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楚氏春秋 作者:寧致遠 (連載中)

ALA525 2008-5-9 05:55: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84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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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心無力

媚娘並沒有對“純情小男生”這古怪稱呼過多追問,過是楚錚與蘇巧彤之間親呢稱呼,楚錚與自己私下相處時,說的那些令人心跳臉紅的膩人話兒也有許多聞所未聞。反倒是蘇巧彤有些心虛,又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去洗澡的,胡亂扯了幾句,便找個藉口扭頭就走了。

    武媚娘對楚錚曖昧的一笑,似幽靈般隨在蘇巧彤身後。以武功而論,兩人之間唯有以天壤之別來形容,蘇巧彤自然毫無察覺,直至走入沐浴房內,轉過身才發現武媚娘也進來了,不由一聲驚呼。

    武媚娘卻是嘿嘿一笑,將門反扣上了。

    楚錚看在眼裏,頓時心癢難熬,可看了看四周不時有丫環走動,何況以自己的身份,實在難以做出趴浴室牆角偷聽這種事來,只得稍稍走近些集全身功力豎起耳朵凝神聚聽。可惜這兩個女子似達成某種默契,除了之前的幾聲驚呼,之後就在在水流聲嘩嘩中竊竊私語,根本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麼。楚錚在外站了許久,最終仍是悵然離開。

    楚錚走到院內的池塘邊,岸邊水中的魚兒一見有人靠近,飛速地遊走了。楚錚坐了下來,看了看旁邊豎起的一塊園石,上面三個娟秀的篆字“小鏡湖”,正是自己為這湖取的名,但字卻是柳輕如所書。

    “小人張歧見過公子。”

    楚錚回過頭來,微微頷首:“是張歧啊。師弟們都到了?”

    吳安然受楚錚所托。從鷹堂內精心挑選了三十二名少年子弟,傳授其血影門的武學。起初他還不肯承認這數十人是自己弟子,不過隨著時間地流逝,看著這些年輕人一個個漸成大器,也就默許他們稱自己為師父了。

    張歧答道:“是。在京地同門師兄弟共二十三人。已在院內草坪處等候……咳,公子,聽說大師姐來京城了?”

    楚錚似笑非笑:“是啊。她是奉師父之命,前來考較你們的武功進境如何了。”

    在張歧等眾弟子眼中。楚錚雖然入門最早。可他畢竟是自家主人。身份不同。因此都習慣稱如今遠在長平縣的歐陽枝敏為大師兄,沒想到大半前年突然又冒出一個大師姐,而且是二師兄陸鳴的姐姐。據說當年二師兄家破人亡與大師姐失散,二師兄逃到京城,而大師姐則流落至南齊,機緣巧合正好拜在了師父門下。

    這番說辭自然是楚錚瞎編的,不過只是借陸鳴之口對眾弟子只是模模糊糊地說了個大概。其中細節任由他們自己猜測去。謊言的版本越多旁人越難探知真相。楚錚深韻其中道理。

    張歧一聽大師姐真的來了。臉色有些發苦。他們這些師兄弟對武媚娘的來歷倒並沒有什麼懷疑,畢竟在張歧等人看來,師父和公子自然不會難騙自己,而且武媚娘在他們面前完全以另一副面孔出現。性格潑辣行事風風火火,與“媚”一字完全搭不上邊,在那次去南線地路上眾弟子就已吃了不少苦頭,對這位大師姐地畏懼尤勝師父。

    楚錚見他這般神情,笑駡道:“你這是作甚?話說師父離開京城已經半年多了。本公子又去了北疆。你們一干師兄弟平日習武是否懈怠只有自己知曉。若再無人過問,日後師父回來本公子都無法向他老人家交待了。”

    張歧尷尬地笑了笑:“其實師兄弟們平日裏習武還是很勤奮地。”

    “這話與本公子說無用。”楚錚搖著頭說道,“只有你們大師姐說了算……對了。這幾日有京城內有何異常之事麼?”

    “倒沒什麼大事。不過……”張歧猶豫了下道,“這幾天來,府門外不遠處時常有一禁衛軍的軍官來回走動。”

    楚錚有些驚訝,禁衛軍還有這等膽大包天的人物?便問道:“此人你可認識?”

    “認識,是公子您在禁衛軍的舊部,名叫伍紹一,”張歧笑道,“若非熟人,小人早就將他拿下問罪了。”

    楚錚輕哼了一聲:“他在府外轉悠做什麼,若要見本公子徑直讓門房通報就了。”

    “小人亦如此問他,可那伍紹一搖了搖頭就走了,看來不是為見公子。”

    楚錚看了張歧一眼,道:“這等小事你也拿來稟報,看來伍紹一與你交情匪淺啊,有什麼快說吧,別繞***了。”

    “

    明。”張歧撓著頭笑道,“小人與伍紹一確有交情,沒對小人說過什麼,小人只是猜測而已。”

    楚錚沒好氣地說道:“還在廢話。”

    “是是……公子去北疆前,老爺在朝廷百官面前將紫兒許給了伍紹一,伍紹一回京後,曾數次求見均被紫兒姑娘婉拒了。這小子是個死心眼的人,因此……”

    楚錚聽著聽著,臉色不知不覺陰沉下來。張歧心裏打鼓,他與陸鳴等幾人均在禁衛軍中掛職,府中無事時常隨楚錚去軍營,與十一營的眾軍官都甚為熟悉,其中伍紹一與他性情最為相投。況且張歧跟隨楚錚多年,知道自家公子對那位紫兒姑娘並多大興趣,因此便提及了此事。

    可看公子的神情,難道如今又對紫兒有意了?張歧心中一慌,忙道:“小人只是覺得紫兒姑娘這般做法,若傳了出去,恐怕有損老爺聲譽……”

    楚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張歧驀然醒覺,恨不得自扇一個耳光,真是越說越錯,老爺的事也是自己能評價的?

    良久,張歧嚅嚅說道:“小人失言,請公子恕罪。”

    楚錚不想讓自己這個心腹過於難堪,能知錯便可,便說道:“紫兒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她現是母親貼身丫環,本公子都不便多過問,你操什麼心。不過父親既是當眾許了此事,你轉告紹一,讓他放心就是。”

    張歧大松了口氣:“小人明白。”

    “還有,叫他安心些,有些事情本公子心中有數,自會安排。”

    楚錚這話說得頗為含糊,可張歧一聽就明白了。此次赴北疆的三千禁衛軍只有兩人至今寸功未賞,一個自然是楚錚,其中原因朝中那班大臣甚至皇上心中都清清楚楚,另一個就是這伍紹一了。兵部和禁衛軍所呈的請功奏摺不知為何均有意無意將他忽略了,伍紹一地一些知交好友對此極為忿然,然而得到地答復卻是伍紹一早已調往北疆大帥帳前效力,已不屬禁衛軍管轄,因此不在此次封賞之列。

    這番說辭明眼人一年就是推託,卻推託的光明正大,叫人無話可說。但很多人從這事開始認為,楚將軍已不再將伍紹一當成心腹看待了。

    這種傳聞楚錚其實早已知曉,不過他並沒有做任何解釋。憑心而論,這傳聞已接近事實,楚錚的確已將伍紹一排除在自己心腹之外了。無他,還是因為出身,楚錚漸漸發現自己對平民和世家子弟一視同仁地做法太過想當然了,兩者根本就屬於兩個完全不同的階級,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很難有中間道路可走。平民子弟最終願望是想將世家取而代之,而不僅僅是分庭抗禮,這自然是世家不可能容忍的。這種歷史的發展軌跡是不可能靠個人之力可以調解的。

