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瘋魔杖法-第五部振翅欲飛-蒼天霸血望著那猶自抖動不已的無頭身體,李明堂心中的一股寒意不可壓抑地直衝而上。
扭頭望去,正好看到那顆大好頭顱露著二排緊閉著的牙齒,而牙齒之上似乎咬著什麼東西。
他微微一驚,抬手一摸,才發覺耳邊的頭髮少了一截。方才若是稍有遲疑,就是同歸於盡之局。
他能夠順利地斬敵於刀下,是因為二人間的身手差距太大,但是對方那種悍不畏死的氣勢對他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那種只求置敵於死地,而不計個人安危的凶悍霸道讓他觸目心驚。
如果剛才他所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二個人、五個人,或者十個人呢?
他已經沒有了繼續猜想的勇氣,這樣的人還能稱之為人麼?簡直就是愷撒人口中的魔鬼化身。
想到魔鬼,他的心中一動,頓時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當世之中,除了號稱天下無敵的黑旗軍之外,還有哪只部隊有此精兵。
想到了關於黑旗軍的種種傳說,他的心立時跌落到了深谷。換作以前,他總是半信半疑,以為這是敗軍之將的推諉之言。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傳言沒有絲毫誇大,如果黑旗軍中的每一個士卒都是如此,那麼天下雖大,又有哪只部隊能與之匹敵。
就算是昔日以五百騎士大敗吐番國最精銳部隊的愷撒神殿騎士團也要在凶悍之上遜其三分。
知道在下面就是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黑旗軍,他心中明了今日是在劫難逃,只是黑旗軍為何竟然能悄然無息的摸上山寨,那暗下毒手的又是何人。
“李前輩好功夫,縱觀天下年輕一代,能夠穩贏前輩的怕是僅有三人而已。”
李明堂豁然轉身,此人竟然能夠在他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欺進數丈之內,又怎能不讓他驚駭萬分。
月光之下,一個偉岸的身影挺直地站在台階之上。幾縷夜風吹過,身上的黑色長衫隨風起舞,說不出的寫意自然,讓人產生了一種他已與此地的景物合為一體的奇異感覺。
李明堂收刀而立,凝神以對,在這關鍵時刻,他恢復了一品高手應有的沉著冷靜:“你……是誰?”
“在下許海風。”
寨門之前,蔣孔明不屑地冷笑一聲:“賊?還不知道誰是賊呢,我們這是官兵捉賊。”
他半轉頭吩咐道:“給我傳令下去,凡是遇到抵抗的,就地格殺。”
“是……”一名軍士大聲應了一句,將這番話遠遠傳出。頓時黑旗軍士卒們的動作加快了數倍。若要指望他們將敵人生擒活捉,確實難如登天,但若只是盡情殺戮,那卻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能。
這道命令一旦傳了下去,頓時造就一片腥風血雨。
蔣孔明的腦袋一轉,突然看到林長空獨自一人站在遠處,他心中一動,極目眺望,竟是找不到許海風的人影。不由地搖頭苦笑,他自然猜到許海風是聽說李明堂武功高超,是以動了好勝之心,此刻估計他們二人正鬥得熱鬧吧。
只是身為臣子,卻不能任由主公身陷危機,他指著林長空吩咐道:“你快去尋覓主公,務必要保他毫發無損。”
林長空恭敬的應了聲,快步離去。
蔣孔明看了眼遠處的深山,自言自語地道:“一個月啊,時間有點緊呢。”
李明堂的一對眼瞳豁然收縮,他驚呼道:“黑旗軍統領許海風?”
許海風微微一笑,說道:“正是在下。”
“好。”李明堂驚異不定地打量了他幾眼,終於問道:“老朽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許統領。”
許海風輕輕點頭,示意他但說無妨。
李明堂深吸一口氣,問道:“憑貴軍實力,想要剿滅老朽的一個山頭,那是易如反掌之事,為何要使出這般下三爛的手段,令人齒冷。”
“下三爛?”許海風失笑道:“李前輩,你我之戰又不是公平比試,自然是詭計百出,無所不用其極。今日我既有不損一人而生擒眾位的計謀,又為何不能使用?”
李明堂臉色潮紅,終於憋出一句話來:“貴軍勇武之名天下皆聞,又為何不肯給我們一個公平一戰的機會?”
“公平?”許海風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嘲弄之色:“只有二者實力相若,才有所謂的公平二字,爾等在我眼中,與螻蟻無異,又有何資格與我討價還價呢?”
李明堂雙目充血,雖然知道他的話並未說錯,但這種藐視的態度卻讓他怒火中燒。
許海風突然擺了擺手,說道:“李前輩不必生氣,請問貴屬在掠奪過往商旅之時,可曾給過他們一個公平的機會呢?”
