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楚氏春秋 作者:寧致遠 (連載中)

ALA525 2008-5-9 05:55: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84619
bradshaw 發表於 2008-7-30 20:31
第四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得寸進尺

    “不見!”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紗帳內傳來。“之前孩兒就已說過五次了。”

    趙茗難得苦笑了下。道:“姑姑給你地那本有關祖師婆婆地筆記,你看了嗎?”

    帳內沈默了一會兒,道:“看了。”

    趙茗輕聲道:“太上忘情心法極其邪異,我葉門歷代祖師都已承認這一點。因此數次想將其毀去,但終究還是保留了下來。不過敏兒。這本筆記上已經清楚記錄了此心法的害處,你還要修練下去嗎?”

    “若不修練。孩兒從今往後便是一纏綿病榻地廢人,姑姑。此事休要再勸了。”

    “好吧。”趙茗歎了一聲,趙敏雖已醒來,但仍半身癱瘓。武功幾近全廢。唯有靠太上忘情心法打通餘下經脈,看來還是等她能夠行動如常後再說吧。

    “敏兒。姑姑覺得過段時日你還是見見楚錚為好,他畢竟是你名義上的夫君,姑姑也不能一直無故將他擋在太平宮外。”

    “不見!”趙敏說得斬釘截鐵。過了片刻又道。“一聽到此人名字。孩兒體內氣息便感到紊亂難抑,當真見到此人,定是百害而無一益。”

    趙茗心中失望。她原本還想楚錚內力深厚。或許對救治趙敏大有用處。可聽她這麼一說。只得打消此念。

    趙敏忽問道:“方才皇兄和那人來見姑姑,說的可是今日早朝之事?”

    趙茗意興闌珊:“正是。”

    “那人如何應答?”

    “據……那人道,其父楚名棠提議成立一淩駕於六部之上的新機構……”

    趙茗將楚錚所言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遍。趙敏聽了緩緩說道:“看來楚家不管如何,暫無反意應可確定。不過在此所謂新機構中有楚名棠和方令信在。郭懷根本不是他二人對手,只是一擺設而已。楚名棠倒可用他來牽制方令信,此人果然老辣。既可向我皇室賣好,又暗中壓制方家,一舉兩得……不行。不可讓他們父子般如意。”

    趙茗不禁問道:“敏兒。你有何良第?”

    趙敏冷笑道:“三大世家為掩飾此次兵變,不惜將大功歸於郭懷,我皇室可將計就計。三大世家既然承認郭懷用兵之能。我大趙可效仿西秦。設天下兵馬大元帥,由郭懷借此次軍功出任此職,掌管三邊疆大營和所有各郡兵馬。凡五百人以上兵員調動均需大元帥府准許方可實施。”

    “那楚名棠提議的新機構該如何?”

    “准其所奏。郭懷以大元帥身份參與其中。但不受節制。”

    趙茗搖了搖頭:“楚名棠與方令信定不會答應地。”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趙敏似輕笑了一聲,“這亦是那人數年前地口頭禪。姑姑可召楚名棠來商議此事,暫且莫要驚動方家。”

    趙茗欣然道:“好,姑姑明日就召楚太尉進宮。”

    楚錚與趙應走出太平宮。正想告退,趙應卻揮手將曹三娃等一干傳從逐得遠遠地,與楚錚來到園林叢中,低聲道:“楚錚,朕……朕有一事相求,就不知當說不當說。”

    一國之君說出一“求”字,換成粱臨淵恐怕當場跪倒,楚錚心中暗暗嘀咕,嘴裏卻道:“皇上有事儘管吩咐。臣自當盡力去辦。”

    趙應猶豫半晌。道:“此事事關朕那皇妹,楚錚。你若是覺得不妥朕就不提了。”

    “是琪郡主嗎?”皇帝當到這份上亦算古今罕有了,楚錚神色不變,道。“不知皇上所為何事?”

    趙應苦笑道:“皇妹與你大哥之事想必你也是知道地,太尉大人因此在姑姑面前告了禦狀。皇妹進京後便被關在冷宮內。朕一月也只悄悄探望過數次,那冷宮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皇妹終日以淚洗面,見了朕就求朕……可朕也無能為力啊。想來想去,只有找你了,楚錚,你能否將皇妹兩個孩兒帶入宮中,與她見上一面,否則朕真擔心皇妹會鬱鬱而終啊……”

    楚錚愣住了。他真沒想到趙應是為了此事求自己。趙應見楚錚臉色有異。趕緊又道:“朕可擔保。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楚錚笑了笑。趙應方才所說的確讓他大出意外。對此人地評價多了兩條,重親情。但胸無大志。一個將自己真正視為帝王地人是絕不會低聲下氣求人地,不過正因如此,楚錚對趙應反倒多了幾分好感,而且有這樣一位皇帝對三大世家來說是件好事。

    “皇上。臣仍只可保證盡力而為。”楚錚沒有將話說滿。“寶兒這幾日常在臣地踏青園內玩耍。帶他與琪郡主相見倒並無大礙。可那女孩剛過滿月。一直在家母身邊,恐怕有些棘手。”

    趙應忙道:“無妨。朕亦知此事難辦。能讓皇妹見下寶兒已是足夠……那孩子是叫寶兒吧,說來朕還是他嫡親舅舅呢。”趙應對此事頭痛許久,可想到妹妹傷心欲絕地模樣又覺於心不忍,想了數日還是決定求助於楚錚。聽他這麼說了。頓時大鬆一口氣。

    楚錚笑道:“寶兒亦是臣地嫡親侄兒啊。”

    趙應呵呵大笑。感覺與楚錚又親近許多。他本是無權無職的蕃王世子,雖在外人面前總裝出一副高傲的模樣。其實內心之中對楚軒楚原又羨又妒。兒時與這兩兄弟多次爭鬥。與楚原更是曾揮拳相向,如今雖似已對當年之事付諸一笑,可內心深處仍梗著根刺兒。而楚錚與他之間相差好幾歲,彼此之間倒無恩怨可言。只是從妹妹口中常聽得此子如何如何的壞。可楚錚回京後,趙應發現這楚家小五遠不象妹妹和楚軒說得那般不堪。與楚原的大大咧咧相比,楚錚舉止有度不亢不卑反而更合他心意。

    楚錚回到風鳴宮,只見姑姑坐在屋內,面色不善。一問才知白己與趙應出來後。姑姑想進太平宮內看望趙敏。沒想到吃了個閉門萋,不管孫得山如何說,門口地宮女也不去宴報。翻來覆去只有一句,大長公主有交待太平宮今日不再會客。

    楚錚愈加覺得此事古怪了。照理來講姑姑與趙敏情若母女。雖與趙茗不忙但至少表面上還算彼此尊重。怎會突然如此相待?

    楚錚和柳輕如與姑姑商議了半天。仍無法解開心頭之惑。見天色已經不早,楚錚起身告辭。畢竟獨闖太平宮就算刑無肪也得仔細掂量掂量,至於自己恐怕只有被扔出來地份。

    到了楚府。楚錚帶著柳輕如徑直去了內院。楚名棠夫婦正在院中散步,楚錚回來後。楚名棠頓時輕鬆許多,只需關注朝堂之事,再不用為雜事操心。

    寶兒在他兩人身邊轉來轉去。不時撅著小屁股抓螞蟻玩。見楚錚來了,寶兒不由躲到了楚夫人身後,卻被楚夫人一把拎了出來:“你五叔有何可怕的……對了,也玩了一天了。輕如。考較一下寶兒昨日功課,看他記下沒有。”

    柳輕如應了聲是,寶兒與她倒是很親熱。牽著手兒走到一旁去了。

    楚名棠輕輕咳嗽一聲,灌木叢中忽冒出兩道身影,遙施一禮,遠遠地退了回去。楚錚見了。不禁道:“他們就是鷹堂二影傳?”

    楚夫人道:“正是,錚兒,聽他二人道。你的武功已經勝過了吳先生。當真如此?”楚名棠夫婦畢竟對武學一道只是一知半解。雖知白己兒子武功高強。但到底高到何種程度卻並不清楚。

    楚錚很謙虛:“也不儘然,在師父面前,孩兒或許可保不敗。”

    楚名棠忽問道:“與大長公主相比如何?”

    楚錚臉色頓時垮了下來:“回父親,這個……相差……甚遠。”

    楚夫人道:“錚兒才多大。大長公主應年過四十了吧。錚兒到了她這歲數,絕不弱於她。”

    楚名棠心裏同意,口中卻道:“武功只是輔助之道。無法用來解決朝堂之事。否則以大長公主武功。早已滿朝臣服了,你心思還是多放於政事上吧。

    楚夫人笑道:“不過楚家終於有人可繼承先祖武學了,真是難得啊。錚兒,以後就將你一身武功傳下去。反正又不違背先祖誓言。”

    “你今日進宮。可有長公主消息?”楚名棠問楚錚道。

    楚錚點了點頭:“父親,據大長公主道,敏兒已經恢復神智。可事情卻有些古怪……”

    楚名棠夫婦聽楚錚說完今日在宮內種種,相互看了眼心中均感不解,楚名棠暗想大長公主對錚兒與長公主之事一向樂見其成,如今突然大變,唯一地可能就是長公主的傷勢,難道其中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錚兒,你將長公主受傷經過、與大長公主一路護送情形及抵達太平宮後,所有你感覺與常理不符之事一一道來。”

    “是。父親。”楚錚想了想。苦笑道。“父親。若真要說與常理不符之事實在太多了。首先敏兒突如其來的暈眩之症。據徐老太醫所言與葉心武功心法有關。可若真如此。葉門地武功定有極大缺陷,但葉門傳承百年,每代弟子不過數人,

    且均為歷朝公主或郡主。又怎能連綿不斷,名揚天下,此乃疑點之一……”

    楚錚連說四五處,不過都與武功有關。楚名棠夫婦對此所知不多,雖有些隱約猜測。但均無法確認。待楚錚提起趙茗寢宮那條秘道,那石門需要他二人合力方可開啟。楚夫人聳然動容:“此事當真?怎麼之前未聽你提起?”

    楚錚當時正頭痛于如何應付父親的責問。只是匆匆將趙敏傷情說了,並未提及其中細節。楚夫人見楚名棠亦有些茫然,奇道:“夫君也不知太平宮秘道之事?”

    楚名棠搖了搖頭:“為夫不知,未曾聽人提起過。”

    楚夫人起身道:“夫君,我等去見大伯。他老人家應比妾身知曉更多。”

    楚天放雖已年近七十(前章楚天放歲數有誤。現已修改過來)。可看上去仍精神矍鑠,見楚名棠夫婦攜楚錚一同前來。楚天放頗為高興,忙招呼三人坐下,楚夫人尚未坐穩,便急切說道:“大伯,你可還記得‘太平宮內紫金殿。紫金殿后斷龍台’這一說?”

    楚天放端茶的手頓時凝在半空。道:“侄女怎麼提及這等陳年舊事來了?”

    楚夫人將楚錚在趙茗寢宮所見道來。楚天放怔然半晌。輕聲道:“太平宮內紫金殿……唉,若不是今日提及此事。老夫都快忘了我楚家還有這條祖訓了。”

    楚天放轉首對楚名棠道:“名棠。你應知這太平宮大殿原本是後漢百官上朝之所在。本名為紫金殿。紫金殿后有一間屋子。乃後漢太宗劉禪地禦書房。故老相傳,後漢太宗便是死在禦書房地密室內。”

    楚名棠來了興趣。史書上那些帝王將相能讓他為之敬佩地屈指可數。但劉禪絕對是其中之一。可楚名棠一直對史書上對這位帝王平定天下後地記載不詳感到奇怪。聽大伯這麼說。今日或許可解心頭之惑。一旁楚錚更是豎直了耳朵。

    楚天放緩緩說道:“但世上恐怕已沒有幾人知曉,後漢太宗並非史書所載地暴病而亡,而是被臣子所殺。主謀之人便是那位名傳千古的諸葛相國。”

    楚名棠夫婦與楚錚均不由啊了一聲。驚異之極。楚名棠道:“竟有這等事?簡直駭人聽聞,可……這史書從未記載,民間亦沒有類似傳聞。我楚家從何而知?”

    楚天放道:“這說來就話長了。我楚家先祖楚問天與侄女先祖王長松均出自魔門,時任魔門門主的乃是一代天驕甯大先生,楚王兩家先祖與甯大先生年紀相仿。但得其指點良多。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甯大先生對二位先祖亦是十分器重,三人時常秉燭夜談。縱論史話。當時胡蠻敗局已定,將其逐出中原指日可待。可義軍內部卻亂象漸生,各大世家豪強與魔門為首地平民子弟之間衝突日益增多,已非人力可調解。甯大先生對此憂慮難安。與我楚王兩位先祖商討此事時,偶爾透露出魔門史上一件秘辛。後漢太宗劉禪原來是魔門第三十四代門主!”

    楚名棠愣了半晌,長籲一口氣:“原來如此。那魔門歷來不容於世,想必諸葛相國亦是因此而弑主吧。”

    “名棠你錯了。”楚天放道,“後漢初年是自秦代以來,魔門僅有一次躍居朝堂之上。不過亦只有短短數十年吧。劉禪為魔門之主。諸葛相國早有所知,而且令人費解的是。圍攻劉禪地眾多高手內,魔門中人佔據近半。”

    楚名棠奇道:“這是為何?”

    “幾百年前的事了,其中真相還有誰說得明白。”楚天放淡淡說道,“正因劉禪死在自己書房密室中,門口那兩塊千斤巨石被一些知情者稱為斷龍台。”

    楚名棠有些不明白:“大伯。這後漢太宗之事與我楚家祖訓有何關係了?”

    楚天放道:“當年甯大先生突然失蹤,但最後一次現身就是在太平宮附近,曾與一侍侯過後漢末代小皇帝地老太監說了幾句話。當時上京城已被胡蠻搶掠一空。後漢皇宮亦幾成一片廢墟,只有太平宮勉強倖存,一些老無所依地太監宮女就居住于此。而那老太監見著甯大先生地當晚感染風寒,在京城一間藥鋪內住了一宿,第二天便聽說太平宮內所住數十同伴均離奇被殺。老太監不敢再回去,就將隨身一塊玉佩換了些銀兩,到京城郊外住了下來,幾年後。我楚王兩家先祖率趙軍攻入上京城,聽人說起太平宮數年前那樁幾十人離奇暴斃地命案。不禁想起劉禪之事,而此案案發時間又正與甯大先生突然失蹤相符,頓時起了疑心。陰差陽錯地找到了這個老太監。”

    “至於我們楚王兩家為何脫離魔門。轉投趙國廑下。名棠你早已知曉,老夫就不再復述。兩位先祖從那老太監口中得知甯大先生果然曾來過太平宮,便在太平宮內仔細搜尋,剛找到錚兒所說那條密道,葉雨卻突然出現……”

    楚天放搖了搖頭:“之後地事也不用多說了,兩位先祖敗在了葉雨手下。被迫立誓效忠大趙,並不得將自身武功傳於子孫。但一直對太平宮密室念念不忘。並留下遺訓。楚王兩家子孫定要設法弄清其中隱秘,可那太平宮位於皇宮深處,一直被葉門所佔據。而楚王兩家子孫不再修習高深武學。除非將大趙取而代之。否則根本無法進入其中,如今已是過了百餘年了,這條遺訓在楚王兩家子孫心中也漸漸淡漠,連老夫都忘了與名棠交待。沒想到錚兒竟能見著這條秘道……真是有些奇了,葉門歷來對我楚王兩家極具戒心,老夫為官幾十年都未靠近太平宮半步,這位大長公主怎會輕易讓錚兒入內。”

    楚夫人瞟了眼楚名棠。一語雙關,輕笑道:“恐怕是因愛屋及鳥之故吧。”

    見楚名棠看向自己。楚夫人道:“不是麼?大長公主對敏兒很是疼愛啊。”

    楚天放呵呵笑道:“你這丫頭,都已當祖母了。還這麼牙尖嘴利從不饒人。”

    楚夫人對楚天放心中已無隔閡,聞言嘻嘻一笑:“大伯。妾身所說的可是實言。並無誇大之辭……對了。錚兒,你既是武功高強。若與你師父合力。能否打開那秘道之門?”

    楚錚見三位長輩都滿含期望地看著自己,不由苦笑道:“娘,就算能打開又如何,大長公主已有言在先。那密室裏只要少了一物,不管何人所為。她都拿孩兒是問。”

    楚夫人怒道:“她此言何意?你若不在京城。密室內丟了東西也怪到你頭上?”

    楚錚解釋道:“娘。那秘道只可容兩人並肩而立,而開啟密室圓盤重愈千斤,大長公主認為大趙武林中唯有孩兒方有可能與人合力打開此門。”

    楚名棠夫婦相互看了眼。彼此心頭同時想到一人:刑無肪!

    楚名棠輕咳一聲。此事還是莫要讓大伯操心了,便轉開話題:“錚兒,你既是見著了大長公主。她可曾問起你今日早朝之事?”