    何況自己出身大趙第一世家,就算說破了嘴,似梁臨淵等人也絕不會相信自己。就是這伍紹一,楚錚自認這些年對他已是仁義盡致,卻仍不換來此人的徹底忠心,凡事總是要為一干平民出身的同僚著想,因此在禁衛軍中平民子弟中,他的威望甚高。然而對於一上位者來說,下屬忠心才是真正首要之事,才能只居其次,有才但不能忠心者,只有不得已之時才偶爾重用。這在大道理上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可縱觀青史,卻是一個冷冰冰的現實。

    因而楚錚在北疆時將伍紹一和秋仲伊一同調入郭懷帳下,就沒懷什麼好心。一來同時調入二人亦可使秋仲伊方便行事,二來秋仲伊私改帥令之事,在郭懷和孟德起等人看來,伍紹一定難逃同謀之嫌,而他也根本無從解釋,隨著時間的推移,伍紹一在平民子弟中必將無立足之地。

    這一點伍紹一想必已是心知肚明,如果他肯就此向楚錚臣服,楚錚倒也願意接納,畢竟此人文韜武略在禁衛軍絕對是佼佼者。可若是仍拒不效命或甚至心懷怨恨,那此人就不可留了。

    至於紫兒的心思,楚錚其實也明白,他對這丫頭亦無惡感,甚至有那麼幾分憐惜之意。在伍紹一態度未明之前就由著她性子吧,免得日後可能剛入伍家門便成了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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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午時分,武媚娘擺出大師姐的架子,以師父的名義代師弟的武功進境狀況,上來就將每人摔了幾個跟頭,用的當然是血影門的幻天掌和天羅步。這兩門武功早在前次去南線的途中吳安然就私下傳授給了武媚娘,武媚娘雖只學了個形似而神非,但以她的武功糊弄這些弟子已是足夠。

    不過點評各人武學得失武媚娘可不敢亂說了,畢竟她自己還沒將這兩門武功學到家,這事自然就交給了楚錚。楚錚絞盡腦汁,儘量將武媚娘隨意發揮之處亦說成血影門武學的精華所在,可心中卻在暗暗叫苦,日後師父回京看到眾多弟子如此曲解他的得意之作,不知會如何震怒。

    當晚蘇巧彤仍未回成府。柳輕如作為踏青園的女主人設宴款待武媚娘和蘇巧彤,三女在席間至少表面上看來其樂融融,可楚錚仍感覺到武媚娘和蘇巧彤之間隱藏在深處的刀光劍影,時不時的還不時將矛頭指向于他,楚錚眉頭越皺越緊,忽然將酒盞重重地倒扣於案上,離席而去。

    蘇巧彤和武媚娘面面相覷。楚錚在她二人面前一直近乎逆來順受,今日徒然發怒,二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柳輕如看在眼裏,手中的筷子撥弄中碗中的米粒,也不多說話,直至翠戰戰兢兢上前請示後面的幾道菜已經做好是等公子回來時,才輕聲道:“端上來吧,給公子留一些。”

    半個時辰之後楚錚才重回屋內。只見桌案已收拾乾淨,三女坐在一起正說著話,氣氛已是甚為平和。翠見楚錚回來了,便將留好的飯菜端了上來,楚錚也不言語,坐下扒了四大大碗公飯才停下筷子。蘇巧彤和武媚娘似乎急於掩飾方才地失措,不約而同這大胃王大肆譏諷,楚錚對此倒並不在意。說酒囊飯袋自己的確名副其實。沒什麼好反駁的。當下取了根竹簽好整餘暇地剔著牙,不時還嗯嗯兩聲。

    見他這副憊怠模樣,蘇巧彤和武媚娘也無計可施了,見天色已晚,便各自回房歇息。楚錚很自覺的睡在了書房內,正輾轉反側之間,忽聽門外一聲輕笑。

    楚錚沒好氣地說道:“是媚娘嗎。進來吧。”

    武媚娘悄無聲息地飄進屋內,伏到了楚錚懷中:“今晚你為何這般動怒,媚娘都有些怕了……是因媚娘與巧彤之爭嗎?”

    楚錚微微搖頭。他今日的確心緒不佳,不過主要還是因為伍紹一之事,自己可以設計使得十幾萬西秦精銳灰飛煙滅,但對世間的倫理與人心仍是感到無能為力,就算曾經輝煌一時的後漢王朝,對歷史最大的影響也只不過是換了一批帝王將相而已。對歷史發展地潛在規律地推動可說微乎其微。

    不過這種想法無法對武媚娘說。換成蘇巧彤兩個人倒可以坐下來商討商討,可這丫頭自從得知外公要做媒將她許配給自己,行事就變得有些古怪了。難道是患上了傳說中地婚前恐懼症?

    這倒很有可能。楚錚不由咧嘴一笑,武媚娘忽然在他肚子重重地捶了一拳,楚錚痛得倒吸口涼氣,剛想發怒,只聽武媚娘氣哼哼地說道:“不許你在媚娘面前還想著蘇丫頭。”她等了一會兒沒聽到楚錚回答,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卻見這小子怔怔出神滿臉溫柔嘴角還帶著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楚錚汗然,女人的直覺有時真的很可怕,當下也不解釋,有時解釋就是掩飾,反而可能愈發不可收拾,便責怪道:“你倒又蠻橫了,我且問你,巧彤與你到底有何恩怨,怎麼一見了面就鬥個不休?”

    “媚娘也不知。”武媚娘一副苦惱的模樣,“反正一見巧彤,媚娘就覺得心頭一股無名火起,巧彤她亦是如此。”

    楚錚奇道:“你怎麼知道?”

    “是今晨巧彤親口所說。”

    楚錚無語,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天生八字不合吧。

    “以你的媚惑手段,”楚錚忽笑道,“今早在那屋內怎麼未將她收服?”

    武媚娘白了楚錚一眼:“休要繞彎子,我們姐妹之間的私事,就不說於你聽。”

    楚錚用心被識破,哼哼了一聲:“既是姐妹,為何你二人方才用飯時還如針尖對麥芒一般?”

    武媚娘笑而不答。其實她與蘇巧彤都清楚,兩人鬥鬥嘴角功夫無傷大雅,真若爭得水火不相容,對誰都無益處,因此每次鬧到一定程度,兩人不約而同轉顧其他,彼此又親親熱熱地以姐妹相稱了。

    武媚娘抱著楚錚的腰,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胸口,楚錚左手撫著她秀髮,漸漸地卻有些不老實了,嘴裏說著:“你們兩人哪,真不讓人安心……”那手卻從武媚娘頸後滑入了衣衫內,忽而一轉,不知怎的竟又到了她胸前,握住了豐腴之處。

    “好老練的手法。”武媚娘吃吃一笑,忽坐直了身子,將楚錚手拉出放回原位,正色道,“莫要亂動,媚娘今晚前來是談正事的。”

    楚錚大感沒趣,悻悻說道:“若有何正事為何昨日不說?”

    武媚娘俏臉微微一紅,之前自己一門心思想著如何應對楚名棠,把這事全然忘了,當下不依道:“北疆有人托我給你帶句話,你到底聽不聽?”

    楚錚聽了第一反應以為是外公王老侯爺,可一想不對,媚娘才不會主動去招惹他老人家,而外公更不會將一個楚家婢女放在心上,但除了外公實在想不起北疆還有誰能勞武媚娘大駕,便道:“聽,當然要聽了,到底是何人托你帶話?”

    “華長風。”

    楚錚有些意外,不由收起笑臉:“是他?”