李明堂一怔,頓時為之語塞。
“李前輩,本將軍今日有一提議,請前輩斟酌。”許海風抱拳施禮道。
李明堂咬牙道:“說。”
“既然前輩提到公平二字,那麼許某願與您公平一戰,若是能贏得許某,那麼我就做主,釋放所有俘虜。”
李明堂雙目一亮,似乎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他驚喜交加,急問道:“許統領此言當真?”
許海風傲然一笑,並不答話,但就是這簡單的動作卻給予了李明堂一種強烈的信心。
他高聲道:“好,那就讓我看看號稱年輕一輩第一高手的許統領有什麼高明之處吧。”
他一躍而起,奮力一刀向許海風當頭劈去。
李明堂的對敵經驗豐富無比,只看許海風的氣度神態,就知道這是生平罕見的一位同等級數的高手,是以不敢有絲毫大意,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許海風並未拔出不破神劍,而是連鞘向上一挑,恰好點在刀尖之後七寸之處。
李明堂的手腕一震,這一刀竟然就此難以再劈得下去。他心中大驚,滑步閃開,雙眼死盯著許海風,生怕他突然襲擊。
似李明堂這等一品高手,出手之際,真氣分布極為合理,招式之上幾無破綻,讓人難以化解。
但那只是對於同級或者低級的武者才會如此。面對已然領悟了精神力量,達到宗師級別靈覺的許海風,他那一刀的破綻就立即顯露出來。
方才的那一刀,刀尖七寸正是他功力蓄積最為薄弱的地方。
許海風一劍挑中,強大的真氣突破一點,將李明堂的內力截為二段。好在李明堂搏鬥經驗豐富,見勢不妙,立即收手後退,若是逞強進逼,那麼一招之間,就要兵刃脫手而飛。
“你……你已經達到宗師境界了麼?”李明堂顫聲問道。
許海風黯然搖頭,嘆道:“在下功力不足,尚且差了一籌。不過,許某方才說過,天下小一輩中,能夠穩贏李前輩的尚有三人,很不幸,許某就是其中之一。”
李明堂臉色變幻莫測,他看著許海風年輕的臉龐,就算對方從娘胎裡就開始練功,也不過二十年的工夫,竟然就有了如此造詣。相比之下,他不免差的太遠了。
只是此時,他已再無退路,對著許海風重重地一點頭,他沉重地道:“好一個英雄出少年,老朽領教了。”
說完,他豁然轉身大步走進內廳。
許海風略顯詫異地看著他的舉動。
憑著過人的靈覺在身,許海風自然不會以為此人意欲借機脫身,因為他已然感應到李明堂那散髮著洶涌澎湃的強大鬥志,那幾乎凝為實質的強烈霸氣中隱隱透露著幾分蒼涼,卻更顯得無畏無懼,如此人物,又豈會做那臨陣脫逃之舉。
片刻之後,李明堂再度出來,只是他的手上卻換了一把兵刃。
那把鋼刀已然不知丟棄到了何處,他的雙手握著一桿長達丈許的月牙鏟,兒臂似的棍身在火光下散髮著銀白色的光芒,顯然其份量極重。
許海風雙眼中驚喜之色一閃而過,旋又歸於平淡。在他心中卻是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讓秦勇看見此人,想必定是歡喜異常。
李明堂手持月牙鏟,仿佛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也不見半分急躁。他看著眼前這位生平第一大敵,沉聲道:“老朽手中這一百零八路瘋魔鏟法,亦是奇功密藝之一,許統領自家小心。”
微微地一點頭,許海風抽出不破神劍,道:“前輩請……”
李明堂雙目一張,一縷精光暴射而出,驀然間身鏟合一,向許海風衝來。
許海風不敢怠慢,揚劍輕挑,劍鏟相交,突覺手臂一震,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想不到這個月牙鏟竟然如此沉重。
李明堂本來就是吐番國的一員虎將,當初愷撒人入侵之際,他與部隊陷入重圍,就是憑藉著這一百零八路瘋魔鏟法殺開一條血路,逃脫升天。
此人甚是忠義,每逢戰陣,必身先士卒,故極具聲望,在太行山脈之中,亦是勢力最大。
這一套瘋魔鏟法施展開來,就仿佛一個不斷旋轉的漩渦,以許海風為中心盤旋圍繞,強大的吸力不住從鏟上發出,漸漸收縮,竟是要將許海風生生擠扁一般。
許海風凝神迎戰,一路太極劍法使得中規中矩,如同一個大磨盤,將李明堂那水銀瀉地般的攻勢逐一化解。
第一百六十二章猴孩-第五部振翅欲飛-蒼天霸血再鬥片刻,許海風頓時發覺有異,這套瘋魔鏟法果然有其獨到之處。