    楚錚道:“問了。孩兒也已將父親之意告知於大長公主,可她道明日還請父親進宮對此詳加解釋。”

    楚夫人聽了一聲冷笑。楚名棠亦面帶慍色。對楚錚道:“你明日再去太平宮。告知大長公主,此簫若要順利實施先要瞞過方家。為父與她私下相見定瞞不過方家耳目,況且……算了。你就如此說吧。”楚名棠對趙茗那天將楚錚整夜留在太平宮裏就已很不滿。一聽還要自己私下去見她。若被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知道了。不知會傳出什麼流言蜚語來。

    楚天放道:“名棠,據老夫所看。大長公主雖對政事不甚精通。但亦頗為精明,或許會看出此策對我楚家最為有利。她明日邀你去太平宮,會不會提出什麼要脅我楚家之事來?”

    楚名棠點頭道:“侄兒已想到了此處……唔。從明日起侄兒便告病在家。不再上朝。無論大長公主如何一概不理,我楚家已將為郭懷化解之第獻於她,若再得寸進尺,休怪我楚王兩家偏向方令信了。”
bradshaw 發表於 2008-7-31 15:40
第四部 第一百一十五章 母子相見

    名棠說到做到,第二天便託病不出,朝中之事交於幾理。成奉之和楚名南遠在北疆,可楚家勢力畢竟根深蒂固,雖說缺少可獨當一面的大才,但精幹達練者還是不在少數。

    只是苦就苦了楚錚,趙茗三番四次傳召楚名棠,楚名棠均置之不理,一腔怒火全發洩到楚錚身上。不過楚錚對此早有準備,多年苦修的佛門心法終於派到了用場,除了第二天向趙茗暗示了父親之意,順便問了下趙敏病情表達了下想去探望的意思,再次遭到拒絕後,任趙茗如何咆哮,楚錚均雙目微合心境守一,無嗔無喜,偶爾答上一兩句,也只是“家父的確身體有恙,請殿下見諒”之類的話。

    就這麼折騰了幾天,趙茗有些悲哀地發現自己對楚家根本毫無辦法,而且沒有了楚名棠的支持,自己對朝堂也漸漸失控,原先依附自己的幾個官員在不知來自何方的告誡下,都不敢再輕意踏入皇宮。而梁臨淵一系的官員向來就對女子掌權極為不滿,不僅未曾相助,反而上奏摺暗示皇帝拋開太平宮自行定奪國策,幸好趙應還沒那麼大膽子,仍然每日都來拜見姑姑,將朝中之事如實稟報。

    “孩兒將此事想得太簡單了。”趙敏倚在背後靠墊上,淡淡說道,“世間萬法皆通,正如姑姑面對一武功低微之人,身形不動便可制其於死地,我皇室在朝中勢力與三大世家相差太過懸殊,縱然有何計謀亦無從實施,楚名棠根本無需有何舉措。只此稱病不出便已讓我等束手無策。”

    “是啊。”趙茗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這幾日朝中楚方兩家的官員步步緊逼,逼迫我皇家准許那道封賞奏摺,應兒他已經難於支撐了。每日都來姑姑這裏訴苦。”

    趙敏雙眉緊皺,良久才道:“既然無力阻攔,就不必再行那徒勞無功之舉,就讓皇兄用上幾天逐條逐款的准了吧,期間再看看有無轉機。畢竟現孟德起和邱亦生均被三大世家所軟禁,郭懷身邊雖有兩千家將。但處境亦是堪憂。記得在北疆……那人就曾以孟邱二人性命威逼過郭懷,若將此事一味拖延下去,難保其中會有人不測。”

    趙茗怒道:“他們敢!”

    “敢與不敢並不重要,重要地是三大家真若做出這等事,冠於一自盡或暴病身亡之名,我皇室根本無力追究到底。”

    趙敏臉色愈加蒼白,趙茗見狀忙道:“好了好了,不要再多想了。這等事交於姑姑處置就是了。”

    趙茗將靠墊撤去,扶著趙敏躺了下來。趙敏忽道:“姑姑,將太上忘情地下一步心法告訴孩兒吧。待孩兒心境平復後,還是及早見見那人。不管楚名棠是何用心,至少目前來看三大世家中唯有楚家對我皇室尚有善意。”

    趙茗沈默半晌。道:“好吧,明日待你身體好些,姑姑再念於你聽。”

    …………

    …………

    皇宮的西側有一座院子,外觀很不起眼,不僅較宮內其他房屋矮了許多,而且均用青磚黑瓦所砌造,不帶半分明亮色彩,令人一眼望去便感陰森詭異。

    這裏就是皇宮內被稱之為冷宮地方了。趙應登基後,楚琳身為太后掌管後宮大權,偶然聽及孫得山與人談論那些被先皇關在冷宮中的人衣食應如何配給,便來此看了一下,發現裏面住地數十人中有不少是自己早年相識的,一時心軟便將這些人全放了,宮外有親戚在世的就發些盤纏回家鄉去,已是孤身一人的就留在宮內打雜,因此當趙琪被關進來時,冷宮內已是空無一人。

    今日的趙琪與往常大為不同,梳裝整齊,所穿衣衫亦是細心熨過,時不時起身看著院門口處,神情頗為不安。

    忽聽院外一個尖利的聲音長吟道:“皇上駕到!”

    趙琪幾乎奪門而出,剛靠近院門口,只聽鋥鋥聲響,兩把長劍出鞘指向趙琪:“郡主勿要為難奴婢,請回吧。”

    趙琪停下腳步,呐呐說道:“我就在此站著,不出院門。”

    那兩個宮女相互看了一眼,收起長劍站到了兩旁。趙琪向門外望去,只見皇兄正向這邊起來,在他身旁是一少年貴公子。見了這少年,趙琪身軀不由微微一顫,可看到他身後那女子懷中所抱地幼童,頓感鼻子一酸,淚水模糊了雙眼。

    趙應剛想往院內而去,一個中年宮女擋在了他面前,微微躬身道:“皇上昨日方到此看過郡主,今日又至,實是難為奴婢了。”

    趙應瞪起雙眼,可怎麼看都有些色厲內荏:“朕來看皇妹難道還需要事先向你等通報不成。”

    “不敢。”那中年宮女道,“大長公主將琪郡主囚禁於此自有用意,況且此地畢竟是冷宮,皇上肩負一國重任,實不應過多涉足

    趙應語塞,心中暗罵曹三娃無用,沒有打探清楚,昨日是這女人當值,怎麼今日還是她?若換成連總管或胡總管的弟子,又怎會阻攔當今皇上。

    楚錚忽上前一步,含笑道:“不知這位嬤嬤尊姓大名?”

    那中年宮女見楚錚居然搶在皇上身前說話,不由打量他一番,竟覺得有些面熟。當年楚錚與趙敏兩人關係和睦時,雖甚少進入太平宮,但這中年宮女也遠遠見過他幾次,不消片刻便想起來他是何人了,躬身道:“奴婢葉晚晴,這位可是太尉大人家五公子?”

    “正是。”楚錚道,“葉嬤嬤,皇上與郡主兄妹情深,這亦是人之常情,大長公主就是知道了亦不會過於責備,嬤嬤還是高抬貴手吧。”

    葉晚晴心中尋思,既然是他至此,看上長公主份上也不應阻攔。何況聽說此子武功還在長公主之上。若他強行硬闖自己也攔不住,便道:“奴婢遵命,只是大長公主若問及今日之事。奴婢唯有如實相告。”言下之意,自己不會主動向大長公主稟報此事,除非大長公主問起,那自然另當別論。

    楚錚略感驚奇,葉門中亦有這般懂得變通之人?不由拱手道:“多謝。”

    葉晚晴還了一禮,退到一旁。趙應雖心感不快。但亦知計較也沒用,只好哼了一聲向院內走去。

    —

    趙琪早已心急火燎,柳輕如剛抱著寶兒踏入院內,趙琪身形一閃到了她身前,倒把寶兒嚇了一跳,忙摟著柳輕如脖子縮到她懷裏。

    趙琪伸出的手凝在半空,顫聲喚道:“寶兒……”

    寶兒聽人叫自己名字,慢慢轉過臉來。看清了趙琪的面容,小嘴越來越癟,突然間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伸著兩隻小手直撲向趙琪。趙琪忙將他接住抱在自己懷中。寶兒伏在趙琪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一般。在他幼小地心靈中,根本不明白為什麼到了祖父家中後,娘親這麼長時間都不來看自己,滿腹委曲這一刻盡數發洩出來了。

    趙琪亦是淚流滿面,一邊撫著寶兒的頭,一邊哽咽著說道:“寶兒,是娘不好,是娘不好。”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旁人看了都噓唏不已。柳輕如亦暗暗拭淚,忽覺手兒一緊,只聽楚錚輕聲說道:“輕如,我在此立誓,決不會讓你我孩兒會有寶兒這般境遇。”

    柳輕如低聲道:“公子所言,妾身從無所疑。”

    趙應等哭聲稍歇,道:“好了,寶兒莫要哭了……皇妹,進屋再說吧。”

    “是,”趙琪止住哭泣,側身道,“皇兄,請。”

    趙應歎了聲道:“與為兄還有何客套的,只不過這次,你應多謝楚錚啊。”

    趙琪看著楚錚與柳輕如,神情頗為複雜,過了片刻方道:“五公子,請。”

    楚錚微微笑道:“郡主太見外了,還是叫我小五吧。”

    趙琪冷冷說道:“當今世上,又有幾人膽敢再叫你小五,還是以五公子相稱吧。”

    楚錚心知趙琪對自己惡感已深,絕非輕易可化解,當下只是輕輕一笑,隨趙應走入屋內。只見屋裏雖然頗為簡陋,但一些常用之物均為宮中珍品,看來趙應對這妹妹地確很是在心。

    趙琪在此身邊並無侍女,凡事都需親力親為,但此時她哪有無暇理會他人,一心只系在自己兒子身上,不停地問寶兒的近況如何。寶兒畢竟年紀尚小,一些話兒說得詞不達意,柳輕如於是在一旁替他回答。

    方才趙琪眼中只有寶兒,根本沒注意到柳輕如,以為她只是楚府派來服侍寶兒的丫環。此時心境稍稍平復,才發現此女氣度雍容,相貌之美更是自己生平僅見,不由問道:“這位妹妹是……”

    柳輕如答道:“小妹姓柳,名輕如。”

    趙琪臉色微微一變,道:“原來是柳妹妹,久聞你名了。”

    柳輕如道:“郡主,小妹奉婆婆之意,擔任寶兒的啟蒙之師。”

    趙琪哼了一聲:“你任寶兒地啟蒙之師?真是多謝了。”

    楚錚笑道:“郡主有所不知,輕如乃南齊大儒范孝同的外孫女,且自幼受其教導,博學多才,論文采絕不輸於當朝眾位大人。”

    趙應與趙琪均為之動容。南齊範家乃儒學世家,到了範孝同更是不滿三十就已才名滿天下,連如今大趙學子所習地論語注解亦是其所著。一聽柳輕如出身范家,趙琪先前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

    趙應歎道:“朕久聞上京城內有三大才女,所著詩詞連禮部梁臨淵也自歎不如,少夫人便是其中這一,原來是範門子弟,難怪。”

    趙琪不禁問道:“小妹久居平原城,對京城之事不甚了了,不知這三大才女除少夫人外,另兩位是哪家府上的?”

    應看了楚錚一眼,笑吟吟地說道:“皇妹,這三位如出自楚府,除楚少夫人外,另一位是楚府四姑娘,與皇妹亦是舊識,還有一人……就是朝中吏部尚書成大人家的蘇巧彤姑娘,至於為何說她亦出自楚府……咳。楚錚。還是由你告訴皇妹吧。”楚倩柳輕如在酒樓相會鬥詩,通過楚名南之女楚儀之口在京城官宦子弟中傳揚開來,待到郭穎等一眾大家閨秀與三人幾次聚會後。亦是推崇之至,三才女之稱很快就名揚京城。

    楚錚似有些尷尬,道:“這個……蘇姑娘只是與輕如情同姐妹,前些時日臣離開京城去了北疆,她搬來與輕如作伴,說她出自楚府不過是戲言而已。郡主莫要當真。”

    趙應仍舊笑呵呵地說道:“楚錚,京中傳言可不是如此啊?”

    楚錚神色轉冷,淡淡說道:“京城向來流言蜚語眾多,臣懶得理會。”

    趙應很識趣地不再問了。他當初隨楚錚那五千黑騎軍赴京,乍一見蘇巧彤頓時驚為天人,難免有些浮想聯翩,可到了京城,嚴酷的現實令他再也不敢有何妄想。只是有些心底之事一旦提及。總會泛上來鬧騰一番,可見楚錚臉色一變,趙應這種念頭沉得比泛起來還快,忙轉顧其他。故作惱怒狀,責問曹三娃為何將還未將所帶食盒中地食物取出。準備拖到何時?

    曹三娃被罵得莫名其妙,只得連連稱是。

    柳輕如隱約看出一絲端倪,微笑著對寶兒說道:“寶兒,這幾日我教你地文章還記得嗎?”

    寶兒仍是淚痕未幹,只不過小孩子的喜怒哀樂來得快去得也快,聞言點點小腦袋:“寶兒記得。”

    “那背給你娘聽聽……”柳輕如還未說完,楚錚不知從何取來一碟鮮桃,笑咪咪地說道,“寶兒背好了,五叔剝桃子你吃。”

    有了物質刺激,寶兒離開趙琪懷抱,雙手後背,宛若一小大人般,誦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寶兒足足背了兩百餘字才停了下來,赫然對趙琪道:“娘,後面記不得了。”

    趙琪已是心花怒放,將寶兒摟在懷中:“我家寶兒真聰明……”

    楚錚將剝好地一隻桃子遞到寶兒面前:“來,寶兒吃桃。”

    寶兒眉開眼笑:“謝五叔。”接過桃子咬了一大口,頓時汁水四溢,臉頰、嘴角和胸口衣襟上都沾了不少。

    趙琪手足無措:“這孩子……”

    柳輕如從袖中抽出絲巾,為寶兒擦去小臉和衣襟上地桃汁,寶兒習慣性地依到了她懷中。趙琪見了,心中不由百味叢生。

    這邊菜肴已經擺好。趙應讓妹妹和楚錚夫婦各自就坐,除曹三娃在一旁侍候外,其他人等一律退出宮外。

    這些菜肴有一半是柳輕如吩咐紫娟所做,都是寶兒喜歡吃的,與宮內禦膳房所做風味大不相同,趙應直吃得讚不絕口。趙琪一口一口地喂著寶兒,手法顯得有些笨拙,她本是富貴中人,且寶兒雖是她所生,可礙於名份,即便在平原城母子二人相處時日也並不多,因此育兒之事所知甚少,加之寶兒見到娘親不時撒嬌,蹦蹦跳跳,趙琪難免有些顧此失彼手忙腳亂。

    柳輕如見了,自行起身坐到了寶兒另一側。她畢竟與寶兒已相處了一段時日,對這孩子的脾性頗為瞭解,有她一旁安撫,寶兒漸漸安定下來。趙琪長松了口氣,看了看柳輕如,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感激之意。

    楚錚眼睛餘光一直注意著寶兒,忽對趙應道:“聽家母曾道,她老人家記憶最深地便是臣五歲之前的事,凡事似懂非懂,趣事層出不窮,育兒之樂大都是在此時。如今觀寶兒,方知家母所言不虛啊。”

    趙應連連點頭:“老夫人說得極是。朕與皇后成婚近一年,至今仍未有孩兒,平日倒還不覺得,可見了寶兒,朕都有些心急了。”

    趙琪聽了二人談論,不由抬起頭來,看著楚錚幾次欲言又止。楚錚知她心思,卻故作不見,世上地母親都疼愛自己地孩子,但不是每個疼愛孩子的母親都能教導好自己的孩子,趙琪性格有不少偏激之處,寶兒若一直跟在她身邊,對他成長甚為不利。另外從楚錚心底來說,亦是不想寶兒長大後與自己為敵,雖然此事或許難以避免,但並非全無可能,盡力而為吧。
bradshaw 發表於 2008-7-31 15:45
第四部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鬧刑部

    皇上,明日臣麾下那些禁衛軍就要回京了,”楚錚轉“臣聽說皇上還親自出城相迎?”

    “是啊,禮部上了個奏摺,說我朝曾有此先例,朕想想就淮了。”趙應對此事頗為上心,這畢竟是他首次以當今皇上形象現身於上京城百姓面前,“畢竟這是北疆大捷第一批凱旋回京之師,何況又是京城禁衛軍,隨你一同箭斃沈從放,千里追殺薛方仲,立下諸多戰功,朕理應親自出城相迎。”

    楚錚知道當時隨自己一起沖入秦軍陣營的是黑騎軍,禁衛軍明明被樊兆彥留在身邊,可這份功勞上卻有他們之名,想必定是舅舅和樊兆彥的手筆了。不過楚錚也未說破,畢竟只是將禁衛軍添加到功勞薄上,並未將黑騎軍抹去,這種順水人情在官場上司空見慣。

    趙應忽想起一事來:“楚錚,朕看奏摺上怎麼是鄧世方代表禁衛軍前來晉見,為何不是你?”

