。”

  “是,鷹哥。”坎吉低下頭,也不知道是否聽了進去。

  “唉,若是再過十年,為兄定不攔你。”

  坎吉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服之色,他這麼說豈不是擺明了自己在十年之內無法追得上方向鳴。對於他這種心高氣傲的人來說,再也沒有比被人小覷更加難以忍受的事情了。

  括拔鷹安撫了這個自出生以後便一帆風順的天之驕子,他的目光再度回到戰場之上,嘴脣輕輕張動,以一種低微至無人聽聞的聲音自言自語:“方向鳴啊,沒能與你公平一戰,也許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憾事。”

  又是一對騎兵包抄而至,方向鳴凝神持槍,一馬當先,殺入敵陣。

  背後的李冠英狠狠地罵了一句:“殺不盡的匈奴狗。”

  他緊緊地跟隨在方向鳴的背後,為他擋住了所有來自側翼的攻擊。

  方向鳴就像是一把銳利的尖刀,撕破了匈奴人的馬陣,再度衝了出去。

  只是,他抬頭一看,頓時面色大變。

  在他的面前百米開外,有二隊千人騎,人人坐於馬上,輓弓搭箭,不用問,他們的目標就是自己這隊人馬。

  仿佛經過了千百遍的演戲,匈奴人的馬隊順勢向二邊疾馳而去,僅留下空地之上孤零零的二十餘騎。

  經過了二次衝殺,人數再度銳減。

  方向鳴至今仍然想不通,為何匈奴人會一改初衷,不再顧忌劉政啟的性命。莫非他們已然知道這個是假的太子殿下了麼?但此時,已容不得他再行思量。

  他銀牙一咬,高叫道:“向前衝……”

  他知道此時唯一的生路就是快速通過這段百米的距離,無論是後退還是側行,都只有死路一條,他是別無選擇。

  他身後眾人,除了假扮太子的侍從之外,盡皆帶傷,但他們毫無懼色,一聲令下,人人爭先。

  “放箭……”

  一聲高喝,一個千人隊的弓手齊齊鬆開了他們手中早已拉滿了的弓弦。

  一陣箭雨鋪天蓋地地向他們飛來。

  方向鳴手中的銀槍舞得如同滾動中的車輪,將全身上下守護的水泄不通。

  突然,背後一聲慘叫,他心頭一顫,這聲音如此熟悉,他悲嘯一聲:“佑綾……”

  回頭一看,方佑綾騰空而起,以自己的身體為盾牌,擋在了那名假扮太子殿下的侍從之前。他的身上插滿了箭矢,慘不忍睹。

  “我無悔……”

  他的耳中仿佛響起了在出城之際,方佑綾所說的那句話,那張年輕的,充滿了蓬勃朝氣的大眼睛永遠的瞌了起來。

  “我無悔……”

  方向鳴熱淚盈眶,他拍馬前進,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給自己的弟弟報仇雪恨。

  “放箭……”

  第二組千人隊射出了他們手中的利箭。

  方向鳴大吼一聲,全身功力運至極致,一桿長槍仿佛突然擁有了生命,變得活龍活現。硬生生地將所有弓箭拒之門外。

  然而,一聲異響傳來,一隻特製的鵰翎箭從方向鳴的身側穿過。此箭速度之快,角度之刁,時機把握之準,皆為上品。

  方向鳴眼睜睜地看著這一箭穿過了自己的槍影,向身後飛去。想要封堵,卻是力不從心。

  “哼……”

  裝扮劉政啟的漢子重重地哼了一聲,被這一箭穿胸而過,再也拿不牢韁繩,坐不穩馬匹,重重地跌倒在地。

  方向鳴嗔目切齒,然而此時又是一片箭雨當頭而下,他奮力抵擋。只是顧得了人顧不得馬,胯下北疆良駒一聲悲鳴,倒地而亡,在它的脖頸之上,插了一隻幾乎沒頸的鵰翎箭,可見發箭之人,力大無比。

  方向鳴一躍而起,至此,身邊僅余李冠英一人,其餘人等盡數戰死。

  面對上千名匈奴弓手,又失去了賴以為生的馬匹,他們二人知道今番必死無疑。

  此時,他們心中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已然脫險。

  阿瓦旱放下了手上的五石弓,剛才的那二箭正是他的傑作,而此時這二人已是甕中之鱉,再無可能脫身,他自然不屑於落井下石了。

  又是二輪箭雨過後。

  方向鳴已是身中三箭,而李冠英則半跪於地,全仗方向鳴全力守護,方才倖免於難,只是,他們躲得過這一次,還能躲得過下一次麼?

  弓箭手們再度拉開了他們手上代表著死神的強弓。

  他們二人相視而笑,盡忠全義,縱死——又有何妨。

  黃蜂般蜂擁而至的箭雨發出刺耳的尖嘯,方向鳴提起銀槍,忍受著傷口上火辣辣的疼痛,重新揮舞起來。

  只是,他知道,自己已無法躲過這一輪的箭雨了。

  然而,他的眼前突然一暗。

  一朵烏雲飄過,像是大海深處的無盡漩渦,將所有的箭矢全部吸入,絞成粉碎。

  方向鳴抬眼望去,雙目中是無比的驚喜和激動。

  馬上騎士轉頭一笑,仿若朝陽初升般的燦爛而耀眼。

  “大哥,小弟應約而來。”
sici 發表於 2008-3-25 12:43
  第一百八十五章黑旗軍-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西門,城門大開,無數的百姓倒涌而回。匈奴人在屠殺了一批出逃的百姓之後,乾脆逼近城門,想要就此斷絕源頭。

  城外的百姓畏懼匈奴人的凶惡,拼命地退回來,裡面的百姓又想要走出去,擠在一起,混亂不堪。

  人皆有私心,在生死存亡之際,他們自相踐踏,死傷無數,齊傑泰等官兵看得心急如焚,卻是無可奈何。

  “大哥,京師是守不住了,我們不能呆在這裡無所作為啊。”一個百人長在齊傑泰的耳邊大聲吼道。

  齊傑泰看著城內火光滾滾,又聽見城外百姓不斷傳來慘叫之聲,心中猶豫不決,不知道此時應該做何取捨。

  按照他的本意,救援皇宮比任何事都要重要。但是眼前凄慘的場景又讓他如何能夠置之不理。

  他狠狠地一跺腳,終於在心中有了決斷,道:“兄弟們,隨我出城殺匈奴人。”

  由於天色昏暗,城墻之外,人馬混淆,大漢官兵顧忌傷及百姓,兼且匈奴人並無攻城之意,是以他們雖然居高臨下,但卻不敢隨意放箭。

  豁然,一陣整齊激烈的馬蹄之聲由遠至近,齊傑泰久經戰陣,一聽這聲音就知道來者非同小可。

  他看著杜塞了城門的那群懵懂百姓,不由地面現驚容,大聲喝道:“大家快散開,有驚馬來了。”

  他的聲音極大,眾百姓盡皆得聞,只是此時稠人廣眾,又如何能夠避得開。

  馬蹄之聲轉眼即至,這數十騎人人黑衣黑褲,在黑夜裡仿若鬼神再世。

  他們根本不理會城門口擁擠的人群,直衝上前。

  齊傑泰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就這樣筆直地從人群中衝了過去,無數百姓躲避不及,被他們無情地撞倒在地,血流滿面,慘不忍睹。

  然而,他們卻恍若未覺,依舊保持了極高的速度,轉瞬之間,便已出了西門。

  齊傑泰大步奔上城墻,藉著火光,他目力所及,正好看到這一驃人馬衝進了匈奴人的馬隊之中。

  當先一人手持一桿奇門兵刃月牙鏟,揮舞起來,勢不可擋,手下竟無一合之將。

  匈奴人首領正要下令攔截,突然腦袋向後重重一揚,頓時跌落馬下,當場身亡。

  齊傑泰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他脖子上透出了一隻箭矢,只是這一箭是何人所發,是何時中的,他卻毫無所覺。

  匈奴人瞬時大亂,二千人的隊伍被這數十人一衝而過。

  城墻之上的齊傑泰心中驚駭萬分,這些是什麼人,是敵是友,竟有如此威勢。

  他的眼前豁然一亮,一縷光芒從那天地一線之間徐徐射出。

  天,已然亮了。

  箭雨,鋪天蓋地。

  在如此密集之下的箭雨之中,尚有人能存否?

  宗師,何謂宗師,能人所不能者,是謂宗師也。

  許海風,這位新晉宗師完美地詮釋了這一個名詞所包含的強大實力。

  許海風脫下外套,也不見他用力,然而這件寬大的衣帛便開始轉動起來,仿佛一團濃密無間的黑霧,漫天的箭矢射到上面,頓時像是失去了前進的力道一般,朝著二邊自動滑落。

  他竟然以一人之力,攔下了所有的箭矢,外衣揮舞的範圍極大,將三人一馬全數籠罩進來。匈奴人弓箭雖利,卻是無法傷他分毫。

  “二弟,你不該來。”方向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地苦笑。

  許海風揮舞著手中的衣帛,顯得瀟灑自若,渾不在意。他轉頭佯怒道:“大哥,你想失信麼?小弟卻偏不從你所願,哈哈……”

  爽朗的笑聲傳入耳際,方向鳴只覺得鼻頭微微發酸,他的目光下移,卻看見烏雲肚腹之下竟有一人正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自己。

  方向鳴一驚,仔細看去,不由地啞然失笑,原來是猴孩輕若無骨地搭在烏雲之下,怪不得方才竟然沒有發覺。

  “猴孩,為他們裹傷。”許海風吩咐道。

  “是……”猴孩答應了一聲,身形一動,已經站在方向鳴的身旁,以他一品高手的目力,尚且未曾看得清楚,此人速度之快,確實天下無雙。

  方向鳴二人突覺傷口之處劇痛無比,隨後一陣清涼,似乎有什麼東西塗抹在傷口之上。

  他們低頭看去,只見身上的利箭已然拔出,而傷口之上一層薄薄的粘液堵住了其下的鮮血。他們訝然相望,好快的手法啊。

  高坡之上,括拔鷹臉色陰晴不定,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這最後關頭竟會殺出來這麼一個有資格力輓狂瀾的人物來。

  許海風竟然能夠晉級宗師之位,確實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對於黑旗軍能夠抵擋愷撒人入侵的信心又多了幾分。

  與黑旗軍的秘密協議,就算是在匈奴高層亦是一件極端機密的事情。然而,括拔鷹的身份自然允許他參與其中。

  如果許海風身亡於此,黑旗軍又豈能善罷甘休,愷撒人的數十萬大軍又由誰去抵擋。國師哈密刺的全盤計劃就將盡數付之東流。只是,若放他們就此離去,自己又如何向手下的一眾將士交代。

  括拔鷹深鎖著眉頭,心中後悔萬分,早知如此,便當親自出手,若能早一步將方向鳴擊斃,也就不會有此煩惱了。

  “鷹哥,您怎麼了?”坎吉看到括拔鷹始終猶豫不決,心中奇怪萬分,詢問道。

  括拔鷹如夢初醒,他看著戰場上威風凜凜的許海風,心中無端地升起一股嫉火。

  宗師,宗師又怎麼樣?如此年輕便已踏足宗師之境,日後必為匈奴心腹大患,既然有此難得機會,又怎能輕易錯過。

  縱然是愷撒人入侵中原,那也不過是三家爭雄的局面,我們匈奴人又何曾懼怕。

  想到這裡,他殺氣大盛,手中馬鞭輕揚,高呼道:“弓箭手,射……”

  許海風淡然一笑,雖然他無法看見括拔鷹的面容,但是卻可以感受到他的氣勢變化,從而推斷出他的心理轉變。

  一感覺到那股凌厲的殺氣,他就知道括拔鷹殺心已動,想要將自己留在此地。

  他與程玄風畢竟不同,後者歸根結底還是一個漢人,何況心中更有牽掛,是以縱然在最後關頭,還是留了一手。但他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匈奴人,他並不在乎中原的江山是否淪陷,他所在乎的只是最後的勝利,只要最後能夠霸占中原這片大好河山的是匈奴人那就足夠了。

  箭雨遮天蔽日般向他們幾人飛來,許海風手中的大褂舞動的愈發快捷,在強大的內力支持下,這件由普通衣料縫製的大褂堅若金剛,無堅可摧,任憑箭雨再強烈一倍,也是無法傷其分毫。

  宗師,這才是宗師級數武者的真正實力。

  只是,宗師再強,也僅是一個人。一個人再強,又豈能強得過千軍萬馬。

  若是在房舍林立,弄堂遍布的城市之中,只要宗師級高手隨意一躲,人數再多也將無可奈何。

  但,在一望無垠的平原之上,縱然是如黎彥波,托何蒂之流的老牌宗師級數高手,遇到裝備精良驍勇善戰的大隊匈奴騎兵,也唯有退避三舍的份兒。

  京師西側,地勢平坦,無遮無攔,正是騎兵縱橫的大好場地。

  許海風看似輕鬆寫意,其實已是竭盡所能,若非他躋身宗師,體內真氣循環不息,源源不絕,早就禁不起如此的消耗了。

  不過,如此全力施為,他又能堅持多久?

  方向鳴雖然尚未達到這等至高境界,但是卻知道這番道理。

  他掃了眼處於許海風保護網之中,不時晃動一下長尾巴,顯得悠然自得的烏雲,突然叫道:“二弟,烏雲速度天下第一,以你的身手,騎上它,當可輕易離開。帶上冠英,你們快走。”

  李冠英身中七箭,雖然不是要害之處,但流血過多,已是半昏迷狀態。然而,在朦朧間聽到此話,立時清醒過來,勉力叫道:“不可,大哥你們走,別管小弟。”

  許海風全身真氣狂涌,無盡的內息通過那塊脆弱的布帛散髮出來,他以自己的表現詮釋了宗師這二個字的真正含義。

  縱觀歷史,這樣的情景也是獨一無二的了。

  許海風當然知道,這樣下去的唯一後果就是力盡身亡。如果他憑著烏雲的速度,就算是帶著這二人,也未必就沒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只是,他心有不甘,括拔鷹欺人太甚。

  既然他要置己於死地,那麼不給他留一個天大的驚喜又怎麼能對得起自己呢。

  此時,天空驟然出現一縷光芒,紅彤彤的太陽終於開始徐徐升起。

  許海風側耳細聽,突然開心之極,回首笑道:“大哥,李兄,你們不必推讓,小弟早有安排,今日若不能將你們平安帶出此地,從此不再言武就是。”

  聽到他話中那充滿了自信的語氣,方向鳴二人不約而同的放下了心,雖然他們還看不出為何許海風竟能如此肯定,但他們就是毫無理由地選擇了相信。

  或許這就是宗師的魅力。

  騷亂從匈奴人的後方象瘟疫般蔓延開來,一隻數十人的黑衣騎兵,箭一般地貼著弓箭手部隊飛馳而至。

  他們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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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六章離京-第六部燕趙悲歌-蒼天霸血正常情況之下,由李明堂領銜的那數十人就算再厲害十倍,也無法對上萬人的匈奴大軍造成太大的影響。他雖然是位宗師級數的絕頂高手,但畢竟不是秦勇。

  然而,在這隻隊伍中,卻有著另一個足以改變整個戰局的關鍵人物。

  神箭手哲別。

  他藏匿在人群之中,不顯山,不露水,但隨著每一次的弓弦響動,都有一個匈奴將領翻身落馬,一命嗚呼。

  哲別本來就是匈奴人氏,對於他們的了解遠在所有人之上,只要一看服飾,神態,整隻隊伍的排列,就能推斷出這隻部隊的最高長官是誰。

  開天弓的射程達到了恐怖的千米距離,他的眼力更是高明無比,在隊伍中不斷高聲呼叫,負責指揮前進的方向。

  按照他的指點,再憑藉李明堂那達到宗師級別的武功,神阻殺神,佛阻殺佛,一路暢行無阻。

  哲別控制著隊伍並非沿著一條直線前進,而是率先衝向隊伍的指揮官。

  越是靠近主將,護衛自然越是眾多,匈奴人奮力抵擋,就算是李明堂一時半刻也難以靠近。

  只是,他更本就無需衝到匈奴將領的身邊。

  千米,只要達到千米距離,哲別招呼一聲,李明堂便扭轉馬頭衝向另一個方向。

  而此時匈奴人會驚恐的發現,他們的千人長已經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千人長之後,便是百人長,每一個敢於率領本隊士卒前來攔截的匈奴百人長都會成為他優先照顧的對象。

  他們一路行來,穿越了四個千人隊的本陣,就有四位身經百戰的千人長和二十餘位百人長永遠地躺在了京師城外。

  匈奴人是英勇的民族,但是再英勇的人,再英勇的士兵,除非他們能夠達到血酒戰士那般對於一切均能漠然置之的冷血地步。否則,當他們看到平日裡威風凜凜的長官一個個地莫明其妙地慘死之時,那種驚懼絕非筆墨所能形容。

  失去了指揮系統的匈奴人馬隊終於開始了不自由主的喧嘩和騷亂。

  城墻之上的齊傑泰看得清楚,連忙下令指揮眾百姓出城。

  人群再度一涌而出,由於少了匈奴人的圍剿,這一次逃出生天的人多不勝數。

  許海風哈哈大笑,手中加力,突地放手,那面張大至極限的外袍突然旋轉起來。許海風向前輕輕一送,頓時便如一面寬大的盾牌向前飛出。

  他反手拔出不破神劍,一腳踢去,將半昏迷的李冠英踢上馬背。他用力極為巧妙,李冠英高大的身軀就像是有人用手輕輕扶持一般,一點也未曾震動他的傷口。

  許海風雙足一頓,借力飛身上馬,口中叫道:“大哥,快來。”

  方向鳴知道此時局勢危機,尚未脫離險境,不敢遲疑,強忍傷口疼痛,亦是躍上馬背,緊緊地抱住了許海風。

  許海風右手舉起李冠英丟棄的長槍,左手則拿著不破神劍。他功力運轉,不破神劍那古樸無華的劍身之上驟然暴起一團光芒,一團璀璨奪目的光華。

  他微微一笑,能夠與開天弓相提並論的不破神劍又豈是那麼簡單,以前不顯鋒芒,那是因為持劍之人修為不足。如今他已破蛹而出,蛻變成蝶,唯有宗師級的高絕修為,才能發揮此劍真實威力。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個人的修為達到了宗師境界,只怕也是不屑於藉助兵刃之利了。

  他輕呼了一聲:“烏雲,靠你了,別讓我失望啊,走吧……”

  烏雲粗壯的馬頭高高昂起,四蹄散開,飛一般地竄了出去。

  至於猴孩,許海風從不擔心,如果以他的速度也會有生命之危,那麼除非每個匈奴人都是哲別再世了。

  烏雲的速度之快,堪稱獸類之中天下第一,瞬間便已遠去。

  許海風手中槍劍飛舞,遠則槍挑,近則劍刺,特別是左手不破,劍身之上熒光流轉,削鐵如泥,端得勢不可擋。

  李明堂等人速度加快,片刻之後,雙方匯聚一堂。

  許海風轉頭望向高坡之上的括拔鷹,傲然叫道:“括拔將軍不必遠送,許某這就去了。”

  二位宗師合力開路,那是何等威勢,虎入羊群,勢如破竹,直殺的血流成河,橫屍遍地。

  括拔鷹臉上紅白相間,說不出的懊惱悔恨,他下令全力攔截,卻突然發覺隊伍指揮不靈,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只要許海風等人經過之地,整隻隊伍立時變成了無頭蒼蠅般,毫無頭緒。

  眼看就要衝出敵陣,方向鳴突然想起一事,驚呼道:“屍體……”

  許海風眉頭一蹙,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在馬上回頭一看,只見身披王袍的那個士卒的屍身被幾名匈奴人揪起,正在朝括拔鷹馳去。

  他右手持槍向那處一指,口中高聲喚道:“猴孩,去將那個屍首搶回來。”

  一道黑影豁然消失,瞬間便已遠去。

  程明看著許海風的方向,心中說不出是何感受,既是心驚此人之勇,又是為他大挫匈奴人狂妄氣焰而自豪。

  他的目光轉向那幾名帶著屍身上來的匈奴人身上,只要劉政啟身死,許海風逃脫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眼看那幾名士卒已然來到數十步開外。

  突然,他的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出現在視線之中。

  程明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反應極快,大聲叫道:“有敵,小心。”

  那名提著屍身的匈奴人一怔,尚未理會他話中之意,就覺得手中一松。他駭然之下,低頭一看,手中空空如也,漢太子的屍身呢?