    武媚娘點

    “正是。華長風為賀蘭山之戰向你致謝,聽言中之心投入楚府門下。”

    賀蘭山一戰楚錚和華長風率領的趙軍反中了薛方仲之計,數萬大軍被困於一山谷內,幸虧楚錚神勇身先士卒攀上陡坡,不僅率軍脫離困境,而且反敗為勝,薛方仲地三千殘軍死傷慘重,只余八百餘人勉強突圍。楚錚與華長風迅速分兵追擊。不想數日之後王老侯爺將楚錚召回。待到華長風回師武朔城。楚錚已起程赴京城,兩人再沒有見過面。

    “若領兵之道,此人在北疆大營定屬三甲之列。”楚錚沉吟說道,“我早已有心替父親招攬,他若是當真有意,自然再好不過。””武媚娘道,“此次北疆大捷華長風功勞雖然也算不小。可其中玄機不少人心知肚明,郭懷現已將他視為陌路,孟德起和邱亦生對其更是恨之入骨,華長風也再無顏與這三人相見。但他亦明白,身為邊疆將領在朝中若無倚仗之人,不知哪天會遭何飛來橫禍。如今他已得罪郭懷為首的平民系將領,最好地出路就是投靠楚家,以華長風地心智。自然明白此處。”

    楚錚點了點頭。但又道:“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華長風心機深沉,以後你在北疆還是應多多注意此人。”

    武媚娘聽了低頭不語。楚錚有些奇怪:“媚娘,怎麼了?”

    “有關華長風的一些事……媚娘一直未曾對你提及,”武媚娘猶豫著說道,“其實此人早有把柄在媚娘手中。”

    武媚娘吞吞吐吐地將華長風年少時販賣私鹽、如何隱姓埋名北疆從軍之事一一道來,當然還包括自己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原因。楚錚聽著聽著,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武媚娘說完了,見楚錚這般神情,不由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地說道:“你……你不會怪媚娘吧?”

    楚錚看著武媚娘,忽歎了口氣,說毫不生氣是假地,可轉念一想她若沒有這般心機,也就不是武媚娘了。

    沉默了片刻,楚錚不由將當年父親的一句話用做回復:“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武媚娘頓時放下心來,笑著應是。此次北疆大營八千將士代表整個大營班師回朝,華長風亦在其中,回到京城後定然會前來楚府拜見,這些事已經很難再隱瞞下去,還不如趁早坦承算了。

    “對了,”武媚娘又說了三個名字,“這三人均是華長風當年販賣私鹽地同夥,其中兩人在幽州服苦役,另一人居住在商陽城,是當地地一個老潑皮。不過這都是四年前地情況了,現在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楚錚若有所悟:“你是說……”

    “華長風當年的事郭懷自然一清二楚,雖然他未必知道這三人之名,但若他有一天真要針對華長風,也定能打聽得到。為以絕後患,此事恐怕還要煩勞你五公子了。”

    “此言有理。”楚錚想了想道,“幽州距北疆不遠,就讓陸鳴跑一趟吧。辦妥此事後,媚娘,陸鳴還是留在我身邊吧。”

    武媚娘瞟了他一眼:“你就是不說媚娘也想叫他回京城,媚娘就這一個弟弟,才不願他留在北疆受苦呢。”

    “可你身邊總要留幾個可用之人吧,”楚錚道,“常鵬、李任如何?”

    武媚娘點了點頭:“這兩人還算伶俐聽話,加上采芸和映雪二人,應該夠了。”

    楚錚隨口問道:“采芸和映雪過幾天也該到京城了吧?”

    “怎麼,”武媚娘嘻嘻笑道,“想這兩丫頭了?”

    楚錚不理她,自顧自地說道:“我已為采芸和映雪除去奴籍,可她二人仍執意不肯返鄉,既是如此,也不能虧待她們,等到了上京城,我帶她二人到楚府內院登記在冊,就當是上房丫環吧,再派人陪她們回鄉風風光光地祭祖。”

    采芸和映雪經歷悲慘遭遇的磨練,身上再也沒有官宦小姐的嬌氣,武媚娘對她二人甚為看重,道:“那就讓常鵬和李任護送她二人回鄉吧,之後正可一同去北疆。”

    “也好。”楚錚道,“圖莫爾等柔然諸可汗也快到京城了。宮內的大長公主操心敏兒之傷,看來已無意關注此事,這樣也好,希望她不要再突想奇想召見你這位柔然聖女,否則還真是件頭疼。”

    一提及趙茗,武媚娘也不由渾身發毛:“話雖如此,但這裏畢竟是上京城,再留在這裏恐怕夜長夢多,待圖莫爾等人回北疆時,媚娘一同起程。”

    楚錚心中歉然,道:“辛苦你了。”

    “這是媚娘自己選的,怨不得誰,”武媚娘輕輕說道,“你若有心,每年抽空來看看媚娘吧。”

    楚錚想了想,若是騎火雲駒的話五天就可以到北疆了,再待上個數日,往返就需半月,可自己半月不在京城露面,這有點麻煩……

    “媚娘,我有一策你看是否可行,”楚錚忽道,“清河郡位於京城與北疆之間,待我這邊抽出空,事先寫信給你約定好時日,你我在清河郡某一城鎮會合,如此一來,前後用不了十日。”十天以內還是好辦地,隨便用個郊遊或外出打獵就可以搪塞過去了。

    武媚娘拍手叫好。書房裏就有趙國的地圖,當下便取了出來,兩人腦袋湊在一處,在圖上比劃著,很快把幽會的地點定在了清河郡的城關府。楚錚又抱出一小箱子,拿了三百兩金子給武媚娘做購置地產用,武媚娘才不跟他客氣,直接就把箱子搶了過來。楚錚哀歎一聲,一千多兩啊,在城關府那種地方買幾條大街都綽綽有餘了。
min93 發表於 2008-10-7 23:26

第四部 第一百三十六章 班師回朝

月朗星稀,驚風微拂,這本是初夏時節一個寧靜的夜晚。可在上京城數十裏外卻是馬蹄聲陣陣,近萬北疆大營地騎兵正沿著官道不緊不慢的第馬前行。

    前面地隊伍忽然漸漸停了下來,一騎飛馳而中軍而來:“啟宴樊副統領,禁衛軍十三營許唯義將軍在前方求見。”

    許唯義原先只是一校尉,現聽傳令兵稱之為將軍。樊兆彥對身旁華長風笑道:“是這小子啊。看來已是升職了。”

    “以他的軍功亦屬應得,”華長風道,“從楓林渡和賀蘭山幾戰中可看出,禁衛軍盾堅甲固,馬上馬下均驍勇善戰。我北疆大營如亦有這般騎步兩可地軍隊。沙場用兵就可有更多迴旋之餘地。”

    “可這樣地部隊花費亦是同等規模黑騎軍的數倍。我北疆大營養不起啊……”樊兆彥忽呵呵一笑。“以後這些都是明泰和你操心地事了,樊某管不著了。”

    華長風也早已聽說樊兆彥即將接任西線大營統領之事。似玩笑般說道:“聖旨未下之前,樊兄還是我們北疆大營地人哪,華某人微言輕。等進了京城還望樊兄在兵部和戶部為我北疆大營多美言幾句啊。”

    樊兆彥似笑非笑地說道:“有老侯爺和大尉大人在。哪用得著樊某多嘴。”

    北疆大營班師回朝以樊兆彥和華長風為首。王明泰和另一副統領曹淳則坐鎮北疆。西秦經歷此次大敗,暫時應無力反攻,但無人敢疏忽大意。況且新收復地三城七鎮尚未完全安定,王老侯爺便讓王明泰留了下來。王明泰亦知孰輕孰重,而且他不過四十餘歲,此次越級升任北疆大營統領。風光地日子還在後頭。便一口答應了。

    至於原大營統領孟德起,已經沒有幾個人再將他放在心上了。

    華長風聽樊兆彥語中暗帶譏諷。不由暗怒,只是他心機深沉。仍是笑道:“話雖如此。可樊兄如肯錦上添花,王統領和華某均感激不盡。”

    樊兆彥見華長風神色如常。也不禁暗暗佩服。便不再為難,打了個哈哈:“好說好說。”

    許唯義雖曾是樊華二人部屬,可如今他已重歸禁衛軍,此次前來更是代表著朝廷。樊兆彥和華長風也不敢太過托大,兩人親自到前軍相迎。

    “末將許唯義參見樊副統領、華將軍!”