李明堂的氣力再大,也不可能長時間的將如此沉重的月牙鏟使得這般風生水起。如果只是數招而已,那還說得過去,但是自始至終都能夠保持如此壓力,那就不是天生神力可以解釋的通了。
畢竟,縱觀天下,人型暴龍秦勇也唯有他一人而已。
李明堂能夠做到這一點完全是憑藉一套特殊的手法,他對於這桿月牙鏟已經了如指掌,運用之際如臂指使,一鏟揮出,在其舊力未盡之時便借力轉向,使得這桿沉重的月牙鏟始終保持著一種極為快速的運動中,而他本人所用的力量只能以微不足道來形容了。
雖然許海風的靜心訣以耐力著稱於世,就算拼起水磨功夫也不見得輸於對方。但他此時又是何等心境,本來就是打算在生死關頭磨練體悟,若是知難而退,又何必親自出手。
李明堂縱然再厲害,難道還是安德魯三兄弟的聯袂之敵麼。
許海風眼中乍現堅定之色,他後退一步,閉上雙目,持劍前胸,微微側腰。
月牙鏟就這麼幾乎貼著他的肚皮橫刺而過。
李明堂被他的大膽舉動嚇了一跳,這套瘋魔鏟法施展起來,講究的是借力使力,連綿不絕,就算是他本人也難以做到收發自如。
剛才的那一擊凶險萬分,只要許海風側身稍慢一分,就要被月牙鏟破腹而亡。
李明堂並不在意這位許統領的生命,但他在意的是如果殺了許海風,那麼有誰來執行他們之間的承諾。
但此時此刻,縱然他想罷手不鬥,也已經由不得他了。
許海風閉目不看,單靠一身靈覺指引,在那暴風驟雨般的鏟山杖影中來去自如,他未動一劍,僅憑身法就已然立於不敗之境。
李明堂越打越驚,心中的那點希望之火幾乎完全熄滅。
這個年輕人的實力高深莫測,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所見的任何高手。能在他的瘋魔鏟法攻擊下,還能夠保持如此輕鬆寫意,真是難以想象之事。
鬥到分際,許海風睜開雙目,露出了開朗的笑容,已是勝券在握。
李明堂心中大驚,全力揮舞月牙鏟,只是這其中的萬般套路變化已然被許海風了然與胸,再也無法構成任何威脅了。
許海風瀟灑地避過了那疾若雷霆的月牙鏟,一劍點在鏟身之上,強大的真氣蜂擁而入。
若論借力打力,天下還有什麼功夫能夠超過太極神功。
李明堂再也拿捏不住,厚實的月牙鏟象長了翅膀般飛到半空,而後重重地砸在地面,發出一聲巨響。
“前輩,承讓了。”許海風收劍入鞘,笑道。
李明堂看著將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的月牙鏟,百感交集,心如死灰。
此時,外面的喊殺之聲漸消,不問可知,黑旗軍已然控制住了局面,所有抵抗之人均已身首異處。
“林長空,你來做什麼?”許海風雙眉微皺,將目光投向旁邊的陰暗之處。
林長空從暗處走出,恭敬地道:“正是軍師大人的吩咐,令小的隨侍主公身邊,以防不測。”
“胡鬧,軍師大人呢?有誰在保護?”許海風怒斥一聲,他此時今非昔比,能夠威脅到他生命的人,縱觀天下亦是寥寥無幾,但蔣孔明一介書生,若是身邊無人相護,實在讓人無法放心。
對於許海風的喝問,林長空惘然搖頭。雖然對此極為不滿,但許海風知道這也怪他不得。
他大步行到李明堂身邊,出手點了他幾處穴道。
李明堂恍如無知,也不抵抗,任他施為。穴道被點之後,雙腿無力,癱倒在地。
“將此人帶上,我們去見軍師大人。”許海風吩咐一聲,率先離去。
待他來到廣場之時,蔣孔明早已辦妥一切,數千名山賊被捆綁著拖到廣場中央,周圍則是全副武裝的黑旗軍士卒,他們冰冷空洞的眼光注視著這些衣衫不整的山賊,凌厲的殺氣充斥著整個廣場。
這些山賊中,大都是被黑旗軍從溫暖的被窩中強行拖拽出來,沒幾個穿戴整齊的,寒冷的夜風吹在身上,凍入骨髓,不得已將身體蜷縮起來,還是無濟於事,冷的渾身發抖。
“軍師大人,大功告成,可喜可賀啊。”許海風大笑聲中,大步走來。
蔣孔明向他深深一躬,苦著一張臉,嘆道:“主公啊主公,您要學生如何是好啊?為將者又豈可親臨險境……”
許海風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軍師大人莫要說我,許某亦是多次叮囑,軍師的身邊務必要保證起碼一名以上的一品高手,那麼又是誰遣走林長空的呢?軍師大人不是曾經說過,軍令如山,不可有違,那麼又是誰公然違背許某的命令呢?”