  括拔鷹臉色劇變,此人是何時上來的,他竟然一無所知,真是不可思議。不過他的反應比起程明來,還要快上三分。

  當程明開口叫喚之時,他已是從背上取下弓箭,瞄準射出。

  猴孩對於括拔鷹這快若閃電的一箭置之不理,他取得了屍首之後,抱了起來,轉身就走。

  括拔鷹心中一松,此人雖然怪異,但顯然臨敵經驗欠缺,只知道筆直前進,卻不知左右閃避,他轉身之時,自己的那一箭已然離他背心不足一尺,此人定然難逃一死。他心中尚且有些後悔,應該將他生擒活捉,拷問一下,他是如何穿過眾兵丁的封鎖網,悄然無聲地來到這裡。

  只是,在下一刻,他的一雙眼睛立時睜至最大,再也合不攏了。

  那恰似流星趕月的一箭距離猴孩僅有一尺,然而就是這一尺的距離,就已經是極限了。

  因為此時猴孩動了。他的身形開始筆直地向許海風跑去,那一箭追在他的身後,初時尚能保持這段距離。但是隨著猴孩越跑越快,這段距離就越拉越長,直至箭矢去勢已衰,力盡之後跌落在地。

  括拔鷹臉色鐵青的抬眼望去,猴孩早已不知所蹤。

  許海風高呼一聲,一槍刺出,將一名匈奴士兵挑下馬兒,前方再無敵蹤,竟是已然殺出敵陣。

  阿瓦旱大怒,一聲令下,率領本部兵馬銜尾而追。

  許海風回首一望,面露不屑之色,說道:“把箭矢全數交於哲別,你來斷後。”

  “是……”

  哲別應了一聲,耳中傳來許海風的叮囑之聲“不可戀戰。”

  他默默點頭,眼中平靜無波。

  許海風催馬前行,與李明堂等快速離開。

  阿瓦旱眼看許海風等人遠遁離去,但卻有一人勒馬而止,在遠處孤零零地立於大道之上。

  他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從背上取下五石弓,只待再前進二百米,就要發箭取此人性命。

  不料此時,他卻看見那人做了一個和他同樣的動作,唯一的不同則在於他僅是輓弓搭箭,而那人卻是射了出來。

  阿瓦旱大惑不解,正待嘲諷,突然心中一緊,多年來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經驗,讓他的心中有了一絲警兆,他的手直接拿起了馬上的圓盾,豎在馬前,同時身子深深地向後彎曲,就在馬背之上做了個鐵板橋。

  這些動作根本就不曾經過他的大腦,而是本能般地自然而然地做了出來。然而就在他剛剛完成這個動作的時候,就覺得手上一陣大力涌來,那面圓盾已然被一隻鵰翎箭從中對射而穿,箭尖堪堪地卡在他的鼻尖之上。

  冷汗瞬間從他的背心滲了出來,他抬頭相望,正好看見那人再度鬆開手中弓弦。

  他胯下駿馬悲鳴一聲,豁然跪倒,阿瓦旱大驚之下,向前直摔下去,好在他功夫高明,身在半空,腰板一挺,硬生生地向後翻了個跟頭,。

  他雙腳尚未落地,就聽見身後傳來陣陣慘叫之聲,扭頭一看,自己最精銳的部下一個個地摔倒在地,他們的身上都多了一個透明窟窿。

  阿瓦旱只消一眼,就認出此乃箭傷,只是箭在哪裡?

  他下意識地一個懶驢打滾,躲到已然身死的馬兒之後,此時方才聽到箭矢的破空之聲。

  抬眼張望,這才發覺此箭力道之大,匪夷所思,穿透了一個人的身軀之後,餘力猶自不衰,一箭之下,往往就是二條性命。

  他轉頭看去,那擋路之人,雙手不停,施展連珠箭法,速度之快,已非人力所及。

  百餘箭後,縱然以匈奴人之強橫,亦是膽戰心驚,不敢靠近。

  哲別冷笑一聲,收弓拍馬而去。

  數百人面面相覷,竟是無人再敢上前一步。

  許海風回首遙望京師之上的濃濃黑煙,心中百感交集,如此後果,自己亦是有份參與,那麼是否做對了呢?

  方向鳴眼中濕潤,想到了不肯離去的老父,長嘆一聲。

  許海風喃喃的咕嘟了一句。

  方向鳴未曾聽明,詢問道:“二弟,你說什麼?”

  許海風眼神逐漸堅定,緩緩地道:“小弟在說,無論如何,我已沒有退路了。”

  說罷,他掉轉馬頭,吆喝一聲,一路人馬就此絕塵而去。

  皇宮之中,哈密刺望著眼前漫天大火,他的臉色被撲面而來的熱浪熏得血紅一片,他輕輕地,堅定地自語道:“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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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七章落腳-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大漢北方,隨著匈奴人的入侵,使得人心惶惶,大量的民眾舉家而逃。官道之上,不時看到成群結隊的百姓們由北而向南逃。

  在他們的臉上帶著些離開故土的哀傷,帶著些對未來前途的茫然。

  搶劫的事情時有發生,身強力壯之輩在人群中狼奔豕突,愈發顯得蠻橫無忌。

  這是一個失去了道德約束,失去了法律制裁的黑暗之日。

  人性在這一刻,暴露了最為醜陋的一面。

  從京師趕往北方大營,共有三條道路,這一條是其中最為偏僻,路況最差的。

  只是,如今道路上人滿為患,很大一部分百姓為了躲避凶殘狠毒的匈奴人,都選擇了這條小路。

  一隊人馬,三十餘騎,在此刻逆流而上,他們急匆匆地朝北方趕去,在人群中顯得極為礙眼。

  他們一個個身材魁梧,馬匹之上行囊高高鼓起,明眼人一看便知內中藏有凶器。他們所過之處,人人為之側目,但卻是無人膽敢招惹。

  “殿下,這樣可不行啊,若是不能隱匿行蹤,只怕……”

  一個年輕漢子在一位錦衣棉袍的青年耳邊輕語道。

  他們正是趁亂逃離京師,前往北方大營的劉政啟一行。而方才說話的則是他貼身侍衛首領劉華良。

  方令德雖然氣色不佳,心情極差,但也強打精神,應聲附和道:“不錯,匈奴人隨時都會出現,我們必需散開。”

  劉政啟緩緩點頭,眼光看向自己的首席謀士張子華。

  張子華眉頭深鎖,臉色陰沉,不知道在考慮什麼,氣氛陡然間凝重起來。

  過了片刻,張子華終於開口道:“此去北疆大營,方老將軍和劉大統領務必要與殿下一路,不可分離。”

  劉政啟略一思付,頓時明白其中之理。在北方大營之中,有三股軍事力量,方家的紅色海洋十萬大軍,以及黃龍軍團和蒼狼軍團增援而來的十萬精兵。

  劉正中劉大統領是黃龍軍團的正統領,只要由他出面,保證一呼百諾,能夠將黃龍軍團的那五萬兵馬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至於蒼狼軍團,程英豪畢竟已是在位十餘年,天知道他是否安排了什麼後手,雖然李博湖的表現堪稱悲壯,但劉政啟還是不敢將自己的性命和未來冒失地壓在這隻部隊之上。

  而在這大漢最精銳的二十萬軍隊中,戰鬥力最強的無疑是方令辰統領的紅色海洋。如今方令天已然伴駕盡忠,那麼想要與方令辰搞好關係,就要指望他的兄長方令德了。

  畢竟,這位老將軍已經有十餘年未曾回京,縱然是劉政啟也不敢說在這種情況下,他會否生出什麼異心。

  幸好方令德的忠心卻是唯天可表,有他在此,就多了一層保障。

  “那麼以先生之見,理應如何是好?”劉政啟默默點頭,詢問道。

  張子華正要開口,突聽前方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傳來,他抬首翹望,一騎快速奔來,他立即便認出,這是他派出去的探子之一。

  張子華的目光注視著這個漢子的面容神色,只見他雖然喘著粗氣,但滿臉興奮,這才放下心來。

  “怎麼了?”劉華良身為護衛頭領總管,這些漢子都是他的屬下,自然不會陌生,搶先詢問道。

  “報總管,前方一里有個小村落,半數百姓已然逃離,裡面尚有數戶人家,可以略作歇息。”

  劉華良嗯了一聲,轉頭看向劉政啟。

  劉政啟沉吟片刻,點頭道:“好吧,就讓大夥兒休息一陣,我們已經急趕了一整天,匈奴人不會這麼快就追上來的。”

  劉正中看著與自己同乘一騎的劉俊書,他因為失血過多,此時雖然醒來,但依舊是渾身無力,只好仰仗自己的族叔扶持了。

  “不錯,一天跑下來,大傢伙都應該累了,不好好休息一下,只怕匈奴人來了,我們也沒有力氣戰鬥了。何況……”劉正中停頓了一下,看了看眾人的眼中大都露出贊同之色,於是接下去道:“何況,匈奴人也未必知道太子殿下逃出京師,更未必能猜中我們走的是這條路。”

  眾人齊齊應是,唯獨張子華的嘴脣略張一下,面現猶豫之色,不過最終還是沒有出言反對。

  一行人來到村中,在劉華良的指揮下,幾名護衛四下散開,其餘眾人則抓緊時間就著冷水,囫圇吞棗般將乾糧喂下。就連劉政啟亦是皺著眉頭,不聲不響地吃了下去。

  突然,門外一陣馬嘶之聲傳來,隨即幾聲暴喝響起。

  方令德側耳細聽,面色大變,低聲道:“不好,是匈奴人的巡邏輕騎。”

  他年輕之時,在北疆與匈奴人作戰多年,自然能夠聽懂他們的談話,此時一聽,頓時辨識出對方身份,心中一凜,莫非自己等人的行蹤已然落入對方眼中,引起了他們的猜疑之心。

  “這麼快?”劉正中驚呼一聲,他們出了京師,一路疾馳,並未停歇,如果這也被匈奴人追上,那麼也未免有些不可思議了。

  “不是京師的部隊,是增援的軍隊。”張子華冷靜地道。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不由地暗自叫苦,他們的運氣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吶。

  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張子華,卻見這位已然殘廢的謀士眼中殺機森嚴,他抬頭對方令德道:“人不多,誘殺之。”

  方令德重重地一點頭,迅速地站了起來。他一動,劉正中,高承偉和劉華良等人都尾隨而上,有這幾名高手壓陣,想要伏擊幾個匈奴人,應該是件易如反掌之事。

  只是不知為何,張子華的心中卻是無法輕鬆起來。

  西方的官道之上,一行數十餘人的快騎飛馳而來,他們來到一個小鎮,找了間最大的客棧,為首之人下馬丟了一錠白銀,高聲叫道:“住店,我們這裡有病人,快去找醫生來。”

  那間客棧的掌櫃幹這一行已有數十年,見識過人。

  看他們這一彪人馬,身上血跡斑斑,雖是早已乾涸凝固,但卻反而顯得觸目心驚。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不敢怠慢,立即吩咐小二小心伺候,另遣人去請鎮中最好的大夫。

  許海風抱著李冠英來到客房之中,一頓熙攘,安頓下來。過了片刻,大夫來到,一看李冠英的傷口,立馬變色,他當然能夠看出這是利箭所傷,又見許海風等人的模樣。

  對於他們的來歷極為猜忌和畏懼,匆匆開了藥,連診金都不敢收,立時落荒而逃。

  二兄弟互望一眼,頗覺好笑。

  匈奴人的精兵又豈是易於之輩,雖然他們依靠哲別的神箭,出其不意地擾亂了敵陣,最終順利地闖過了千軍萬馬的攔截,但自身也損失了近半數的血酒戰士。

  此次許海風所帶的血酒戰士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人人都有二品以上的身手,尚且折損了三、四成,著實讓他唉聲嘆氣了好一陣。

  等到大夫離開,他們抓來藥草,熬好了藥湯,給李冠英和方向鳴二人喂下,許海風才松了口氣。

  “大哥,幸好我們的皮甲還算結實,否則,嘿嘿……”許海風指著皮甲之上的那二個大洞笑嘻嘻的說道。

  方向鳴雖然也身中三箭,但他身上穿有蔣孔明下令特製,每個高級官員必備的貼身皮甲,那幾箭穿透皮甲之後,其力已衰,是以只造成了一點皮肉之傷,以他的體質和內力,自然不會放於心上。

  相比之下,李冠英雖是身披鐵甲,但防護面積太少,反而傷得較重,沒有二個月的修養怕是難以痊愈了。

  想到昨日一戰之凶險,方向鳴猶是心有餘悸,他嘆道:“二弟,你我生死之交,我也不多廢話了,只可惜了我們方家的那群好兄弟啊。”

  正如方向鳴所言,他們二人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之交,這口頭上自然無需做作。

  許海風的動作微微一頓,雖然方向鳴是說者無心,但許海風卻是聽者有意。

  他的心中本來就有一絲愧疚,此時被方向鳴無意中點起,不由地黯然無語。

  方向鳴不知他心中變化,自顧自地握緊了拳頭,狠狠地說道:“匈奴人,好一個匈奴人,我方向鳴不將他們趕盡殺絕,就不配姓方。”

  許海風輕輕嗯了一聲,問道:“大哥,京師已破,你今後有何打算?”

  方向鳴雖是怒火中燒,但卻未曾失去理智,他沉思片刻,心中已然有了計較:“利智已經說過了,二個月之後,他們就要兵臨北方大營,屆時,當要與他們決一死戰。”

  “北方大營……”許海風的雙目豁然一亮。

  “不錯,那裡有我們方家的十萬兒郎,他們都是忠心耿耿的方家子弟兵,一定會殺盡匈奴人,以慰父親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

  目送方向鳴闊步離去,許海風的目光移到京師方向,仿佛要透過堅實的墻壁看到那遙遠的地方。他的嘴角有著一絲揪心的苦澀。

  “岳父……”淡淡的聲音中蘊含著無盡的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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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八章歷程-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夜幕之下,星光暗淡。

  方令德輕輕地打了一個手勢,跟在背後的劉正中心領神會,帶著劉華良和幾名護衛向右側潛伏而去。

  那幾名匈奴士卒在村外叫喚了幾聲,然而除了引起一陣雞鳴犬吠之外,就再無聲響。想來是村中之人懼於匈奴凶威,不敢應聲。

  那個匈奴人頭領在門口等了片刻,突然以半生不熟的漢語高呼道:“裡面的人聽好,我等奉尊貴的單于的旨意,只要你們不抵抗,不違背單于的命令,我們匈奴人就不會傷害你們,保證對你們一視同仁。”

  他這番話說的流利之極,顯然是早已背的爛熟,不知道已經喊過多少遍了。

  劉政啟心中奇怪萬分,匈奴人向來以血腥聞名,所過之處,十室九空,為何如今卻突然變得如此好說話了。

  他身邊的張子華揚起眉毛,張大眼睛,一臉的驚訝之中尚帶了些許的不屑。只是片刻之後,原先的嘲弄神情一點一點地褪去了,臉色漸漸地凝重起來。

  劉政啟看在眼中,悄聲問道:“怎麼了?有何不妥?”

  張子華抬頭,緩緩的吐出了二個字:“人心。”

  那個匈奴人喊完話後,就率眾策馬奔進村子。

  按照他的本意,只是想清點一下村中的人數。在這個村子之前,他已經去過五個村寨了。在自己的馬刀威脅下,沒有一個人膽敢違抗。

  所以他這一次輕車熟路地來到了村首的那戶人家,正要上前敲門,突然脖頸一疼,一隻劍尖不知何時已然從喉頭透了出來。

  他的雙目睜至極大,不可思議地盯著脖子上的劍尖,耳中同時聽到身後響起的驚呼慘叫之聲。喉頭的劍尖豁然被人抽去,他臨死之際,勉力轉頭張望,只見一個灰衣老者正冷冷地看著自己,眼中充滿了濃郁的仇恨。他的喉頭咯咯響了二聲,終於不支跌倒,再也不曾起來。

  這一隊匈奴人共有十二人,除了四個留守在村外,其餘都進了村子。他們尚且以為僅是例行公事,是以並無多大的防備之心,不料突遭襲擊,而且動手之人皆是武功不凡,幾個照面之下,盡數命喪黃泉。

  裡面的打鬥聲一起,外面的四名匈奴兵頓知不妙,一人反手抽出弓箭,拉開弓弦,就要朝天上發射響箭。

  然而,一隻利箭率先一步貫穿了他的咽喉,他轟然倒地,當場斃命。同時,數條黑影朝他們快速逼迫而來。

  其餘三名匈奴人大驚,一起抽出馬刀,面對黑夜中的敵人,他們竟然毫無所懼,其中一人喊了一聲,拔馬就走,另二人則是奮力向前衝來。

  劉正中心知萬萬不能他走脫,再度拉開弓弦。他這個黃龍軍團的大統領可不是白當的,一箭射出,如流星趕月,天馬行空般地射入了那名逃竄匈奴人的身體。

  那個匈奴人慘叫一聲,伏於馬上,只是他胯下之馬神駿異常,托著主人飛奔而去,讓人追之不及。

  劉正中頹然放下手中弓箭,望著遠去的馬匹,匈奴人的頑強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到最後竟然還是功虧一簣。

  此時,劉華良已經率人解決了剩餘的二名匈奴人,跑到他的身邊,看了眼滿面失望愧疚的劉正中,說道:“我們去見殿下吧。”

  劉正中默默點頭,一言不發地隨他而去。

  許海風暫居的小鎮僅是大漢帝國中無數個小村落之一而已,只是這裡的地理位置較好,距離京師的路程僅有一天,是來往商旅的落腳之處,人流量大了,也就多了些人氣。

  不過,這裡的環境確實不怎麼樣,根本無法與匈奴帝都西京城和臥龍城相比,更不用說大漢京師了。

  客棧的上房之內還顯得比較乾淨,但周圍環境相當惡劣。除了他們居住的那棟樓房之外,其餘的樓群全都是雜七雜八地混擠在一起,周邊的路面坑坑窪窪,形成一堆堆的水山。都是附近居民亂倒髒水的傑作。那些倒過髒水的地方蚊蠅四起、臭味熏天。

  許海風隨手關上窗戶,突然詫異地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對這裡的骯髒,生出一種厭惡之情。

  他停下了動作,再度推開窗戶,眼前的一切景象是那麼的熟悉並陌生。

  在他參軍之前,他所居住的許家村比這裡還要貧窮,還要落後,他還不是泰然處之,毫無所覺。

  但是近年來,他已脫離了苦海。

  沒錯,就是苦海,就是這群在貧困線上苦苦掙扎的平民百姓們所過的那種生活。

  他已經得道升天,連帶他的家人,他的族人,他們的生活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以,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景象了。

  權力,是一個好東西。

  不管經歷多少歲月洗滌,權力都會一絲不苟地行使著它的那獨一無二,無與倫比的功效。

  無數的人為了它顛顛狂狂,它比罌粟更具有癮力,這是任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許海風二隻眼睛牢牢地盯著自己張開的雙手,仿佛要從上面看出些什麼。

  自從他真正的踏入宗師境界之後,心中便升起一種明悟。武道的修行是孤寂而艱苦的,爭霸天下之路一樣是孤寂而艱苦,但是二者絕不相同,起碼在意境和心理上就迥然不同。

  武學之道講究的是光明磊落,快意恩仇,

  爭霸之道講究的是陰謀詭計,勾心鬥角,

  二者又豈能混淆為一,無怪乎那些已經步入宗師境界的高手一個個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般,對這方面不屑一顧。

  就算是程玄風和托何蒂想要出手對付他,也一樣是光明正大。

  而歷朝歷代,多少明君權臣,他們雄才大略,權傾一時,其中亦不乏武功高強之輩,但是在他們中間卻始終未曾出現過一個宗師級數的人物。

  蔣孔明亦是曾經說過,英雄和梟雄是二條迥然不同的道路,如今的他,就像是站在人生之路的一條重要岔口前。如何選擇,就在他一念之間。

  過往的一切在他心頭如潮水般流淌而過,一個個的人物,無論是活著的,還是過世的,都在他心裡活龍活現般重塑了出來,直到最後,所有的圖像消失,僅留下一個蔣孔明輕搖羽扇,一臉微笑。

  許海風豁然醒悟,大笑起來。

  “二弟,你怎麼了?”