    楚錚笑道:“臣已回京多日,雖不曾公開拋頭露面,但朝中各位大人早已知曉,若明日再至城外作凱旋回師狀,只會惹人偷笑,這又何必。”

    趙應道:“此次北疆大捷,你的功勞足可在前三之列,你若不去,這凱旋大典未免有些失色了。”

    楚錚道:“皇上,北疆大捷主要還是北疆大營之功,禁衛軍將士可重重賞賜,但整體不可擺得過高。若此次禁衛軍回京規格太過隆重,日後北疆有功將士赴京就難以處之了。臣以為,讓鄧世方出面反倒是一穩妥之策。”

    趙應看了楚錚一眼。觀他神情絕非戲言。仔細一想,楚錚所言的確甚有道理,只好說道:“既是你執意不肯。朕也就不勉強了。”

    楚錚拱手道:“謝皇上。”

    這邊寶兒已經吃得肚皮溜圓,在楚府他每日都要睡個午覺,已成了習慣,不知不覺漸漸兩眼腥松,沒過多久便伏在趙琪懷內睡著了。趙琪輕撫著寶兒,眼中柔情似水。竟是癡了。

    柳輕如在一旁看著,心中竟有了一絲羡慕。她與楚錚成婚也已兩年了,因為種種原因至今無子女,以前倒也罷了,自從府裏多了個寶兒,柳輕如心有些亂了,對寶兒是出自肺腑的疼愛,可到了這裏。柳輕如終於感受到,寶兒終究不是自己地孩兒。

    楚錚見各人面前地桌案上都已剩些殘羹冷炙,輕聲道:“皇上,時候已經不早……”

    趙琪聞此言頓時一震。不由自主地摟緊了寶兒,抬起頭來看向趙應:“皇兄……”哀求之意溢於言表。

    趙應兩相為難。猶豫了會兒道:“楚錚,再坐一會兒吧。自皇妹到了京城,今日朕還是首次與她一同用膳。”

    楚錚歎了聲道:“皇上,郡主,終究……還是要走的。”

    趙琪輕聲道:“五公子,就讓寶兒與我再多相聚片刻吧。”

    楚錚顯得有些為難:“郡主,今日若是在此逗留久了,以後臣再想帶寶兒來可就難以開口了。”

    趙琪一聽,頓時驚喜交集,顫聲道:“我……我以後還能見寶兒?”

    柳輕如道:“郡主請寬心,寶兒畢竟是我楚家長孫,太尉大人和老夫人對他極其疼愛。公子此次受皇上囑託帶寶兒來見郡主,兩位老人家是知道的,雖口中未言但亦默許此事,郡主與寶兒定可再次相見。”

    楚錚又道:“來此之前,臣帶寶兒去了鳳鳴宮,太后見了亦是甚為歡喜,臣打算說服家父,每月中旬將寶兒送入鳳鳴宮中住上數日,若真能如此,屆時皇上請求太后,將寶兒帶來就是了。”

    趙應聽了喜笑顏開:“皇妹,此事包在為兄身上。”

    “多謝皇兄。”趙琪向楚錚亦是深深頷首,“多謝五公子。”

    趙應打斷道:“皇妹,五公子之稱聽來確實也太過拗口了,聽說你二人當年曾聯手對敵,擒下一南齊武林高手,當時就以姐弟相稱,如今何必這般生分呢?要不隨為兄直呼其名,要不就仍叫五弟吧。”

    趙琪已經看出來了,皇兄是想緩和自己與楚錚地關係,只是方才自己對楚錚過於冷淡,此時真按皇兄所說而為未免過於突兀,當下只是含糊應了一聲。

    楚錚暗暗一笑,起身道:“皇上,郡主,那臣就此告退。”

    趙應也站了起來:“也好,朕亦要回去為明日出城之事做準備,皇妹,來日方長,不必心急。”

    趙琪戀戀不捨地小心將寶兒交給柳輕如抱著,道:“柳妹妹,寶兒……寶兒就煩勞你多多費心了。”

    楚錚走了過來,道:“郡主放心,不管如何,我楚府上下定會善待寶兒,絕不讓他受任何欺淩。”

    趙琪點點頭。孩童不善作偽,今天寶兒與楚錚柳輕如之間甚為親密,她全看在眼裏,一顆心已是放下了大半。

    孫得山已在冷宮外等候。楚錚與柳輕如上了鳳鳴宮的馬車,看了看依然熟睡的寶兒,楚錚不由一笑:“這小子倒睡得舒坦。”

    柳輕如輕歎一聲:“寶兒醒來不見了娘親,恐怕又要鬧騰一會兒了。”

    “人之常情,好生哄哄就是了。”楚錚猶豫了下道,“輕如,以後你多教寶兒一些琴棋書畫及……雜學之類,他若喜歡哪樣就擇重傳授,讓他有個寄託,以其楚府長孫的身份,足可一生快樂無憂。”

    柳輕如低著頭,良久才道:“這樣也好。”聲音細若蚊蠅,她心裏也明白,日後只要楚錚掌控楚

    ,以寶兒的身份註定難以在仕途有何成就,不管是皇皆是如此,楚錚所言已是最佳之策了。

    馬車出了皇宮,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停了下來。

    楚錚對柳輕如道:“我去趟刑部,你與寶兒先回府吧。”

    柳輕如不由問道:“公子去刑部。莫非是為了若誠之事?”

    范若誠因楚倩受襲之事被拘押在刑部大牢內。前日楚錚向姑姑求得懿旨,命刑部放人,不想刑部卻上了道奏摺。說什麼此案疑點重重,但範若誠至少難逃其責,不可輕易釋放云云,變相的將懿旨駁了回來。

    楚錚點點頭:“正是。刑部那幫官員自以為上有方令信,連我姑姑地旨意也竟敢置之不理,哼哼。簡直將姑姑她老人家視同於皇上了。”

    柳輕如噎了下,這話聽來實在是有些……大逆不道。

    —

    “公子,刑部既然執意不肯放人,還另想辦法吧。”柳輕如勸道,“何況已有姑姑懿旨,若誠在牢中應不會太過受苦。”

    楚錚神色凜然,正待開口,可想了片刻。似洩氣一般靠在身後軟墊上:“輕如,不瞞你說,我去刑部是另有用意,當然。能將若誠一併救出那是再好不過。”

    見柳輕如仍一臉迷惑,楚錚道:“昨夜父親將我叫去。談了一番有關我北疆軍功之事。進門就扔給我一份朝廷決議,我看了一眼,原來是為北疆大營有功將士地請功表,我地大名亦在其中。”

    楚錚模仿著父親的口吻,道:“這次……你的功勞不小啊。為父調你去北疆,是想讓你好生歷練一番,可沒想到卻折騰出這麼多事來。”

    “我沒辦法只好再次認錯,不想父親又道:這些話為父已聽煩了,眼下朝廷要對你論功行賞,但不管對我楚家還是朝廷,這都是件頭疼之事。”

    柳輕如有些明白了,楚錚現已官拜三品參將,按此次軍功就算只晉升一級,亦是大營副統領之職,可他畢竟年紀還未滿二十,就算按軍功提職,也難免招人非議。

    “不知此事公公他老人家有何解決之道?”

    楚錚大手一揮,將父親神情模仿得惟妙惟肖:“給你明日一天時間,為父不想再為此事煩心。”

    “這就是父親地解決之道,”楚錚歎了口氣,“老頭子一動嘴,我就要忙斷腿,真是做人難啊,做人兒子更難。”

    柳輕如忍住笑:“公子準備如何處置此事?”

    楚錚扭了扭手腕,手指關節咯咯作響:“所以我今天就要去刑部,鬧他個翻天覆地!”

    “公子是想……將罪折功?”

    楚錚笑道:“夫人果然聰明。”楚錚本來不打算將此事告知柳輕如,免得她為自己擔心,順便將範若誠救出後再到她面前討個好,可又一想柳輕如心思慎密,而自己又從來不是一個衝動之人,日後她定能看出其中蹊蹺,那反倒不妙了,還是如實相告吧。

    …………

    …………

    楚錚站在刑部大門外打量一番,問身旁張得利:“你確認若誠就被關押在刑部後院內?”

    張得利躬身道:“正是。小人已經打探清楚,刑部後院設有二十餘間牢房,范大人便被關在地字七號水牢內。”

    “你可曾進去探望過?”

    張得利有些惶恐:“小人早就想去探望,可……可少夫人她不准。”

    楚錚不語。柳輕如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外表柔弱,可內心之倔強不輸於範若誠,範若誠從赴任乃至入獄,從未提過與楚家有何關聯,柳輕如得知表弟被刑部拘捕,寧願等到自己從北疆回來,也不肯向公公婆婆求助。楚錚突然想起了梁臨淵,此人也是這麼一副臭脾氣,這,大概就是如今時代儒門子弟與生俱來地一種高傲性格吧。

    “公子,要不要小人上前通報一聲?”張得利小聲問道。

    楚錚回過神來,冷哼一聲:“不必了。”自己本來就是來鬧事的,還講什麼規矩。

    “你也不用入內了,”楚錚吩咐道,“在此等候就是了。”

    張得利忙道:“公子,這可使不得……”

    “張管事,我知你對我楚府忠心耿耿,”楚錚搖了搖頭,“但這忠心也得看時候,你若隨本公子一同進去,若有何事本公子還需分心照顧你,聽本公子之命。在此等候!”

    張得利無奈。只好應是。

    刑部門外的侍衛們早已注意到這邊,只是看楚錚衣飾華麗才一時未敢上前詢問,此時見這貴公子孤身一人走來。為首那侍衛忙迎上前問道:“這位公子不知有何貴幹?”

    楚錚兩眼向天,神態傲慢之極:“今日你們刑部何人當值?”

    幾人相互看了眼,為首侍衛小心翼翼地答道:“這段時日都是喻右侍郎當值。”

    “嗯,是喻世保啊。”楚錚記得似乎見過此人,但何時何地實在記不清了,也懶得去想。“好,本公子就找他了。”

    說完,楚錚便向內闖去。那些侍衛攔在門口,為首那人強擠出絲笑容:“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小人也好進去稟報一聲。”

    楚錚斜眼看了看他,突然反手一個巴掌:“本公子大名你也配問?”

    為首那侍衛被扇得如陀螺一般,原地轉了三四圈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待到清醒過來。只見自己幾個下屬也已被打得東倒西歪躺了一地,不由咬了咬牙,勉強爬了起來,拔刀出鞘

    錚:“站住!”

    楚錚轉過身來。面對明晃晃地腰刀冷冷說道:“好刀,只可惜人不如刀。”

    那人強自鎮定。厲聲喝道:“此地乃大趙刑部,任你是何家子弟,均不得在此放肆。”

    楚錚抬頭看了看大門上方高懸地牌匾,上面“刑部”二字龍飛鳳舞,搖了搖頭:“刑部地確是刑部,但還是我大趙地刑部嗎?都快成方家的私牢了。”

    那侍衛首領一聽頓時怒喝道:“大膽!”一刀向楚錚砍去。楚錚不躲不閃,眼看刀就要即身,忽伸手一托,竟硬生生以肉掌將腰刀托在半空之中。

    那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愣愣地看著楚錚,連變招都忘了。楚錚仍是一臉冷峻:“這刀,你不配。”

    其實楚錚亦是取巧,托刀那手只是以五指捏住刀身,掌心微凹,刀鋒根本就沒有碰到皮肉,不過此舉說來簡單,卻對眼力指勁要求極高,稍有不慎這只手就別想要了。也只有對眼前這人楚錚才敢如此托大,若他武功再高個幾成,這一舉動就純屬自殘了。

    楚錚見那人只是發愣,對自己花了些心思才想起的古龍式裝酷話語毫無反應,頓時有種扮俏給瞎子看的感覺,很是無趣,便手腕一抖,那人只覺一股大力沿自己手臂而上,不由自主被震出數丈開外,腰刀也被奪了過去。

    楚錚將刀掂了幾下,忽一揚手,腰刀疾射而出。只聽喀嚓嚓數聲響,刑部牌匾裂成十餘塊紛紛落地,而那腰刀近半沒入牆內,刀柄兀自顫抖不休。

    這幾個侍衛個個面如土色,為首那人躺在地上,忽拼盡全力叫道:“來人哪,造反了!”勝重生吳廣再世了。

    楚錚啼笑皆非,不再理會此人,向大門內走去。

    剛踏入庭院,裏面忽啦啦湧出百餘侍衛。楚錚看了看並沒有強弩利弓,完全放心了,看來上京城內太平已久,除皇宮外,一些重要所在的防範都有些外緊內松了。

    “喻世保何在?叫他出來見本公子。”喻世保是方令白任刑尚書後從地方調入的,也不過是個三品官員,楚錚自己亦是三品武將,這話說得理直氣壯。

    那些侍衛屏氣凝神,沒有拔刀地也慢慢抽出腰刀,刑部至少幾十年沒人敢擅闖了,眼前雖只有一人,但天曉得外面會不會有大批伏兵。

    楚錚見無人應答自己,哼了一聲道:“方令白不在京,鍾朝和喻世保真是愈發大膽了。”

    聽這少年竟直呼尚書大人和左右侍郎之名,侍衛們面面相覷。楚錚卻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搶先出手了,喻世保不出現也倒好,反正自己是來鬧事不是來攀交情地。

    楚錚一拳一個,轉眼間打倒七八人,侍衛們這才如夢初醒,揮刀撲上前來。這些侍衛大都是刑部捕快,彼此之間基本沒有多少配合可言,別說是北疆軍,就算與禁衛軍相比也遠遠不如。楚錚原本所習魔門天羅步已是天下有數的詭異身法,他又從太平展家得到葉門地入門心法,而且為了救治趙敏,楚錚與武媚娘相互印證,對葉門武功的領悟遠遠超出趙茗想像。此時遊走在亂軍叢中,雖不如趙茗進退似鬼魅,卻也滑如泥鰍,刑部侍衛中雖有幾個武功還算不錯,但無人可阻攔楚錚片刻。

    不過人多也有人多的優勢,負責刑部守衛的侍衛及軍士也有五六百人,源源不斷地從各處湧向前院。楚錚空手對敵,雖沒有傷到,可衣衫上也被利刃劃了好幾道口子,楚錚感覺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身子忽一扭一閃,幾個侍衛手中長刀頓時砍了個空,直向自己人而去。

    對面兩人嚇了一跳,忙用盾牌將來刀擋下,剛想開罵,楚錚不知何時到了他二人身側,伸手便將兩面盾牌奪過,笑道:“借用片刻,稍後奉還。”說完兩肘一張,將這兩人擊飛。

    有了這兩面盾牌,楚錚如虎添翼,身子急速旋轉,兩塊盾牌似兩面移動木牆,緊緊護住全身,眾侍衛稍一靠近便被撞開。

    楚錚腳下毫不停頓,不一會兒便闖入了刑部大堂,裏面那些官員多半是些文弱書生,幾曾見過這等情形,驚慌失措紛紛作鳥獸散。楚錚瞥見一人身著絳紅色官袍亦在閃躲,心知他便是喻世保了,佯裝躲閃,腳後跟一撩,身後桌案乍然飛起向喻世保砸去。

    楚錚回頭正想看看有沒有砸中,忽感寒氣及身,一隻手掌悄無聲息地印向他腰際。楚錚心中一凜,不假思索手肘一沉,正對上那人掌心。

    偷襲那人本以為這一掌十拿九穩,沒想到楚錚分心之餘變招還是如此迅捷,於是索性將畢生功力運於掌心,狠狠擊向楚錚,心中暗想這少年武功再了得,內力也無法與自己數十年功力相抗。

    兩人掌肘相交,楚錚輕哼一聲,身子騰空而起,似被那人一掌擊飛。一旁眾侍衛齊聲喝彩,大有出了口怨氣的感覺。可那人卻驚疑不定,方才自己蘊於掌心地內勁至多只有一成擊實,其餘皆無處著力大都落空,倒似自己費盡全力將這少年推開了一般。

    楚錚在空中翻了個筋斗落地。有幾個侍衛以為有便宜可占,忙揮刀撲上前去,楚錚手中盾牌一振,幾個侍衛紛紛慘叫跌了出去。

    方才楚錚一直以盾牌護身,偷襲那人直至此時才看清楚他面目,不由一驚,高聲喝道:

    “都住手!”
bradshaw 發表於 2008-8-4 19:09
第四部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將罪折功

    人看來刑部侍衛中威望甚高,一聽他發話,眾侍衛頓開。

    楚錚將兩面盾牌隨手一扔,微微笑道:“我道是何人有這般功夫,竟然到了近前本公子才察覺,原來是鐵南星鐵先生。不知鐵先生怎麼亦來刑部了?”這鐵南星乃是方家客卿,一身武功據說不在鷹堂三大供奉之下,二姐楚欣與方中誠大婚時,楚錚亦見過此人。

    鐵南星聽出他是暗譏自己出手偷襲,老臉一紅,道:“五公子有所不知,承蒙相國大人看重,命鐵某兼任刑部副總捕頭。”

    楚錚哦了一聲:“這倒亦算是量才錄用了。”

    鐵南星故做未聞,看看四下狼藉的刑部大堂,苦笑道:“五公子,你這是何意,有話好說,何必大打出手?”

    “沒什麼可說的,”楚錚傲然說道,“本公子今日就是來尋刑部晦氣。”

    鐵南星暗怒,道:“五公子,就算不顧及方家顏面,看在二少夫人的份上也不必如此吧?”

    “二姐那邊本公子自會解釋,無需鐵先生操心。”楚錚大模大樣地找了張完好的椅子坐下,揚眉說道,“不知喻右侍郎何在,本公子特來討個說法。”

    “喻某在此。”

    喻世保分開眾人走了出來,滿面怒容,只是額頭頂著一個大包,顏色鮮豔欲滴,未免顯得有些滑稽。

    “五公子,今日你大鬧我刑部,毀我刑部門匾。難道上京楚府就這般家教嗎?”