蔣孔明眨了一下眼睛,咳嗽一聲,說道:“不知主公此去,可曾遇到李明堂?”
許海風心中暗笑,既然蔣孔明不再嘮叨,他當然也就不在這上面做文章了。
“當然,今日可是不虛此行,領教了一百零八路瘋魔鏟法,不愧是名列奇功密藝的絕學啊。”許海風讚賞道。
蔣孔明一驚,詢問道:“此人竟是如此了得?”
“縱然了得,又是如何,還不是被許某手到擒來。”許海風的言語中透著強大無比的自信心,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他轉頭望去,林長空正提著穴道被點的李明堂快速奔來。
霍然間,許海風心中警兆突現,他雙目一凝,大叫一聲:“林長空,小心。”
林長空一怔,眼前黑影一閃,突覺手上一松,所抓著的李明堂已然被人搶去。
他畢竟是一位一品高手,反應極快,幾乎同時,一拳向那黑影打去。
然而,那黑影去勢不停,就這麼抱著李明堂瞬間竄出了丈許,林長空的那全力一拳連對方的一片衣角都未曾碰上。
那黑影前衝的方向,正是許海風所在,安德魯三兄弟恰在前方,三把勾魂奪魄的漆黑軟劍默契地封住了黑影前進的方向。
但那黑影竟然在此刻豁然加速,電光火石間已然衝過劍網。
許海風後退一步,擋在蔣孔明身前,不破神劍劃了個半圓,將自己和蔣孔明一起籠罩進去。丟了一個李明堂事小,但若是蔣孔明有何不測,就算是將整個山寨夷為平地亦是得不償失。
那個黑影只是想要救人,並無意與許海風糾纏,前衝的身子向左一彎,頓時跑到了廣場之側。
這是什麼速度,縱然是以奧本宗師之能,怕也是要遜色三分。
許海風與蔣孔明二人互望一眼,同時想到了一個人,哲別。
也唯有哲別的無雙神箭,才能追得上此人那如鬼似魅的速度。
那人停在廣場外圍,看著懷中的李明堂,雙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竟是拿不定主意應該怎麼辦。
眾人凝目看去,此人個頭瘦小,但手腳特長,最讓人叫奇的是,臉上生滿了濃密的茸毛,讓人看不清面目。若非他身上所穿的是一套武士服,眾人幾乎還以為是一隻大馬猴現世呢。
“猴孩?你怎麼來了?”李明堂雖然穴道被封,身體無法動彈,但頭腦清醒,對於方才的變故心知肚明,頓時問了出來。
“我……我來救……救你。”猴孩結結巴巴地說道,他咬字不清,說得甚是含糊,似乎才學會說話不久。
“閣下何人?”許海風沉聲問道。
猴孩與他互視一眼,立即感到對方的眼神猶如實質,心中大震,別過頭去,不敢再看,但也並不回答他的問話。
“猴孩,把我放下。”李明堂躺在他的懷抱中,說道。
猴孩不知所謂地叫了一聲,依言將他平穩地放於地上,然後順從地蹲在他的身邊。
“你走吧,以後就在山林中度過餘生,不要再出來了。”李明堂看著他,眼角含淚,終於開口說道。
猴孩側著腦袋,想了片刻,立即大搖其頭,想要解釋什麼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急得抓耳撓腮,蹦跳不止。
李明堂嘆了一口氣,說道:“許統領,這個孩子是我在山上的一個猴窩中找到的,他幼時被人遺棄,與群猴為伍,不懂世間險惡,還請大人能網開一面,放他離去吧。”
放他?如果他想走,普天之下除了哲別之外,難道還有人能留的下他麼?