  方向鳴就住在隔壁,他今日連番大戰,精疲力竭,正在蒙被大睡,卻被他的笑聲吵醒,一躍而起,衝了進來,高聲問道。

  許海風轉頭對他微微一笑,說道:“沒事,只不過突然想通了一點東西,是以有些失態了,驚擾了大哥,罪過啊。”

  方向鳴顯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臉狐疑的望著他。

  許海風收住了笑容,正色道:“大哥,小弟想要派猴孩先行一步,趕到臥龍城,通知軍師大人京師之變,你看如何?”

  方向鳴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正當如此。”

  許海風當即令人取來筆墨,當著方向鳴的面寫了一封書信,除了講述京師變故之外,尚且點明自己二月之後,即將遠赴北疆大營與利智決戰,屆時定當與方家的十萬子弟兵並肩作戰,力挫匈奴。

  他在信中表明為了要準備與利智的一戰,所以不再理會世俗之事,臥龍城的一切事務均由蔣孔明全權做主。

  讀罷書信,方向鳴眉頭輕皺,欲言又止。

  許海風當然明白他是想不通自己為何會對蔣孔明如此信任有加,然而這個問題卻是不好解釋,只好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

  許海風喚來猴孩,將書信交與他,吩咐道:“你速度快,立即回到臥龍城,將這封書信交由軍師大人,不得有誤。”

  猴孩應了一聲,一晃眼,便已消失原地。

  雖然早就知道此人的輕功之高,天下無雙,而且也曾多次見識,但方向鳴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泛起一陣戰慄。

  許海風正要勸他繼續休息,突然面現詫異之色,側耳聽去。

  方向鳴見狀,亦是凝神而聽,過了片刻,聽到十數人的腳步之聲急匆匆地向這裡奔來,到了客棧之前,他們停下腳步,而幾乎與此同時,客棧的大門像是事先約定好了一般,打了開來。

  “人呢?”

  “在樓上客房。”

  “有多少人?”

  “四十一個,其中一個身受重傷,僅余一口氣了。”

  幾句明顯壓抑了音量的對話傳入他們的耳中,使得他們知道了對方所要對付的目標正是自己這一行人。

  兄弟二人面面相覷,這些是什麼人?

  不可能是匈奴人,他們剛剛打下京師,善後之事,千頭萬緒,根本無法抽出人力來掃蕩周邊城鎮。

  而且他們知道自己這一票人的厲害,斷然不會只派這幾個傢伙前來送死。

  不會是誤入黑店了吧。
sici 發表於 2008-3-25 12:44
  第一百八十九章滅口-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劉正中等人回到房中,只見屋內跪著一個漢子,他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顯得極是緊張。

  劉正中抬頭,看向方令德,雖然沒有說話,但方令德已然明白,解釋道:“這是個漢子,竟然甘心做匈奴人的走狗,給他們帶路,老夫將他捉來,就是要將他千刀萬剮,方消心頭之恨。”

  他語氣森嚴,自有一股濃濃的殺意,令人毛骨悚然。

  劉正中藐視地掃了躺在地上的漢子一眼,冷然一笑。

  開門之聲響起,高承偉大步踏入,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就嗅出室內空氣的異樣,眼光一轉,頓時注視在這個漢子的身上。

  方令德重新說了一遍,這個一品高手的眉宇間頓時浮現出一層凶厲戾氣。

  匈奴人大破京師,他們雖然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倉皇而逃,但家中老少都滯留在京,估計此時已是凶多吉少。對於匈奴人,他們可謂是恨之入骨。

  突然聽到竟然有人棄典忘祖,為匈奴人效命,頓時義憤填膺,勢要取其性命。

  高承偉重重地哼了一聲,濃重的殺氣洶涌而出,他是眾人中唯一的一位一品高手,氣勢之強,遠非方令德可比。

  那個漢子嚇得魂不附體,連跪也跪不穩,直接癱瘓在地。

  高承偉踏前一步,冷笑道:“老夫幼時流落江湖,這個扒皮拆骨之術還是學了點的,方二爺不需親自動手,先看看老夫的手段如何?”

  方令德微微點頭,說道:“既然高奉供有興趣,老夫自然相讓。”

  高承偉獰笑一聲,就要上前動手。

  突然聽到一人輕聲道:“且慢。”

  高承偉微微一頓,猶豫了一下,終於收回了已然伸出的雙手。

  阻止他的人正是張子華。

  不同的話由不同的人說出來,其分量就是不一樣,而同一個說同一句話,在不同的時候和場合,其效果也是不同。

  若是在二天以前,張子華僅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一個謀士,他高承偉身份尊貴,卻也未必就肯心服。不過,如今皇上駕崩,劉政啟名為太子,其實已是一國之君的身份,這個張子華得他寵信,高承偉自然是心忌三分。

  “那些匈奴人口中所言,可是真的?”張子華勸阻了高承偉,問道。

  劉華良在一旁望去,只見張子華表情非常嚴肅,口氣也非常沉重,在以往的記憶裡,甚少見過他這麼嚴謹。

  那漢子被高承偉的殺氣一嚇,此時猶是心驚膽怯,戰戰兢兢地回答道:“是……是……”

  張子華眉頭一皺,伸手指著高承偉,輕聲喝道:“你給我聽好了,只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話,我就保證這位爺不會加害於你,否則……”

  他冷笑二聲,那漢子頓知其意,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磕頭如搗,聲淚俱下:“大爺饒命啊,小人全家為他們脅持,如果敢說一個不字,就是滅門之禍啊,大爺饒命啊……”

  張子華眼中寒芒一閃,問道:“我問的是匈奴人所言是否確實?”

  “是……不是……”那漢子語無倫次地叫道。

  劉正中不滿地道:“這樣的孬種,留之何用,徒然浪費時間,還是一刀殺了乾脆。”

  那個漢子打了個哆嗦,說話竟然就此流利起來:“小的本是鎮上一個商人,因為多年行商,略通匈奴語,被他們捉來當嚮導。他們來小的鎮上之時,僅是清點了一下人數,並未曾妄殺一人,不過小的離開已有三日了,所以不知道現在……”

  他說到這裡,眾人已經明白他的意思,此次匈奴人前來,果然是一反常態,沒有大開殺戒。

  那漢子偷偷抬頭,看了眼眾人的臉色,喃喃地續說道:“匈奴人說……說……”

  “說什麼?快講……”方令德臉孔一板,喝道。

  “匈奴人說除了皇室劉家的人一概格殺勿論之外,其餘的人只要真心降俘,一定一視同仁……一視同仁。”

  “好一個除劉氏之外,匈奴人其志不小啊。”張子華冷哼道。

  眾人聽後,心中喜憂參半,如果匈奴人當真遵守承諾,那麼他們在京師中的妻兒老少尚有一線生機。

  只是,匈奴人的這種做法,說明他們早有預謀,其目的更是眾人皆知。這群野蠻人何時也學會運用懷柔的手段了。

  一時之間,屋中再無半點聲息。

  “唉……”張子華突然長嘆了一口氣,吐出了心中的鬱悶,說道:“你是受人脅持,原也怪你不得,應該饒你一條性命。”

  方令德等詫異地看著他,此人心狠手辣,何時竟變得如此好說話了。

  那漢子大喜過望,連連磕頭道謝。

  張子華和顏悅色地問道:“匈奴人在附近有多少兵馬,領頭的將官是誰?”

  那漢子一張臉龐頓時成了苦瓜臉,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大爺,匈奴人來的好多,密密麻麻的一片,小的根本就數不清,更不知道他們的頭領是誰啊。”

  張子華默默點頭,此人只是一個小商人,無法一眼看出具體人數也屬正常之事,不過由此可見,這條路上的匈奴人絕對不少,只怕是無法輕易通過了。

  “方將軍,到北方大營還有其它更偏僻的路麼?”張子華沉吟片刻,問道。

  方令德遲疑一下,說道:“老夫年輕之時,曾經走過一條小路,不過那條路非但要攀過二座山頭,而且崎嶇難行,稍有不慎,就會跌落山崖,粉身碎骨。”

  冷然一笑,張子華道:“再難走的路也是一條活路,我們就走這條路。”

  他轉頭對那漢子道:“你的家人是否被匈奴人脅持?”

  此人立即連連點頭應是。

  張子華慢悠悠地說道:“所有的匈奴人都死了,若是僅余你一人獨存,勢必連累你的家人,你說如何是好?”

  那漢子立即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張子華指著劉政啟,說道:“你知道這位公子是何人麼?”

  他茫然搖頭,一臉的大惑不解。

  張子華豁然站起,朗聲說道:“這位就是當今太子吳王殿下。”

  那漢子的臉一瞬間變得煞白,他的身體慢慢倒下,眼睛則死盯著緩緩從胸口中褪出的利劍,耳中所聽到的聲音越來越輕。

  “我不能讓你泄漏了殿下的行蹤,只好殺你滅口。而且,就算是為了你的家人,你也不該活著。”

  一柄亮麗的短劍直接貫穿了他的胸膛,古樸而冰冷的劍柄無聲地緊握於張子華那蒼白的左手之中。

  許海風將緊閉的房門拉開一條縫隙,向外張望,待他收回目光,不由地哭笑不得。

  方向鳴詫異地問道:“怎麼了?是什麼人?”

  許海風啞然失笑,回到座位上坐下,淡淡地道:“捕快。”

  方向鳴一怔,隨即捧腹大笑了起來。

  原來這家客棧的老闆見他們滿身血跡,又身受箭傷,不敢怠慢,於是偷偷地報了官。

  他們二兄弟是何等人物,就算是在京師之中,號稱天下第一名捕,稱雄刑部長達二十年的天下總捕頭陳幼昆也未必放在他們二人眼中,更不用說這種無名小鎮中的普通捕快了。

  方向鳴笑問道:“你去還是我去。”

  他言下之意是問誰去將他們打發了,許海風十指交叉,輕輕地摩挲著自己的指關節。幾乎沒看見他怎麼動作,那修長優雅的身形已經豁然出現在大門之前。

  他打開大門,口中調侃道:“區區小事,又怎勞大哥費神,自然是小弟去應付了。”

  許海風在眾人的矚目下沿著樓梯走到大廳,大廳內的十餘個捕快相互之間使了個眼色,他們分散開來,隱隱之間封住了大門、窗戶和樓道。

  許海風微覺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想不到在這個小小的城鎮之中,竟有如此精練能幹的好手。

  只看他們之間配合嫻熟,顯然是久經訓練,而且人人都有一定的功底,雖然還不入他的法眼,但是對付一般的普通壯漢已是綽綽有餘。

  怪不得他們明知道自己有四十餘人,仍然敢輕捋虎鬚。

  他的目光停留在為首之人身上,這是個三十餘歲,正當壯年的北方大漢,一臉嚴肅地盯著自己。

  好一個龍神馬壯的漢子,許海風微微一笑,問道:“請問,閣下是……”

  那漢子臉色一變,他的眼光極為毒辣,與許海風的目光一觸,立時生出一種高不可攀,自慚形穢之感,他心中大驚,頓時知道此人不是自己能夠招惹的人物。

  他略微一揮手,讓手下的動作收斂了些許,道:“在下葛豪劍,本鎮捕頭,閣下是……”

  “許海風。”他不動聲色,直截了當地報出了名號,與他們多做糾纏,毫無意義。

  葛豪劍一聽他的姓名,頓時大為震動,驚呼道:“黑旗軍?”

  旁邊的眾多捕快同時色變。

  第一百九十章人才-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黑旗軍,這三個字仿佛灌注了無窮的魔力,讓人為之心向神往。

  這二年來,從西陲崛起的那隻充滿了神秘的部隊,它的名號響徹大地,被視為能夠與五大軍團相提並論的超級部隊。

  能夠以不滿萬人的編製而得到如此的評價,它的戰鬥力如何就更加毋庸置疑了。

  而一手締造了這隻奇跡部隊的人,他的名字就叫做許海風。

  看著面前這位鎮靜自若,如無際大海般深不可測的青年,無論是葛豪劍還是他手下的那群捕快都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相信。

  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就是真正的宗師所能夠達到的境界。

  整片大陸之上,人口千千萬萬,不計其數。但能夠擁有宗師之名的,卻不足十人。

  讓許海風為之自傲的是,新晉的四位宗師之中,竟然有三人是出自於己方。黑旗軍雖然在各大勢力之間人數最少,但精兵強將,卻是毫不遜色。

  他注意到了,眼前的這個葛豪劍僅僅是在初聞他的大名之時顯得略微吃驚而已,能夠在自己已經散髮了的精神力場之下,還能有這樣的表現,足以說明此人決不簡單。

  仔細的看了他一番,許海風黯然搖頭,可惜了一副練武的好材料啊。

  葛豪劍的武功並不出眾,就算在他的一眾屬下當中,也有二人要較他為高,但是他心志堅定,頭腦靈活,身體素質也堪稱上佳。

  有這幾個先天條件,如果能得到明師指點,起碼也是一位一品高手。

  只是,他的運氣顯然不好,並未曾遇到什麼明師,是以他的武功也僅是在二、三品之間徘徊而已。

  到了他這般年紀,再想有什麼突破,那幾乎就已經是不可能之事了。

  眼中的一絲惋惜之色悄然劃過,許海風的心中卻莫名的升起了一種招攬之心,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這個只緣一面的葛豪劍如此看重,他只是霍然覺得此人日後定可成為自己強而有力的一個臂助,對自己至關重要,他相信自己的感覺,正如當初方向鳴相信於他一般。

  “葛兄,許某此次逃出京師,路過此地,若有不是之處,還請多多擔待。”許海風略微拱手,微笑道。

  以他此時大將軍的身份,如此禮數,已是絕無僅有。

  葛豪劍雙目詫異之色一閃,隨即按下心中的那點激動,他出身平民之家,自身際遇頗為坎坷,雖然確有真才實學,但卻受人打壓,一直埋沒於此,何嘗受人禮遇過。

  他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回味許海風的那句話,倏然臉色一變,問道:“逃出京師,難道京師失陷了?”

  許海風暗暗點頭,此人僅憑自己的一句話就推斷出京師之變,其智果然不凡,也許今天自己真的要撿到一條大魚了。

  “正是,匈奴人攻破京師,這千古名城已然是過往雲煙了。”許海風說完對他投以深深一瞥。

  葛豪劍的眼角不自由主地跳動了幾下,似乎是被這個消息震撼的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他才澀聲問道:“那麼皇上呢?”

  許海風在心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一旦京師有事,一個漢人十有八九都會想到同一個問題,皇帝呢?

  皇帝,畢竟是一個國家的象徵,一個國家的權威,不管他是否賢明,不管他是否無所作為,他畢竟是代表了一個國家的至高存在。

  “皇上駕崩了。”

  淡淡的語氣中似乎充斥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悲哀,這個在位數十年的漢賢帝,許海風對於他最後決然的勇氣還是衷心欽佩的。

  葛豪劍的嘴脣抖動二下,他並沒有見過這位至尊,也未曾對他有什麼感恩之心,只是他終究是大漢子民,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濃濃的哀傷。

  一股壓抑的氣氛不知何時已然籠罩了整個客棧,讓人想哭,但是,四周莫名厚重的死寂一般的空氣卻讓人欲哭無淚。

  “幾位王子殿下呢?”

  葛豪劍再度深吸一口氣,開口詢問之時,已是平靜下來。

  許海風眼中異彩一閃,他已然可以斷定,此人必是一位難得一見的人才,只是不知何故,竟然埋沒於此。天下之大,又有多少不為人知而崛起於草莽之間的英豪之士啊。

  他的腦海中閃現出蔣孔明曾經說過的話,不愁無才,而愁不識才,不愁不識才,而愁不用才。中原地大物博,又豈會無那才俊之士。只是世家門閥阻擋了他們的晉身之路而已。

  科舉,也許蔣孔明所提倡的科舉才是現況的解決之道。

  只是,這個提議遭到了以方向鳴為首的世家子弟全力反對,在目前的情況下,他無法不依靠三大世家的雄厚基礎,有些過激的行為必須放棄,一致對外,才是他目前唯一的選擇。

  許海風稍一躊躇,他的眼光掃過了四周的捕快,葛豪劍立時明白他的意思,撩起衣袍,就要跪倒,口中說道:“卑職失言,請大將軍恕罪。”

  一隻大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任他如何用力,都無法跪的下去,葛豪劍無法,只好站起,只是看向許海風的目光中又夾雜著幾許恭敬。

  一縷似若蚊喃般的聲音傳入耳中。

  “許某特意引開追兵,太子殿下已然趕往北方大營,至於其餘王子許某便不知道了。”

  葛豪劍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如此重要的事情,他竟然還會坦然相告,心中激盪萬分。

  “許某一見葛兄,便甚覺投緣,若是有暇,可否共謀一醉。”許海風握著他的手坦言道。

  葛豪劍毫不遲疑的道:“承蒙大人賞識,卑職理應奉陪。”

  許海風揮手招來一位捕快,讓他去吩咐老闆準備酒菜,隨後將葛豪劍拖上臥室。

  那個老闆知道了那幾個客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黑旗軍,而且那個名揚天下的許海風更是赫然身在其中,立時興高采烈地喚起廚師,一改平日裡的吝嗇,吩咐香料加倍,佐料加倍。有他這個大人物在此落腳,還會擔心以後沒有客人上門麼?