    楚錚冷冷說道:“我楚府家教再不濟。也總勝過喻大人公然抗旨不遵吧。”

    喻世保皺了皺眉:“原來你是為太后娘娘懿旨之事而來。不錯,這幾日刑部都由喻某當值,太后懿旨亦是喻某所接。但接旨當晚喻某便上奏摺向太后稟明,貴府四姑娘遇襲之案,這範若誠嫌疑最重,甚至可能就是主謀……”

    楚錚忽猛喝道:“放屁!”

    喻世保漲紅了臉:“五公子,請自重。”

    “本公子就是說你一派胡言,簡直是放屁!”楚錚道。“范若誠乃陳縣縣令,你從何推斷出他是主謀?”

    喻世保身後一人忽上前,對楚錚拱手道:“五公子,可否聽下官一言?”

    楚錚翻了個白眼:“你是何人?”

    那人神態恭敬,答道:“下官乃刑部知事黃岡,負責主審楚府四姑娘遇襲之案。”

    “哦?”楚錚說道,“原來是主審大人,你有何話。說來聽聽吧。”

    “是。”黃岡道,“楚府四姑娘遇襲距今已有一月有餘,可那數十名匪徒連一個都找不到蹤跡,實在與常理不符。唯一可能就是有人替其遮掩,而範若誠身為陳縣縣令。最具便利,此乃其一。其二,楚府四姑娘及朝中幾位大人府上的小姐遇襲,範若誠率衙役到達現場,前後相差不過半個時辰,未免太過湊巧,倒似早已預知此事……”

    黃岡一口氣羅列了七八條,條條指向範若誠。楚錚聽了點了點頭,說道:“嗯,黃大人所言,條理清晰,有根有據……”

    黃岡臉上方露出絲笑意,只聽楚錚慢條斯理地又道:“本公子就不罵你放屁了。”

    黃岡笑意頓時凝結,結結巴巴地說道:“公子這……這話何意?”

    “你方才所言,條條理理都道範若誠嫌疑最重,但沒有一條能道明範若為何要襲擊本公子四姐一行人,為錢?范若誠並未從中得分文,為……色?他亦沒有任何不軌之舉,這些都說不過去吧?你唯一與之接近的推斷,就是猜測範若誠或許為了討好我楚家,而布下地瞞天過海之計,只是結果與其預想大想庭徑。黃大人,是與不是?”

    黃岡艱難地點點頭:“綜合諸種情形來看,甚有這種可能。”

    “放————屁!”楚錚神態優雅地再度說出這二字。

    黃岡臉色如豬肝,勉強道:“下官……願聞其詳。”

    “黃大人哪,”子編了這麼一番說辭。其實本公子亦明白,四姐遇襲之事震動京城,刑部遭受各方壓力,已經不堪重負,想儘快尋個替罪羊,這亦是人之常情。不過要想將這罪名安于範若誠……”

    楚錚一掌將面前桌案拍得稀巴爛:“本公子今日就拆了你們刑部!”

    黃岡面露懼色,不由看了看喻世保,喻世保則臉色陰沈,沈默不語。

    鐵南星雖身為刑部副總捕頭,不過平時很少問事,但在一旁聽到現在也已大致清楚了,忍不住心中埋怨,這喻世保是怎麼了,事到如今還看不明白?那個範若誠如果只是區區一尋常小縣令,會有太后娘娘為他下懿旨,楚錚來此大鬧刑部?

    “五公子……與這位陳縣縣令相識?”鐵南星出來打圓場了。

    “自然相識。”楚錚哼了聲道,“範若誠乃本公子妻弟。雖然這小子平日裏做事莽撞,又不懂揣摩上意,但若被人任意栽贓陷害,本公子顏面何在?”

    刑部大堂內鴉雀無聲。黃岡臉色慘白,悄悄向後退了一步,他是奉喻世保之命接掌此案地,當時刑部所受壓力的確極大,朝中多位大人派人傳話要求及早破案。喻世保私下稍加暗示,黃岡便心領神會,將緝押在刑部大牢內的範若誠當作原凶來審理,嚴刑拷打。直至前日宮內傳來太后懿旨,黃岡才感覺有些不妙,但喻世保卻將這首旨意頂了回去,並命黃岡迅速結案。黃岡領命,擬制了範若誠認罪地口供,並將他打暈按了手印。

    誰知今日楚府五公子竟打上門來了,更令黃岡所料不及的是這位陳縣縣令居然還是五公子妻弟!有關範若誠的背景他不是沒有調查過,但只查到此人籍貫是大趙西南偏遠一小山村。三年前才來到上京城。為官之前只是一窮困潦倒地私塾先生。至於範若誠如何為官,黃岡也只知與吏部尚書成大人有些關係,但那時正是成奉之剛剛執掌吏部。半年之內調整地官員數不勝數,其中不乏二三品朝中大員,而范若誠只是一七品小縣令,黃岡詢問了下幾位知交的吏部官員,竟無一記得此人。

    黃岡湊了份厚禮,才托人翻查到范若誠原先是被任命為東部長平縣縣.

    :.刺殺,成奉之接任吏部尚書,陳縣上下所有官員因儲妃娘娘之事,均被緝拿入獄,不知為何剛剛上任長平縣令地范若誠,突然被改任為了陳縣縣令。據黃岡所知,陳縣不過是一京效小縣,方圓不足百里。而長平縣雖處兩郡交接之地,卻地域寬廣,且海產豐富,兩相比較。任何一官員都會選擇油水頗多的長平縣。

    —

    黃岡將所查得的這些事向喻世保稟報了,兩人均推測可能是唐孝康受了某人所托。才將範若誠提拔為縣令,因此成奉之上任之初便把此人長平縣令之職免去,而接替之人不過是楚府的小廝歐陽枝敏,據聞還是馬夫出身,可見範若誠與三大世家並無太大干係。

    黃岡放心了,但凡官員誰背後沒有一些拐七繞八的背景,若什麼都需顧忌,那還刑部作什麼?只要此人不是三大世家的門生,黃岡就絲毫不懼。可萬萬沒想到今日風雲突變,這範若誠竟是楚府五公子地妻弟!黃岡頓時六神無主,如此一來自己所炮製地那份口供就全然無用,旁人一看就知是偽造而成,楚五公子若得知此事,自己恐怕死無葬身之地。

    楚錚見四下無人回應,站起身來:“話已道明,本公子要將范若誠帶走,喻大人,你可有異議?”

    喻世保冷笑道:“五公子,刑部有刑期的規矩,就算太尉大人前來,尚書大人不在京城,喻某也需稟報相國大人定奪。而五公子你更無權號令我刑部,想將範若誠帶離此地,休想!”

    楚錚淡淡說道:“那太后的懿旨,喻大人也將之視為無物了?”

    “內宮不得幹政,乃我大趙歷代鐵律。”喻世保道,“我刑部之事自然亦屬政事範疇,太后亦無權干涉。”

    鐵南星急了:“喻大人……”

    楚錚卻似對喻世保此舉並不感到意外,哈哈一笑:“好!今日這刑部本公子是砸定了。鐵先生,你乃當世高手,不如與本公子先切磋一番?”

    “鐵總捕,”喻世保厲聲道,“本官在此命你,將擅闖我刑部之人拿下!”

    一方邀戰,一方下令,鐵南星反倒沈默起來。喻世保心中惱怒,再次喝道:“鐵總捕,還不動手?莫非你想抗命不遵?”鐵南星初到刑部時,就以武功折服刑部所有侍衛,喻世保也在一旁觀看,簡直看得目眩神迷,幾乎將鐵南星當神仙看待,方才又見他一下就將楚錚擊飛,自然以為擒下楚錚也是輕而易舉。

    鐵南星忽笑了起來:“抗命又如何?鐵某只是在刑部掛職,喻大人若覺得鐵某難以勝任,稟明相國大人將我免職就是了。”

    鐵南星心裏清楚,自己方才那次偷襲已用了畢生功力,卻仍傷不了這少年分毫。難怪京城武林近年來暗中流傳,楚府五公子武功之高除了宮中那位外,再無敵手,如今看來絕非虛言,自己上前亦是自取其辱。

    而且鐵南星長年跟隨在方令信身邊,耳濡目染,對朝中局勢及三大世家彼此關係瞭解甚深。喻世保今日這番舉動簡直是在激發方家與楚家正面相抗,鐵南星深信就是相國大人也絕不敢輕易為之,他喻世保為什麼會有這麼大膽子?情況未明之前自己絕不可胡亂從命。

    鐵南星抗命不遵,喻世保是又驚又怒,楚錚則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位幾乎可與師父並肩的高手:“鐵先生,這是何意?”

    鐵南星笑了笑道:“五公子今日雖然魯莽,但至少亦算事出有因。這陳縣縣令范大人既是公子妻弟,黃岡黃大人所推斷地已是毫無道理。自然應以無罪論處。何況方楚兩家乃是姻親。二少夫人若知道了此事,肯定也會下令放人,鐵某何苦做此惡人?”

    老滑頭!

    楚錚本想報方才那次偷襲之仇。不料鐵南星根本不給自己機會。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楚錚暗暗感歎,京城的這些武林宗師都已經沒什麼高手風骨了,鷹堂和狼堂地幾位老供奉是如此,眼前這鐵南星亦是如此。個個如官場中人一般滑不溜手,可悲可歎啊。

    楚錚忽感臉上有些發熱,自己似乎比這幾人也好不到哪去,從來就沒和人光明正大對決過。今日開口挑戰還是因自己武功已接近大成之境,心裏清楚這鐵南星不是對手地緣故。

    “既然如此,那就請鐵先生旁觀。”

    楚錚看了看四周眾侍衛,道:“擋我者……不死,但斷手斷腳在所難免。如有不服者儘管上前。”說完,楚錚便向刑部內院走去。

    “眾侍衛,速將此人拿下!”喻世保氣急敗壞說道,“本官重重有賞。”

    鐵南星在一旁不緊不慢地說道:“各位兄弟。鐵某在此奉勸一句,莫要亂動。今日之事。鐵某回去後自會向相國大人稟明詳情。”

    刑部眾侍衛大都這位副總捕頭乃方府客卿,地位超然,連尚書大人待其亦甚為有禮。何況剛剛廝殺時根本不知這少年是何人,現已曉得他是太尉大人府上五公子,不少侍衛已在慶倖受傷的都是自己人,若楚公子有何閃失,誰能擔得起如此重責。因此聽鐵南星如此一說,即便有幾個頭腦發熱之人想揮刀上前,也硬是給同僚拉了回來。

    喻世何驚怒交集,楚錚卻大為掃興,自己到刑部是為鬧事而來,被這鐵南星一打岔,鬧了一半就鬧不起來了。只能在此發發少爺脾氣,隨手抓過一名侍衛:“刑部大牢地字七號你可認得?

    那侍衛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小人知道。”

    楚錚越看越來氣,將那人一推:“前面帶路!”

    “是是,五公子這邊請。”

    鐵南星走了過來:“鐵某與五公子同去。”

    楚錚沒有拒絕,道:“有勞鐵先生了。”

    到了大牢門口,楚錚腳步略緩,見此地牆壁是由大塊青石所砌造而成,而且間隙自然,看起來牆內並無玄機,以自己的內力三兩掌就可轟塌了,這才走了進去。

    “五公子,這裏便是地字七號了。”

    楚錚強忍著撲鼻而來地惡臭,向內看去。只見裏面一人兩手被吊著,半截身子浸在水中,頭顱低垂不知死活。楚錚

    沉,也不等那侍衛拿著鑰匙上前開鎖,抓住柵杆猛一鐵打造地鐵柵欄整片拔起,往旁邊一扔,對站著的幾個牢役說道:“去,將范大人抬出來。”

    那幾個牢役有些猶豫,鐵南星喝道:“還不快去!”

    幾個牢役不情不願地走入及胸水中,走到範若誠身邊,打開枷鎖幾人合力把他抬了出來。

    楚錚探了探範若鼻息,稍稍松了口氣,可看看了看範若誠身上,只見他遍體鱗傷,十指血肉模糊,心頭殺機湧現,咬牙切齒道:“喻世保!”身形一閃便出了大牢。

    鐵南星蹲下身來,看了看不由歎了口氣。忽見範若誠身子微一抽搐,嘴裏呻吟了聲,鐵南星不由一喜,忙低聲叫道:“范大人?”

    範若誠依舊只是呻吟數聲,鐵南星皺了皺眉,吩咐身旁牢役:“將此人抬至牢外,取盆清水過來,小心清洗傷口。”

    牢役們不敢有違,依命行事。

    楚錚不一會兒便轉回來,冷冷道:“這二人倒是機靈,居然早已跑了。”

    鐵南星苦笑一聲,喻世保與這少年算是結下不解之仇了,道:“范大人似乎已經醒了。”

    “當真?”楚錚欣喜問道。

    鐵南星從懷中取出一小瓷瓶:“這是鐵某獨門傷藥,對外傷具有奇效。”

    楚錚明白鐵南星是怕自己誤會,因此問可否用藥,當下拱手道:“有勞鐵先生了。”

    鐵南星倒了些藥粉在範若誠十指上,那藥粉碰到傷口血水,泛起了陣陣白沫。范若誠頓時痛呼一聲。楚錚忙俯下身:“若誠。若誠?”

    範若誠緩緩睜開雙眼,只是眼神仍然空洞,盯著楚錚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他是何人。不由長吐了口氣,神情有幾分釋然,亦有幾分苦澀。

    鐵南星在一旁道:“五公子請放心,范大人傷勢雖重,但若調養得理,應不致有性命之憂。”

    “在下明白。”

    方才為楚錚帶路地那個侍衛頗為機靈。不知從何處抬一張軟椅。楚錚誠心實意地道了聲謝,那侍衛受寵若驚,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楚錚掏出一小錠金子賞於他,那侍衛頓時又活絡了,招來兩個兄弟小心翼翼地將範若誠抬到軟椅上。

    楚錚對鐵南星道:“鐵先生,今日……多有打擾,他日再登門向先生致謝,告辭了。”

    鐵南星道:“鐵某送公子。”

    到了門外。楚錚召來張得利,命他將馬車駛至此地。鐵南星忽道:“五公子,范大人之事應是喻侍郎私自所為,連鐵某對此亦不甚了了。還望五公子莫要為此牽涉到楚方兩家。”

    “鐵先生放心,在下自有分寸。”

    告別了鐵南星。楚錚坐於馬車內,範若誠則躺在一旁,馬車不時顛簸,難免牽動他身上的傷,不一會兒範若誠額頭已是佈滿汗珠。

    楚錚看在眼裏,愧然說道:“若誠,沒想到知這喻世保如此心狠手辣,我應早日前來地。”

    “五公子無需自責。”範若誠搖了搖頭,聲音嘶啞,“範某亦沒想到趙國官場亦同樣暗無天日,無憑無據便可動用大刑。“

    楚錚真有些懷疑自己與這大舅子八字相克,不然怎會他一開口自己就心感不快,只好乾笑一聲道:“其實也不儘然,朝中還是有不少正直之士地。”

    範若誠看了他一眼,道:“此言未必,似禮部梁侍郎這等人物朝中又有幾個?”

    楚錚簡直無語,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嗎?雖然自己所作所為離正直二字相差甚遠,可你小范大人也不能這般直言不諱啊。

    算了,看你有傷在身,就不與你多費口舌了。楚錚雙手抱胸脖子一縮,獨自閉目養神去了。

    範若誠雖沒有轉頭,但也猜到楚錚是何神情,沈默了會兒道:“五公子救命之恩,范某在此多謝了。”

    楚錚悶聲道:“自家親戚,不用客氣。”

    “範某所說乃肺腑之言,昨夜那位黃大人拉著范某之手在口供上按下手印後,曾一時失言道,要將範某滅口。”範若誠淡淡說道,“範某別無牽掛,但唯恐表姐得知范某死訊,過於傷心,因此不甘願就此赴死。”

    我擔心的也是這個。楚錚暗暗嘀咕,若換成梁臨淵蒙冤入獄自己才不會這麼熱心呢。

    “若誠,這吃了這麼個大虧,你的性子也該改改了。”楚錚道,“平日裏多到踏青園走動,看望看望輕如,要不然也不至於刑部調查你來歷時連這層關係也查不出來,平白無故受此牢獄之災。”

    “四姑娘在陳縣遇襲,”範若誠道,“範某身為當地縣令,罪責難逃,入獄亦是應該。”

    楚錚歎道:“若誠啊若誠,你怎麼還未明白?襲擊四姐那數十人來無蹤去無影,連各條要道關卡也沒有其出入記載,這豈是尋常人所能做到地?再者,京城雖只有寥寥數人知你我之間關係,刑部打探不到亦在常理之中,但我姑姑命刑部放人的懿旨到了刑部,那喻世保不僅不領旨,反而命人對你加緊逼供,強行定罪,這些也未免太過奇怪了。”

    “太后懿旨……”範若誠回味著楚錚言中之意,忽道,“你是說四姑娘遇襲,與刑部中人有關?”