許海風正要答話,突然發覺衣袖一緊,轉頭望去,只見蔣孔明拉住他的袖口,正在以脣語說道:“此人天賦異秉,可收之。”
許海風心領神會,含笑點頭,大步踏前向李明堂走去。
雖然滿臉的茸毛遮住了猴孩的表情,但從他的眼神和動作來看,分明是對於許海風極具戒心。看到他大步行來,馬上抱起李明堂,看樣子,只要見勢不妙,立即就要遠遁而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身殉-第五部振翅欲飛-蒼天霸血許海風來到猴孩十步開外,停下腳步。
這個距離極有講究,他能夠清晰地感到猴孩此時心中的不安和焦燥,如果他再向前挪動一小步,那麼猴孩肯定是二話不說,立馬飛身就逃。
十步,已經是猴孩警戒線的極限了。
“李前輩,許某此來並無惡意,只是想要為前輩解開穴道,除此之外,再無他圖,不知是否信得過。”許海風雙眉一揚,高聲問道。
李明堂微一沉吟,便道:“若是連許統領的話也不相信,那麼老朽還能信得過何人呢?”
雖然他方才敗於許海風之手,但是對這位武功、風度均遠勝於他的青年卻難以產生惡感。
何況,山寨之中,俘虜眾多,要他一人獨逃,那是決無可能之事。既然註定必死無疑,那還有什麼放不開的呢。
“放我下來,你先離開一下。”李明堂對猴孩說道。
猴孩顯得猶豫不絕,李明堂加重了語氣,再次重複一遍,猴孩方才不情不願地將他放於地上,而自己則飛一般地遠離數十米開外,只是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直注視著這裡的動靜。
許海風微微一笑,走到李明堂的身邊,俯身解開了他的穴道。
李明堂站起身體,看了一眼廣場之上橫七豎八地躺臥著的眾人,眼中顯出一片哀傷之色:“老朽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任憑處置,決無怨言。”
“怎麼?李兄難道就未曾想過繼續活下去麼?”許海風隨意的問道,如果單看他此時的神態,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口中所說的竟然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李明堂仔細地打量著他半響,嘆道:“螻蟻尚且貪生,老朽亦是不能免俗,只是許統領要想招降,卻是大可不必。”
許海風笑了起來,問道:“那是何故?”
“這裡的眾家兄弟,大都是被漢人殺了親友,無法在故土立足,不得已才落草為寇。與你們漢人之間有著血海深仇。絕對不願降你。既然如此,李某又怎能獨自苟活於世。”李明堂挺胸說道。
“是麼?”許海風的語氣中明顯的帶著一絲懷疑。
李明堂勃然大怒,如果不是知道自己非其之敵,早就一掌打過去了:“許統領,我敬你是個英雄好漢,未出一言相辱,但是你若看不起我,那就休怪老朽惡言相向了。”
許海風臉上笑容未改,只是說道:“前輩,你的人品許某自是信得過,只是你說他們不會降我,許某卻是有些不信,若是許某人詢問一聲,你說願降者幾許?”
李明堂一怔,嘴脣挪動了幾下,竟是無法回答。
許海風含有深意地看了一邊的猴孩一眼,道:“原本我打算將爾等盡數斬殺,以決後患,但今日看見此人,不由興起招攬之心,你若肯將他擒住,我便答應你,不妄殺一人。”
李明堂雙目豁然張至最大,不可置信地看著許海風。
“以一人之命換數千人之命,你考慮清楚了。”許海風大笑轉身,對著場地上的眾人道:“爾等聽好,本人乃臥龍城主,黑旗軍統領許海風,今日上山剿匪,爾等既落入我手,論律當斬。”
場中頓時一片嘩然。數千人中,尚有二成婦孺兒童,此時更是啼哭起來,一片哀哀欲絕,讓人不忍目睹。
“但是,李明堂大首領識得實務,願意帶頭歸順於我。許某已然答應,自其以下,只要願意歸順者,一概既往不咎。”許海風揚聲說道,這句話在他的內力逼迫下,遠遠傳開,全場皆聞。
李明堂豁然抬頭,看向許海風,正要呵斥,卻看見許海風目光所向,正是近萬俘虜之所在。
他張口欲辯,然而話到嘴邊,無意間看到那些猶自渾身發抖的婦孺,心中一緊,這一句辯解之言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許海風回過身來,盯著李明堂的雙眼,沉聲問道:“李大頭領,此時你可以決定了,降是不降?”
李明堂臉色蒼白,嘴巴抖動了幾下,竟是說不出話來。
“大頭領,不能降啊,我們與漢狗有著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如何能夠降了他們。”
一個大漢雖然被牢牢綁住,但此時亦掙扎著站了起來,大聲吼道。
李明堂神情一動,雙拳緊握,心中二股意念交戰不休,一時難以決斷。
“眾家兄弟,大家死便死了,可不能向漢狗屈膝,難道你們就不怕黃泉路上的親友們恥笑麼?”那個大漢再度高聲喝道。
頓時場中又有上百人應聲而起,高聲喝罵,頓時群情振奮,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許海風冷冷一笑,提起功力,一聲斷喝,頓時將他們的話徹底打斷:“好勇氣,許某人佩服萬分。只是爾等可知,今日若是不降,又有何後果麼?”