    “許將軍不必多禮。”樊兆彥下馬將許唯義抉起。“武朔城一別。許將軍可好?”

    “末將一切安好,謝樊副統領關愛。”許唯義俯首一禮,而後又道,“王老侯爺與三位尚書大人可在?末將想前去拜見。”

    樊兆彥道:“王老侯爺與成。大人等在後面馬車內,不過老侯爺有交待。不必那些繁文縟節,我等還是儘快趣味趕至東嶺坡,厲兵秣馬,明早恭候皇上駕臨。”

    許唯義聽了,也不再多事。道:“王老侯爺既有此令,末將就在前方帶路,樊副統領,華將軍。請!”

    大軍行進速度驟然加快,走了約小半個時辰轉過一個山腳,眾將士忽覺眼前一亮,只見不遠處無數根丈余高的火簇豎立在官道兩旁。幾乎照亮了整個夜空。

    許唯義策馬向前,不久帶著十余名官員走了過來。為首地是一頷下三縷長髯的中年官員,樊兆彥和華長風翻身下馬,相互看了一眼。均微微搖了搖頭,他二人久居北疆。對朝中官員本來就不甚熟悉,何況自楚名棠任太尉以來,朝中官員變動極大。眼前這十餘人竟無一相識。

    “這位是禮部左侍郎許庭曉許大人……”許唯義嘿嘿一笑,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直呼父親其名。“亦是家父。”

    樊兆彥拱手道:“原來是許侍郎,久聞大名。樊某這邊有禮了。”

    許庭曉瞪了許唯義一眼,向樊華二人拱手道:“犬子頑劣。此番在北疆多謝樊副統領和華將軍關照。”

    樊兆彥笑道:“許大人此言樊某可不敢當,令郎隸屬楚錚將軍廑下。是楚將軍教導有方。與樊某和長風並無太大干係。”樊兆彥心中有些奇怪,楚錚怎麼沒來。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都是今明兩日地最佳人選,許唯義……他地軍職畢竟低了些。

    “五公子那裏許某早已登門拜謝,”許庭曉似看出樊兆彥的心思。道,“只可惜五公子這幾天另有要事。若不然定會在此親迎樊副統領與華將軍。”

    許庭曉隨後向樊兆彥和華長風介紹身後地禮部諸官員。眾官員皆知這二人乃軍中新權貴,不敢失禮,紛紛上前拜見,面對這些京官。樊兆彥和華長風也不敢怠慢,逐一還禮。有了許唯義這層關係在內,雙方很快便融洽起來,談笑風生。

    不久王老侯爺等人的馬車也到了。王老侯爺畢竟年事已高,經過這番長途跋涉,面色已是頗為疲倦。在杜承恩地攙扶下下了馬車,對眾人揮了揮手:“不用多禮了,各忙各地事去吧。兆彥。傳令下去。命眾將士清洗馬匹,擦拭盔甲。天亮之後,你與長風須逐營檢驗。切不可有任何疏漏。”

    “遵命。”

    許庭曉上前親自將王老侯爺送入帳中,待他睡下後才告辭出帳,到了帳外。只見那些禮部官員正圍著尚書楚名南噓寒問暖。見許庭曉來了。這才讓開了一條路。

    許庭曉見過了楚名南,想請他來主持明日之事,楚名南搖頭道:“本官方回京。對近期朝中之事不甚熟悉。還是有勞許侍郎了。”

    許庭曉先前已得楚名棠指示,當下也不推辭,躬身領命。楚名南忽道:“庭曉,粱侍郎現在何處?”

    “粱侍郎這段時日頗為辛苦,”許庭曉微微笑道,轉身指了指後方。“這觀禮台就是由他所督建。下官昨日到此,見粱侍郎已是甚為疲憊。便讓他回京了。順便去看看為胡蠻諸可汗居住驛館準備得如何了。”

    楚名南放下心來,低聲道:“庭曉此舉深合我意。”

    兩人相視而笑。許庭曉吩咐禮部眾官員各施其職。他與楚名南則走到一旁,輕聲問道:“皇上明日在此召見北疆大營凱旋將士。不知郭大人這邊如何了?”

    楚名南冷笑道:“王老侯爺已親自勸過他一次。可這郭石頭仍執意稱病不出。不必管他了。”

    許庭曉歎了口氣:“太尉大人對此早有準備,我等要好做的只需將郭大人身體有恙之事連夜報呈便可。”

    楚名南道:“既是如此,那就速派人回去宴報吧。”

    許庭曉叫來自己兒子。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命他派人火速回京交于太尉府,許唯義不敢怠慢,挑了幾名親信命其即刻起程。

    “尚書大人,怎麼……沒見成大人?”打發走了兒子。許庭曉突然想起方才未曾見到成奉之。不由問道。

    楚名南不屑地說道:“這成奉之正在後面陪那些柔然可汗呢,哼。堂堂一吏部尚書。居然不顧身份,曲尊與蠻族人結交。簡直不成體統。”朝廷成立樞密院之事也已傳到了楚名南地耳裏。方令信和方令明兩兄弟一同入內而他卻被排除在外。楚名南這幾日一直為此憤憤不平。對成奉之亦愈發看不順眼。

    許庭曉乾笑兩聲,成奉之入樞密院已成定局。今後便是當朝六重臣之一。楚名南可以用這般口氣說此人。可他卻不能,何況許唯義乃楚錚親信,有些事情許庭曉比楚名南知道地還多一些。隱隱約約聽說成奉之乃是楚錚引見給父親楚名棠的。如今已是深受楚氏父子二人的信任,如無意外,今後十餘年成奉之均可掌控吏部大權,這等人物絕不可無故得罪。

    許庭曉考慮再三,還是對楚名南道:“尚書大人,下官臨行前太尉大人有交待。此次柔然諸可汗進京,事關今後北疆數十年地太平,不可怠慢……下官還是去一趟吧。”

    楚名南聽許庭曉如此所說心中更是惱怒,正欲開口斥責,腦中忽閃過楚名棠地影子,一腔怒氣不由泄了幾分,看看了許庭曉。突然想起面前此人亦是堂兄地心腹。真若論信任楚名棠對他恐怕不在自己之下,當下沉吟片刻。楚名南揮了揮手道:“去吧。”

    許庭曉如遇大赦,俯首告退。
sexl 發表於 2008-11-19 08:49
第一百三十七章 班師回朝(下)


上京城城東的皇家別院內亦是燈火通明。梁臨淵兩眼走邊對身旁的一官員道:「謝大人,柔然諸可汗來朝,朝中上下均甚為重視,稍後你四下再看一看有無疏漏之處。」
  
  這姓謝的官員名叫謝國璋,是尚書楚名南的心腹之一。聽梁臨淵這般吩咐,謝國璋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是,忽眼睛一亮:「楚公子來了。」當下拋下梁臨淵,快步向門口走去。
  
  以楚名棠之意,近期本不想讓楚錚參與朝中之事。這兒子去北疆轉了一圈回來,鋒芒畢露,連方令信都有些坐立不安,再下去怎麼了得。楚名棠已費盡心思打壓楚錚,幸虧這兒子很懂事,不僅沒反對反而相當配合,讓楚名棠很是欣慰,閒下心來有時暗想.自己當年果斷棄長立幼如今看來愈發英明,若換了軒兒,以他心高氣傲的性格,定不會贊同這等自污之舉。
  