    “聰明!”楚錚贊道,“總算還有輕如姐幾分風範。”

    范若誠怒視了楚錚一眼,楚錚恍然不覺,道:“我回京之後聽說了你的事,便派人著手暗中調查,當得知刑部一月來居然毫無所獲,我就有些懷疑了。那股匪徒就算再了得,也不可能完全瞞過官府耳目,況且這數十人個個武功不錯,若當真屬於民間,絕非一朝一夕可形成,總會有些蛛絲馬跡。刑部怎會一無所知?而且楚王兩家派出的人手偶爾發現一些線索。也很快被人消除,再無法深入追查,於是我就開始注意刑部。”

    範若誠不禁道:“刑部由方家掌控。與你楚家不是姻親麼?”

    楚錚沒好氣的說道:“楚方兩家是姻親不假,但在外人看來與你又有何干?所以啊,說來道去還是怪你自己,若眾人皆知你是我大舅子,還有誰敢前來招惹。若誠,有時我真佩服你。為官還不足一年,吏部接到

    狀子都快有一尺厚了。”

    範若誠淡淡說道:“範某只是為民作主,做為官者應做之事。”

    “是是是,我知道陳縣百姓都稱你為范青天,有些鄉村老者甚至一提小范大人之名就頂禮膜拜,與之相反,那些士紳豪強卻對你恨之入骨,如果不是……”

    楚錚突然住口。不再往下說了。範若誠沈默片刻,道:“範某明白,如果不是你與表姐派人暗中護衛,范某恐怕早就屍骨已寒。”

    楚錚乾笑道:“原來你已知道了。”

    範若誠點點頭:“范某陳縣家中那位門房老謝。初次相遇他在路旁餓得奄奄一息,可沒過一日就又生龍活虎一般。範某也曾度過幾年苦日子,自然看出其中有些蹊蹺,只是故作不知而已。僅範某所知,這老謝至少兩次在夜間擊退來襲之敵,或許可能更多。”

    楚錚斟酌著用辭,道:“若誠,此事莫要怨你姐姐,輕如她亦是放心不下……”

    “范某並非全然迂腐之人,”範若誠打斷道,“否則當日看破老謝身份之時便會將他逐走。其實……範某自知能力淺薄,只得借著楚家之力,為陳縣百姓多做些好事罷了。”

    楚錚盯著範若誠,道:“縱然引來殺身之禍,也在所不惜?”

    範若誠一字一頓地說道:“在所不惜。”

    楚錚緩緩靠在車壁上。範若誠說地並非空話大話,孟子所言“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已用實際行為一一做到了。

    楚錚突然感覺有些慚愧,忙道:“這些事暫且不提……言歸正傳,話說在刑部及我楚王兩家追查下,仍找不到那股匪徒,我便開始懷疑其中是否有另一種可能:賊喊捉賊。我楚王兩家自然並無可能,剩下的唯有刑部了,而此事牽涉甚廣,尋常人物肯定難以遮掩,我便著重暗查刑部四品以上官員。果然不出所料,其中一人越查越是可疑。”

    “不知是何人?”範若誠問道。

    楚錚笑道:“還有何人,自然就是那位喻侍郎了。”

    範若誠疑道:“範某與他無冤無仇,他為何如此?”

    “無冤無仇?”楚錚冷笑一聲,“若誠,你既已走上仕途,與人為敵前最好還是瞭解清楚對方背景,即使無懼亦可做到知已知彼。我且問你,陳縣東南是否有一片近八百畝的良田?”

    範若誠不假思索答道:“正是,這片良田乃一名為劉全富地富紳所有,但大半均為強買霸佔而來,附近百姓怨聲載道。”

    “因此你就一紙公文,將這劉全福的田地剝奪了近八成,還將此人及其管家當眾打了四十大板?”

    “不錯。若非如此實難以平民憤。”楚錚這麼問,範若誠也明白過來了,“這劉全富與喻侍郎有干係?”

    “何止有干係,這八百畝良田本就是喻世保地,只是為掩人耳目由姓劉的代管而已。”

    范若誠冷哼一聲:“原來如此。”

    “喻世保雖非陳縣人氏,但他最寵愛的小妾卻是陳縣人。”楚錚道,“劉全富是這小妾遠房表兄,用了近十年才為喻世保收刮了這麼些田產,卻不想被你小范大人一紙公文就奪去大半。老謝為你擋下地刺客有近半是他所派,老謝後來也煩了,從我楚府……咳,找來幾個好兄弟,半夜反摸到劉全富家中去了,割了這廝一隻耳朵。這姓劉地嚇破了膽,從此再不敢派人前來刺殺,但這份仇也記到你身上了。”

    範若誠只能苦笑:“這老謝,真是……”

    “劉全富見此策對付不了你,上呈吏部的狀紙也杳無音訊,只好向喻世保如實稟報。喻世保此人向來愛財如命,你這般做法簡直在他身上揭了層皮,叫他如何不怒?之後你又開始清算陳縣縣城內各家富紳的房產,更讓喻世保忍無可忍,加上那個小妾為替自家表兄出氣,不時添油加醋在枕邊吹風,喻世保終於決心要將你逐出陳縣。但他只是刑部侍郎,而吏部是……”

    楚錚尷尬一笑:“……是我楚家天下,喻世保上下打點不少,可吏部有權者無人願意相助,無權者無能為力。不過卻也被他打聽到你是唐孝康在世時特別提拔地官員,與吏部現任官員並無何干係。因此喻世保便打算從歪門邪道入手,派人設法在陳縣製造一大案,如此一來你身為縣令自然難辭其咎。”

    範若誠仍有些不解:“可這喻侍郎也太過大膽了,竟敢襲擊楚府四姑娘。”

    楚錚歎了口氣:“這純屬天意弄人,只能說喻世保,還有若誠你太過倒楣了,四丫頭完全是臨時起意加入這一群嬌小姐中去踏青的,之前根本無人知曉。喻世保得知此事後亦是嚇得六神無主,連夜將參與襲擊親信家將們送出京城,去他老家躲避。我已請堂兄派麾下地禁衛軍火速前去抓捕,明日就該到了。”

    楚錚伸了個懶腰:“我不在京中,府裏一幫下人就如沒頭蒼蠅一般,只知四處亂撞。我回來後發覺喻世保可疑,直接率人闖入劉全富家中,一詐一哄這傢伙就全招了,方才我所說都是大都從他口供中得知。”

    範若誠不禁問道:“既然罪證確鑿,五公子,為何不現就將喻世保緝拿歸案?”

    楚錚嘿嘿一笑,道:“不急不急,若誠你放心,你所受之苦本公子定叫喻世保全盤承受,絕無遺漏。”現在就將喻世保抓了,今日自己大鬧刑部倒成了有理有據的義憤之舉,還怎麼將罪折功御狀,皇上下了降罪旨意後再說吧。

    楚錚又道:“若誠,你傷勢頗重,這幾日就住在我踏青園吧,一來便於照料,二來也免得輕如她心中牽掛。”

    範若誠猶豫片刻,道:“此舉多有不便,五公子還是為范某尋個客棧住下吧。”楚錚既然已經回京,那位蘇姑娘恐怕也已回來了,若住在踏青園內,範若誠真不知該如何面對。

    “沒有什麼不便的。”楚錚說得豪氣干雲,“就這麼定了。”全然不知自己是將一潛在情敵引入了家中。
bradshaw 發表於 2008-8-4 19:14
第四部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陽奉陰違

    喻世保見鐵南星臨陣倒戈,知事已不可為,趁楚錚去大溜走了。

    剛出刑部大門,忽聽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喻世保回頭一看,只見黃岡袍斜帽歪一副狼狽模樣也從裏面跑了出來。

    兩人四目相對,均感有些難堪。黃岡仍是驚魂未定:“喻大人,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喻世保看了看四處散落的刑部牌匾碎片,恨從心生:“黃大人,你速回府,儘快書寫一份奏摺,彈劾太尉大人府上五公子,無視我大趙刑律,闖入刑部府衙大鬧公堂,罪無可恕,懇請皇上下旨治罪。本官則即刻去見相國大人,向他老人家稟明此事。”

    黃岡啊了一聲,心中猶豫難決。喻世保冷冷說道:“黃大人,范若誠由你主審,他所受酷刑都由你下命,難道還可撇清干係?事到如今唯有依仗相國大人,並以本官之命行事,方有可能保全於你。”

    黃岡想了想的確如此,不由目露凶光:“下官遵命。”

    喻世保又吩咐道:“奏摺寫兩份,一份送入宮中,一份交於今日朝中輪值官員,記住,越快越好。”

    黃岡領命而去。喻世保上了自己馬車,命車夫速趕往方府,而他則坐在車內,琢磨著下步該如何舉措。

    喻世保尚不知劉全富已被楚錚所掌控,更不知數千禁衛軍已經遠赴自己老家緝拿參與襲擊楚倩的數十親信,因此沉思良久覺得範若誠即便被楚錚救走,暫時亦無大礙。可眼下最為緊要的如何將五公子怒闖刑部之事鬧大。越大越好。把眾人注意力從四姑娘遇襲之案吸引到此事上來。

    喻世保現在最為懊惱地就是當初沒有查到範若誠與楚家地關係,以至之前所做一切全都白費心機,可仔細回想起來。自己已經夠小心謹慎的了,可誰會想到一個窮困潦倒的私塾先生會是楚府少夫人地弟弟?

    還有前次楚府四姑娘莫名其妙的身處受襲車隊中,喻世保感歎這段日子真是流年不利,看來得抽空去道觀燒香還願了。

    到了方府門前,門口的小廝認得喻世保的馬車,上前笑嘻嘻地說道:“喻大人來了。”

    喻世保搭著他肩膀下了車。問道:“相國大人可在府內。”

    小廝答道:“老爺在府裏,此時應剛剛午憩醒來。”

    喻世保松了口氣,一手探入袖中準備打賞,也捏了半天也沒找到分文,這才想起今日出府並未打算去何處,身上未帶銀兩,只好赫然道:“今日來得匆忙,下次雙倍賞你。”

    小廝臉色當場就冷了下來。暗想誰不知道你喻侍郎最為吝嗇,每次賞錢都是給得最少的,還能指望你下次?

    可眼前此人畢竟是當朝侍郎,這小廝再大膽也不敢就此將他拒之門外。只得硬邦邦說道:“喻大人請。”

    方令信這幾日也感到有些心神不寧,雖然目前年看來北疆大捷方家得益最多。但這還都只是口頭之約,二弟方令明一日未到兵部上任,方令信就一日不敢掉以輕心。何況皇室對此奏摺不斷拖延,楚名棠又離奇告病,方令信總感覺其中有些不可告人之處。

    聽下人來報,刑部右侍郎喻世保求見,方令信微微頷首:“帶他進來吧。”

    喻世保跟在方府下人身後走進屋內,上前施禮:“下官喻世保拜見相國大人。”

    方令信嗯了一聲:“坐。”

    喻世保謝過,走到一邊撩袍坐下。

    “世保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啊?”

    喻世保看了看方令信那張陰沈的老臉,不覺有些心驚膽戰,自己此次所作所為對相國大人從未提及,若他知道了內情,自己定是生不如死。

    可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喻世保低聲道:“回相國大人,今日太尉大人府上五公子強闖我刑部,擊毀我刑部門頂牌匾,打傷侍衛近百人。”

    方令信聽了頗為驚奇:“你是說楚名棠地幼子楚錚?”

    喻世保應道:“正是。”

    “膽子不小啊。”方令信話雖這麼說,可臉上並無惱怒之色,反倒有些玩味之意,過了片刻才又道,“你將今日之事完完整整道來,不可有絲毫遺漏。”

    “是。”

    喻世保把楚錚如何闖入刑部又大打出手等事一一稟明,本想在某些環節添油加醋,可在方令信目光注視下,竟不敢胡亂言語,所說的都基本屬實,但自然也隱去了自己存心挑起楚方兩家相爭之事。

    方令信一聽楚倩遇襲之案主犯范若誠竟是楚錚妻弟,不由連連搖頭:“你們刑部辦案也太過疏忽大意了,先前的案卷本相也看過了,這不是平添笑柄嘛。”

    喻世保忙起身,垂首道:“下官知罪。”

    方令信看著喻世保欲再斥責,可想了想還是作罷了,此人亦是跟隨自己多年的心腹,平日辦事還算得力,何況範若誠被抓入刑部後,亦無人向自己稟報此人是楚名棠幼子妻弟,看來此層關係確實極為隱秘,喻世保查探不

    事,多用點心思,知道嗎?”

    喻世保頓時感激涕零:“是是,下官定時刻謹記。”

    —

    方令信忽想起楚錚還未取正妻,房中只有一小妾,但聽說這小妾原本是南齊歌妓,而范若誠明明籍貫大趙西南某縣,怎會是其妻弟?

    方令信哼了一聲,如果楚錚只是編造藉口胡來,那就大有文章可做了。可轉念一想,楚名棠這兒子平日何等了得,甚至一手策劃了北疆大捷,又怎會輕易讓人抓住把柄?

    方令信有些坐不住了。對門外道:“來人。”

    一個小廝走了進來,躬身道:“老爺有何吩咐?”

    “將少夫人請來。”

    “是,老爺。”

    那小廝走後。喻世保略急道:“大人。少夫人乃太尉大人之女。請她過來……”

    方令信心中不豫,一眼把喻世保瞪得縮了回去:“多嘴。”

    不一會兒楚欣便到了。見喻世保也在此地,楚欣有些奇怪。自己雖是方家兒媳,但公公與人商議朝政通常亦會避開自己,自己也從不前去打擾,彼此之間已形成一默契。今日這是怎麼了?

    方令信與楚欣說了幾句家常話,而後才道:“欣兒,為父知你頗為關心你妹妹遇襲之事。喻大人今日過來稟報此案。就讓你也來聽聽。”

    “謝公公。”楚欣道,“不知此案可有何進展了?”

    方令信歎了口氣,道:“不僅沒有進展,反而又平生意外。”

    楚欣會錯了意,以為是刑部辦事不力,心中有氣對喻世保道,“喻大人。舍妹自幼雙親寵愛,從未受過這等驚嚇。妾身曾回楚府去探望過一次。只見舍妹神形憔悴,噩夢連連。那些賊子實是十惡不赦,還請喻大人多多費心了。”

    喻世保面色尷尬,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楚欣見他這副模樣。不禁皺了皺眉:“喻大人。此案過去已有一月,究竟要拖到何時?”

    喻世保更是為難。方令信只好道:“欣兒,為父所說意外是另有所指。”

    楚欣不禁問道:“公公,不知是何意外?”

    方令信猶豫片刻,問道:“欣兒,你那五弟房中那名小妾,可是出身南齊?”

    楚欣略感奇怪,此事雖然知道地人並不多。但對方家來說絕非隱秘:“正是。”

    方令信將今日刑部所發生的事簡短說了,楚欣亦是驚訝之極:“什麼,那範若誠是輕如之弟?”

    方令信見楚欣神情不似作偽。可仍然問道:“欣兒,你也不知此事?”

    “兒媳不知。”楚欣搖了搖頭,“從未有人對兒媳提及過。”楚欣亦是有些不解,自己前幾次回家探望妹妹,輕如為何從來不提?

    方令信聽了神色有異,楚欣見了忙道:“但兒媳覺得五弟不會編造如此拙劣謊言,五弟向來甚寵輕如,為了她甚至不惜得罪長公主,此次又大鬧刑部,看來範若誠是輕如之弟理應是真。”

    方令信點了點頭,心中暗暗想道,這楚錚歷來頗為低調,身為楚名棠之子,除了偶爾傳出些風流韻事外,極少惹是生非,若不是自己一直暗中關注,根本不會知道此子竟是如此不凡。此次他孤身一人闖刑部,與之性情完全不符,難道還有什麼隱情?

    楚欣坐在那裏,忽感有些不安,對喻世保問道,“喻大人,刑部可曾對範若誠用刑?”

    見喻世保點頭,楚欣只得搖頭苦笑,回首對方令通道:“公公,今日府內若是無事,兒媳想回楚府一趟。”

    方令信不置可否:“所為何事?”

    楚欣答道:“兒媳與輕如在楚府時親如姐妹,若是那範若誠真是她弟弟,怎麼也應向她陪個不是。”

    方令信疑道:“她只是一侍妾,怎麼……”

    楚欣笑著說道:“輕如雖是五弟侍妾,但卻出身南齊儒學世家,才華學識均可堪稱當世一流,兒媳那四妹素來高傲,可令她心服者唯有輕如一人。”

    南齊儒學世家,範……若誠?

    方令信似記起了什麼,對門外道:“來人,將書房內有關南齊近十年的卷宗取來。”

    幾個下人沒多久便搬來一摞厚厚地卷宗。方令信記憶力極佳,很快從中找出自己所需那份,也不顧上面揚起地細塵,仔細翻閱起來。

    良久,方令信抬起頭來,嘴角露出絲笑意,將手中這份卷宗遞給楚欣:“欣兒說得不錯,這範若誠地確是柳輕如地表弟。”

    楚欣接過一看,只見上面所書的是七年前南齊皇帝一道聖旨,內容是將大學士范孝同三族內年滿十六歲男子盡數抄斬,未滿十六歲者發配邊疆,女眷為奴。在下麵一串長長地名單裏。果然找到了範若誠和柳輕如的名字。

    楚欣有些難堪,沒想到自已稍一露口風就被公公抓住了破綻。只聽方令信笑道:“欣兒,你這弟弟不得了啊。居然將南齊重臣之後提拔為我大趙縣令。”

    喻世保在一旁忽輕輕咳嗽一聲。道:“啟稟相國大人。這……這範若誠是前吏部尚書唐孝康所任命。”

    方令信笑聲嘎然而止。唐孝康已死。即使有此鐵證證明柳輕如和範若誠是表姐弟亦是無用,楚錚完全可以推託此事乃唐孝康擅自而為,他事先並不知情,與其父楚名棠根本無關。皇帝那邊除了下道旨意斥責一番還能如何?