  那個捕快也是機靈,沒有將京師失陷之事透露出去,否則立時就要引起恐慌,哪裡還能享受到這麼高規格的招待。

  許海風將他引進屋中,方向鳴帶著詫異的眼光向他們望來。

  “大哥,這是小弟新結識的朋友,本鎮的捕頭葛豪劍。”許海風笑著引見道:“這是我大哥,紅色海洋的方向鳴,不用我介紹了吧。”

  葛豪劍臉上驚訝之色更是濃厚,他們可是帝國年輕一輩之中風頭最健的二個人,想不到在一日之間全讓他給遇到了。

  他深深一躬,行禮道:“卑職葛豪劍參加方大將軍。”

  方向鳴微微點頭,三人落座,言談甚歡。

  只是許海風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們二人之間似乎有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隔閡。方向鳴的矜持和葛豪劍的刻意疏遠使得二人無法成為知己。

  許海風略微詫異,自己與方向鳴相識之時,地位並不比葛豪劍高出多少,為何卻未曾有過這種感覺。

  世家子弟,無論才學如何,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心高氣傲,目中無人。

  方向鳴在其中已是一個另類,對待素有真才實學之輩,他從不怠慢失禮。但是對於普通民眾百姓,他也著實未曾放於心中。

  這幾乎已經成了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銘刻在他的骨髓之中,高人一籌的態度總是在不知不覺之中流露出那麼一絲半點。

  正如昔日童一封初會之時,他便愛理不理,乃至相交日久,看出了他確有才幹,這才客氣起來,並舉薦其為臥龍城之代理城主。

  至於許海風,那自然是另當別論。他們相見之日,正是許海風堅守軍營,大出風頭之時。

  方向鳴親眼目睹了秦暴龍那勇冠三軍的威武,黑旗軍將士那無與倫比的戰鬥力,對於能夠指揮這支部隊的許海風,他可是有著一股發自於內心的欽佩之情。那麼折節下交,也屬正常之事,自然不會讓許海風感到半分狂傲之氣。

  至於這個葛豪劍,若非許海風親自帶他上來,瞧在義弟的面上,對他看重三分,只怕他是根本不會理睬。

  葛豪劍見過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如同方向鳴這等世家子弟,他早就接觸過不知凡幾,對他的態度毫不為奇。只是如此一來,他們之間自然而然的談不到一塊去了。

  過了片刻,小二將酒菜送上,方向鳴正要飲用,卻被許海風攔阻:“大哥,你身上箭傷未好,不能飲酒,否則嫂子和你妹子怪罪下來,小弟可要擔待不起了。”

  方向鳴拿著酒杯,看著裡面略顯渾濁的酒水,過了半響,推杯而起,說道:“你們聊吧,我去歇息了。”

  許海風也不輓留,總不能讓他留在這裡,看著自己二人大吃大喝吧。

  微笑著送走了方向鳴,許海風斟滿了面前的酒杯,舉杯相邀,他單刀直入地問道:“如今京師淪陷,天下即將大亂,葛兄將何去何從?”

  第一百九十一章隱匿-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葛豪劍舉起的酒杯就此凝固在嘴咀之旁,以他四十年餘年在茫茫人海中漂浮的經驗,哪裡還看不出許海風如此禮遇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他雖然不知道,為何許海風僅憑一面之緣就如此看重自己,但他表現出來的風采氣度,確實讓他為之心折。

  許海風是怎樣的一個人,他並不了解,但是對於他的種種傳說,卻早已耳熟能詳,他麾下的那幾位名揚天下的猛將,亦是如雷貫耳。

  如果能夠攀上他這顆大樹,從此以後,就是平步青雲,對於一直鬱郁不得志的葛豪劍來說,是一個難以抵禦的誘惑。

  名氣,這就是一個人的名氣了。

  如果是數年之前剛入軍營的許海風說出這番話來,只怕所得的結果只能是自取其辱。但現在,別說葛豪劍早已心動,就算他另有打算,也不敢就此當面回絕。

  因為此時的許海風與他的身份地位相差甚遠,就算是將他當面斬殺,也沒有人會為他討還公道,多半還會在一旁加油添醋地編排自己死有餘辜的理由吧。

  葛豪劍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古怪的笑容,半是驚喜半是憂,或許連他自己也分不出心中所思吧。

  許海風微微一笑,對於他的這種心態了如指掌,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的。

  從方向鳴的折節下交開始,此後,經歷了古道髯、漢賢帝、方令天、太乙真人、黎彥波,甚至是冒頓,托何蒂等等超級大佬或友善,或排斥,或算計的相會,才有今日之新一代宗師許海風。如果沒有他們,那麼許海風依舊僅是一個埋沒於無盡人海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葛豪劍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突地低聲問道:“卑職有一事不明,請大將軍指點迷津。”

  “你說。”許海風知道他心意已絕,滿意的飲下了杯中之酒。

  雖然客棧的老闆已然拿出了珍藏數年的佳釀,但是與醉月酒相比,那就什麼也不是了。許海風僅是微呷了一口,便放了下來,不再飲用。

  近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奢侈的生活,雖然他從未刻意地去追求,但是身邊的人早已為他準備的停停當當,他只不過是習以為常罷了。

  “卑職想要請教,何處得以大將軍如此看重?”葛豪劍說完,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許海風,似乎想要從那張雖不英俊卻朝氣蓬勃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似的。

  許海風意外的嗯了一聲,認真的思考了片刻,驀然間笑了出來,他搖著頭,笑道:“不知道,或許這僅是一種直覺,但我一直都非常相信。”

  葛豪劍長嘆了一口氣,也唯有這個解釋了,他自付與許海風相見之後,僅有區區的三言兩語,又如何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甚至是屈節相交。

  其實許海風隱隱約約地知道,這與自己的精神之力有莫大關係。

  精神力量是一種不受約束的奇異能量,任誰也無法徹底掌握和運用,就算是他們這幾個被世人尊崇為宗師的人物,也只不過是接觸到了其中的一點皮毛而已,沒有人敢妄言他已經掌握了其中的奧秘。

  正如太乙真人,黎彥波和托何蒂初見許海風一般,他們也都曾隱隱感覺到,這是一個日後成就非同凡響的人物.。

  許海風如此看重葛豪劍,也僅是因為心中的那一點奇異感觸,這絕非用任何道理所能解釋清楚的。

  看著葛豪劍的表情,許海風已然知道了他的答案,他輕輕的擺了一下手,說道:“葛兄,許某目前的日子也並不好過,愷撒人在西域虎視眈眈,實力相差頗為懸殊,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葛豪劍濃眉一展,道:“再險也比這裡好吧,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許海風微微點頭,他看的非常清楚,京師已破,大亂將至,這裡靠近京師,更是首當其衝。而臥龍城雖然一樣受到愷撒人的威脅,但那畢竟是日後的事情了。

  二人都是豪爽之士,既然已經知道了彼此的想法,也就不再轉彎抹角,而是直接商討起具體事宜。

  葛豪劍在這個小鎮之上住了十餘年,手下自有一群得力之士。他希望許海風能夠同時接納他們以及他們的親屬家人。

  這個條件合情合理,許海風自然是滿口答應。

  二人暢談許久,許海風愈發驚奇,此人談吐不凡,言語間隱約透露著對於朝政的不滿,分明有著一顆不甘雌伏的火熱之心,卻又為何能夠在這個小小的城鎮之中默默無聞地一住十餘年。

  許海風也不隱晦,直言相問。

  葛豪劍低頭沉思,顯然是心內猶豫不決,許海風在一旁把玩著手中酒杯,也不催促,過了半響,他才嘆了口氣道:“大將軍有所不知,卑職年輕之時,也曾在外遊蕩,十五年來,走南闖北,足跡踏遍我大漢帝國,終於得到了一個讓卑職心寒不已的結論。”

  許海風放下杯子,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問道:“葛兄請講。”

  葛豪劍咳嗽一聲,清了清有些乾涸的嗓子,說道:“我大漢帝國,疆土之廣,人口之多,皆可稱之為大國矣。只是,能夠掌握這個大國命運的,卻是那寥寥可數的幾個高門大閥,平常百姓想要出人頭地,那是千難萬難,絕無僅有之事。”

  許海風舉起酒壺將他面前的杯中注滿酒水,說道:“聽葛兄的口氣,似乎對於世家甚有偏見呢。”

  葛豪劍重重地一點頭,他的眼睛向隔壁微微一瞄,顯然是顧忌方向鳴,不敢暢所欲言。

  許海風搖首笑道:“無妨,大哥此時正在入定,除非你欺進他身邊三尺之內,否則就算你叫破了喉嚨,他也是聽而不聞。”

  詫異地望著許海風,葛豪劍還是選擇相信了他,道:“世家子弟,大多嬌生慣養,不學無術,他們無才無德,卻身居高位。他們魚肉鄉里,卻官官相護。他們就是一群蛀蟲,正在不斷蠶食大漢的根基。若是長此以往,國家必亡。”

  許海風望著他,淡淡的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思。

  葛豪劍一咬牙,豁了出去:“卑職原先是江南人氏,十二年前,只因錯手殺了一人,身上有了命案,方才遠離家鄉,來到此處,不想一晃眼就是十多年了。”

  “你可曾後悔?”許海風輕聲問道。

  葛豪劍的臉色立即變得猙獰起來,他咬牙切齒,狠狠的道:“永世不悔。”

  他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那股子的徹骨恨意讓人為之心寒。

  在許海風的示意下,他將自己的來歷交代一番。

  其實,故事很簡單,葛豪劍出身於一個普通的商人家庭,家底頗為殷實,他雖然身為長子,但並非一個商業奇才,遠不如其弟之精練才幹。於是,他留書一封,離家出走,那時候,他還年輕,揣著一副好男兒志在四方的凌雲壯志踏上了漫漫旅途。

  在外流浪十年,方才知道世事艱辛,他有心想要有所作為,但卻苦於無人舉薦賞識,處處碰壁而回。

  然而當他回到家中,等待他的卻是一個令人心悸的噩耗。

  他已經沒有家了,他的家已然殘破不堪,人去樓空了。

  十年未曾回家,他相貌大變,無人能識。而十年的流浪,更讓他學會了忍耐和鎮靜。

  他不動聲色地找了家客棧安定下來,又到各處明查暗訪,終於知道其中緣由,他的弟弟前年娶了房媳婦,夫妻二人琴瑟和好,其樂融融。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當地一位世家子弟看中了他弟媳的美貌,意圖染指,他弟弟自然不從。那膏粱子弟惱羞成怒,乾脆勾結地方官,給他們家安了個罪名,全部收監。

  天降橫禍,他的父母弟弟先後死於牢房,其弟媳則不知去向,仿佛就此人間蒸發。

  他探知此事,怒不可遏。

  多年來的行腳生涯,使他知道此事根本就沒有翻案的可能。他若去衙門申冤,那麼唯一的後果就是搭上他的這條性命。

  於是,他暫居江南,蟄伏數月,終於逮著機會,一舉將那個紈褲子弟刺殺成功。隨後,他剃去鬍鬚,千里迢迢地來到了這裡,定居下來。

  開始之時,他貧困潦倒,三餐不繼,缺衣短糧。直到後來,才逐漸好轉,其後,他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一名貴人,為了隱匿身份,蒙他推薦,加入了捕快隊伍,不料在這一行,他的才智得到了充分的體現。數年之後,積功升至捕頭。而後,他刻意收斂,風平浪靜的過了十餘年,直至今日遇到許海風才一吐為快。

  聽他娓娓道來,許海風這才明白為何他對於方向鳴的態度遠不如對待自己之時來的親熱,敢情他把所有的世家大閥都恨上了。

  許海風暗暗點頭,既然有此經歷,此人果然可堪大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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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二章密旨-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北疆大營,旌旗招展,二十萬大漢精銳部隊駐紮於此,足以令任何勢力為之側目。

  數十里之外,就是匈奴人的營地,據探子回報,每日裡都有零星的部隊加入。如果按照人數來計算,起碼已經擁有超過十五萬大軍的精銳部隊了。

  對於這個消息,方令辰是半信半疑,匈奴一族總共才多少人,只怕舉國之兵也不足三十萬,又怎麼會將半數的人調往此地。

  當金狼軍的徽號出現在匈奴營地之時,他確實緊張了一陣。只是,隨後的情形卻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按照百來年的慣例,金狼軍的到來往往就代表了戰爭的開始,這隻由歷代單于親手掌控的五萬人部隊,一直以來都是讓它的敵人聞風喪膽,恨之入骨。

  在黑旗軍出現之前,金狼軍就是無敵的代名詞。

  方令辰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隨時準備應付突發的襲擊。但是一個月過去了,對面卻是毫無動靜,這樣的結果讓他如墮煙海,不知其故。

  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匈奴不比大漢,他們雖然驍勇,但生產力與大漢相比,確實遠遠不如。除了金狼軍之外,其它部隊的士卒同時也是部落中的主要勞動力。

  若是無緣無故的囤積十餘萬大軍在此而無所作為,那麼除非匈奴人都發瘋了,他們今年冬天不想過活了麼。

  直到十天前,一切的謎底徹底揭開,原來真正的匈奴精銳繞道西北,趁蒼狼軍團內部空虛之際,一舉克敵,並沿路突襲京師。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所有的高級將領都為之大驚失色。他們連夜商討對策,但是前方的匈奴人營地卻突然動了,他們進逼十里,擺出了一副氣勢洶洶的攻擊陣形。

  方令辰出營一看,不由地眉頭緊鎖,匈奴人竟然真的擁有十五萬以上的大軍。他長嘆一口氣,放棄了回援的打算。

  匈奴人的目的十分明顯,他們就是想要牢牢的將這二十萬大軍拖在北疆,使他們無法抽身,回援京師。

  方令辰等人雖然為之憂心忡忡,但一時之間亦是無計可施。

  大漢軍與匈奴人作戰,一向都是以人海戰術取勝,如果雙方人數相等,那麼十有八九則是匈奴人取勝,是以縱然再膽大的將領,也不敢在此時妄言撤軍回援。

  一隊百餘人的輕騎,踏著月色,連夜趕至北疆大營。

  帥帳之中,方令辰、古道髯、黃龍軍團副統領劉正閩以及蒼狼軍團副統領王宏漢恭恭敬敬地將來人迎往上座。

  此人面目英俊,身材瘦長,一舉一動之間自有一股雍容顯貴,正是大殿下惠王劉政廷。

  他的身後跟著一位六十開外的老者,這位老人生就一副鷹鼻鷂眼,容貌之奇,令人側目。然而,在場的幾位將軍元帥一見此人,無不露出驚詫之色。

  “臣等拜見殿下。”以方令辰為首,所有人行了一禮。

  大敵當前,一切從簡,他們衣甲在身,所行的不過是普通禮節而已。劉政廷眉頭略微一皺,面上不滿之色一掠而過,他大步來到首位,一屁股坐下,不發一言。

  幾位將軍面面相覷。他們都知道自從去年五殿下被漢賢帝冊封為太子之後,這位大殿下就開始放縱自己,在煙花酒樓之地留戀忘返,性情也愈發古怪。

  不過,無論他的表現如何,終究是龍子龍孫,眾將亦是不敢怠慢。而且在此刻局勢微妙之時,他突然出現在這裡,確實讓所有人為之猜測不已。

  方令辰與古道髯對望一眼,他們二人在這裡的身份地位最是尊崇。只不過古道髯是以客卿之位來此而已。

  “咳……”劉政廷身邊的那位老人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一瞬間被他吸引。

  “程兄,想不到連你也離開了江南,我們已經數十年未曾見面了吧。”方令辰對他友善地點頭為禮,言語之中頗為唏噓。

  “不錯,老夫已有整整二十年未曾來到北方了,難得你方老三還記得那麼清楚。”

  此人正是程家當代宗主程家笙。

  方令辰打了個哈哈,他的眼光向黑著臉沉默不語的劉政廷一瞥。

  程家笙微微搖頭,說道:“殿下旅途勞累,身子疲乏,況且目前京師被困,心中自然不會高興。”

  方令辰看著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問道:“京師被困多日,程兄又為何護送殿下來此呢?”

  程家笙的雙眼中突然爆出一團璀璨妖異的流光幻火,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糾纏在一處,四周的空氣驟然間凝重起來。

  “好了。”劉政廷突然站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否忍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他有些斯底歇裡的叫道:“孤是來要援軍的,不是來聽你們敘舊,說廢話的,方統領,如今北方大營情況如何,你說來聽聽。”

  沉吟片刻,方令辰略略振了振精神,思索了一下,盡量簡明地道:“匈奴人在前方三十里處陳兵十五萬,與北方大營遙遙相對。”

  劉政廷一揚眉,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去殺光他們?”

  方令辰一怔,頓時為之氣結。

  劉正閩和王宏漢的嘴角同時輕微的抽搐了一下,他們別過頭去,心中暗嘆不已。

  “哈哈……”程家笙大笑起來,搖拽的燭光映著他精光四濺的眼睛,隱隱有著些莫測的深邃。

  古道髯上前,微微施了一禮。說道:“殿下,匈奴人驍勇善戰,非是尋常烏合之眾,不可輕易視之。”

  帝國元帥,他的官位之高,實是眾人之首,只是他出身貧賤,根基淺薄,若非得到程家的全力扶持,休想獲此殊榮。是以在這些出身於高門大閥之中的將軍眼中,就算是方令辰的話也要比他管用三分。

  方令辰疑惑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掃過,古道髯分明是程家的人,為何竟會在此刻出言為他開脫。

  “哼……”劉政廷怒哼一聲,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咆哮:“所以你們就畏敵怯戰,無所作為了。”

  方令辰等人面上均顯怒容,但礙於他的身份,又不好怒斥,唯有轉過頭去,置之不理。

  “啪……啪……”一種奇異的聲音從程家笙的手上發出。

  眾人目光轉向他的手上,面上同時變色。

  他的手指細長,仿佛魔幻般的動作,變出了一筒黃陵包裹的卷紙。

  “方令辰接旨……”

  方令辰等人一同跪下,匍伏在地。

  “方統領,這是密旨,不需跪拜,還請起來接旨。”程家笙淡淡地道。

  方令辰雙眉一揚,強行壓下胸中那絲怒火,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從他的手中接過聖旨。

  “方統領,皇上有何旨意?”