  不過楚錚對圖穆爾等人來朝之事總有些放心不下,向父親進言道,既然大趙今後的首要之事為一統中原,那北疆至少需一二十年的太平,對此次柔然諸部來朝不可有所輕視大意,楚錚特意強調了下「細節決定成敗」這一觀念,何況柔然諸部還可用來防禦突厥,以少許代價安撫這些柔然可汗亦是值得的。
  
  楚名棠亦覺有理,因此楚錚天未亮便趕到皇家別院內。
  
  謝國璋陪著楚錚走了過來,院內的官員都放開手中之事。紛紛上前施禮,有地居然還從屋內跑了出來。梁臨淵怒喝道:「成何體統!皇上今晨一早便出城,那些柔然人可能中午時分就到了,你等居然還這般散漫,當真將上命視若無物麼?」
  
  禮部諸多官員頓時僵在那裡,過了片刻,楚錚拱了拱手道:「諸位大人暫且散去吧,莫要為了在下誤了公務。」楚錚如今怎麼說亦是位居三品,與梁臨淵相仿。再向這些官員執晚輩之禮也太過做作了,因此言語間已帶有一絲命令之意。
  
  眾官員漸漸散去,唯獨謝國璋動也不動,在他心裡自己是在場禮部楚系的最高官員。莫說梁臨淵,就算方令信在此,自己也應陪在楚公子身邊。
  
  梁臨淵見楚錚並未著官服,只是一襲淡藍色錦袍。身後竟還跟著兩個丫環,輕哼一聲道:「楚將軍至此,不知有何貴幹?」
  
  楚錚隨口說道:「在下奉家父之命,到此等候柔然諸部可汗。」
  
  梁臨淵哦了一聲:「可有公文?」
  
  楚錚一愣。搖了搖頭:「沒有。」
  
  梁臨淵毫不客氣:「此地乃皇家別院,奉皇上旨意,暫由禮部代管。楚將軍說是奉太尉大人之命。但口說無憑。請回吧。」
  
  謝國璋冷笑道:「梁大人,據下官所知。楚公子不僅通曉柔然語,且對柔然一族習俗所知甚深,敢問梁大人,我禮部可有這等人才?太尉大人命楚公子前來,正是為我禮部著想,梁大人卻欲拒之門外,不知是何用心?」
  
  梁臨淵語塞。
  
  「算了,謝大人。」楚錚卻當起了好人,「梁大人秉公職守,是在下一時疏忽未曾攜帶公文。梁大人,告辭了。」
  
  說完,楚錚向梁謝二人拱了拱手,準備離去。他不想與梁得淵這犟驢較勁,沒這必要,至於公文那還不是小菜一碟,蓋有父親太尉大人印的空白公文自己書房就有好幾張,去取來回也不過半個時辰。眼看天快要亮了,還可以在路上買些早點填填肚子。
  
  「楚將軍留步。」梁臨淵忽道。
  
  楚錚轉過身來,微微笑道:「梁大人還有何吩咐?」
  
  梁臨淵吸了口氣,道:「謝大人方纔所言有理,楚將軍,請!」這半年來,梁臨淵歷經風雨,性情已是沉穩許多,深知這種意氣用事完全與事無補,而且謝國璋的話讓梁臨淵想起自己上次奉皇上之命巡視北疆,到了不久楚錚便出塞去了柔然諸部,此次柔然諸可汗來朝聽說亦是由他一力促成,有他在此,確是對自己大有幫助。
  
  倒是楚錚和謝國璋頗為意外,相互看了看,楚錚笑了笑道:「可……在下並無公文啊。」
  
  「事後補上吧。」梁臨淵淡淡說道,「這點小事自然難不倒楚將軍。」
  
  「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梁臨淵與謝國璋陪著楚錚在院了轉了一圈。梁臨淵見楚錚臉色頗有不以為然之意,問:「怎麼,楚將軍覺得有何不妥麼?」
  
  「梁大人事無巨事均考慮得十分周到,在下甚是佩服。不過……」楚錚沉吟了下道,「在下有些擔心,大人這般精心準備恐怕全然無用。」
  
  梁臨淵雙眉微揚:「楚將軍此言何意?」
  
  「此地用來接待南齊或東吳使臣,可以說無可挑剔,但對於柔然人,簡直明珠暗投。」楚錚指指不遠處的一塊大草坪,「這些塞外蠻族一輩子與馬為伴,怎會習慣睡在我們中原人的屋子。在下願與梁大人打一賭,最遲兩日,那塊草地上就會冒出大片的大帳篷來。」大概只有圖穆爾會這個一心嚮往中原文化的人會是例外吧。
  
  梁臨淵想了想,覺得當真很有可能,苦笑道:「反正我大趙之禮待客,至於這些柔然人想如何,只要不觸及律法,就由他們去吧。」
  
  楚錚呵呵一笑。將柔然諸可汗安排在皇家別院原本就是他建議許庭曉的,這裡地方寬敞,又遠離鬧市,是一理想所在,不過有一件事還需提醒一下梁臨淵。
  
  「話雖如此,不過在下覺得還是將各間屋內地名人字畫收起來吧,」楚錚道,「其中不乏諸葛相國和曹孟德父子的真跡,那些胡蠻可不會有什麼愛惜之心。若是毀了,禮部定要擔大干係了。」
  
  梁臨淵臉色微變,這地確是他未曾想到的,屆時楚名南定會將罪名全推到他身上。謝國璋也出了身冷汗,自已擔責亦是不小,忙起身道:「下官即刻便命人將字畫收起來,一一登記在案。」
  
  楚錚揮了揮手:「再去南城幾家字畫店舖買幾幅贗品掛上,屋內空蕩蕩地未免太過怪異了。」
  
  謝國璋應了聲是,對楚錚和梁臨淵俯首施禮:「下官這就去辦。」
  
  梁臨淵點點頭:「謝大人。早去早回。」
  
  「且慢,」楚錚指指身後地采芸和映雪,「這兩個丫頭一宿沒睡,煩勞謝大人安排間屋子讓她二人歇息。」婢女被柔然諸部奉為聖女。不過都以為這是楚錚設計或是他與柔然之間的交易而已,因此並未太過在意,而采芸和映雪已隨武媚娘在柔然族內待了一段時日,對那些可汗已經甚為熟悉。楚錚把她們帶來了純粹是為混淆視聽。
  
  謝
  
  著采芸和映雪離去,梁臨淵見這邊只剩下自己和楚錚有些尷尬。從內心深處來說,梁臨淵寧願面對楚名棠也不願面對楚錚。雖說這少年看似對自己並無敵意,可在他面前梁臨淵總有一種被看透了的感覺,著實令人不安。
  
  楚錚卻是很隨意。見梁臨淵沒來由地有些拘謹。便問道:「此番柔然諸部可汗來朝。不知梁大人怎麼看待此事?」
  
  梁臨淵定了定心神,答道:「此乃我大趙前所未有之盛事。」
  
  楚錚訝然。道:「梁大人……當真如此認為?」
  
  梁臨淵道:「自後漢末年以來,中原連年戰亂,民不聊生。若想要讓百姓長久安定,唯有天下一統。梁某雖才疏學淺,但亦知柔然可汗來朝,預示北疆已經安定,我大趙可全力討伐西秦,平定中原,爾後再揮師南下,一統天下。」
  
  「正是,」楚錚點點頭,「不過朝中亦有些大臣曾言,此事對我大趙也有不利之處?」
  
  梁臨淵凝思片刻,道:「嗯,柔然可汗來朝,我大趙的雄心由此昭然若揭,定會引得他國戒備。但這又何妨,戰國末年秦國虎狼之心路人皆知,最終卻仍平定六國,可見諸國博弈終究乃實力使然,宋襄公那般仁義連聖人都為之不屑。」
  