    楚欣卻放下心來,忍住笑意對方令信襝衽一禮:“公公,若無事兒媳就此告退。”她雖是楚名棠之女。但如今畢竟是方家媳婦,何況楚欣深信,以自己父母地能耐,絕不會讓方令信隨意欺壓五弟,根本無需自己出面求情。

    方令信無奈說道:“嗯,下去吧。稍後你若回楚府,替為父向太尉大人問好,順便轉告他一句。該上朝了。”

    楚欣離開後,方令信閉目不語。喻世保在一旁等候著,心情愈加急躁,相國大人怎麼對此事毫無怒意?範若誠既然已證明與楚府四姑娘遇襲之案無關。朝中各方定會再度催促刑部加緊破案,幾位捕快早已來報。楚王兩家亦在調查此事,日子拖久了,難免會查到自己身上來。

    “相國大人,”喻世保低聲說道,“楚府五公子毀我刑部牌匾,大鬧刑部大堂,根本沒將相國大人和我刑部放在眼裏,若我等毫無舉措,豈不讓人恥笑。”

    方令信依舊不語,楚錚如此做法理應想到後果如何,雖說事出有因,但僅擊毀刑部牌匾一事就已掃盡朝廷顏面,足以將他削去軍職,就算他在北疆立下赫赫戰功……

    方令信突然睜開雙目,起身來回走運著。喻世保跟隨他多年,心知相國大人一旦這般情形,定是心中即將有定奪,不由心中緊張:“相國大人?”

    方令信突然停住腳步,沖喻世保擺了擺手,呵呵笑了起來:自己想得太多了,原來內情竟如此簡單,不過這少年地確善於把握時機,正如這次北疆大捷,成全了三大世家,害苦了郭懷,幾乎令薛方仲死無葬身之地!

    “世保,”方令通道,“此事暫且押下,回去後你先將府衙修整一下。刑部那塊牌匾也掛了近百年了,毀了就毀了吧,等你家尚書大人從北疆回來,叫他再寫一副吧。”

    喻世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相國大人如此處置,我刑部臉面何在,方府顏面何在?”

    方令信拈須微笑:“世保,不必多問了,本相自有分寸。”

    喻世保無法,只好一咬牙,道:“相國大人請恕罪,下官……下官已命吏部主薄黃岡擬了彈劾奏摺,此時恐怕已送入宮中了。”

    “糊塗!”方令信斥道,“你可知這般做法,正趁了楚名棠父子心意?”

    見喻世保一臉迷茫,方令信歎了口氣,他未曾料到自己這心腹完全是另有圖謀,只是以為他激憤之下才如此為之,只是暗暗憂慮自己身邊地可用之才還是太少啊。兒子方中成雖然日漸成熟,可與楚名棠的兒子相比,差了不止一籌,如此下去方家如何與楚家相鬥。

    “你速去宮中,將奏摺能截下就定要截下,不得有誤。”

    喻世保躬身領命,臉色卻是陰晴不定。

    待喻世保離去,方令信忽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刑部之事鬧得沸沸揚揚,恐怕此時便已傳遍大半個京城了,就算自己與楚名棠聯手也難以遮掩,那份奏摺送與不送其實已無關緊要,明日早朝自己不提就是了,任憑旁人去猜測……

    不對,兒子闖下了如此大禍,楚名棠這個做父親就算當真身體不適,也會抱病上朝,請求皇上降罪,這該如何應對是好?

    方令信想來想去有些頭疼,楚氏父子明擺著又是設了一陽謀,想借此事削減楚錚戰功。知進退,輕榮辱,這父子二人都如此了得,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地一般。自己雖已將其看破,卻也難以阻止,難道等明日早朝之時,楚名棠為兒子請罪,自己卻竭力設法保全?眾大臣看在眼裏,恐怕有人會懷疑這楚錚到底是誰的兒子?

    方令信嘿嘿一笑,被自己的想法都逗樂了。

    “來人。”

    “小人在。”一小廝走了進來,“老爺有何吩咐?”

    “告知二少夫人,叫她今日留在家中,明日再回楚府。”不管怎樣,欣兒今日還是別回去了,免得她將自己與她所談之事透露給楚名棠。

    那小廝卻說道:“啟稟老爺,二少夫人剛剛已經出門了。”

    方令信一愣,這丫頭真是歸心似箭啊。

    “那就派人叫她回來!”

    小廝一臉為難之色。方令信怒哼一聲,兒媳在方府內威信真是越來越高了:“還不快去!”

    …………

    …………

    喻世保不知方令信想法已有轉變,出了方府對車夫說了聲去皇宮,便鑽到馬車內,車夫不敢怠慢,一揮鞭策馬前行。

    走過一個拐角,只聽車內喻大人陰側側的說道:“走這麼快作甚?不急……不急……”
bradshaw 發表於 2008-8-4 19:16
第四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初登朝堂(上)

    色漸亮,東方才開始發白,黑色的天空慢慢地褪去,仍夾在幾片雲中,但在初晨霞光輝映下變得黯淡,唯有天邊的啟明星仍然醒目。

    大趙宣仁殿外,前來早朝的官員基本已到齊了。照例相互問候之時,卻大都神色有些詭異,不同派系的官員各自聚到一處,不時竊竊私語:

    “昨日刑部……”

    “周大人也聽說了?”

    “那是自然,若此時都不知,簡直枉自在朝為官了。”

    “……聽說太尉大人今日亦帶病上朝了?”

    “是啊,你未曾見著?”

    “小弟……小弟來得較晚。”

    “不僅太尉大人前來上朝,五公子亦到了。”

    “當真?唉,五公子此事做得的確有些過分了。”

    …………

    …………

    楚錚一身戎裝,站在楚名棠身側,聽著背後傳來的嘈雜聲,不由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想不到孩兒生平首次早朝,竟是為領罪而來。”

    楚名棠雖亦感到此事有些愧對兒子,可見他這副憊怠模樣仍不由心中有氣:“早朝門外,舉止莊重些。何況你小小年紀,精神怎麼這般不濟?”

    楚錚方才這哈欠只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咕噥道:“父親,這三更起程五更早朝是何人所訂,太折騰人了。”

    楚名棠輕哼一聲:“歷朝歷代皆是如此,百官也從無怨言,你首次上朝。哪來甚多廢話。”

    楚錚噎了下。老頭子真是一天不訓斥自己就感不舒服。只好轉顧其他,看了看四周。故作迷惘:“奇怪,今日怎麼沒見方相國?”

    宣仁殿旁邊偏殿內。

    “糊塗!”

    方令信重重合上手中奏摺附本。怒形於色。他雖然對這份彈劾楚錚的奏摺如何已經並不太在意,可真當看完輪值官員遞過來的附本,還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啪!”

    方令信將奏摺扔到喻世保懷中:“看看你這屬下官員寫地!一味誇大其詞楚錚在刑部如何如何,卻隻字不提楚錚與範若誠是何關係。楚名棠只需據此稍加反駁,你等便陷於不利之境。”

    喻世保粗粗看了遍,心中對黃岡亦是不滿之極。躬身道:“相國大人。下官確實疏忽了。”

    方令信仍餘怒未消:“世保,你當時是如何想地?擬寫奏摺之事居然交於一個小小主薄,此人以前寫過奏摺嗎?簡直胡鬧。”

    喻世保只得再次認錯:“下官當時考慮不周。請相國大人恕罪。”

    方令信看著喻世保,心中失望,過了片刻才道:“稍後當著眾臣面前,你將範若誠和柳輕如之事補上,但言語間不可咄咄逼人。”

    “是,相國大人。”

    方令信袍袖一拂。轉身離開。

    看著從偏殿緩步走出地方令信。楚名棠微微一笑,對楚錚道:“這不來了嘛。”

    方令信也看到楚名棠父子了,亦是微微一笑,遠遠便拱手道:“名棠可好?這幾日俗務繁忙。未能到府上探望。還請名棠見諒。”

    楚名棠還禮道:“有勞相國大人掛懷,名棠愧不敢當。”

    方令信到了楚名棠面前。打量了一番,只見楚名頭額綁著塊白布巾,裏面似乎還貼了塊膏藥,臉色焦黃,雙目亦看似黯然無神,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便道:“聽說名棠之病是因感染風寒所致?”

    楚名棠輕歎道:“是啊,一點小小風寒便纏綿病榻,真是歲月不饒人呐。”

    方令信忽冷笑一聲,身子微探低聲道:“說得好聽,只可惜裝得不象,衣領邊緣肌膚與你臉頸膚色根本不符。”

    楚名棠愕然,回首看向兒子。楚錚看了看,面色沉重,點點頭以示方令信所言不假。

    楚名棠臉上地藥劑是夫人替他抹的,當時天色未亮,借著燭光楚夫人也就粗粗抹了一番,卻不想竟給方令信看出破綻來了。

    “名棠,能否告知本相,”方令信聲音依舊低沉,卻透露著些許得意,“你這幾日裝病不出,究竟為何意?”

    楚名棠這輩子從未這般尷尬,可他畢竟乃當世梟雄,瞬間料定方令信定不會將裝病之事在朝廷眾臣面前大肆張揚,楚方兩家正式決裂,索性腆著老臉坦然道:“有相國大人在朝中主政,名棠忙裏偷閒休息幾日,相國大人不會見怪吧?”

    方令信盯著楚名棠,臉色數變,最終只得一聲怒笑:“好好好,名棠啊名棠,方某今日又佩服你一分。”

    方令信笑聲響徹大殿內外,眾大臣幾乎同時收聲,眼光齊刷刷向二人所站之處看來。

    “不敢不敢,”楚名棠拱手道,“相國大人才是名棠生平最為欽佩之人。”

    楚錚耳邊忽聽到一記冷哼,聲音纖細,與那些官員大不相同,便向聲音來處看去,一眼望去卻是空蕩蕩地,最近的宮女太監也在十數丈開外,不由心中懷疑:難道自己聽錯了?

    楚錚眼神仔細搜索了一遍,忽注意到五六丈外一根圓柱後露出片衣角,正想走過去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偷聽當朝太尉與相國的談話,只見柱後一張俏臉緩緩露出半邊。楚錚頓時嚇得一激淩,竟是趙茗!

    趙茗身為大長公主,在宮內論權勢唯有太后楚琳可與其並肩,加上之前她曾特意囑咐過,因此楚名棠馬車剛進宮門口就有人已趕去向太平宮稟報。趙茗得知此訊,便悄然來到此地,她的輕功堪稱天下獨步,楚錚

    也已近大成之境,亦絲毫不覺。

    —

    楚名棠果然是在裝病!趙茗心中暗恨,見楚錚愣愣地看著自己。一隻手卻慢慢伸到楚名棠身後,看來是想提醒自己父親。不由秀眉一挑。眼中寒光乍現。

    楚錚抓住了父親衣衫,卻一時不敢扯動。正在此刻,忽聽一個尖利的聲音從大殿門口傳來:“時辰已至。請眾位大人進殿……”

    楚名棠很高興這太監地傳召來得正是時候,笑著對方令通道:“相國大人。請!”

    方令信冷著臉走到左側眾官員之首,楚名棠正想與其並肩進殿,剛邁開步只覺背後衣衫一緊,回頭怒道:“錚兒!”

    楚錚無奈鬆開手。看著父親走入大殿,暗想完了。今日老頭子別想輕易離開皇宮了。

    趙茗見此情景,不由一笑,轉身飄然而去。

    楚錚松了口氣,卻發現自己又陷入了尷尬之境。他第一次上朝,根本不知應排在什麼位置。此事本來父親楚名棠自會與他道明,可被方令信一打岔竟給忘了。

    兩邊官員魚貫而入。一人走過楚錚身邊,拉拉他衣袖,楚錚扭頭一看。原來是兵部侍郎何為。頓時會意,忙跟到了何為身後。

    進了大殿,眾大臣分左右兩側站立。楚錚對何為拱手道:“多謝何大人。”

    何為笑著還禮:“五公子初次上朝,難免有所不知。何必這般客套。”何為出身軍中世家,雖及王家那般顯赫。但亦是極具聲望。薛方仲入主兵部。何為一直與其若即若離,兩相比較,還是更偏向於老上司王老侯爺。

    隨著太監一聲皇上駕到,趙應從殿後走了出來,端坐於龍椅。眾大臣上前一步,齊聲道:“臣等參見皇上。”

    “眾卿免禮。”

    楚錚一身戎裝在眾臣之中很是醒目,趙應很快便注意到了,不由苦笑一聲:果然亦到了。

    “謝皇上。”

    各大臣回歸原位。趙應詢問朝中有何要事,昨日輪值官員一臉苦相走了出來,稟報完一些例行之事,吞吞吐吐地將刑部主薄黃岡所呈奏摺讀了一遍。

    眾大臣皆一臉肅穆,就算那輪值官員讀到楚錚砸了刑部牌匾,亦好比楚錚砸得是刑部某官員案上的硯臺一般,全都都無動於衷。

    這份奏摺趙應昨晚就看過了,當即便趕往太平宮向姑姑稟報了此事。趙茗聽了亦是百般不解,猜不透楚錚為何突然如此高調行事,只得吩咐趙應今日早朝時見機行事。

    好不容易等那官員念完,趙應道:“吏部喻侍郎可否來了?”

    喻世保出列道:“臣在。”

    趙應有幾分厭惡地看了喻世保一眼。這幾日他跟楚錚相處不錯,而且妹妹地事還得拜託楚錚,沒想到突然出了這等事。趙應對政事雖尚不熟悉,但也知若沒有喻世保指令,一個主薄是絕對不敢輕易上奏摺彈劾誰地。

    “喻侍郎,昨日刑部是你當值,”趙應道,“你來說說,這奏摺所奏可否屬實?”

    “基本屬實。”喻世保垂首道,“不過昨晚臣連夜又調查了一番,發現其中另有隱情。”

    “哦?”趙應欠了欠身,“說來聽聽。”

    喻世保先將範若誠是柳輕如表弟之事道來,眾大臣聽了,不少人一臉恍然之色。趙應亦是連連點頭,他已見過柳輕如,簡直驚為天人,而且也曾聽說過楚錚為了此女整整數年未曾理會皇妹趙敏,範若誠既是她的表弟,楚錚這般舉動也在情理之中了。

    “不過……”喻世保稍稍轉身,面向眾臣,“各位大人或許都不知曉,這範若誠與柳輕如根本不是我大趙子民!”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一陣騷動。楚名棠眼神淩厲,直盯著方令信,方令信亦是不解,自己明明交待過喻世保不可咄咄逼人,他這是怎麼了?

    趙應突然道:“喻侍郎,楚將軍那妾室,連朕都知道她是南齊人氏,這又如何?”

    喻世保愣了下,道:“回皇上,可那範若誠乃南齊大儒范孝同之孫,三年前才到我大趙,無功無勳,竟然一舉授於縣令之職,簡直置我大趙律於何地?”

    楚氏一系官員對此早有準備。楚名棠已吩咐過,對楚錚大鬧刑部之事可略加辯解,但其他指責寸步不讓。見喻世保發難,吏部右侍郎錢嗣業慢條斯理地走出來,向趙應施了一禮:“皇上,臣有事啟奏。”

    趙應道:“准!”

    “皇上,”錢嗣業一口平原郡鄉音,“半月之前喻大人就親自來我吏部打聽過範縣令出身及任職時日,我吏部官員早已將實情告知,範縣令任命乃我吏部前尚書唐大人所擬,手續確實有些不全。成大人上任後不久便察覺此事,但出於對前任唐大人的尊重,並未將範若誠即刻免職,只是將其從長平縣調到陳縣,畢竟陳縣位於京城西南不過百里,便於掌控。後觀範縣令政績斐然,而量才適用乃我吏部選拔官員之準則,成大人因此不再追究。”

    喻世保冷笑道:“錢大人,當時你們吏部胡令吏並非這般說地。”

    錢嗣業淡淡說道:“今日是向皇上稟報,自然將其中細節一一稟明。當日你喻大人前來詢問,胡令吏將其要點告知已是足夠,難道還需將我吏部大小諸事事無巨細全稟報你喻大人知曉?”

    錢嗣業兩眼斜睨看向喻世保,這神情分明就是在道:你算什麼東西?

    喻世保怒氣上沖:“錢大人……”

    方令信突然喝道:“夠了!”
bradshaw 發表於 2008-8-4 19:37
第四部 第一百二十章 初登朝堂(下)

    令信見吏部果然將事情推給了死去的唐孝康,喻世保實在看不下去了,開口道:“楚府四姑娘遇襲之案,陳縣縣令既無嫌疑,此事就不必再提了……”

    方令信話音未落,一個官員出列道:“相國大人,此言差矣!”

    又是你,梁臨淵!