那個大漢橫眉豎眼,不屑的一撇嘴角,道:“大不了一死而已。”
“啪啪啪……”蔣孔明鼓掌道:“好一個大不了一死而已。既然如此,請所有不願降者站到前排。”
那個大漢也不搭話,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到廣場之前。在他的身後,陸續走出數十人。
許海風仔細一看,不由地露出一絲冷笑,剛才那百餘位帶頭喝罵之人,只站出來數十人,尚有半數此時卻是藏頭縮尾,不敢動彈。
過了半響,看到再沒有敢挺身而出之輩,許海風冰涼徹骨的聲音再度響起:“還有不願降者麼?”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嚴酷的寒意及陰森的殺氣,使人一聽之下,就知道他已是殺機滿胸。
許海風對這句話已然動用了精神之力,雖然無法影響到整個廣場,但是最前面的那數十人卻同時處於他那充滿了暴戾的精神力場之中。
“撲通……”
數聲輕響,原來有數人心志不堅,抵抗不住,竟然就此跌倒於地。
單論精神力量,此時的許海風幾可與奧本比肩,當他全力催動之時,所造成的威力確實非同小可。
那些有勇氣出來的山賊,雖然都充滿了必死之心,但初遭侵襲,立時將他們心底那絲膽怯引發出來,支持不住的人,立時就失去勇氣,打回原形。
他們的這番表現仿佛一桿鐵錘,重重地擊打在其餘俘虜的心中,就算還有想要站出來的漢子,此時也變得猶豫不決了。
“就你們幾個麼?好,既然不願降,那許某人也不勉強,安德魯,給我斬了。”許海風冷冷地吩咐道。
安德魯應了一聲,身形一動,立即出現在那率先發言的大漢身邊,漆黑無光的軟劍一抹,一股鮮血沖天而起,大好頭顱已然離開了主人的頭頸。
場中數千人看著安德魯等人將那些寧死不屈的漢子一一斬殺,所有的俘虜同時露出驚懼哀悼之色,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多口半句了。
李明堂望著地上那些捨生取義的漢子們,一雙眼睛不由地濕潤起來。
他抬頭看著許海風,仿佛自言自語地問道:“我們與你之間素有仇怨,就算真的降了你,你也就放心了麼?”
許海風的雙眼不避不讓地迎上他的目光:“許某既已答應,就絕不妄殺一人。”
他的語氣並不沉重,也無絲毫煽情之處,但就是這坦蕩蕩的目光便給予了他人極強的信心。
“好,老朽信你。”李明堂陡然間雙膝著地,重重地叩下頭去,朗聲道:“蒙統領大德,不殺之恩,李某代眾家兄弟們謝過了。”
許海風將他攙起,說道:“前輩不必多禮。”
李明堂轉頭對呆立一旁的猴孩說道:“猴孩,到這裡來。”
猴孩應了一聲,毫無戒心地跳到他的身邊。
李明堂伸手撫摸猴孩的後腦勺,雙目中流露出無限眷戀之色:“老朽膝下無子,數年之前,與你有緣,將你接出猴山,一直視為己出。”
仿佛是聽懂了李明堂的話,猴孩將腦袋瓜子拱進李明堂的懷中不住扭動。
此時廣場之上,人人均覺氣氛有異,這一老一少表現而出的舐犢情深讓人心生感慨。
李明堂低下頭去,在猴孩的耳邊以微不可聞地聲音繼續緩緩地道:“只是今日,老朽卻不得不親手將你拿下,交與他人。不過,孩子,黃泉路上為父絕不讓你一人獨行。”
說完,他摸在猴孩後腦地大手高高抬起,隨後輕輕落下,內力一震,頓時將猴孩震暈過去。
“啊……”他的這番舉動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眾俘虜之間發出了一陣驚呼之聲。
李明堂深深地望了昏迷在懷中的猴孩一眼,站起身來,對許海風道:“許統領,猴孩已然拿下,請你處置。”
許海風接過他手上的猴孩,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良久之後,終於長嘆道:“前輩放心,許某絕不違諾就是。”
李明堂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旋即七竅流血,已是自斷心脈。
第一百六十四章武道與霸權-第五部振翅欲飛-蒼天霸血許海風將手中的猴孩遞給身後的林長空,伸出一手緊貼李明堂背心,一股淳厚無匹的真氣頓時連綿不絕地灌輸進李明堂體內。
“取酒來……”許海風低聲喝道。
“來了。”能夠那麼快做出反應的,也唯有蔣孔明了。他拿起早已拔開瓶塞的酒葫蘆,捏開李明堂的嘴巴,灌了進去。
許海風在李明堂的喉頭上一抹,這些血酒便順利地下肚了。
蔣孔明收回了酒葫蘆,問道:“主公,怎麼樣?能否救得活?”