  發問的人是黃龍軍團副統領劉正閩,他對於漢賢帝忠心耿耿,率先相詢。

  方令辰看了他一眼,說道:“陛下有旨,令古元帥率領黃龍軍團和蒼狼軍團的十萬人馬即刻返京回援。”

  “啊……”劉正閩驚呼一聲,也不知是否興奮過度,他大叫道:“早該如此,京師重地,又豈容匈奴人放肆,我們這就回去,裡外夾攻,殺得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京師被圍,最為焦急的就是這些來自於黃龍軍團的五萬大軍,他們的家人妻兒都留在京師,若是有甚不測,屆時定然悔之莫及。

  王宏漢的眼光在眾人的臉上一一飄過,隨後閉緊了嘴巴,不發一言。

  “其實以戰鬥力而論,匈奴人絕對不在我軍之下。”古道髯淡淡的說著,見眾人的眼光齊齊向他看來,他話鋒一轉,道:“只是本帥觀察多日,有一事始終不明,乃至片刻之前,方才想到了一點頭緒。”

  “元帥請講。”劉正閩聽他說的慎重,連聲催促道。

  古道髯拈住長須,微微揉動,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每當有重大決策之時,他都會情不自禁的重複同樣的動作:“本帥只是奇怪,為何匈奴人徒有十餘萬大軍,卻一直不肯輕起戰端。”

  這個問題正是困擾了眾人多日的疑點,他這一句話可是問到了所有人的心中,就連方令辰亦是全神貫注,想要聽聽他究竟有何高見。

  “能夠圍困京師,起碼需要十五萬精銳之士,如此,本帥可以斷言,此地的匈奴精兵必然不會超過八萬人。”古道髯朗聲說道。

  王宏漢心中一凜,條件反射地追問道:“那麼其餘的八萬人呢?”

  古道髯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我知道了,是老弱之輩……”劉正閩雙掌一拍,興奮的叫了起來。

  “不錯,應當是他們傾巢而出,是以才有如此聲勢。”古道髯點頭道。

  方令辰臉色鐵青,他心中洞如觀火,這古道髯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要等到此刻,大發言論,那麼就只有一個意圖了。

  只是自己能夠阻止的了他們的離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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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ci 發表於 2008-3-25 12:45
  第一百九十三章尾大不掉-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後花園,陽光明媚,蔣孔明半躺在藤椅之上,舒服地曬著太陽,暇意地舉起瓷杯,揭開蓋子,輕輕地吹了一口,幾點翠綠的茶尖兒仿佛受了驚的魚兒般在水中翻滾。

  他寫意地呷了一口,閉上雙目,臉上露出極度滿足之色。

  雲中霧裡雲霧茶,不愧是享譽天下的極品啊。

  對於茶之道,他原本並不挑剔,但是由於許海風的地位不斷提高,他這個黑旗軍中的第二號人物也隨之水漲船高,縱然想要保持低調亦是無此可能。

  自從方、許二人離去,蔣孔明統攬軍政大權於一身,將臥龍城治理的井井有條,一派欣欣向榮之勢。

  身居如此高位,想要攀爬巴結的人多如過江之鯽。蔣大軍師唯一的嗜好就是茶,無論何時,他都要準備好一壺濃郁芳香的茶水,日夜不斷,對此樂而不厭。

  於是,根本就無需他特意宣揚,他的府上就自然而然地充滿了各地的名貴香茗。就連每年上貢給皇室的那幾斤貢品之中,也會有幾兩定期地出現在他的府中。

  雖然他對於茶的好壞並不追求,在這方面也絕對是比較遲鈍的一類人,但是連續喝了一年多的極品,多多少少也有了些許感覺。若是此時再讓他去喝那粗鄙的大碗茶,怕是怎樣也無法下咽了。

  他悠悠地嘆了一口氣,滿意地睜開了雙眼,從如墜雲霧,飄飄若仙的感覺中醒了過來。不愧是貢品,一口咽下,至今尚有一絲余韻未散。

  他的目光帶了幾許的迷離,然而一道細長的身影豁然間如鬼似魅地出現在他的瞳孔之中。

  蔣孔明的瞳孔急劇收縮,什麼逍遙自在,怡然之樂都立時象生出雙翼般飛到了九霄雲外。若非此時日頭高照,他這個無神論者怕是立即要改變信仰了。

  “猴孩,你要死啊……”蔣孔明扯開喉嚨,厲聲喝道,他面目扭曲,一改平日裡的溫文和善,竟是有著幾分說不出的恐怖。

  猴孩的身子豁然又消失在原地,遠處的一顆參天古木的樹梢之處,靜靜地伏著一個瘦小的身體。一陣微風吹過,隨著樹梢輕輕搖動,似乎沒有半分重量。

  蔣孔明定了定神,終於冷靜下來,他從躺椅上一躍而起,四處張望,但卻根本無法發現猴孩的蹤跡,不得已,他只好高聲叫道:“猴孩,出來,我不怪你了。”

  一溜輕煙般的身形再度出現在他的面前,對於這個最後一位成長型的血酒戰士,蔣孔明真是百般無奈。

  怎麼主公的血酒所造就的都是這般稀奇古怪的人物啊,他在心中暗自嘀咕。至於聰明絕頂,智深若海的蔣大軍師則被他自然而然的過濾在外。

  “主公不可能那麼快就趕回來的,莫非是京師有何變故?主公可曾給你什麼事物,拿出來瞧瞧。”蔣孔明詢問道。

  並非他不想使用讀心術,只是使用這個能力之時,所消耗的精神頗為可觀,他現在是千金之軀,日理萬機,自然不能隨意運用了。否則一旦精神不濟,豈非得不償失。

  而且他知道猴孩不善言語,既然許海風將他遣來,那麼肯定會附以書信,否則真的指望他把事情解釋清楚,還不如指望日從西出實際點呢。

  猴孩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從懷中掏出許海風親筆所寫的密函。

  蔣孔明一把搶過,拆開火漆,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一對略顯細長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十萬精兵麼?嗯……如果讓方向鳴掌握了他們,日後怕是要尾大不掉啊。不過……”蔣孔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不過,估計程家要比學生更加急不可耐吶。”

  程英豪攜帶大批新式的諸葛神弩離去之前,已經在臥龍城居住了半個月。在這段時間之內,以蔣孔明的精明和讀心之術,早就將自己所需要的消息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探聽的明明白白。

  北方軍團是方家的嫡系部隊,其忠貞之心唯天可表。無論是程家還是匈奴人,甚至是漢賢帝一樣將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如果說攻陷京師,是匈奴人和程家這二大勢力的首次合作,那麼,圍剿紅色海洋將是他們之間的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合作機會了。

  蔣孔明知道許、方二人兄弟情深,於是在許海風沒有詢問的前提下,自作主張地隱瞞了此事。

  許海風所崛起的草根階級,與以方向鳴為代表的貴族階級本來就是水火不相容的二個極端。

  他們二人能夠相交知心,生死與共,已是異數。不過,當有一天彼此之間發生不可調解的利益衝突之時,縱然是他們二人,亦難免產生激烈的摩擦。

  這種情況,他們當然心知肚明,一年來,他們在不影響彼此的友誼之下,不斷試探對方所能允許的底線。蔣孔明所提出的科舉制度,正是由於所有的世家子弟竭力反對,才無疾而終的。

  方向鳴能夠擁有那麼大的能量,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手中掌握了所有世家子弟的人脈和資源。憑藉著這些優勢,他已足以與許海風分庭抗禮。

  臥龍城表面的平靜之下,隱含著足以掀翻一切的驚濤駭浪。

  天無二日,國無二君,長此以往,必生禍端。

  如果再讓紅色海洋的十萬勇猛之士聽令於方向鳴,那麼當他實力大增之時,對於許海風而言,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從身側的桌子上拿起羽扇,他下意識地扇動著,過了片刻,他的臉色豁然開朗,羽扇所帶起的那幾縷細微輕風拂面而過,似乎已然驅逐了他的憂愁和煩心。

  “主公啊,就讓學生來助您一臂之力,消除這個隱患吧。”蔣孔明大笑聲中吩咐下人準備好筆墨,他喚來安德魯,讓他寫下了一封書信,仔細包好。

  “猴孩,這封書信你送到明蹬城中,親手交由凱薩琳&#183;萊茵小姐,速去速回,小心在意,莫要被人發覺。”

  “是……”猴孩應了一聲,身子一晃,已然消失,一縷殘影伴隨他漆黑色的衣擺閃電般滑向墻角,貼著那冰冷的石面急速上躥,僅僅是剎那間的工夫,便已翻墻而去。

  看著猴孩一晃不見,蔣孔明心中萬分慶幸此人是友非敵,他轉頭對安德魯交代:“去通知眾位大人,半個小時之後,請至議政廳,我有話要說。”沉吟了一陣,蔣孔明又喚來侍衛,令其去廚房取來一些洋蔥汁水。

  蔣孔明整好衣冠,度著方步,出門乘轎來到了議政廳。

  這裡是臥龍城中所有核心人物商討大事的地方,自從方、許二人離去之後,尚是首次開啟。

  過不多久,方向智等人便紛紛趕至。

  他們來到議政廳,蔣孔明面對墻壁,端坐椅中,抬眼望去,只能看見他蓄滿了頭髮的後腦勺。不由地極為詫異,生出一種莫測高深之感,紛紛在心中猜測,不知道這位軍師大人又在搞什麼鬼。

  “軍師大人召我等前來,不知有何吩咐?”蘇春偉與他相識時間最久,對他慣於晚睡晚起之事了如指掌。

  知道他蔣大軍師並非一個勤勉之人,若是無甚要事,決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將所有人召集到一處。

  他心中極是奇怪,為何這樣的一個怠憊之人,竟能有如此智慧及決斷,無論何事,到了他的手中都顯得游刃有餘。

  蔣孔明聞言,緩緩地轉過身來、

  眾人都是嚇了一跳,只見他臉上隱現淚痕,竟是連眼角都紅了一圈。

  他們幾個不自由主的睜大了眼睛,這個蔣大軍師雖然有時候不夠端重,但是他生性開朗,從未曾在人前露出這般表情,更不用說是當眾流淚了,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

  “軍師大人,您……”童一封小心翼翼的問道,生怕一時大意觸痛了他心中的傷心之事。

  蔣孔明似若無意地掃了一眼,方向智、唐啟吏和蘇春偉三人並排坐於左側,而童一封卻是端坐于右側,雙方涇渭分明,互不相犯。

  他抬眼再度掃了一圈,面現哀傷之色,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將頭埋入袖中,過了片刻,抬起頭來,說道:“猴孩奉主公大人之命,已然先一步返城了。”

  “啊……”

  一聲驚呼響起,他們這幾個要麼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要麼是年老成精的老狐狸。聽了這番話,聯想到他方才的表情,哪裡還會猜不到猴孩帶回來的是個壞消息。

  蔣孔明用手按住胸口,似乎胸腔有些鬱悶,他徑直走到窗前,將那幅長長的簾子挑高。一縷夾雜著太陽味道的溫熱空氣隨即席捲而入。

  他轉過身去,輕輕地、沉重地、悲哀地說道:“匈奴人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勢突破西北防線,趁亂攻下京師,漢賢帝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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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四章王子-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一石激起千重浪,這句話立即引起了蘇春偉等三人的強烈反應。他們三人豁然站起,臉色蒼白,蘇春偉吞了口唾液,顫聲問道:“那麼,三大世家怎麼樣了?”

  蔣孔明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許海風的密函,平平的攤於桌前,道:“三位尚書大人已然追隨皇上以身殉國了。”

  雖是早有預感,但當真的聽到這番消息的時候,他們三人還是悼心疾首,痛不欲生。尤其是蘇春偉,他乃蘇東舜的長子,感觸更深一層,身子一個蹌踉,幾乎就要癱坐於地。好在他身邊的二個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方向智拿起密函粗粗地瀏覽了一遍,當看到其父方令德護送太子殿下離京之時,心中的一塊大石放下了一半。但此時卻是不好表露,最後看到方向鳴的豪言壯語,頓時擊掌叫道:“不錯,正應匯合北方軍團,將匈奴人殺個乾淨。”

  蔣孔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沒有說話,但那個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白痴似的。

  普天之下,能夠用似他這般如此明顯,毫不掩飾的藐視態度看向這位方家新一代中角力傑出之士的,只怕是屈指可數了。

  方向智心中羞怒萬分,一雙拳頭握緊了又松了開來,他張了張嘴,卻是不敢發作。

  他並非懼怕蔣孔明,而是怕方盈英和家中的幾位長輩。

  誰都知道,許海風的夫人方盈英與這位蔣大軍師最為投緣。這位方家的大小姐雖說是嫁了人,但是她的性格卻是未曾有絲毫變化,幾個兄弟哪一個沒有吃過她的苦頭。

  何況,方令辰等長輩三番四次的交代,要以師禮對待蔣孔明,他方向智的膽子縱然是再大一倍,也是不敢陰奉陽違的。

  “軍師大人,莫非有何不妥的麼?”唐啟吏連忙打起了圓場。

  “咳……”蔣孔明清了清嗓子,說道:“請問唐公子,我等屯兵臥龍城,為的是什麼?”

  “自然是為了鎮守西陲邊境。”唐啟吏剛一說完,立時醒悟過來,連忙道:“不過現在愷撒人毫無動靜,我們就算在此也是白搭,何不抽出部分兵力,支援一下北方大營呢。”

  “啪啪啪……”蔣孔明將羽扇插於後襟之上,拍手道:“唐公子說的對,若是愷撒人一直無所作為,那麼我們所有人窩在這裡確實浪費了。”

  唐啟吏詫異的回首望了方向智一眼,對於蔣大軍師的態度突然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而深感不解。

  童一封的臉皮微微跳動一下,問道:“莫非愷撒人有什麼動作了?”

  “不錯。”蔣孔明收起了嬉皮笑臉,凝重地道:“據探子回報,明蹬城的愷撒人近日來調動頻繁,只怕是出征在即了。”

  議政廳中的氣氛陡然間緊張起來,對於這個絲毫不弱於匈奴人的超級帝國,任誰也不敢抱有小覷之心。

  明蹬城,這裡是愷撒人在失去臨安之後,距離東方二大帝國最近的半軍事要塞了。

  自從一年之前,愷撒大帝不斷調遣軍隊進駐此城。

  如今,這座城市的周圍,已經駐紮了近十萬的大軍,而且,聽說尚有後援部隊即將到達。

  夜已深,一架豪華的馬車在一隊精神抖擻的騎士護衛之下,緩緩地從遠方馳來。

  這隊騎士一個個年富力強,雙目炯炯有神,身上的鐵甲烙上了一隻威風凜凜的獅子頭,正是獅王萊茵家族的特有家徽。

  馬車停在了一處別緻的庭院前,右側的騎士恭敬地打開車門,千嬌百媚的凱薩琳&#183;萊茵踏著優雅的步伐走了下來。

  所有的騎士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尊敬和迷醉,他們都是愷撒第二家族萊茵家的家族騎士,他們的忠誠已經奉獻給了這位家族中高貴而睿智的女性。

  凱薩琳遣退了眾騎士,她的臉色並不好,略皺的秀眉昭示了她心中的苦悶。她只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地走一走。

  這裡是她在明蹬城的落腳之處,雖然遠不如家族祖居的奢華,但卻透露著一樣的蕭條和寂寞。

  獅王家族在一百年前,還是教廷所屬的最大家族,但自從愷撒大帝崛起以來,這個光榮的稱號就迅速消亡了。

  愷撒大帝成了教廷的寵兒,而他也沒有辜負教廷對他的期望。這位雄心勃勃的老人一生中發動了無數次的聖戰,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豐功偉績,就連教皇陛下都不得不承認他是神所指定的代言人。

  在西方,皇權首次與神權處於並駕齊驅的地位。

  一陣似有若無的嗚咽聲,忽然間從前方悠然飄出。

  凱薩琳的手臂肌膚竟隱隱泛起一層漣漪。她反應極快,藉著地形迅速沒入墻與柱子間壘出的陰影之中。

  只是,幾乎與此同時,有道淡淡的身影一閃而過。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

  凱薩琳雙目一凝,心中一陣驚悸,一隻手已經按在了隨身的匕首之上。然而當她看清來者的面貌之後,面上的神情立即便放鬆了許多,只是那隻芊芊玉手始終未曾離開匕首的把柄。

  猴孩並不與她搭話,只是從懷中掏出蔣孔明的書信,拋給了她之後,轉身鬼魅般消失不見。

  凱薩琳從陰暗的角落中走出,她盯著猴孩離去的方向,眼中疑惑之色愈發濃厚。

  不過被猴孩這麼嚇了一跳,她的心情卻莫名地輕鬆了許多。

  她拋開了心事,回到自己的屋中,將書信扯開。

  這封書信是由安德魯操刀所寫,字體端正,然而凱薩琳的眉頭卻逐漸緊蹙了起來。

  她與猴孩相見已非一次,此城距離臥龍城不過二百里,以猴孩的速度,這點路程確實不算什麼,只是這一次蔣孔明所提出的要求確實讓她有些為難了。

  “小姐,阿布索倫殿下來了。”一個侍女在門外輕輕地叫喚著。

  凱薩琳抬起了頭,那張艷麗的容顏上露出了似怒似喜的複雜神色,她凝思片刻,道:“請殿下到正廳。”

  侍女應聲而去,凱薩琳就著燭火,將那張密函付之一炬,她輕輕地吹了一口氣,頓時飛灰漫天,仿若蝴蝶起舞,然而她的身形卻已早一步離開了房間。

  私通敵國的罪名,無論在哪一個國家都是足以抄家滅族的大罪,她自然要小心在意。

  來到正廳,一位細腰削肩,高挑身材的男子從椅中緩緩站起,他的動作輕柔無比,卻又顯得雍容華貴。他抬起頭來,露出一張不遜於凱薩琳的艷麗容顏,這竟然是一位妖冶得混淆了性別的美麗男子。

  “美麗的凱薩琳小姐,難道我精心準備的舞會竟然還無法吸引您的注意麼?”阿布索倫俊眼修眉,顧盼神飛,只是隱約間卻有著一絲痴怨和不滿。

  凱薩琳柔柔地笑了,她放低了聲音,仿佛充滿了無窮的誘惑:“殿下的舞會是整個帝國所有女人都為之嚮往的地方,凱薩琳當然不會例外。”

  阿布索倫驚喜地踏前一步,問道:“是麼?連帝國最美麗的凱薩琳小姐也不例外麼?”

  凱薩琳含著笑容,向他點頭示意。

  阿布索倫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神光迅速黯淡下來,他問道:“那麼,您為何要提早離開呢?”