    方令信皺了皺眉。此人清譽滿朝野,雖說甚是惹人討厭,可方家畢竟是傳承數百年的書香世家,以禮、義著稱於世,在大趙仕族內的名望猶在楚、王兩家之上,方令信怎麼也拉不下老臉硬行將此人逐出朝堂,便想借刀殺人,挑撥楚家對付梁臨淵。可楚名棠就是不上當,任憑梁臨淵在他面前指天罵地,楚名棠只當清風拂面,全然不在意。倒是其三子楚原受不了方系官員所激,一拳將梁臨淵打得半死,令方令信心情舒暢了一日。

    “梁大人,”方令信不得不保持當朝相國的風度,“不知你有何異議?”

    “回相國大人,”梁臨淵不亢不卑,道,“縱然陳縣縣令范若誠與此案無關,可他一南齊人,三年前才來我大趙,如今卻是一七品縣令,可見我大趙官場黑幕重重。吏部錢大人方才所言,儘是推託之辭,歸根結底,還是朝中有些人等倚仗手中權勢,為所欲為所致。”

    梁臨淵向趙應躬身一禮:“皇上,臣以為就由御史及刑部、禮部官員,進駐吏部並監督其整頓清查。如有類似範若誠這等不符手續。胡亂提拔的官員。一律依大趙律整治,並追究相應吏部官員責任。”

    梁臨淵此言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朝堂上眾官員嗡得一聲。四下小聲議論起來。

    方令信先是一喜。可稍一細想。楚名棠豈是善於之輩。怎會讓人輕易插手吏部。何況說到不符手續、胡亂提拔地官員,方家難道就少了?惹惱了楚名棠,首先拿來開刀地肯定是方家子弟。

    不過梁臨淵這些話大義凜然。誰也不會傻到去當面駁斥。還是先應下來吧。屆時不管什麼禦史刑部禮部地。還不是三大世家一同坐下你好我好大家好,就算梁臨淵亦參與其中,他一人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方令信看了楚名棠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微微點頭。齊出列向趙應行禮道:“臣附議。”

    趙應有些摸不著頭腦,梁臨淵方才建議明顯對楚家不利,怎麼這二人全都贊同了?可既然如此。趙應也懶得多問:“准奏。由相國大人……和太尉大人一同斟酌辦理此事。”

    “皇上。”梁臨淵又道。“臣還有一事啟奏。”

    煩!這等事情你一小小侍郎胡亂摻雜作什麼?趙應沒好氣地說道:“准。”

    “范若誠不同于尋常官員,此人乃是南齊人氏。諸位大人,原我禮部令吏餘世同,諸位大人應該記憶猶新,先皇大獵,吏部前尚書唐大人被刺身身亡,此人便是暗中主謀,可事發之前有誰會料到一個在我禮部兢兢業業十餘年的官員。竟是一西秦奸細。有此前車之鑒,範若誠是否亦有這種可能?”

    梁臨淵忽轉過身來,看向右側隊伍中地楚錚:“北疆大營參將楚錚,你可敢擔保?”

    楚錚正站在何為身後正看熱鬧。沒想到梁臨淵瞬間就把火燒到自己頭上。而朝堂眾官員亦齊轉首,楚錚頓時有種被萬眾矚目地感覺。不過這種感覺畢竟是第一次,難免有些不適應,楚錚愣了下才邁步出列,對趙應躬身道:“臣敢擔保。”

    方令信看梁臨淵接連向楚家發難,頓感此人順眼許多,順口也來添個亂:“楚將軍,此事可大意不得,你當真可確認?”

    楚錚只得再重複一遍:“回相國大人,臣定可擔保。”

    梁臨淵冷笑道:“楚將軍,你那小妾不過是一南齊歌妓,她地表弟身份來歷你當真一清二楚?”

    楚錚怒從心生,公事上樑臨淵再怎樣自己都可一笑置之,可涉及輕如就不該了:“梁大人,楚某妾室和範若誠皆出身南齊名門、大儒之家,楚某可憑項上人頭擔保,他二人絕非奸細!”

    “哦?”梁臨淵根本不信,“是何名門,楚將軍可否告知,梁某這邊洗耳恭聽。”

    趙應突然想起昨日楚錚告訴自己,柳輕如是南齊大儒范孝同地外孫女

    若誠既是姓範,又與柳輕如是中表之親,便插嘴道:就由朕來告訴你吧,楚將軍所言不假,這範孝同乃大儒范孝同之孫,確是南齊名門之後。”

    方令信暗暗皺眉,這已不是皇上第一次為楚錚說話了,皇帝向來膽小怕事,今日這是怎麼了?聯想到先前楚名棠突然裝病不出,方令信陷入了沉思。

    楚氏父子也是哭笑不得,楚錚只是稍向趙應示好,他就對楚家之事如此上心,一點都不知隱晦,直叫父子二人無語。

    楚錚無奈地說道:“正是。”這皇帝真可以用單純來形容了,如果他以後看到輕如和巧彤能不再那麼色咪咪地話,自己都想要給他發了張好人卡了。

    範孝同之名在讀書人中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梁臨淵對其亦是極為仰慕,聽趙應如此一說,梁臨淵沈默片刻,拱手道:“若當真如此,臣在此向楚將軍致歉,範家門風舉世皆知,其子弟定不會行細作這等卑賤之事。”

    這倒未必,楚錚搖搖頭,門風好壞與當細作有何關係?何況細作又怎會是卑賤之事了,兩國交戰諜報工作乃重中之重,甚至重過兩軍對壘,看來這梁臨淵思想有問題,不過看在此人尚能知錯就改,本想打悶棍的,現在什麼時候給他下點巴豆就算了。

    喻世保已被晾一邊很長時間了,有些忍不住了,上前道:“皇上,範若誠之事何暫且不論,但北疆大營參將楚錚,無視國法,大鬧我刑部,實是罪不可恕!”

    楚名棠一步三晃地走出:“臣教子無方,請皇上治罪。”

    我哪敢治你罪啊。趙應強笑道:“楚錚將軍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太尉大人不必過於自責。”

    梁臨淵又不愛聽了,出列道:“皇上,若事出有因就可置國法於不顧,那天下豈不大亂?”

    —

    趙應瞪了梁臨淵一眼,正不知如何回答,吏部侍郎錢嗣業適時插嘴道:“那依梁大人之見,應如何處置啊?”

    梁臨淵有些猶豫,他也知道僅憑此事想治楚名棠罪,根本就毫無可能,心中斟酌再三,說道:“臣以為太尉大人應上奏請罪,至於楚將軍,理應剝奪軍職,打入天牢,依我大趙律,該是何罪就以何罪論處。”

    大致符合太尉大人之意,可打入天牢有些過分了。錢嗣業笑眯眯地與梁臨淵開始辯論,他自然先是以進為退,緊緊抓住刑部誤將範若誠打入大牢之事,因此楚錚情有可原,只需稍加懲戒就是了。梁臨淵自然不認同,兩人頓時爭執不休。

    方令信此時正心不在焉,方家官員沒有得到指令,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過了會見喻世保開口極力支持梁臨淵,要求皇上下旨將楚錚治罪,眾人以為相國大人亦是此意,於是逐漸加入戰圈。楚氏一系官員自然也不甘寂寞,依照往常套路,找准各自對手紛紛應戰,一時間整個朝堂就如街頭鬧市亂成一團。

    楚錚與趙應成了兩個最空閒之人,不一會兒兩人眼神便對上了。趙應苦笑了下以示現該如何?楚錚連做了幾個手勢,可惜趙應無法理會,忽急中生智,扭頭對身旁曹三娃吩咐了幾句。曹三娃點點頭,悄悄走下,從大殿旁邊繞了過來。楚錚趁旁人不注意,向後退了數步。

    “楚將軍……”

    “曹公公,”楚錚並未回頭,借著前面一位官員地身子以避開方令信地視線,低聲道,“你稟報皇上,這類朝堂論戰幾日都未必有結果,今日只需下旨命臣家中待罪便可。”

    “小人明白。”

    趙應聽了曹三娃稟報,精神大振,高聲道:“朝堂之上如此吵鬧,從何體統!”

    皇帝畢竟是皇帝,眾官員漸漸安靜下來,只聽皇上說道:“朕今日午時需要出城相迎北疆凱旋之師,楚錚將軍之事看來尚難有定論。來人,傳旨,楚錚暫且待罪府中,聽候朝廷論處。”

    楚錚上前行禮:“臣遵旨。”

    趙應看了看楚名棠和方令信,見兩人均沒作聲,趕緊道:“散朝!”
min93 發表於 2008-8-17 21:52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明所以
    名棠父子剛走出宣仁殿,葉摘星和另一白衣宮女攔在

    “太尉大人,”葉摘星垂首說道,“大長公主請太尉大人前往太平宮議事。”

    “喲,是葉司薄啊。”楚錚笑道,“數日不見,可好?”

    葉摘星仍低著頭,輕聲道:“小婢一切安好,多謝楚將軍關心。”

    楚名棠聽兒子對這小宮女語帶輕佻,不由瞪了楚錚一眼,他已從兒子口中得知早朝前趙茗曾經出現過,對此情形亦有預料,沉吟片刻道:“煩勞兩位了,本相這就前去晉見大長公主。”

    葉摘星躬身一禮,退到一旁:“太尉大人請。”

    楚錚跟在父親身後,葉摘星忽道:“楚將軍,大長公主有旨,楚將軍乃待罪之身,請先行回府,聽候處置。”

    什麼意思啊。楚錚不知道趙茗顧忌他再追問侄女傷勢,索性以此為藉口避開不見,聞言很是不快,剛想開口,忽聽背後有人喚道:“名棠,意欲何往?”

    楚錚回過去,只見方令信緩步走來。方令信見方一散朝,楚氏父子就匆匆向殿外而去,當下連喻世保也不訓斥了,急忙追了出來。剛出殿就看到楚氏父子與兩個白衣宮女站在一處,他雖不認知葉摘星是何人,但如此冷傲的宮女只有太平宮才教得出來,便放緩腳步出聲相喚。

    楚名棠心知今日皇上舉止已讓方令信生疑。不過並未太過看重,世上原本就沒有不透風之牆,何況想要瞞過方令信更是難上加難,索性坦承相告:“相國大人,大長公主召下官前去太平宮。”

    “哎呀,”方令信似想起了什麼。“本相亦有事需見大長公主,不如……同去?”

    楚名棠側身一讓:“相國大人請。”

    方令信見楚名棠毫無拒絕之意,不由有些懷疑,難道自己猜錯了?說心裏話,方令信真不願見趙茗,這個大長公主一副高高在上地模樣,視眾生若無物,方令信為官數十年。就算當年的楚天放和王烈對他亦沒有這般輕視,沒想到老來還數次受一女子羞辱。

    不過方令信最終還是決定與楚名棠一同前往太平宮,畢竟北疆部分有功將領和宣撫使團說不定已經開始起程返京,可那份封賞奏摺皇上仍未批復,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何況如果楚名棠與大長公主之間有何貓膩,方令信自信只要自己在場,定瞞不過自己雙眼。

    “名棠,請。”

    一旁葉摘星只要不是面對楚錚,又恢復了那股冰冷神情,道:“啟稟相國大人。大長公主只宣召太尉大人一人。”

    方令信慢慢轉過頭來,看著葉摘星,忽笑了起來,可誰知聽出笑聲之中儘是怒意:“這位女官,難道本相欲求見大長公主,亦是不行麼?”

     楚名棠亦是冷冷說道:“葉司薄。相國大人乃百官之首,若他也不可求見大長公主,本相亦不敢晉見。”楚名棠雖存心挑撥方家與皇室之間的關係,卻也不願看到兩者當真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畢竟當前趙國應當一致對外,絕不可在此時徒生內亂。何況趙茗既不讓兒子跟著,又拒絕方令信同去,楚名棠孤人一人前往儘是女子的太平宮。他亦有顧忌,需知世間人言可畏啊。

    楚錚對太平宮了甚多,知道葉摘星等這些宮女自幼在宮中長大,眼中除了趙茗外再無別人。可以往只在太平宮內倒也罷了,可自先皇駕崩後趙茗開始暗掌朝政,最為信任的仍是這幫不通世事地宮女,而這些宮女和趙茗一樣,事事以自我為中心,根本不顧慮他人是何想法。如方才葉摘星這種情形,言語中或許本無他意,但在方令信聽來叫他如何不怒?

    “葉司薄,”楚錚不由勸道,“相國大人統領百官,入宮晉見定是為國家大事,大長公主想必亦明白此處,定不會將相國大人拒之門外……”

    楚錚頓了下,正斟酌著接下來該如何用辭,葉摘星已經低聲道:“是,楚將軍。”

    她仍不敢直視楚錚,轉身對方令信俯首道:“相國大人,請。”

    楚錚臉都綠了。今日是怎麼了,皇帝陡然向楚家示好還算情有可原,可這個丫頭怎麼回事,對方令信都如此蔑視,可對自己偏偏如自家府裏的小丫環一般?

    楚錚偷偷看了方令信,只見他果然

    盛,父親亦是雙眉緊皺,不由大感冤枉,這丫頭以前辣,不是這樣的啊。

    難道此女是一心機深沉之輩,還是受他人之命故意挑撥?楚錚尷尬過後,開始有些懷疑了,如果當真如此,這時機可謂把握極准。楚錚看了父親一眼,正巧楚名棠亦看向他,楚錚會意微微點頭,將葉摘星這名字記在心中。

    方令信不愧為當朝相國,涵養功夫非常人所及,臉色數變之後,呵呵一笑道:“名棠,走吧。”

    楚名棠見方令信遭受此辱仍沒有拂袖而去,也不禁暗暗佩服,回首對楚錚道:“錚兒,你先回府。記住,切不可外出,否則不等皇上旨意如何,為父就饒不了你。”

    —

    耳邊傳來方令信一聲冷笑,楚名棠恍然不覺,對楚錚道:“去吧。”

    楚錚結束了自己生平第一次早朝,徑直回到踏青園。

    “老太醫?”楚錚看見二姐楚欣正陪著徐老太醫在園中散步,微感驚異,道,“沒想到老太醫親自前來,晚輩實是所料不及。”範若誠昨晚住進了踏青園,楚錚派人到徐老太醫處,本想請他某個弟子過來為范若誠醫治便可,沒想到他居然自己來了。

    “不管是老夫來還是那幾個小輩來,都是為治病救人。”徐老太醫道,“何況聽說巧彤今日也要回京,老夫順道過來看看。”

    楚錚笑道:“巧彤既是拜在老太醫門下,理應由她上您府上拜見恩師才是。”

     徐老太醫搖了搖頭,道:“老夫活到這歲數,那些虛禮早已看淡了。”蘇巧彤與他在回京途中談論的一些醫道上新觀點,徐老太醫越想越有道理,找了幾個患者試驗了下,療效也頗為顯著,不由對這關門弟子刮目相看。他知蘇巧彤回京後雖然定會來拜見自己,可畢竟一路奔波恐怕至少亦在數日之後,徐老太醫心中有些疑點急需印證,也顧不得那些禮數了。

    至於見蘇巧彤為何來楚府,這個……上京城內的百姓都知道,何況徐老太醫。

    這邊楚錚見過二姐楚欣,楚欣訕訕然道:“小五,范大人之事姐姐失察了,若早知他是輕如之弟,定不讓他受這般酷刑。”

    楚錚笑了笑道:“若誠他自己都不願說,二姐又何必自責。”

    徐老太醫道:“方少夫人請放心,范大人傷勢雖重,可他年紀尚青,休養數月便可恢復如初。”

    楚欣忽想起一事,道:“小五,姐姐昨日出言不慎,公公他已猜到范大人乃南齊范孝同之孫,今日早朝有沒有為此為難父親?”

    “沒有。”楚錚道,“方令信並未過多糾纏,想必他也知道在此事上奈何不了父親。”

    “那就好。”楚欣松了口氣,感歎地說道,“小五你有所不知,姐姐身為楚家女,又是方家兒媳,對涉及兩家之事的確很是為難。有時只有不聞不問,免得心煩。”

     楚錚歎了口氣。他當然理解楚欣的處境,正因如此,當初楚方兩家聯姻自己就不甚贊同,再說父親與方令信還是遠房表親,二姐與方中成之間亦有血緣關係,雖說已出了三代,可從優生優育的角度來看也是不妥,只可惜自己人微言輕,說了也沒人聽,差點還因此挨了父親板子。後來見方中成地確喜歡二姐,二姐對他的好感亦是與日俱增,楚錚也就不再管這閒事了。

    可自從楚欣嫁入方家之後,楚錚與她的關係也漸漸疏遠了,畢竟一個是楚家下代宗主,一個方家兒媳,而且為了範若誠之事,楚欣竟然登門致歉。楚錚不禁頗感惆悵,回想兒時除了娘親外,二姐是最疼愛自己的,可如今那種親密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二姐,姐夫什麼時候回京任職?”楚錚轉開話題,似玩笑般說道:“他不在京中,面對陳林這幫小子,小弟都不好意思動手。”

    楚欣果然被逗樂了:“有何可顧忌的,那姓陳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前整天領你姐夫花天酒地,儘管動手就是了,姐姐絕不會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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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93 發表於 2008-8-18 00:36
第四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回春手

    楚欣口中得知,方中成最晚明年春夏之交便有望回京可能是去刑部。不過方令信曾多次向楚名棠暗示過,想將兒子安排在吏部,但楚名棠始終不置可否,方令信也漸漸斷了此念,準備讓方中成回京後接替喻世保之職,喻世保則外放至某郡任太守。

    喻世保?楚錚暗暗冷笑,此人的前程就不必相國大人操心了。

    楚欣見弟弟神情有異,以為他是只是因範若誠之事對喻世保恨之入骨,要向其下手,不由勸道:“小五,這喻世保畢竟乃刑部侍郎,又是公公的心腹,若只為此事恐怕也奈何不了他,不如交給姐姐吧,姐姐定讓喻侍郎前來踏青園負荊請罪。”

    楚錚聽出二姐是真心為自己著想,心中感激,口中卻道:“二姐盡可放心,小弟自有分寸。”

    楚欣聽楚錚拒絕了自己好意,輕歎一聲亦不再多說了。

    柳輕如聽說楚錚回來了,也從偏院走了出來,只是眼眶仍是微紅,看來範若誠的傷勢讓她心疼不已。楚欣見了心中有愧,便拉著柳輕如的手到一旁竊竊私語。楚錚則陪著徐老太醫,兩人年紀相差近五十歲,最大的共同話語也只有武學了,徐老太醫以醫入武,一些見解甚是獨到,對楚錚亦不藏私,楚錚聽得津津有味,不時也插上兩句。

    徐老太醫忽道:“五公子武功近乎佛。不過老朽聽得傳言,令師……卻是聖門中人?”