許海風搖頭不語。
蔣孔明吃了一驚,問道:“難道連一成的把握也沒有麼?”
許海風露出了一抹苦笑,道:“最多不會超過五成。”
“噓……”蔣孔明松了一口氣,道:“如此一員虎將,若是就此身死,確實太可惜了。”
“不錯。”許海風深有同感地點頭。
蔣孔明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既然主公也是這樣想的,又為何不出手阻攔呢?”
以許海風的靈覺,自然不可能沒有感應到李明堂的死志,卻還是毫無防範的任他自尋短見,無怪乎蔣孔明會如此驚異了。
許海風淡然一笑,道:“他這是殺身成仁,配的上英雄二字,我又如何能不成全於他。若是此番他能活轉過來,那就是隔世為人,與前生再無半點瓜葛了。”
蔣孔明的眼中閃過一絲不以為然之色,但他並未就此反駁,只是指著那些俘虜道:“主公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許海風抬頭看向那些驚魂未定的俘虜,終於道:“我已答應了李明堂,放他們一條生路。”
蔣孔明眉頭大皺,說道:“主公何必如此,這些人留著卻是禍患啊。”
“我知道。”許海風轉頭看著他,沉聲道:“李明堂是英雄,我不想失信於英雄。”
蔣孔明冷笑道:“英雄麼?只是自古以來,得天下者必為梟雄。英雄,只是那些為了襯托梟雄而存在的擺設。所謂的英雄,又有哪個有得好下場了。”
許海風微顯詫異地問道:“軍師大人是要我言而無信麼?”
蔣孔明搖頭道:“對待自己的臣民,自然要言出必諾,但對待敵人,就沒有守信的必要了。”他咽了口吐沫,接著說道:“何況,這裡都是黑旗軍,再無外人,只要手腳乾淨,又怎會留下把柄,落人口實?”
許海風微微一笑,按住自己的胸膛,道:“或許此事永不為人所知,但這……卻騙不了我的心。我不想在心中留下遺憾,別忘了,我還想追求武道的最高境界,看看什麼才是人體之極限呢。”
蔣孔明立時明白他的話,許海風是說如果他背信棄諾,縱然無人知曉,但一樣會在他的心中留下縫隙和破綻,對於他的武學提升造成極大的障礙。
“英雄是武者的追求,皇權是梟雄的巔峰,請問主公孰輕孰重?”蔣孔明的眼光逐漸犀利,他厲聲問道。
“難道不可兼得麼?”許海風開玩笑似的問道。
“魚與熊掌,孰可兼得?自古以來,從未曾有人做到。”蔣孔明回答道。
“是麼?”許海風緩緩站直身體,並不高大的身軀上卻散髮著一股威嚴凌厲的氣勢,雙目如電,讓人不敢逼視:“那麼就讓我——許海風,來做這古往今來的第一人吧。”
感受著那無以窮盡的漫天雄霸之氣,蔣孔明的雙目中露出一絲迷茫。
這個人終於已經長成了,成長到了讓他蔣孔明也無法看透看穿的地步。
在這其中,他蔣孔明的潛移默化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只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之時,他的心中卻有著一種茫然若失的惆悵。
“軍師大人,此事我已決定,具體事務,就交由你來操辦,一切費心了。”許海風對他含笑點頭,未待蔣孔明應聲,已然大步遠去。
望著他漸行遠去的背影,蔣孔明默思半響,終於笑道:“太行山脈中的山匪共有二萬餘人,就算我放了這幾千人,補充兵源也是綽綽有餘,長空,你說是麼?”