  “凱薩琳只是心情不好,想到了大帝的訓斥,所以……”說到這裡,凱薩琳幽怨地掃了他一眼。

  阿布索倫嘆了一口氣,道:“阿迪斯兄弟是獅王家族唯一的男性繼承人,二千匹駿馬算什麼,哪裡比得上他的尊貴,都是三弟一時糊塗,酒後失言,否則父親大人就不會知曉了。”

  凱薩琳笑盈盈地與他東一句,西一句,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愷撒大帝共有三子。

  長子穩重,三子英勇,都是一代人傑,在國內眾位元老的心目之中,他們皆為下一代大帝的繼承人,但凱薩琳卻從未將他們放於心上,唯獨這個遺傳了愷撒前第一美人容貌的阿布索倫卻常常讓她心亂如麻。

  她並不能肯定自己對於他是怎樣的感情,但無論是他還是她,他們都知道,凱薩琳對待他,確實與眾不同。

  過了片刻,阿布索倫不再說話,一雙包含了深情的星目凝望著凱薩琳,在他火熱的目光灼視之下,凱薩琳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心跳變快,屋中的氣氛逐漸旖旎起來,“凱薩琳,我等了你那麼長的時間,難道你始終不肯給我一個答覆麼?”阿布索倫略顯激動的說道,一張絕美的臉龐之上因為充血而愈發嬌艷。

  凱薩琳的目光下垂,不敢與他對視。突然,她想起了猴孩的書信,心中一動,有了主意。她轉過身子,輕柔地說道:“為了家族,凱薩琳所要嫁的將是愷撒的未來君主,如今,東方是整個國家的焦點,我希望您能在這裡有所作為,您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阿布索倫俊美的臉上涌現出一片堅貞之色,他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說道:“我明白了。”

  看著他遠去消失的背影,凱薩琳心神恍惚,他素來不以勇名聞世,這一去,面對的將是號稱天下第一的黑旗軍,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臥龍城,方家別院,那位曾經執掌了方家大權十餘年之久的方老太太正在閉目養神,突然收到一封來自於蔣大軍師的書信,她凝視半響,將其拆開,裡面寫了八個彎彎曲曲,斜斜扭扭的大字:

  劉氏已亡,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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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五章冤家路窄-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天氣逐漸轉熱,正午時分,頭頂上火辣辣的日頭特別讓人難熬。

  然而,官道之上,卻是反常地充滿了趕路的人群。匈奴人入侵的消息象瘟疫一般迅速地傳了開來,舉家遷移者絕對不在少數。他們的目標是南方,或者是西方。

  就在此時,一隊人馬從官道之上疾馳而過,揚起了漫天塵土,讓路人為之側目。

  “大哥,該歇息了。”許海風指著前方不遠的一處密林,招呼道。

  方向鳴默默地拉住韁繩,抬頭低聲咒罵了一句,說道:“好,就休息一會。”

  許海風一揮手,眾人驅馬偏離了大道。

  密林之中早已坐了不少耐不住辛勞的人群,突見那麼一夥彪形大漢氣勢洶洶地衝了上來,頓時引起一陣騷亂。

  許海風等也不與他們計較,理所當然地占據了一塊最為蔭涼之地,取出乾糧,就著壺水,匆匆嚼咀起來。

  “二弟,你說愷撒人在搞什麼鬼?”

  方向鳴幾口就將手中的食物塞入腹中,打量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礙眼的人物,於是低聲問道。

  苦笑著搖了搖頭,許海風將手中的大餅反卷過來,似乎在籍此思考:“不知道,或許他們是在試探吧。”

  數天前,許海風他們和葛豪劍一同離開了小鎮。

  至於葛豪劍的一眾門生弟子和親屬,就交給方向鳴麾下那位碩果僅存的親兵帶領,慢慢地趕往臥龍城。

  而身體虛弱的李冠英,當然不能乘馬,於是許海風留下了李明堂與他們同行。

  許海風兄弟二人並不擔心他們的安危。愷撒人的下一個目標是北方大營,為了對付這二十萬帝國精銳,他們絕對無法騰出多少人手來掃蕩周邊城鎮。

  只要他們一路上不磨磨蹭蹭,惹事生非,那麼在擁有初級宗師實力的李明堂護送之下,肯定能夠平安地到達臥龍城。

  可是,就在昨天,猴孩從臥龍城趕至,他帶來了一封由蔣大軍師親自口述的書信。

  愷撒人已經開始行動了,不過,他們僅僅是匯聚了五萬的軍馬,從明蹬城出發,日行三十里,第三天已經到了臥龍城百里之外。而就在此時,愷撒人卻突然安營紮寨,再也未曾前進一步。

  愷撒人的進逼使得臥龍城內風聲鶴唳,蔣孔明當機立斷,下令封鎖城門,全城戒嚴,並立遣猴孩來此報信。

  方向鳴接到回報後,催促許海風立即上路。雖然不知道愷撒人的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但早些回去總是不會錯的。

  隨著一陣喧嘩之聲,數十人趕著幾袈馬車也靠了過來。

  圍著馬車的幾個漢子敞開外裳,大步走進密林。看到最好的乘涼地盤被許海風等一行人占據,不由地嘀咕了幾句。其中一個漢子眼尖,突然低聲叫了一句,頓時就有幾個人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只是這等跳梁小丑又如何能入他們幾人之眼,許海風等人甚至連眼皮子也懶得飄過去一下。

  那幾個漢子見許海風等人無動於衷,謾罵之聲漸重。方向鳴礙於身份,本不欲同他們一般見識,只是聽他們越發肆無忌憚,一張臉不由地沉了下來。

  這時,一位五十開外的老者從馬車之上走了下來,他疑惑地打量著許海風等人。

  這位老者目光如電,太陽穴微微凸起,氣息悠長。方向鳴有所感應,側頭而視,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豁然爆出一縷精光。

  收回了目光,方向鳴帶著詫異的目光看向許海風,只見他略略點頭,頓時明白過來。只是不知此人是何來頭,竟然能在此地遇到一位一品高手。

  如果說方向鳴僅是略微吃驚,那麼這老者的心中可就是翻江倒海,難以置信了。

  這個青年是誰?年紀輕輕,一身修為竟然已不在自己數十年苦修之下。他的眼光一路看去,在許海名和林長空的身上停留片刻,臉色越來越是難看。

  當他的目光終於轉到許海風身上之時,只見他轉頭一笑,頓時身不由己的也跟著笑了出來。隨後即刻驚醒,背心已是滲出一片冷汗。

  耳中猶自聽到自家晚輩在一旁大聲喝罵,他心中一凜,身子如閃電般躍至罵得最凶的那幾人身邊,抓住他們的衣襟一手一個甩了出去。

  那幾個漢子也是倒霉,正罵得興起,突然間仿佛騰雲駕霧一般摔了出去,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哎吆吆地呼起痛來。

  其餘幾人大驚,反應快的,已經拔刀在手,然而當他們看清出手之人的面容,頓時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那老者看了他們一眼,怒哼一聲,轉過頭來,抱拳說道:“老夫這幾個徒子徒孫生性莽撞,若有得罪之處,尚請見諒。”

  方向鳴並未回頭,只作未曾聽見。而許海風的目光則是飄向葛豪劍。

  後者心領神會,站了起來,還禮道:“好說,不知這幾位兄台為何對我等懷有敵意。”

  他當了十多年的捕頭,凡事追根究底已然習以為常,這時候不知不覺中就問了出來。

  那老者臉上顯出一絲尷尬之色,他咳嗽了一聲,說道:“其實都是一場誤會,剛才幾位趕路太快,濺起的塵土迷了他們幾個的眼睛,唉……年輕氣盛,也是老夫平日裡管教不嚴。”

  那些大漢何時見過老爺子對人如此客氣,就算再蠢笨的此時也知道面前的這隊人馬不是好招惹的主,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插口。

  葛豪劍恍然大悟,他仔細的看了他們一眼,突然雙眼一亮,問道:“前輩可是快劍門的呂陽名呂門主?”

  呂陽名暗自松了一口氣,說道:“正是老夫,閣下是……”

  葛豪劍笑道:“在下葛豪劍,無名小卒。”

  他轉頭對許、方二人介紹道:“這位就是在我們大漢北地六絕中的快劍王呂門主,以一手無人能及的快劍享譽江湖。”

  “江湖……”許海風眼中泛起好奇之色,嘴裡輕輕地吟道,雖然他手下好手如雲,但是卻從未與這個圈子內的人發生什麼瓜葛。

  唯一有所交集的就是大宗師黎彥波,只是此人身份之高,早已超凡脫俗,決不能以普通的江湖人物視之了。

  呂陽名露出了一絲苦笑,若是平日裡有人如此恭維自己,也許他會老懷大慰,但眼前的這幾人……他卻是不敢有絲毫輕慢之心。

  在這三十餘人的隊伍之中,竟然每一個都有著二品以上的修為,其中更有著三個一品高手。說出去,絕對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而且,尚有一人,縱然是以他的眼力,亦是無法看出此人深淺,讓他頓生莫測高深之感。

  “快劍門……”方向鳴口中下意識地吟了起來,過了片刻,他豁然笑道:“二弟,你的麻煩來了。”

  許海風輕輕地嗯了一聲,雙眉一揚,卻未曾接口。

  方向鳴指著呂陽名,意味深長地笑道:“快劍門是滄州的一個大門派,張亦非就是他們的內門弟子。”

  “張亦非?”許海風喃喃地從嘴角吐出了這幾個字,他的思緒回到了二年以前,想起了昔日在滄州城栽贓嫁禍,滅了張家滿門之事。

  只是當時許海風尚未習得靜心訣,無法控制自身的特殊能力,在心浮氣躁之下才會做出這等與平日裡大相徑庭的事情。

  他嘆了口氣,往事不堪回首。

  他並不奇怪方向鳴從何得知此事,如果以方家的實力尚且不能探知,那麼早就可以從四大家族中除名了。

  呂陽名眼中疑惑之色漸濃,突然聽見他們提到門中一個已經過世了的弟子,不由地在心中打鼓,莫非與他有甚瓜葛不成。

  張亦非是他的入室弟子之一,此人的天資並非上品,本來是無法拜入他的門墻。但是張家卻是滄州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有了這個背景,他當然是義不容辭地收下了這個弟子。

  果然,每年張家的獻金都是最為豐厚的,足以讓他慶幸自己當初的英明決定。

  不過,自從二年之前,張家卻突遭滅頂之災,滿門老少,竟然無一得存。而且張家的罪名還是讓人觸目心驚的勾結外敵,反叛朝廷。

  他得知消息之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盡力與張家撇清關係。好在他快劍門在地方上還有幾分面子,官府總算沒有上門找麻煩。

  不過至此以後,他對於一個人名就此上心。

  他的腦海里電光火石般的閃過這些念頭,突然心中一動,臉色轉而蒼白,驚呼道:“許海風?”

  許海風的臉上現出一絲苦澀。看來自己確是凶名卓著,讓人聞之色變。

  對於當初的決定,他並不後悔。這個世道就是這樣,強存弱亡是唯一的法則。

  如果他不是在臨安嶄露頭角,以偏將之身趕至滄州城,那麼別說是救走兄長,只怕是連自己的命也要陪在那裡了。

  許海風緩緩站起,面向呂陽名,淡然而笑,一股強烈的氣勢夾雜著強大的精神波動向他們涌去。

  仿佛受到了無窮的壓力,除了呂陽名之外,所有人都身不由主地向後蹌踉而退。

  精神力一放即收,呂陽名勉強穩住了身形,他的臉上有著壓抑不住的驚駭,口乾舌燥,顫聲道:“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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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ci 發表於 2008-3-25 12:46
  第一百九十六章行止-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他的話立即引起了一陣騷動,他的弟子們看向許海風的眼中立即充滿了敬仰和畏懼之色。

  宗師,多麼響亮悅耳的名詞啊,對於一個習武者而言,他們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名詞所代表的含意,所擁有的份量。

  北地滄州城第一劍派快劍門,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心中的驕傲,在江湖之上,提到快劍門,那可是響當當的一個金字招牌。

  只是,當這塊金字招牌遇到宗師之時,那麼它甚至於比紙糊的還要脆弱三分。

  “呂門主果然好眼力。”許海風從容笑道。

  呂陽名臉色瞬息數變,終於鎮定下來,勉強擠出一副笑容,躬身道:“老朽不知是許大將軍親至,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許海風輕輕擺手,道:“呂門主不必客氣。”他的眼光在呂陽名身後的馬車上一掃,頓時明了於胸,問道:“連快劍門也要捨棄故居,舉家遷移了麼?”

  呂陽名的臉色迅速地黯淡下來,他張了張嘴,似有千言萬語,但最終卻僅僅說了四個字:“迫不得已。”

  是啊,正是這四個字讓多少人為之背井離鄉,踏上那茫茫無知的路途。

  許海風的心中有了一絲悸動,匈奴人能夠順利攻陷京師,程家固然是罪魁禍首,但他和蔣孔明亦是難逃其咎。

  為了一己私慾,將整個國家拖入一場翻天覆地的動亂之中,這……值得麼?

  他用力地一甩頭,似乎要將這個可怕的想法扔出去一般。

  由於唐柔兒的關係,他與太子殿下已是誓不兩立,雖然表面之上融洽萬分,但是他們都知道,君臣之間已經有了一條深不可測的壕溝。如果劉政啟登基為帝,那麼這股滔天的恨意就足以讓他做出任何事情。

  就算是為了自保,為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族群,或者說,為了他自己的那顆不斷膨脹的野心,他也要奮而反抗,與劉家的決裂,已是無可避免。

  只是,這樣做的代價卻未免太大了一點。

  許海風的神情迅速恢復正常,剛才那短短的失態仿佛僅是一絲錯覺。

  “每逢北疆戰事,我們快劍門都會組織門中子弟,前往支援。與匈奴武林早已結下血海深仇,有我無他。如今,京師淪陷,眼看北方不保,老朽也唯有……”

  說到這裡,呂陽名竟然有著些許哽咽,一時說不下去,他身後的眾弟子亦是滿面哀傷,有的雙手握拳,若非礙於長輩在場,只怕早就吼著回頭找匈奴人拼命去了。

  許海風頓時有了一種想要冷笑訓斥的衝動,面前的這個老人雖然滿面哀悼,但其心中卻是毫無半分傷感。他的這番話與其說是感慨世道,不如說是要博取自己的同情心。

  不過,讓他感到欣慰的是,他身後的那些漢子卻並非做作,而是真心實意的憤怒和不甘,他們才是真正的熱血男兒。

  許海風的目光移到呂陽名的身上,帶著些深邃,嘴角溢出一絲笑意。

  呂陽名被他看得心中發毛,扯動了一下僵硬的面皮,卻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不知前輩打算到哪裡去?”許海風似有意,似無意地詢問道。

  呂陽名略一遲疑,還是如實答道:“南方。”

  “南方雖然太平,卻是偏安一偶,呂門主若是有心,不如隨許某前往臥龍城一行如何?”許海風朗聲說道。

  呂陽名雙目一亮,張亦非雖然是他的徒弟,但對於他來說,一個已經死了的徒弟又如何能與自己的前途富貴相比。若是能夠攀上黑旗軍統領許大將軍,將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只是,他隨即想到,愷撒人的大軍亦是在西線虎視眈眈,臥龍城亦是險地。

  看到他猶豫不決,許海風暗哼了一聲,高聲說道:“富貴險中求,呂門主就真的沒有勇氣了麼?”

  他的聲音極高,非但呂陽名聽得清清楚楚,他的幾個弟子亦是聽得明明白白,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呂陽名長吸一口氣,正要說話,突聽耳中傳來許海風蟲喃般的聲音:“你若是肯來,黑旗軍的武術總教頭就是你的。”

  呂陽名神情一動,他鋼牙緊咬,豁然轉身,對著眾弟子們高聲喝道:“匈奴勢大,我們舉家遷移,那是迫不得已。只是苟且偷生,又豈是男兒所為,今許統領不計前嫌,允我等隨軍效力,老夫就舍此殘軀,為國效命,爾等若是有種,就隨老夫西去,若是膽怯畏縮,那就請便,就當本門之中沒有這個雜種。”

  眾弟子同時躬身,高呼:“願隨門主西去。”

  許海風微微失神,縱然是以他的鎮定功夫,亦是看得目瞪口呆。

  真是一個老狐狸啊,一個比童一封還要象老狐狸的老狐狸啊。

  西線,阿布索倫身著錦袍,就算是呆在軍營之中,他也保持了自己一貫的獨立特行。

  “殿下,我們已經在這兒停留了整整五天了。”一個年輕有力的聲音在帥營中重重的迴盪著。

  阿布索倫放下了手中的琉璃杯,他隨意地應了一聲,問道:“阿圖索,探子的消息確定了麼?”

  “是的,已經確定了。方向鳴和許海風這二個人此時都不在臥龍城,正是我們進攻的大好機會。”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男子,他非常英俊,不過是一個與阿布索倫完全不同類型的男子。他的身上充滿了陽剛之氣,由於剛剛從軍中的搏鬥場下來,他裸露的上身,一層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和汗水的折射下,隱隱散髮著一種金屬般的光澤。

  就像是一隻擇人而噬的獵豹,他的身上充滿了力量和濃厚的霸氣。

  “臥龍城?那裡不是有黑旗軍在駐守麼?”阿布索倫略感詫異地問道,他那妖冶的臉上所展現的艷麗讓阿圖索的呼吸在霎那間為之一滯,那咄咄逼人的氣勢頓時消弱三分。

  “我所率領的是英勇的愷撒第二軍團,我們絕對不會畏懼漢人的軍隊。”阿圖索大聲的承諾道。

  側過了臉,阿布索倫笑了,他輕聲的詢問道:“你是愷撒年輕一代中最驍勇善戰的將領,自然也聽說過黑旗軍的戰績,你以為他們的戰鬥力如何?”

  阿圖索的俊臉上紅光涌現,好在他剛剛經過激烈運動,倒也看不出來:“如果傳言是真的,那麼我們在兵員素質上確實不是他們的對手。但世界上又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軍隊?”

  “噓……”阿布索倫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問道:“那麼神殿的神聖騎士團又如何呢?”

  阿圖索的臉更加紅了,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興奮,他高聲道:“我承認,神聖騎士團確實是天下第一的軍團,但是他們人數太少,如果遇到我的第二軍團,最後活著的一定是我們。”

  “多少人?”

  “什麼?”對於二王子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阿圖索根本就是無所適從。

  “唉……我是問你要犧牲多少人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阿布索倫嘆了一口氣,嘴裡咕嘟了一句,好大的一隻蠢牛啊。如果阿圖索聽見,怕是立刻就要拂袖而去了吧。

  “二萬……不,三萬多人吧。”阿圖索遲疑了一下,終於回答道。

  “哇……”阿布索倫誇張地張開了雙臂,驚嘆地道:“三萬人,要知道神聖騎士團可是從來沒有超過五千人的啊。”

  看到阿圖索漲紅了的臉,他放柔了聲音,陰柔如綿而動人的聲音在屋中響起:“黑旗軍的戰鬥力可是未必就弱於神聖騎士團的啊。”

  阿圖索大力搖頭,說道:“不可能,神殿費了數百年的心血才組建了神聖騎士團,天下是不可能有第二隻這樣的隊伍。”

  阿布索倫吹了個響亮的口哨,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不過這個推論可不是我得出的,是奧本宗師和阿貝爾馬大公爵說的啊。”

  阿圖索的眼睛豁然睜大,顯然這個答案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緊緊地盯著二王子的臉,直到他重重的堅定的點了一下頭,才遲疑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阿圖索不再逞強,而是詢問道。

  “什麼也不做,就在這裡等待好了。反正我們的盟友已經先動了。再說,大公爵的命令也只是要我們推進百里而已,我已經遵命做到了。”阿布索倫重新拿起了他的酒杯,將身子偎進舒適的躺椅中,閉上雙目,不再說話。

  南方,連綿不絕的隊伍正在道路上進行遠程跋涉。

  “還有多遠的路。“劉政廷不時的回頭張望二眼。

  “殿下,很快就可以到達南方了,只要到了,您就平安了。”一雙渾濁的眼睛,嵌在一張扁平的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湊得很近,衝著他嘿嘿地笑著。

  劉政廷厭惡的挪開了腦袋,怒道:“董先生,你每次都這麼說,可是怎麼還沒有到?”