  楚錚微微笑道:「想不到梁大人與家父亦有些不謀而合之處。」
  
  「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乃我儒家弟子之宗旨。」梁臨淵道,「平心而論,梁某對太尉大人甚為佩服。自後漢太宗設文武狀元以來,三百餘年七十八位狀元中,太尉大人當年應試那篇策論可說首屈一指,梁某少年時對此篇推崇備至,至今仍可通篇背誦。只可惜自太尉大人出任平原郡太守後,一些所作所為與那策論所寫完全背道而馳,令梁某扼腕不已。」
  
  楚錚輕咳一聲,心中有些後悔,自己簡直是自討沒趣,有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彼此立場完全不同,能與梁臨淵說得到一起才是咄咄怪事。
  
  可若就此拂袖而去又顯得太過無禮,何況還未說到正題,楚錚不經意般說道:「據聞柔然可汗來朝還有不少子女跟隨,到了京城將作為質子留京,梁大人可曾聽說?」
  
  「略有耳聞。」梁臨淵點點頭道。
  
  「不過在下覺得此舉弊多利少,甚至可能惹出諸多事端來。」
  
  梁臨淵微微一驚,拱手道:「梁某願聞其詳。」
  
  楚錚道:「梁大人,在下可否先問一問,在梁大人看來,將柔然眾可汗地子女留在京中為質子,對北疆安定有無實效?」
  
  梁臨淵沉吟片刻,斷然道:「並無大用,春秋戰國諸侯相互將嫡親子弟交換為質子,可諸國之間仍是戰亂不休,我漢人尚且如此,更勿論這些塞外蠻族,何況……」
  
  楚錚接口道:「何況我大趙對這些柔然諸部所知無多,此番隨同前來的是否是各族可汗的嫡親子女也不得而知。這質子之策,實是一雞肋之舉。」
  
  「正是。」梁臨淵亦是認同,「楚將軍認為該如何?」
  
  「在下準備向家父建議,奏請皇上。廢棄設質子之舉。」
  
  梁臨淵一愣,只聽楚錚又道:「梁大人請試想一番,這數十位柔然可汗子女留在京城,若論其身份應與一國王子或公主相當,對朝廷、對禮部都是一大負擔;再者,我中原子民對胡蠻痛恨者不在少數,而這些柔然人野性難馴,勇猛過人,日子久了。兩者難免會有衝突,若出現死傷,朝廷該如何處置?偏向柔然,我大趙軍民不服。反之則柔然諸部不安生,實是兩難……」
  
  梁臨淵漸漸也覺得楚錚所言有理,可想了想又道,「但據梁某所知。是王老侯爺提議質子之策地,楚將軍難道不怕……」
  
  「此一時彼一時矣。」楚錚道,「當初北疆之時,是柔然諸部欲依附我大趙。而非我大趙有求於柔然。老侯爺提出此議乃是一苛刻之舉,試探柔然諸部誠意如何,如今已到了上京城。自然另當別論了。若由皇上提議赦免柔部諸部質子。更彰顯我大趙泱泱大國之風。」
  
  「不錯。」梁臨淵欣然道。「梁某稍後便草擬奏折,勸皇上休要採納質子之策。」
  
  「多謝梁大人。在下亦會勸家父及早上奏,向皇上陳明利害。」
  
  楚錚拱手道謝。似梁臨淵這等純臣一心為公,是朝中不可或缺地,即使處於敵對之勢,也大有可用之處。有時政敵的攻訐亦可作為一面明鏡,從中可以找出自己的不足,反倒是一家獨大滿朝上下只有喏喏應之時,才是最為凶險地。
  
  當然,若這些純臣有能力危及已方根本,那就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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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國順應元年,六月初三,新皇趙應率滿朝文武出城十里,在東嶺坡迎接北疆大營凱旋之師。
  
  後世地史書對這一天亦是著墨甚重。畢竟這是相隔數百年後,中原王朝再次接受塞外幾十位蠻族可汗地朝拜,雖說這些部落有的只有千餘人,有些記載甚有誇大之嫌,可除了一些「有良心地歷史學家」外,多數史籍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這一點。
  
  究其原因,除了之前所述,恐怕也是因為柔然一族本身,之後雖也有過數次小動亂,可最終仍慢慢地融入了北方各地地漢人之中,以致於不到兩百年,「柔然」一詞只現於史書之上,而世間再無這個馬背民族的身影了。對於這樣一個既未作為主體與中原王朝為敵,又很快被融合地民族,後世之人自然亦願意對其寬容對待了。
  
  劉公謹乃是大趙國起居左史。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今日所錄之事必將流傳千古,握筆的手都有些顫抖,全然不顧趙應厭煩地目光,寸步不離皇帝左右。
  
  趙應雖貴為皇帝,可對此人亦是無可奈何。起居史是記錄皇王言行地官員,左史記言,右史記事,合錄為《起居注》,是歷代史家篡修史書地主要來源之一。起居史只忠於職而不忠於君,「以記人君言行,善惡必書」,而且能被朝廷任命為起居史地,性格均絕大多數寧折不彎。
  
  早在春秋時期,齊國大夫崔杼殺了當時齊王,齊國太史秉筆直書毫不隱晦地在史冊寫道「崔抒弒其君」,崔杼一怒,就將齊太史殺了。太史如同如今趙國地起居史,通常由同一家族地人擔任此職,太史死後,他的兩個弟弟先後任太史,仍在史冊上寫道:「崔抒弒其君。」都被崔抒殺了。
  
  弟弟不過是一少年,奉命繼任此職,他在家中備好棺然如此所寫,崔杼無法,只好任由他了。
  
  連膽敢弒君的權臣對史官都毫無辦法,趙應自然更是無能為力。可若是要問世上趙應最痛恨何人,非這位劉公謹劉大人莫屬,另一位起居右史只是記錄皇上今日做了什麼事,不像劉公謹如蒼蠅一般整日跟在趙應身旁。
  
  而趙應在平原城時幾乎就是一紈褲子弟,自由自在慣了,哪像現在一言一行都需小心謹慎,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記諸於史書為後人所嘲笑。而且皇帝是不可以觀看自己地起居注地,這是歷朝歷代傳下來的規矩。但趙應總有些懷疑姑姑是否經常翻看自己地起居注,平時自己地一些不妥之舉總會傳到太平宮裡,如今在皇宮內只有在皇后景陽宮地寢宮內,趙應才敢偶爾發幾句牢騷。
  
  不過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趙應自我安慰道,就不與他計較了。
  
  隨趙應一同出城地還有在上京城內的諸國使節,西秦自然不在其中。三年前刑部尚書樑上允被刺之案查明後,趙國就已將秦國使節盡數逐出境內,至今仍未召回一人。前禮部尚書韋在世曾多次對此提出異議。認為不合禮制,可當時的趙王雖對此人向來甚為尊重,可唯獨這件事卻一直堅持已見。趙應即位後,梁臨淵亦曾為此事幾次上奏。但隨著北疆戰況地演變,最終也是不了了之。
  
  南齊與東吳的使節走在最前列,對今日之事,兩人心頭可說百味雜生。原本勢均力敵的趙秦兩國。如今趙國已佔據絕對上風,作為齊吳兩國當然不希望看到一個統一的北方,可當這趨勢越來越顯得不可逆轉,作為使節只能暫時靜觀其變。
  
  在楚名棠和方令信地陪同下。趙應緩步登上禮台,跟在他們身後的,自然還是那位劉公謹。幾乎與此同時。北疆大營一千名膀大腰圓的軍士半裸著上身擂起了戰鼓。震天的鼓聲將趙應嚇了一跳。從高處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黑旗旌旌,近萬騎兵清一色黑盔黑甲。一股凌厲地殺氣充盈於整個山谷,連當空的艷陽亦為之失色。
  