林長空隨口應了一聲,只是看他一臉不解,也不知道是否聽得明白。
蔣孔明抬頭望天,夜幕之上明月當空,繁星點點,他的臉上似孤傲,似嘲諷,似不屑:“別人沒有先例,那是因為在他們的背後沒有我……蔣孔明。”
雖然很是費了一番功夫,但蔣孔明還是依約沒有將這群人變成血酒戰士,而是將他們送入臥龍城中交由童一封安置。
當然,為了防止叛亂和不安定,這批人被分散安置,臥龍城僅是接收了其中的一部分,大都分居到各地城鎮。對於他們的怨恨,就連蔣孔明在短期內也是無法消除,只好祭出林婉嫻這張王牌。
當這位故國公主出面安撫之時,抵抗的情緒果然減輕了許多,而且這批人死裡逃生,心理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被打亂分散之後,縱然心有不甘,想要有所圖謀,暫時也是無能為力了。
蔣孔明等人也沒有閒著,移交了這批俘虜之後,再度進山,靠著蔣孔明的讀心術和許海風的特異血酒,他們在短短一個月內完成了剿滅山賊的任務。
這個在旁人看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竟然讓他們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完成,主要的原因就在於他們能夠掌握準確的情報。
無論是血酒還是讀心術,都是探知對方心事的最好武器。
只要讓他們逮著一個人,就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順藤摸瓜,將敵人一網打盡。
太行山脈廣闊無邊,但是人類的腳步只停留在最邊緣的地段,再下去就是那無人敢以深入的原始老林。
正因如此,許海風等人才能如此迅捷地結束剿匪工作。否則單單逛一遍整個山脈就能要了眾人的老命了。
當掃蕩工作結束以後,蔣孔明等就停留在山脈之中,抽調眾多俘虜之中的精銳人選,強行灌下血酒,再從臥龍城急調七千駿馬進山。
這七千匹駿馬都是蔣孔明從匈奴和愷撒那裡分別敲來的,其目的就是為了今日。
二個月之後,待黑旗軍再度從深山之中走出來之時,已是一隻整整萬人的騎兵部隊了。
只是沒有人知道,享譽仁義之名的許海風在他離開太行山脈之時,這座深山老林之中已然多了數千人的冤魂。
回到臥龍城,蔣孔明立即在軍校之中開啟新的課程,創建了一個全新的職業,軍醫。
由於時間的倉促,這門課程中最主要的就只有二個內容:一個是包紮,就是在受到外傷的時候,如何進行正確的包紮方式。第二個就是將以前所製造的青黴素進行了廣泛的推廣,用了這種藥物的人,傷口基本不會發炎,也不會引起什麼後遺症,將極大的減少傷員的死亡率。
雖然有些人的體質不適宜使用青黴素,但是相比與它所起到的作用來,這點小小的癖暇就不足為道了。
再過半個月,許海風等人來到臥龍城已然有半年之久了。
經過數月的宣揚,由三大世家牽頭的走私活動已然達到了它的最高峰,每日裡財源廣進,為許海風帶來了無比雄厚的經濟實力。
而此時,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蔣孔明帶著哲別、安德魯三兄弟以及十數位已達二品境界的血酒戰士騎著快馬,離開臥龍城。
在他們離去之後,襲擊愷撒人村落的任務就交由方向鳴全權負責。
方向鳴自然知道他們以後的對手正是愷撒人,而愷撒人的強勁實力絕非小小的一座臥龍城能夠相堪比擬,游擊戰將是對付愷撒人的不二選擇。
於是,他將這次的襲擊當做了是一個極為難得的練兵機會,每日裡,分批遣兵騷擾,搞得愷撒人雞飛狗跳,人心惶惶。
雖然最終礙於對方不斷增兵而放棄,但此時的方向鳴所部已經非常熟悉這種號稱為——無賴計劃的戰術了。
然而,臥龍城中最令人為之津津樂道的話題,卻屬方盈英方大小姐出任軍校教官一職。
或許是出生於軍人世家,她生來就具有這種超越常人的天賦,總之,她的加入,讓軍校煥發出新的活力和生機,她所帶出的學員,其成績確實是全校之冠。
春去冬來,整整一年過去了。
蔣孔明等人在許海風望眼欲穿的期待中,終於安全返回,看到一行人風塵僕僕,但神情間卻充滿了喜悅。許海風立即知道他們此行已經達成了預定的目標。
隨同他們而來的,尚有一個外人,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幾乎可以用敵人來形容的外人。
程家年輕一代中最具聲望,西北大營蒼狼軍團中高居副統領之位的程英豪。
在許、蔣二人的陪同下,程英豪得以進入從不對外人展示的科研院,並且參觀了由蔣孔明主持開發的諸葛神弩。
當他離開臥龍城之際,已經下了一筆數額巨大的訂單。
這個冬季,註定是一個非常忙碌的季節,無數的交易在明在暗頻繁的進行著。
時間的腳步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公平的,當嚴寒飄過,春暖花開,一場改變了整個大陸格局與歷史的大戰已經悄然無聲地拉開了它的帷幕。
而此時的許海風也從一個默默無聞地小兵成長為一個足以影響全局的關鍵人物。
他已然擁有了向任何勢力叫板的信心和實力。
黑旗軍已經加入了這場以天下為籌碼的豪賭之中。
金戈鐵馬,逐鹿中原。
Ps:第五部結束,請看第六部燕趙悲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