  董先生搖頭,嘆道:“因為行軍的速度太慢,是以拖延了時間。”

  “速度?那還不容易,傳令,讓這群懶鬼們都給我跑,越快越好。”劉政廷厲聲喝道。

  “殿下,軍士們已經很累了,如果此時再急行軍,只怕要吃不消了。”王宏漢連忙勸阻道。

  “吃不消?誰要是吃不消就讓他們在這裡等死吧。”劉政廷大聲吼著,他的聲音凄厲,好似窮途末路之下的野獸發出那最後的悲鳴。

  面對處於暴怒之中的大殿下,王宏漢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轉頭看了眼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的劉正閩,放棄了繼續勸說的願望。

  在長官們的催促下,整隻隊伍開始了又一輪的高速前進。雖然所有的士卒都對此抱有深深的不滿,但他們卻沒有一個人表露出來,只是默默的跟上了大部隊,因為他們都是大漢帝國的驕傲,是大漢帝國的真正精銳。

  二位副統領互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和擔憂,他們的選擇真的對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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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七章回城-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臥龍城,城門依舊大開,只是無論城頭城下,守衛的官兵十倍增加。往日商旅繁多,欣欣向榮的景象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和壓抑,還真的頗有幾分大戰將至的味道。

  一隊快馬從南方疾馳而來,城頭之上的瞭望兵看得清楚,立時吹響了戒嚴的號角。

  城下一陣忙亂,好在來人不多,大門亦未曾關閉,只是百餘人出城,嚴陣以待。

  經過了一年多的調教,臥龍城的兵丁已今非昔比,他們的訓練強度已然絲毫不遜色於方向鳴麾下的五千鐵騎,唯一欠缺的就是沒有上過戰場,沒有經歷過血和火的考驗。

  但若是用來嚇人,充做門面,卻是再也合適不過的了。

  城內,二百餘名紅色海洋的騎兵們拿起了兵器,一旦城外發生衝突,他們這些真正的主力會立即攜以雷霆之勢平息騷亂。

  三十餘匹快馬迅捷異常,不許片刻,便已奔近。城外的百人長從望遠鏡中看去,雖然他們人人蒙面,無法看清面貌,但是為首之人的胯下駿馬卻是再也熟悉不過的了。

  他臉色一變,反應極快,放下望遠鏡,大聲呵斥,頓時那一百名士卒同時舉起手中長槍,槍尖朝天,這是槍兵們面對長官所行的最高禮節。

  來者奔行到他們面前,將面紗一掀,露出一張朝氣蓬勃的臉龐,雖不英俊,但卻似乎有著無比的魅力,眼光一掃,霸氣橫生,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仰,不敢與之相爭。

  他正是臥龍城二位城主大人之一的許海風。

  每一個宗師都有著自己的獨特氣質,這一點與每個人的機遇,心性有關,決不相同。

  號稱天下第一的太乙真人平和淡恬,是以他才能完全掩飾自己的宗師身份數十年而不為人知。

  南方第一人程玄風在盛怒之下領悟精神力量,是以他老而彌堅,殺氣不減當年。

  而許海風能夠成為宗師,除了本身的機遇之外,體內的蛇血才是至關重要。是以他的心境相較於其他的同級高手,就顯得格外特別。按理來說,武功修養到了他們這個級數,已經能夠看透因果,雖然還做不到放下一切,但也不應該再有世俗之間的野心了。

  在所有的宗師級高手之中,唯獨許海風尚有爭霸天下,逐鹿中原之私慾,若是換做他人,其武功修養將大幅退步,甚至於跌出宗師之境。但許海風非但毫無弊端,反而愈顯霸氣。

  “拜見城主大人。”百餘人同時大聲喝道。

  許海風微微點頭,突覺身後略感異樣,他仿若不經意間回首張望,方向鳴神色奇異的看著自己,他的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似羡慕又似妒忌,似敬仰又似壓抑,矛盾的讓人難受之極。

  許海風毫不在意的向他展露了自己最為開朗的一面,對於方向鳴的心態他心知肚明,只是他卻愛莫能助。

  他們相交之初,許海風不過是一個仰人鼻息的小小新丁,如今區區數年功夫,已是隱隱反超一頭。這段歷程,如夢如幻,讓人猶在夢中。

  方向鳴是人中龍鳳,四大家族年輕一代中公認的第一人。但正因為他的傑出,所以他自傲和自信。

  看到了一個遠遠不如自己的人如同彗星般崛起,最後越次超倫,將自己拋至身後,並有著逐漸拉大的趨勢,他又豈能做到繼續保持心平氣和而無動於衷呢?歸根結底,他方向鳴也僅是一個凡人啊。

  這是段心結,如果不能順利解開,那麼或許有朝一日,這一對可以生死與共的兄弟就將成為誓不兩立的冤家對頭。

  許海風知道的很清楚,但他卻唯有靜觀其變。因為他知道,這段心結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能夠代替他打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維護這段難得的友誼。

  自從他讓猴孩轉交給蔣孔明那封書信之後,他就再也不是以往的許海風。從那一日起,他就是一個光明磊落,言出必諾的大宗師。

  至於其它的一切,他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一切都託付於蔣孔明,這個對他忠心耿耿,絕無反叛可能並擁有指點江山能力的蔣大軍師。

  “大哥,我們進城吧。”許海風笑問道。

  他隨口而言,卻自然而然的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和赤誠相待的坦蕩。

  方向鳴微微一怔,如夢初醒,下意識的點頭不語。

  一行人飛一般的馳入城中。

  方向鳴並未注意到,他的那番表情盡數落入葛豪劍和呂陽名眼中。這二人的眼光相觸,立即分開。只是葛豪劍眼中精光閃爍,若有所斷,而呂陽名卻是不動聲色,仿若未覺。

  進了內城,蔣孔明早已得到消息,在議政廳等候多時。

  許海風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俏麗的倩影,看到他們的到來,竟然比蔣孔明還要快了一線的迎了上來。

  許海風伸手一攬,將那具火熱生香的嬌軀擁入懷中。

  “小妹,你怎麼了?”方向鳴本來是與他並肩而行,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那人正是他最為疼愛的妹子方盈英,只是她一改往日的歡快,此時二眼紅腫,神情哀悼,與平時判若二人。

  方盈英抬起了螓首,咬緊了牙關,似乎在忍耐什麼,片刻之後,她終於問道:“大哥,爹爹……爹爹他是否……”

  她雖然沒有說下去,但其中意思已是眾人皆知。

  方向鳴眼圈一紅,別過頭去,不去看她。

  方盈英的臉色更是蒼白無比,她的目光從兄長的身上移到夫君的臉龐之上,只見許海風神情黯淡,卻是長嘆一聲,默默點頭。

  隱藏在心底的那最後一點僥倖已然破滅,方盈英再也忍耐不住,將頭埋入許海風胸前,無聲的哭泣著。

  許海風愛憐的撫摸著她的秀髮,眼睛卻看向前方的蔣孔明。

  蔣孔明朝他們二人微微一禮,說道:“愷撒人盤桓在百里之外,迄今已有十數日,學生摸不透他們的意圖何在,不敢越俎代庖,輕舉妄動,只好等二位回來做主了。”

  方、許二人都是一怔,什麼時候,蔣大軍師也會變得如此客氣了。

  此時,方向智越眾而出,他看也不看蔣孔明一眼,徑自走到許、方二人身前,說道:“大哥,妹夫,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他們二人心中更是詫異,方向智的語氣中有著一股忿忿不平的憂鬱之氣,看見他們之後,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絕對作假不來,難道在這臥龍城中竟然還有人敢給他氣受不成。

  他們的眼光飛快的在方盈英的身上飄過。

  “二弟,家中一切可好。”方向鳴隨口答道。

  “哼,一切都好,在蔣大軍師的英明領導之下,還有什麼不好的呢?”方向智冷諷道。

  方向鳴心中一動,看向許海風,正好與他的眼光相觸,二人這才知道原來得罪他的人並非方盈英,而是蔣孔明。

  他們的眼光順著眾人的臉龐一一飄過,明顯的發現了氣氛的凝重與不適。心中都是極度詫異,蔣孔明又是何人,以他的才智見識怎會變成如此局面。無怪乎剛一見面就說出那番話來。

  許海風正要說話,突覺胸前衣襟一緊,竟是方盈英在暗中扯動,他頓時雙脣緊閉,不發一言。

  方向智轉過身來,對著蔣孔明道:“蔣大軍師,我家老祖宗吩咐,大哥和妹夫一旦回來,就要立即見他們,你意下如何?”

  蔣孔明對於他的挑釁視而不見,笑容可掬的道:“方老太太的話自然是要遵循的,現在也無甚要事,就請主公和方將軍見過她老人家,再來商討好了。”

  方向智雙眉一揚,似乎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快感,他的聲音立時開朗:“大哥,妹夫,我們走吧。”

  他們二人同時對蔣孔明點頭為禮,許海風趁這機會把葛豪劍和呂陽名二人向蔣孔明引見之後,隨方向智離去。隱約間許海風發覺了蔣孔明眼中的那一絲笑意,頓時心中明了,他這麼做必有深意,只是自己猜之不透而已。

  遠離了議政廳,方向智看到四下並無外人在場,對著許海風抱怨道:“妹夫啊,你這個狗……狗頭軍師還真是個專橫跋扈的人物吶。”

  許海風驚奇萬分,詢問道:“蔣大軍師向來對人彬彬有禮,又怎會突然變得如此了?”

  方向智聳了聳肩頭,說道:“自從妹夫你來信,讓他代為行使你的權力之後,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言語之間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客套,常常讓人難堪之極,或許這才是他的本性吧。”

  許海風轉頭一看,方向鳴正在緩緩搖頭,臉上盡是一片狐疑和不信之色。

  方向智正要解釋,卻聽方盈英嗔道:“都什麼時候了,智哥你還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我不是向你保證過了麼,蔣軍師絕對不是壞人。”

  方向智苦著一張臉,唯唯稱喏,只是看他那表情神態,就知道對於乃妹的這番話打從心眼裡不信。

  第一百九十八章密辛-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臥龍城內,三大世家的居所是僅次於原吐番皇宮的一處龐大建築。

  庭院深深,吐番國原來就是大漢帝國的屬國之一。他們模仿大漢的園林和建築,在庭院之上頗為花費了一番心思。

  自從方老太太因為思念盈英,不遠千里,遷移到臥龍城之後,更是按照她老人家的意思重新修葺了一番,更加顯得美侖美奐。

  她老人家性喜山水,是以這個庭院之中同時有凝縮的山巒丘壑,有亭台樓閣,曲徑通幽,處處透露著一種神秘而美觀的氣息。

  走進內廳,方盈英一個箭步率先進入大廳,抱著一位老夫人的手臂,尚未說話,眼中就已濕潤了起來。

  那位老太太頭髮花白,雖然年事已高,但容顏間依稀可見與方盈英有幾分相似,正是她的外婆兼姑婆方家的老祖宗方鈺芯。

  “姑婆。”許海風等三人同時躬身行禮道。

  方鈺芯長嘆了一口氣,那緊鎖的眉心仿佛有著化不開的憂鬱:“盈兒,有些事既然發生了,就無法輓回,方家的兒女,是不會哭的。”

  方盈英輕輕的嗯了一聲,別過頭去,只是她的眼角更加紅了。

  “說吧,京師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方鈺芯在孫女的攙扶下在太師椅上坐好,問道。

  方向鳴不敢隱瞞,將上京,面聖,破城,脫身等事一一道來,就連方向智和方盈英二人亦是首次得聞,當聽到方令天等三人毅然決定以身殉國之時,無不泫然若泣。

  方向鳴沉重的聲音由高至低,漸漸消失。久久,屋中的氣氛極是凝重,夾雜著一縷傷感,一縷悲壯,令人緬懷。

  “向鳴,盈兒,你們的父親,老身當以他為榮。”老太太手中的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頓,發出■的一聲脆響,地面之上的石磚承受不了這股巨力,頓時碎為四塊。

  這位老人家的一身武功,竟然不在其孫方向鳴之下。世家大閥果然家底深厚,不容小覷。

  “是……”二兄妹同時大聲應道。

  “程家,好一個程家。”方向智雙眼微紅,恨恨不已。

  “姑婆,孫兒有一事相詢。”方向鳴對老太太躬身一禮,說道。

  老太太收回了遠眺的目光,注視著這個方家後輩中首屈一指的孫兒,她道:“你是要問程玄風所言的究竟是真仰或是假吧。”

  方向鳴深深低下頭去,道:“以程玄風的身份地位,斷然不會欺瞞我們小輩,孩兒從未懷疑。”

  老太太閉上眼睛,她的話中有著濃濃的倦意和疲憊:“那麼你想問什麼?”

  “孩兒想問,為何要盡誅董氏滿門。”方向鳴的聲音中有著一種痛徹心腑的悲哀:“如果沒有當日之因,又何來今日之果,父親……他老人家去的不值啊……”

  室中沉默了,沒有人再說話,就連那無所不在的空氣似乎也因為方向鳴的話而逐漸喪失了流動的力量,一股壓抑的味道在這濃稠粘滯的空氣中蛞蝓般游動,剎那間,竟厚重的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老太太的目光逐漸迷離,仿佛陷入了深層的夢境。

  沒有人打擾她,良久之後,她說道:“那一年,老身還年輕,所以記憶力很好。迄今尚能清楚的記得,在得到匈奴人退兵的消息之後,那種舉城歡慶的場面,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高興和喜悅。”

  她頓了一頓,這番話仿佛給幾已凝固了的空氣中加了一點潤滑劑,方向智至此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老太太繼續道:“那一日,滿城上下都在談論一個人的名字,董家董鋅睿。”

  “董鋅睿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方盈英恰到好處地問道。

  老太太的雙眼緩緩瞌上,繼續沉溺在對以往的追憶之中:“董鋅睿是個天縱英才,連老天爺都為之妒忌的人物。他在而立之年接掌董家,三年之後出任相位。”

  老太太的語氣豁然加速,一口氣地說了下去:“他為人豁達,寬宏大度,高居廟堂,為相十年,門生故隸,遍及朝野,得門閥士子之心。他為官清正,輕徭減賦,在位十年,澤被蒼生,得天下百姓之心。匈奴入侵,六郡失陷,噩耗頻傳,人心惶惶,國家民族,危在旦夕,他義無反顧,親率一十九路勤王之師,北上抗敵。”

  說到這裡,老太太深吸一口氣,以更加快捷的速度道:“他運籌帷幄,殫精竭慮,與眾士卒同甘苦,共患難,歷盡千難萬險,終於驅逐韃韃虜,收復河山,聲望之盛,一時無倆,盡得軍中勇士之心。”

  眾人的心不自由主的高速跳動了起來,如此人物,方才不負男兒本色。

  老太太的雙眼驟然間睜開,一縷精光閃現,她的聲音鏗鏘有力,面容緊繃,再無半分和睦之色:“如此人物,竟有如此人物,他若不死,先帝又豈能安心。”

  依舊是同樣的安靜,同樣的死寂。

  老太太的一番話似乎並沒有讓空氣中那濃厚的壓抑有所減輕,反而有著更加凝重的趨勢。

  方向鳴只覺得滿嘴苦澀,他開口欲言,卻發覺喉頭似乎被什麼堵住了一般,竟然發不出聲音來。

  “先帝要殺董家主,那是因為他功高震主,但三大世家又為何對此不聞不問,反而推波助瀾呢?”

  老人家的眼睛轉了過來,那裡面的凌厲足以讓人膽戰心驚,只是許海風與她端然相望,心若止水,仿如未覺。

  “好,年輕一代中又出了一個宗師,盈兒能夠嫁於你,老身亦覺欣慰。”老太太長嘆道。

  許海風微微低頭,眼中一片平淡。

  “方、唐、蘇、董、程,數百年來,五大世家就是按此排序,董家和程家向來都是敬陪末座。然而,風水輪流轉,當年方、唐、蘇三家人才凋零,正是青黃不接之時,而董、程二家卻偏偏出了董鋅睿和程玄風這二個驚才絕艷之士。十年之間,他們一文一武,風生水起,長袖善舞,權傾天下,北疆一戰,更是將他們的聲望推至巔峰,如日中天。長此以往,我們三大世家將再無立錐之地。”老太太的聲音起伏不定,仿佛連她的心情亦是激動不已。

  許海風緩緩地,輕柔地問道:“那麼,董鋅睿可有謀反之心。”

  “沒有。”老人家斷然說道,嚼鐵咀金,不容置疑。

  “是麼……”許海風拖長了聲音,似乎意猶未盡。

  方鈺芯冷笑道:“他今日沒有,不代表明日不會生出,明日沒有,不代表日後始終沒有。”

  “如此說來,這就是莫須有了。”許海風淡淡地嘆道。

  “莫須有?”老太太的口中反覆的咀嚼著這三個字,片刻之後,才道:“不錯,正是莫須有之罪。”

  許海風抬起了頭,問道:“董家主才智過人,難道竟然毫無防範,就此任人魚肉麼?”