    “正是。家師姓吳名諱安然,在南齊有個綽號‘魔秀士’,”楚錚並沒隱瞞,道。“老太醫曾遊歷天下,想必亦聽說過家師之名。”

    徐老太醫點點頭。猶豫片刻道:“聽說貴門有一絕學,名為‘回春手’,可使即便生機斷絕之人亦能迴光返照,三日不死……”

    “老太醫,實不相瞞,聽家師曾道,回春手脫胎於‘大搜魂手’。老太醫想必亦知這大搜魂乃是用來刑訊逼供,任他鋼筋鐵骨之人也受不了那萬蟻噬心之苦。數百年前聖門一前輩機緣巧合。從中又悟出回春手,原因無他,只為讓受刑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況遭受回春手之人,就算原先身體康健也挨不過三日,因此與其說三日不死。倒不如說三日後必死,實是一雞肋心法,與醫術救人完全背道而馳。”

    楚錚聽徐老太醫有請教回春手之秘地意思,便委婉相拒。回春手與大搜魂異曲同工,相當惡毒,萬一流傳了出去後果堪憂。魔門各分支武功大都相通。唯有回春手與大搜魂乃血影堂獨門絕學。除楚錚外,吳安然所傳授的幾十名弟子中只有陸鳴等寥寥幾個楚錚心腹才習得這門功夫,可見如何慎重。

    徐老太醫大感失望,卻仍不死心。道:“當年老朽遊歷南齊,最大願望就是與前血影門門主一唔,為地就是這大回春手。可惜始終未能如願。五公子若肯告之,老朽願對天立誓,至死不將此形之筆墨,不洩漏於任何一人。”

    楚錚故作奇怪:“大回春手不過是聖門數十絕技之一,不知老太醫為何偏偏執著於此?”

    “老朽一生交遊甚廣,唯獨與魔門……”

    徐老太醫尷尬地看了楚錚一眼,楚錚不禁笑道:“聖與魔不過稱謂不同,至少晚輩對此並不介意。老太醫無需顧忌。”

    “五公子心胸開闊,老朽佩服。”徐老太醫贊了一句,又道,“其實對貴門。在老朽心中還是以好奇居多,當今世上各門各派,論源遠流長,還是以儒、道及貴門為首。老朽曾研究過貴門宗旨教義,雖大都與世間常理不符,但細想下來,卻也不無道理,在亂世之中尤為適用,可一旦天下太平,就與朝廷所需背道而馳,這亦正是貴門被稱之為魔門的主因所在。”

    楚錚微微點點頭,魔門崇尚天性,不服壓迫,希望世間凡事都可平等相待,倒與後世的無政府主義和烏托邦均有些相象,只是這種思想幾千年後能未必能實現,何況如今這種封建專治的時代?不過徐老太醫能看到這點,已是很難得了。

    徐老太醫將自己數十年研究心得說出,本以為楚錚至少會聳然動容,沒想到眼前這少年只是點點頭,一臉地平靜。他自然不知楚錚其實早已明白此處,而且比他看得更是深遠,不由鬱悶之極。

    楚錚偏偏還不體諒,見徐老太醫突然沈默下來,仍在開玩笑道:“老太醫若

    為何對回春手如此感興趣,那就恕晚輩無可奉告了。

    徐老太醫只好將話題又轉到自己更擅長地醫道上來,不過吸取了方才教訓,深入淺出說了一大通醫理。楚錚還真聽明白了,原來徐老太醫猜測回春手與針灸異曲同工,都是通過刺激人體穴位促進體內氣血運行,只是一個救人一個是害人,但回春手卻能極其霸道的刺激瀕死之人體內潛,老太醫對其極感興趣,認為如果使用得當,就可使一些急症病人有更多的救治時間。

    楚錚聽了不語,他對徐老太醫誓言誠意決無懷疑,這世上除了父親和方令信這等老辣權臣外,普通人還是相當純樸地,當然不信守誓言的人哪里都有,但也要看看是向何人立誓,徐老太醫若不守諾,以自己楚家少宗主的身份,不僅輕易可使這老頭幾十年的聲譽喪失殆盡,且徐氏一族的子孫也不得安寧。只是……

    “老太醫,”楚錚揚眉說道,“三日之後,請老太醫再至我踏青園,晚輩定會盡數相告。”

    “多謝五公子。”徐老太醫大喜,可想想不禁有些赫然,自嘲的一笑,“老朽活得越久,越感無論醫道還是武學,均學無止境,有時為解心頭之惑,連人情世故都置之腦後,讓五公子見笑了。”

    “晚輩豈會因此笑話老太醫,”楚錚吟道:“子曰,朝聞道……”

    —

    徐老太醫介面:“夕死,可矣。”

    兩人大笑。楚錚道:“似老太醫這般至情至性之人,晚輩唯有佩服二字。”

    徐老太醫連連搖頭:“慚愧慚愧。”

    “公子!”翠一路小跑著過來,語帶興奮,“蘇姑娘回來了,就在府門外。”是翠這丫頭,在翠看來,蘇姑娘言語風趣且平易近人,從不把自己當下人看待,很象自已家公子。不過這兩年來,公子越來越愛擺架子,動不動就訓人,自己都有些怕他了。

    “她回來就回來了,”楚錚笑道,“怎麼,莫非還要本公子出門相迎?”

    “不是啦,公子。”翠急忙道,“蘇姑娘身邊還帶了十餘人,據門房的小朋子來報,這些人面生地很,似並非京城人氏。”

    上京楚府雖不是皇宮大內,可論戒備森嚴卻毫不遜色,蘇巧彤前段時日雖長居於此,可她畢竟不是姓楚,想要帶十幾個生人入府,那些門房是絕對不敢放行的。蘇巧彤體諒他們的苦衷,因此讓他們派人前來稟報。

    楚錚問道:“那些是什麼人?”

    “其中有一對程氏兄妹,有個姓項的白鬍子老頭,還有……”翠懶得去想了,“蘇姑娘說,公子聽了就知道了。”

    “姓項,又隨巧彤一同前來……”徐老太醫微微皺眉,“莫非是青州項家的那小子?”

    楚錚一笑,當世能稱項千帆為小子地也只有眼前這位老太醫了,便命翠:“你去門口將這些人等帶至此地,不可怠慢。”

    翠如今在楚府內也算頗有地位之人了,到了楚府門前,幾個門房擁了上來如眾星捧月一般,“小翠姐,小翠姐”的叫個不停。

    翠小臉微揚:“五公子吩咐,讓這些人等隨蘇姑娘一同入內。”

    那幾個門房連聲應是,當即放行。蘇巧彤看得有趣,進了門語帶調笑:“小翠姐可好?”

    翠臉兒一紅,不依道:“蘇姑娘,你也來取笑我。”

    蘇巧彤笑道:“我哪有此意了。”

    翠悶悶不樂地說道:“上次公子聽那些下人叫小婢小翠,就笑這名字太過俗氣,如鄉下丫頭一般,可他們偏要如此相稱,小婢又有什麼法子。”

    蘇巧彤啞然失笑。在她與楚錚聽來,小翠小紅之類的名字的確俗不可耐,這在這時空裏,尋常百姓大多數半字不識,能有個正經名字已經是出人頭地的一種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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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93 發表於 2008-8-18 08:06
第四部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心失言

    巧彤與項千帆魏少中等人進了踏青園。楚錚並沒有在這個時代就應該遵守這個時代的規矩,他已是官居三品,而項魏等人無官無職,禮賢下士的另一層含義就是心有所圖,這些人都是老江湖了,過分禮遇反而會使其更增疑慮。

    見了楚錚,項千帆和魏少中等人上前長揖施禮,楚錚伸手阻攔:“各位前輩何須如此,快快請起。”

    項千帆肅然道:“若非將軍援手,我等尚不知何年何月方可離開武朔城,請再受項某一拜。”

    楚錚與蘇巧彤分手之前,想起了這群武林中人還被外公關在武朔城大牢內,便向趙茗求情。趙茗此時亦知自己侄女昏迷不醒與他人無關,楚錚既是開口便准了此事。蘇巧彤待楚錚與趙茗離去,便派許唯義等幾名禁衛軍將士快馬加鞭趕回武朔城,傳大長公主口喻將項千帆等人盡數釋放,並為其向王老侯爺求得通行路引,與程氏兄妹一同離開了武朔城。

    項千帆等不明其中原因,便向許唯義打聽。許唯義雖然亦不是很清楚,但言語中自然為楚錚吹噓,說我家將軍如何如何,才勸得大長公主不再追究此事。項千帆等聽了感激不盡,吩咐那些弟子各自返鄉,而項千帆和魏少中朱通等人執意隨蘇巧彤一行來京城向楚錚致謝。

    “項老先生,各位門主,”楚錚將武林群豪帶到徐老太醫身前。“來來來,晚輩給諸位引見一位我大趙武林前輩。”

    武林群豪見眼前這老頭白髮稀疏,兩眼無神,瘦得跟皮包骨頭似地,恐怕一陣風就可吹倒,不由暗暗嘀咕。這人除了年紀外,有哪點象武林前輩了?

    只有項千帆上下打量著徐老太醫,神色漸轉凝重,眼光落在老太醫的左手上,只見其食指果然戴著個碧玉扳戒,上雕有一虎頭惟妙惟肖,不禁大驚失色,急忙上前長揖作禮:“晚輩青州項千帆拜見前輩。請問前輩可是‘聖手仁心’徐老先生?”

    徐老太醫大剌剌受了此禮,唔了一聲:“當年老夫在你們青州項家不過盤桓數日,難得你這小子還記得老夫。”

    項千帆恭恭敬敬地答道:“當年全仗老先生妙手回春,家父病體方得痊癒,此等恩情晚輩終生不敢忘。”

    “那不過是一時康復,到頭來還不是塵如塵,土歸土。”事,徐老太醫有些感慨,問道,“令尊……已去世二十年了吧?”

    “正是。”項千帆神色更見恭謹。“再過兩月,就是家父去世二十年整,晚輩此次回到青州,就要開始著手準備了。”

    徐老太醫搖了搖頭,長歎一聲:“當年老夫就與令尊說過,他所患之疾乃年青時所落下病根。只可治表難以治根,就算好生調理,也難以支撐過五年,唉……”

    項千帆垂淚再拜:“家父他老人家能含笑度過五十大壽,晚輩對老先生已是無以為報,感激不盡。”

    “項老請節哀。”魏少中安慰了項千帆一句,對徐老太醫施禮道,“晚輩後進金刀門魏少中。拜見徐老先生。”

    武林群豪隨後也一一上前拜見。這徐老先生數十年前就已是江湖一傳奇人物,以武功醫術名揚天下,只是後來不知為何突然銷聲匿跡,原來是到了京城。似乎是在為官府效力。

    武林群豪腹中或貶或謗,可臉上神情仍是畢恭畢敬。這些人等雖大都乃一方豪強,不用象普通江湖人那般過著刀頭弑血的日子,可人食五穀雜糧誰能無病,若今日能給此老留一好印象,他日如有何病症,就算此老隨意派一弟子,也勝過尋常郎中百倍。

    蘇巧彤等這些武林群豪一一自我介紹完了,笑著上前襝衽施禮道:“徒兒拜見師父。”

    徐老太醫看見蘇巧彤這徒弟就感覺舒心,撫須微微笑道:“巧彤免禮。”

    項千帆微驚:“原來蘇姑娘是老先生門下弟子,項某失敬。”

    “巧彤乃老夫關門弟子,嗯……你們知曉就是了,不必外傳。”徐老太醫本想以江湖之禮介紹給群豪,可一想以她吏部尚書侄女的身份,日後也不會煩勞到這些江湖人仕,何況她還有楚錚這武學奇才有依仗,便轉口道:“對了,方才我聽五公子

    自稱晚輩,不妥!巧彤乃老夫弟子,又是五公子未過後與你們還是平輩相稱吧。”

    楚錚聽了頓時愕然。蘇巧彤雖低著頭,卻仍能感受到身旁翠驚異的目光,饒是她平日裏落落大方,此時亦覺耳根發燙。

    王老侯爺向成奉之擔保回京後就為楚錚與蘇巧彤作媒,楚錚後來亦有所耳聞,不過也沒有將此當成一件大事,在他看來這種結果原本就是理所當然,既然外公願意出面那再好不過,只是礙著趙敏一直沒與蘇巧彤談論此事。沒想到徐老太醫當著這麼多人就將此事宣揚開來,楚錚心中疑惑,這老頭老而成精,怎會如此魯莽行事,莫非受了某種指使?

    楚錚猜得沒錯,徐老太醫離開武朔城前王老侯爺就叮囑過,讓他回到京城後不妨將自己欲替外孫向成府提親之事提前傳播出去,只是後來徐老太醫見趙敏無性命之憂,而且他亦並不情願過多涉及朝堂恩怨,因此一直秘而不宣。卻不想前兩天北疆的信使帶來王老侯爺信件,信中詢問他此事辦得如何了,徐老太醫看了不禁苦笑,鎮北侯王烈歷來以霸道著稱,當年在朝中就算身為相國地楚天放也不敢輕易招惹這位兵部尚書,如今他雖已退隱,可餘威猶在。而徐老太醫受葉門前任門主所邀,近三十年來一直在太醫院任職,數十年的官場生涯使他更清楚江湖中人根本無法與朝廷相抗衡,而如今代表朝廷真正力量的已經是三大世家,徐老太醫年近八旬,卻並非無牽無掛。因此聽說蘇巧彤今日回京,徐老太醫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親自來到楚府。

    項千帆等人聽了此事倒沒有過多想法,武林中人與世家大族一樣,對輩分看得極重,眼前這位蘇姑娘年紀雖輕,可既是徐老弟子,對她和楚錚理應以同輩禮相待,群豪無人對此有異議。

    項千帆道:“老先生就算不說,晚輩等人亦不敢再對楚將軍以前輩自居。我等此番至上京城,就是為向楚將軍致謝而來。”

    “項老先生太過客套了,”楚錚笑了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項千帆肅然道:“可對我等來說,卻是非同一般的大事,若不是楚將軍在大長公主面前求情,我們這些人定難逃牢獄之災。”

    楚錚與武林群豪彼此客套了一番,並挽留他們在京城多住幾日。這些人都是一門之主,在各地的勢力不可小視,既然可以結納楚錚自然不會將其推出門外,便叫來張得利,命其派人清掃楚府別院,為項千帆等安排食宿,並讓張得利從府裏下人裏挑選幾個嚮導,這幾天帶他們去京城的一些名勝遊玩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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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千帆等人平日裏也難得來京城一趟,也想趁此機會拜會下在京城的好友,何況此番還住在當朝太尉府中,有幾人已在心裏暗自盤算回去後如何不經意地將此事傳播出去,日後恐怕本地知府見了自己也得客氣三分。

    安頓好武林群豪,程氏兄妹上前相見。面對他們二人,楚錚撓了撓頭,一時不知該如何安置,將其與項千帆等人一同住在別院內有些不合適,畢竟這般做法在外人看來就變成上京楚府接待程氏一族後人,還是暫且將這對兄弟留在自己踏青園吧,反正踏青園占地甚廣,園內下人也不多,還空著幾個小院落,就算把項千帆等一同留下也沒有問題。就算有人對此提出質疑,那也是自己私事,與楚府無關,讓父親在外人面前再訓斥自己幾句好了。

    程允聞拱手謝過。而程秀見楚錚對自己雖語帶笑意,可笑意中卻並無何親近之意,與那些粗人幾乎同等相待,難免有些鬱鬱寡歡。

    蘇巧彤在一旁看得分明,對楚錚的評價又高了那麼一點點,看來他不是什麼濫情花花公子。不過這也難說,日久生情日久生情,意思就是日子久了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聽輕如姐說,當初將武媚娘送入宮中,楚錚也沒什麼別地心思,可如今……

    蘇巧彤不由一聲冷笑,他與武媚娘在北疆都快半年了,若說這兩人之間還是純結的男女關係,鬼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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