  「北疆黑騎,名不虛傳!」
  
  「壯哉,壯哉!」
  
  「有此精兵,天下何愁不平?」
  
  台下的百官大多數只聽說北疆大營黑騎軍威名,今日親眼所見,無不為之震撼。趙應亦被這等氣勢所懾,感慨地說道:「這就是我大趙的黑騎軍嗎?」
  
  楚名棠微微俯首:「亦是陛下地黑騎軍。」
  
  趙應頓時精神一振:「不錯,是朕的精兵。」
  
  無恥。方令信看了眼楚名棠,這等話他是說不出口的。方家世代書香,自命清高,向來以當世清流自居,根本不屑為此阿諛奉承之事。而楚名棠雖亦出身楚家,但卻是一旁系子弟,少年時更是貧寒交迫,嘗盡世間人情冷暖,早已習慣於不拘小節。因此在皇室中無論趙茗還是趙應,雖然明知楚名棠九成九是一奸臣,可心裡對他卻沒有什麼太多惡感。
  
  或許這就是兩人最大地差別所在。
  
  忽聽鼓聲驟然停歇,北疆大營陣中一騎飛馳而出,到了近前翻身下馬,單膝點地,聲若洪鐘:「臣,北疆大營副統領樊兆彥參見吾皇,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樊兆彥話音方落,身後地眾將士戰刀齊出鞘,亦三呼萬歲。
  
  趙應熱血沸騰,鼓足全身力氣喝道:「眾將士平身!」他地聲音雖比不過樊兆彥,可在萬人寂靜的山谷中,站在最遠端地北疆大營軍士亦隱約可聞。
  
  「謝皇上。」
  
  大內總管連奇上前一步,用太監獨有的尖利嗓音長吟道:「宣……北疆大營副統領樊兆彥覲見。」
  
  「臣尊旨。」樊兆彥站起身來,碩大的身軀在這一刻顯得甚是靈活,俯首一路小跑著登上禮台,方令信看了不禁莞爾。
  
  台下的文武百官卻有感到有些奇怪,怎麼代表北疆大營晉見皇上的既非兵部尚書兼北疆大帥郭懷亦非大營統領孟德起,居然是副統領樊兆彥?這無論於情於理都不合適。可是見相國大人和太尉大人均神色如常,就連皇上也毫無驚異之色,似乎對此早已知曉,眾官員無一敢冒然出聲,只得將滿腹疑惑藏在心中。
  
  楚名棠看著遠處的北疆大營將士,卻沒找到郭懷的身影,不由微微搖了搖頭。木已成舟,再這般執拗又有何意義?若換成自己,管他這份戰功從何而來,只當是提高自己聲望的大好時機就是了。不過話說回來,正因他是這等性格,進入樞密院王方兩家都還可容忍,論玩弄權術,這老小子差得遠呢。
  
  趙應對樊兆彥說了一些早已背熟了的勉勵之詞,而後在樊兆彥的陪同下開始檢閱黑騎軍。這是皇上獨有的殊榮,楚名棠和方令信並沒有跟隨,二人走下禮台,各自派系的官員上前相迎,彼此之間徑渭分明。
  
  赴北疆的三位尚書大人及所屬數十名官員已回到百官之列。楚名棠敏銳地感覺到,北疆一行回來,堂弟楚名南與成奉之矛盾更深。不過這並不令人感到意外。楚名南這些年一直是楚系官員的二號人物,如今又是禮部尚書,更是水漲船高,沒想到突然冒出來一個成奉之,不僅奪走楚名原本亦有意的吏部尚書,如今更是進入了樞密院,成為朝中六重臣之一,楚名南心有怨氣亦是在所難免。
  
  過了近一個時辰,趙應回到觀禮台前。按照朝中禮制,他今日不必接見柔然眾可汗,因此詢問了楚名棠和方令信幾句,便下旨起駕回上京城。而邊軍不可進京亦是鐵律,北疆大營八千黑騎軍就在東嶺坡駐營,樊兆彥和華長風等一干將領只帶各自親兵隨皇上回京。
  
  上京城的百姓也沸騰了,將北城門官道兩旁圍得水洩不通。作為東漢和後漢兩朝國都,京城內仍流傳著不少關於幾百年前萬邦來朝的傳說。今日來的雖然只是幾十個蠻族可汗,有的部落甚至還不滿千人,但在禮部的操控之下,尋常老百姓哪懂得那麼多,看著大軍之中身披裘皮長相兇惡卻又低眉順目的蠻族人,百姓們均感振奮不已,待到趙應的御駕經過,不由自主紛紛拜倒高呼萬歲。
  
  趙應心神激盪,不顧大內總管連奇等人勸阻,從御駕內探出身來揮手示意,自然又引起更大的歡呼聲。
  
  看著拜服於地的軍民百姓,趙應志得意滿,自進京以來所受的鬱悶之氣一掃而空,生平第一次有了種不枉此生的感覺。
sexl 發表於 2008-11-19 08:52
第一百三十八章 楚家宗祠


許庭曉帶著柔然諸部可汗來到皇家別院。圖穆爾等人拘謹。即便在這個時代,上京城(洛陽)亦可譽為千年古都,雖然數次遭受戰火摧殘,但經過大趙百餘年的重建,已基本恢復了後漢年間的盛況。這一路走來柔然眾可汗早已看得眼花繚亂,心中無不震撼,天下竟有如此雄偉繁華之城!匈奴王庭即便在極盛時期也不及此地十成中的一成。
  
  梁臨淵率一干禮部官員已在門口等候,畢竟來者都是些可汗,即便其中有不少水份,但他身為禮部侍郎,禮不可疏。
  
  「此乃我大趙國禮部右侍郎,梁臨淵梁大人。」
  
  許庭曉向圖穆爾等眾可汗引見梁臨淵,一旁的齊伍忙用柔然語複述了一遍。圖穆爾待齊伍說完了,才對梁臨淵揖禮道:「梁大人,赤勒族圖穆爾有禮了。」
  
  梁臨淵見眼前這身披皮裘滿臉虯髯的胡蠻一口中原語說得字腔正圓,不禁暗暗稱奇,當下不敢怠慢,還禮道:「外臣拜見可汗。」
  
  先前許庭曉已解釋過「外臣」此詞的含義,圖穆爾明白趙國是將可汗作為一國之君對待,而其餘可汗對中原話根本一竅不通,這番禮節幾乎等同於為圖穆爾一人而設。圖穆爾心中高興,道:「梁大人免禮。」
  
  許庭曉在一旁道:「圖穆爾汗,此次各位大汗在上京城期間衣食住行,均由梁右侍郎主管。如有何所需,亦盡可與梁右侍郎商議。」
  
  梁臨淵輕哼一聲。並不作聲。這本是許庭曉這位左侍郎職責範圍之內的事,如今卻推到了他頭上,可現禮部乃楚家地天下,楚名南若不在就是許庭曉的一言堂,自己縱使拒絕亦不過自取其辱罷了。
  
  圖穆爾向梁臨淵介紹柔然諸部可汗。哈婭站在圖穆爾身後,有些心不在焉。此次臨行前父親猶豫再三才說出讓她為赤勒族的質子留在上京城,哈婭毫不遲疑便答應了,她自小就對富庶繁華的中原嚮往不已,最大的心願就是到上京城或咸陽一遊。又怎會拒絕?何況在這裡還可以見著……
  
  「楚將軍!」哈婭以手掩口,低聲輕呼道。
  
  圖穆爾這才發現楚錚亦站在不遠處,暗暗自責,不過這也怪不得他。楚錚在北疆時都是一身戎裝,哪像今天這般穿得花團錦簇似一風流倜儻的俊公子,若不是哈婭心有所思,恐怕也一時難以認出來。
  