  “嘿嘿……”老太太突然大笑起來,只是其中卻未曾含有半分笑意:“說來也是天意,先帝為人怯弱,登基二十年,毫無主見,一切隨波逐流,朝中權柄,盡在世家之手。在那二十年間,是世家子弟最為輝煌的年代。上則把持朝政,指點江山,下則稱霸一方,魚肉鄉里。但是,就在那一日,先帝仿佛突然醒悟一般,他果敢決斷,心狠手辣,就算是我們三大家族亦是膛目結舌,難以置信。若非如此,又怎能出其不意,一舉功成。”

  “董、程二家既然如此交好,先帝又為何獨獨放過了程家呢?”許海風的聲音很低,低沉的讓人心悸。

  老太太的眼神變了,那眼中的神色似乎多了些猶豫,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東西,她的聲音同樣低沉:“其時,程玄風尚未踏足宗師領域,不過是一品頂級的修為。在先帝和三大世家的預謀之下,立法場,監斬董鋅睿幼子董呈永。”

  “陷阱?”方向智聽得入神,此時突然脫口而出。

  “不錯,正是陷阱。”

  “難道這麼明顯的陷阱,程大宗……程玄風還會看不出來麼?”方向智說到一半,才醒悟過來,連忙改口。

  “連你一聽之下,都知道這是個陷井,程玄風又如何會不知道。”老太太轉頭對許海風道:“風兒,你如今也是宗師了,倒是來說說他為何會來劫法場。”

  “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許海風長聲嘆道:“程老前輩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錯。”老太太點頭,亦是嘆道:“程玄風匆匆安排了後事,立即赴京劫持法場。那時候,法場之側,卻是聚集了四位一品高手和數千嚴陣以待的官兵。我們只道他是在劫難逃,不料……”

  老人家面露苦笑,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感嘆:“不料程玄風竟然在生死攸關之際,頓悟精神之力,一舉跨入宗師之境。他大發神威,力斃四位一品高手,抱著董呈永殺出重圍,從此回返南方,不再踏足江湖。”

  第一百九十九章方老太-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ps:真是對不起,197章我發錯了,不是那個章節,把以後的章節發了出來,對不住,請原諒,多虧瘋炎月和墨明,這二位書友提醒,鄭重道歉。現已改正,請原諒。

  ………………………………………………

  過於激動的情緒,使得老人家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的身體不住顫抖,方盈英連忙伸出小手為她老人家撫胸捶背。

  過了片刻,方老太的那口氣才順了過來,哀嘆道:“老了,一激動就不成了。”

  許海風看了眼老太太的眼神,心中若有所悟,道:“您老今日累了,不如先去歇息,日後再聊吧。”

  方老太沉吟了片刻,道:“也好,老身確實感到疲乏了。盈兒,你們先回去,鳴兒和智兒扶我回臥室。”

  方盈英一聽,睜大了美目,看著一向最疼愛自己的姑婆,那眼中有著一絲疑問和哀傷。一隻溫暖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許海風輕輕的在她耳邊說道:“咱們先走吧。”

  方盈英茫然點頭,她的腳步向外走著,但她的雙目依舊注視著瞌上雙目,仿佛精力不濟的方老太。

  踏出房門,許海風突然朗聲道:“離京之前,孫兒答應過岳父大人,無論如何,方家之榮耀,決不會至此而絕。”

  方老太的眼睛終於睜開,她凝視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姑婆……您……”方向智小心翼翼地叫了聲。

  老太太的眼光順著聲音凝聚到方向智的身上,他立即感到一股深重的壓力,就連呼吸似乎也拘謹了三分。

  “聽說,你與蔣大軍師最近鬧得很不愉快,是麼?”方老太看似隨意地問著。

  “姑婆,沒有的事,孫兒對蔣大軍師尊敬的很。”方向智低下了頭,他摸不準老太太的真實意圖,口中喃喃幾句,竟是不敢直言相告。

  “哼,虧你還是方家的子孫,怎麼那樣沒有骨氣,連一句實話也不敢說。”方老太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屑和失望。

  方向智熱血上涌,豁然抬頭道:“姑婆,不是孫兒沒骨氣,只是不想惹您生氣啊。”

  “哦……”方老太意味深長地發出了一聲長音。

  方向智昂首,大聲地道:“蔣孔明自從接掌大權以來,專橫跋扈,眄視指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非但是孫兒,就連蘇春偉和唐啟吏二位兄弟也對他不滿之極。”

  他說到激動之處,突覺眼前一花,方老太竟然舉起手中拐杖向他狠狠砸來。他心中大驚,在老人家多年的積威之下,他連閃避的念頭也沒有升起,被這一拐杖重重地打在了肩膀之上,一股大力壓下,將他掀翻在地。

  方向智屁股著地,立即起身,跪倒,只是他雖然不再言語,但是滿臉倔■,顯是心中不服。

  “智兒,你聽老身講述了董家之事,那麼依你之見,董鋅睿最大的取死之道是什麼?”方老太收回了拐杖,厲聲問道。

  方向智一怔,他怎麼也想不到老奶奶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略一沉吟,回答道:“董前輩是功高震主,使得皇上猜忌。”

  嘿嘿一笑,方老太搖首,嘆道:“你錯了。”

  方向智張口結舌,愣了半響,始道:“孩兒駑鈍,請姑婆見告。”

  方老太輕輕地道:“董鋅睿最大的取死之道就是他已盡得人心,只要他心存不軌,登高一呼,必是從者雲集,這就是人心所向,無堅不摧。”

  二兄弟同時啊了一聲驚呼出來。

  方老太冷然道:“蔣大軍師以往待人彬彬有禮,為何卻在一日之間,與你們世家子弟如同水火,你難道就不會好生想一想麼?”

  方向智如夢初醒,說道:“莫非他是故意為之?”

  方老太哼了一聲,道:“風兒能夠將所有大權全部下放,自是對他信任有加。只是,再賢明的君主也無法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的臣子。一旦天下太平,那麼功勞最大,勢力最強的臣子所遭受的打擊定然最為猛烈。我看那蔣孔明精擅此道,他不近女色,自然沒有後代,他與方家交惡,卻又不曾加意打壓。臥龍城中,他的政治地位始終保持在鳴兒之下。他正是以事實告訴風兒,他並無反意。”

  方向智的背心逐漸滲出一絲冷汗,他回想起蔣孔明這段日子以來的變化,越想心中越是驚駭,以前只道此人才智之高,天下無雙,是以一旦執掌大權,立即傲才自負,顯露本性。如今想來,他的心機竟然亦是如此深層,讓人不寒而慄。

  “你記住,真正懂得政治的人,是永遠也不會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之處,你是我方家的子孫,以智為名,這個名字就是你伯父親自所取,多學著點兒,不可辱沒了這個字啊。”

  方老太嚴厲的聲音象一把重錘捶打在方向智的心中,他低下頭,恭恭敬敬的道:“是,孩兒知道了。”

  一股疲憊的神色在她蒼老的面容上迅速的擴散開來,方老太閉上眼睛,揮揮手,道:“你先出去吧,我與鳴兒再說二句。”

  方向智識趣的應了一聲,對兄長微微點頭,返身而去。

  走出方府,登上馬車,來到路邊彎口之處,方盈英掀起車簾一角,透過那道縫隙之處張望。恰逢那二面朱紅亮漆的大門緩緩合攏。

  沒來由地悲上心頭,她投入丈夫的懷抱,雖然竭力壓抑,依舊有了絲微不可聞的抽泣之聲飄入許海風的耳中。

  許海風摸著她圓潤的肩頭,長嘆一口氣,說道:“盈兒,你且寬心,一切有為夫在吶。”

  方盈英收拾了一下心情,從他懷中坐起,望著他熟悉的面容,心中的憂傷卻是不曾消弱絲毫。

  許海風伸手抹去她臉上的那絲淚痕,輕柔地道:“好些了麼?”

  方盈英如實地搖首,她的眼中露出一絲哀傷和絕望之色,道:“這一年來,大哥與夫君雖然親如手足,但不知為何,小妹就是覺得你們之間已有隔閡。本來以為,這僅是小妹的錯覺,可是,父親一去,姑婆又是這般表現,我……我……”

  她也看到了這一層!方盈英啊,這個英風爽爽,獨立特行的女孩子,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原來也有著一顆細緻而敏感的心。

  許海風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真的?”方盈英的眼中頓時又充滿了祈望,那股子的靈動,讓許海風心潮翻騰,這才是真正的方盈英呢。

  許海風重重的點頭,只是這番承諾能否實現,就算是強大如他,也無法肯定。

  “主公,議政廳到了,蔣軍師已在內廳等候。”

  議政廳莊嚴肅穆,精工考究,內廳之中,一扇長窗自然敞開,鏤著百獸之王的圖案,框格間嵌著打磨過的玻璃,日光之下,照得閃閃發亮。

  “我回來了。”許海風大步跨入,伸手操起桌案之上的酒壺,仰起頭,大口地灌了一小半。

  蔣孔明起身作揖,問道:“聽說主公與利智約戰北方大營,可有此事?”

  “不錯,我不是在書信中已經說明了麼,怎地軍師大人還要詢問?莫非有甚變化不成?”

  蔣孔明嘆道:“哈密刺已將此事大肆宣揚,此時縱然想要改變也是有所不能了。”

  “咦……”許海風頗覺意外的抬起了頭。

  “主公以為如何?”蔣孔明問道。

  許海風沉吟片刻,道:“利智只有戰意,而無殺氣,就算是定下了二月之期,此戰也絕非生死之戰。”

  “主公所言極是,此時此刻,絕非開戰之機。”蔣孔明放下了心事,笑容可掬地道:“主公此去,能夠晉身宗師,真是可喜可賀。”

  許海風的動作愕然而止,他的一口酒喝了一半,幾乎就要噴了出來。好在他功夫高明,一提真氣,硬生生地將那口酒吞入肚中,免去了當場出醜的尷尬。

  蔣孔明將他的這番表情盡數看在眼裡,心中極是驚訝,問道:“主公何故如此?”

  許海風面色古怪的搖了搖手,說道:“不談這個,先說說你吧。”

  蔣孔明的眼珠子在許海風的身上一轉,沒有看出任何不妥之處,他心中的詫異更加濃厚,但面上卻是未曾表現分毫。

  “主公是想問,為何方向智等人突然間對學生橫眉豎眼,大為不滿了吧。”

  “正是,聽智哥說,軍師大人這段時日的表現確實精采絕倫,連他那麼冷靜的人都被氣得不輕呢。”

  “冷靜?”蔣孔明微微的一撇嘴,那股子不屑一顧的神態表現的淋漓盡致:“就他那個熊樣?”

  許海風失笑道:“世家子弟之中,智哥已是頂兒尖兒的人物,軍師大人你過於苛責了。”

  蔣孔明伸手撫向下顎,那裡有著幾縷細細的鬍鬚。若說這一年來,他外表變化最大的地方,自然就是這裡了。

  捋了捋不算長的鬍鬚,蔣孔明笑道:“若是與方家老太太相比,他可就差的遠了。”

  許海風雙目一凝,看向蔣孔明的眼中帶著些疑問。

  蔣孔明收起笑容,正色道:“方家老太太雖然年事已高,但見多識廣,對於人心揣摩更是深得其中三昧。只可惜,她生錯了年代,若是三千年後,必是一位政壇常青樹。”

  “你們談過了?”許海風心中大訝,尚是首次聽他對一個人的評價如此之高。

  “學生去方府拜會過她老人家三次,每一次都是收穫不淺啊。”

  “讀心術?”許海風哪裡還會不明白他的意思,頓時猜出了他的做法。

  “不錯,此老眼光毒辣,心思稠密。若非學生能夠識得人心,萬萬不是她的對手。學生的這點轉變,實在也是得蒙她老人家的指點啊。”蔣孔明嘆道,以這種投機取巧的手段取得勝利,實在是有辱他蔣大軍師的名頭。

  許海風心中好笑,蔣孔明向來心高氣傲,還是第一次自承技不如人。

  第二百章暢談(一)-第七卷西北驚變-蒼天霸血“鳴兒,你對蔣孔明的評價如何?”

  方府之內,方老太的聲音凝重而厚實,但不知為何,方向鳴卻仿佛聽到了一絲的驚懼。

  “蔣軍師,他學究天人,孩兒一直以來,都是十分欽佩的。”方向鳴如實地說道。

  方老太對他的這番話不置可否,突然說道:“劉家,是完了吧。”

  方向鳴沉吟半響,道:“太子殿下已隨叔父前往北疆大營,那裡有我們大漢二十萬精銳,未曾不能與匈奴人一戰。”

  “唉……”方老太仰天長嘆,雙眼中淚花閃爍:“老身所憂的正是如此啊,匈奴人與程家裡應外合,既能攻陷京師,又如何不會想到北方軍團呢?令德這麼做,怕是要引火燒身,把我們方家這最堅實的後盾給毀了啊。”

  “姑婆……”方向鳴心中震駭,驚呼道。

  “事已至此,多想亦是無用,只求吉人天相,能夠保全平安吧。”方老太無奈的聲音在空曠的屋中迴盪著,讓人遍體生寒。

  祖孫二人沉寂下來。半響之後,方老太才打破了這股可以使人窒息的沉默:“鳴兒,你看風兒的黑旗軍如何?”

  方向鳴勉強收斂心神,沉吟片刻,道:“二弟麾下高手如雲,黑旗軍驍勇善戰,天下無雙,堪稱當世第一。”

  “那麼他對於劉氏忠心與否?”

  方向鳴詫異的眼神看向她老人家,對於從她的口中竟然問出這樣的問題而大惑不解。

  他的嘴張開來,抖動了二下,終於還是如實道:“二弟離開京師,甫到臨安,立即殺人立威,更改城名,並以龍為號,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若非如今局勢動盪不安,朝廷又豈肯善罷甘休。”

  方老太露出了一絲冷笑:“不臣之心?其實懷有不臣之心的人何時少了,只是能夠把握機會,在最適當的時候顯露出來的人卻是寥寥無幾。這個臥龍城的名字應該是蔣孔明所取的吧。”

  “正是。”方向鳴深有同感。

  “那麼你呢?”方老太的一雙細眼牢牢的盯著他,板著臉,雙目威光四射,沉聲問道方向鳴垂首,說道:“孫兒不敢。”

  “若是太平盛世,國泰民安,老身相信,你絕對不敢。但是如今天下大亂,正是風雲際會之時,就連老身亦不免為之動心,你還說不敢麼?”方老太冷然一笑,煞氣逼人。

  方向鳴的臉色頗為複雜,他幼受庭教,忠孝仁義禮智信,這幾個大字早已銘刻在他的骨髓之中。只是,在他的沉睡的時候,也曾有過更進一步的夢境。

  當他得知許海風改城名為臥龍之時,所受到的衝擊遠比他自所預料的還要大的多,那天晚上,他恍惚間,隱隱地觸摸到了那至高無上的九五之位。雖然在第二天醒來之時,他立即將這一切歸咎於幻覺,然而,那夢中的一切卻讓他終身難忘。

  這些都是他深藏於內心深處,最為陰暗角落的一絲遐想。他本以為今生今世再也不會為人所知,只是,他卻瞞不過方老太,這位已然活了八十多個春秋,曾經獨自一人撐起了方氏一脈近十年的睿智老人。

  方向鳴一口氣緩緩吸入,良久不停,他的功力經過京師一戰,又有了長足的進步。

  “風兒雖是對劉氏不忠,但他對我們方家如何?”方老太不再繼續這個令孫子為難的話題。

  方向鳴臉上神情微微一變,朗聲說道:“二弟與孫兒親如手足,又娶了盈妹為妻,他為人厚道,甚重情義,孫兒敢以項上人頭擔保,他斷不會對我們方家不利。”稍一停歇,他復又高聲道:“孫兒的這條命,就是他從千軍萬馬之中救回來的。”

  方老太看著他的臉,神情逐漸柔和:“你和風兒,都是人中龍鳳,當世俊傑。看到了你們,就讓老身想起了當年的董鋅睿和程玄風。嘿嘿,歷史是何其相似啊,一樣的外族入侵,一樣的絕代雙嬌啊。”

  “二弟之成就,遠在孫兒之上,孩兒不敢與他相提並論。”方向鳴的眼中一黯,道。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風兒雖然了不起,但他的根基遠不如你,你畢竟是方家的長子長孫,三大世家真正的代言人啊。”方老太的眼神豁然轉為凜厲,聲音也隨之拔高:“只是,老身還是奉勸一句,鳴兒啊,你最好還是忘了吧,這個念頭就當作是一場夢,而現在,夢,已應該醒了。”

  方向鳴抬首,滿面皆是詢問之色。

  “無論是當年的董鋅睿和程玄風,還是如今的你與風兒,你們四人都不是開國之君的料。”

  方老太的一句話就像是一把巨大而無情的大椎將他心中的那點僥倖和奢望重重地打成了一粒粒的殘渣。

  “為什麼?”方向鳴脫口而出,他並沒有發覺自己的面容已然抽搐,扭曲的近乎於猙獰。

  “因為你們的心中都有情,你們舍不下這情義二字,你們都不夠狠。正因如此,你們永遠也不可能成為開國之君。”方老太頓了一頓,冷冷的聲音再度響起道:“或許,風兒將是唯一的例外。”

  “二弟?”方向鳴的話無力的漂浮在空氣中。

  “不錯,因為在他的麾下有一個人,一個能夠扭轉乾坤,翻天覆地的人。”

  “誰?”

  “蔣……孔……明……”

  內院庭舍,許海風放聲大笑:“就因為姑婆她老人家有此疑心,你就故意為之,這可不象你啊。”

  蔣孔明嘆了一口氣,無奈的道:“人老了,這個疑心病自然也就重了許多。她老人家的影響力實在太大,學生可不想有什麼節外生枝的麻煩,不如就讓她自以為是好了。”

  “唉……軍師大人,委屈你了。”許海風收住了笑容,起身深深一揖。

  “不必客氣,為主公分憂,實是學生份內之事。”蔣孔明還了一揖,今時今日,無論人前人後,他對待許海風再也不曾有過一絲失禮之事了。

  許海風看著他的臉,突然間神色變得極為古怪,眼中更是有著一絲壓抑的笑意。

  蔣孔明被他看得心中發毛,整了整衣冠,拂了拂袖口,掃了掃身前身後,卻瞥見許海風眼中的笑意愈加濃厚,不由地微怒道:“學生究竟有何不妥之處,尚請主公明示。”

  許海風咳嗽了一聲,道:“軍師大人一心為許某著想,實在無以為報。”

  蔣孔明狐疑的注視著他,心中暗恨,為何自己的讀心術在面對宗師級別的武者之時就變得毫無用處了。

  他的這番話明顯是推託之言,若是這樣就被他隱瞞過去,那他蔣某人就真的是妄以孔明為名了。

  蔣孔明後退一步,面現沮喪之色,道:“既然主公不肯明言,學生自也不敢強求。”他這句話說的深沉之極,仿佛心灰意懶,再也無法對任何事物提起絲毫興趣一般。

  許海風大訝,他的靈覺此時竟然同時感受到了二種迥然不同的感情。

  一種正如蔣孔明所表現出來的那般頹唐,那是如同死寂一般的陰暗。

  另一種則是靈動和活潑,仿佛對於一切都充滿新鮮感,仿佛幼兒求知的渴望。

  這二種不同的感覺竟然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許海風的眼睛不由地亮了起來,這個蔣大軍師又會帶給他怎樣的驚喜呢?

  “好吧,既然軍師大人執意想要知道,許某就只好失禮了。”許海風的眼神又恢復平和,只是露出了一絲罕見的尷尬:“許某只是在想,二年來,為何軍師大人從未親近女色?”

  蔣孔明一怔,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許海風頓時發覺那二種奇異的感覺在瞬間煙消雲散,以他宗師級別的靈覺竟然也無法捕捉到任何蛛絲馬跡。

  “學生非是不想,而是不願亦不敢啊。”

  許海風大惑不解,問道:“這又是為何?”

  蔣孔明抬眼看向許海風,緩緩地道:“學生垂危之際,幸遇主公,蒙主公不棄,賜以血酒,得以起死回生,這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軍師大人客氣了。”許海風摸不準他的意思,只好隨口應了一句。

  “學生追隨主公已有二年,在這二年之中,無論主公有何要求,學生皆是盡心盡力,絕無半點疏忽怠慢,主公可知為何?”蔣孔明驟然問道。

  許海風心頭電光火石般地閃過無數念頭,道:“那是軍師大人厚愛。”

  “不然。”蔣孔明艱難地搖頭,他的臉上滿是苦澀:“只是因為蔣某人根本就無法興起違逆主公的念頭。”

  許海風望著他,這還是他首次對自己吐露心思。

  “主公之血,霸道異常,所服之人,此生再無貳心。”蔣孔明看著他,淡淡的,無奈的,帶著點兒哀傷:“方老太說的不錯,學生是不願有後,因為學生不知道,自己的後代會否亦是如此,學生不願在他們尚未出生之前,就已經給他們戴上一副永世不能掙脫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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