  圖穆爾忙上前見過楚錚。眾可汗也跟了過來,將楚錚圍住,如見了親人一般,紛紛施禮。這也難怪。趙人從心底來說終究對這些北方的蠻族沒什麼好感,王老侯爺對眾可汗根本不聞不問。雖說有成奉之照應,可成奉之畢竟當朝吏部尚書。不可能事必親躬。而作為翻譯的齊伍在旁人眼中只是一個馬賊出身。人微言輕,這一路上眾可汗不時感受到受人冷落的滋味。
  
  許庭曉心裡卻有些不安。他方才亦未曾看到楚錚,急著就將皇家別院這吃力又不討好地事推給梁臨淵了。可如今看來,太尉大人對這些胡蠻可可汗甚為重視,自己此舉或許有些冒失了。
  
  楚錚很快覺察出眾可汗的怨氣,不由有些無奈。如果趙敏沒有突然離奇昏迷,他在北疆定能妥善處置此事,如果不是父親突然召武媚娘進京,以她的手段也不會出現這等狀況,可事已至此,只能在今後的幾日裡想什麼辦法來補救了。
  
  眾可汗都圍到楚錚身邊,頓時把禮部地人都拋在了一旁。許庭曉和梁臨淵相視苦笑,早知這些蠻人不懂禮數,卻沒想到竟是這般荒唐,那個柔然少女更是粘著楚公子寸步不離。許庭曉有些不懷好意地想道,太尉大人若知此事,恐怕又要頭疼了。
  
  梁臨淵皺著眉,上前打斷了楚錚與眾可汗的談話。禮部的官員見這些胡蠻根本不知禮為何物,索性也就一切從簡,由楚錚與許庭曉一同陪著眾可汗走進皇家別院。
  
  當晚,楚錚將左家巷子那家烤肉鋪掌櫃劉無奇和所有夥計都召至別院,設宴款待柔然諸部可汗。除了圖穆爾和哈婭等少數幾人,其餘人等何時嘗過這等美味,幾乎將舌頭都吞了下去。
  
  幾位大部落可汗聚在一起商量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伏羅族可汗蘇麻腆著老臉走到楚錚身前,嘰哩咕嚕說了一通。楚錚對柔然語其實不過略知皮毛,不得已看向齊伍,齊伍猶豫了下道:「稟公子,蘇麻可汗方才問……可否將這幾個烤肉僕役贈於他,他願以重金酬謝。」
  
  劉無奇和這些夥計聽了齊伍的翻譯,嚇得魂都沒了,誰會願意跑到北疆給這些胡蠻當廚子?當下一個個眼巴巴看著楚錚,唯恐自家公子一時興起答應下來。
  
  幸好楚錚也沒有把人當貨物送地習慣,笑道:「蘇麻汗有所不知,其實這烤肉沒有過多秘訣,雖說烤制手法亦有獨到之處,但之所以如此美味,主要是因配上了特製的調料,劉掌櫃……」
  
  楚錚讓劉無奇將各種調料端了過來,辣椒、香油、孜然等盡在其中,楚錚統稱為香料向蘇麻一一介紹,將這些調味品吹得天上罕見世間只有趙國僅有,蘇麻、那日松等聽得心癢難熬,當既表示願以重金相購。
  
  楚錚此時卻拒絕了,道:「各位可汗不必心急,我大趙與柔然諸部之間開通商貿已成定局,各位可汗若有喜愛之物,屆時自會有朝廷官員前來詳談。」柔然諸部雖尚未開化,但這些可汗們卻都富得很,匈奴王庭衰敗,數百年來積攢的財富大半都被這柔然人搶奪走了,據說漠北還有幾塊大金礦,因此痛宰這些
  
  楚錚還是很樂意的。
  
  賓主盡歡,楚錚起身告辭。采和映雪隨武媚娘在赤勒部雖待了沒多久。但與哈婭頗為熟悉,便留在別院與她為伴。
  
  楚錚回到踏青園,卻發現柳輕如蘇巧彤武媚娘一個都不在,大感奇怪。鷹堂四劍侍倒是在,楚錚便問楚芳華:「少夫人她們幾個去哪了?」
  
  楚芳華答道:「回公子,老爺在客廳宴請吏部、禮部兩位尚書大人及北疆宣撫使團一干官員,原本只喚紫娟過去下廚,可少夫人聽說客人較多,擔心紫娟忙不過來。便與蘇姑娘和陸姑娘一同去了。」
  
  楚錚心中奇怪,今晨離府時父親沒有說過要為成奉之和四叔接風啊,難道是臨時起意?
  
  楚錚向外走去,忽轉身道:「芳華。陸鳴過幾日就回京了。」
  
  楚芳華驚喜說道:「真地?」話出口方知不妥,果然三個妹妹無不掩嘴而笑,她與陸鳴情素暗生,兩人自以為掩飾的很好。可惜幾個親近之人早已看破,只是無人說穿而已。。
  
  「自然是真。」楚錚哈哈一笑,「芳華,你這幾日命人將外院東南角的兩間屋子清掃一下。陸鳴回來後就住到楚府了。」
  
  楚錚走了,楚芳馨三姐妹嬌笑著向楚芳華賀喜。陸鳴住進楚府,從此自然是楚家地家臣了。更重要地是。公子方才既是如此所說。顯然已經默許了二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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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錚來到客廳前,府內管事李成迎上前來:
  
  「小人拜見五公子。」
  
  楚錚微微頷首。向廳內看去,不由咦了一聲,只見父親高坐正首,堂下成奉之和楚名南分坐兩側,再往外就是吏部和禮部官員,可在客廳中央卻有二十餘位妙齡女子在翩翩起舞。
  
  「哪來地這些歌女?」楚錚問道。朝中重臣府中唯有楚府無歌女,其中原因……也算眾所周知了,當年楚名棠初任楚家宗主,上京楚府本留有近百名歌女,卻被楚夫人全部遣散,一個不留。楚名棠對此倒並不在乎,他心胸大志,原本就無意在府中欣賞這些鶯歌燕舞,倒是楚錚和楚原兩兄弟暗地裡捶胸頓足,對母親的決策不滿之極。
  
  「回公子,」李成答得很是謹慎,「這些歌女是王老侯爺府上地。」
  
  楚錚有些明白了,父親極少在府中宴客,若今晚來的只是成奉之和四叔倒也罷了,但一幹吏部和禮部地官員亦隨之前來,母親也要維護父親的顏面,否則堂堂楚府連飲酒助興的歌女亦無,成何體統?
  
  楚錚突然發現一個久違的人不在席中:「李管事,怎麼沒見三哥?」
  
  「三公子一回府,老爺便責令他去宗祠反省。」
  
  這個老三哪,楚錚搖了搖頭,腦子直到現在還沒轉過彎來,聽說外公也被他氣得夠嗆,這一路是將他捆著扔在馬車後面帶回來地。
  
  見楚錚站在那裡若有所思,李成屏聲息氣不敢有擾。幾年前他不得已背叛了大公子楚軒,起初還有些惶然,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公子失勢已成定局,李成這才安下心來。雖說五公子並沒有將他當心腹看待,但李成已經無所謂了,老爺身體康健,五公子又非器量狹小之人,只要自己對楚家忠心,安享晚年應無大礙。
  
  楚錚暗想父親毫無預兆的宴請成奉之和楚名南,定有他的用意,自己還是不要進去打擾了。問了下李成,得知柳輕如等在偏廳就離開了。
  
  柳輕如幾女正在偏廳用飯,見楚錚來了,柳輕如便讓紫娟另取一副碗筷來。楚錚連連擺手:「免了免了,方才至少塞了數斤烤肉,就算山珍海味也吃不下了。」
  
  「什麼就算,這席上擺地哪一樣不是山珍海味,」蘇巧彤將面前碟中的三隻一頭鮑魚給柳輕如武媚娘和自己分完,輕哼一聲,「不吃正好,否則還不夠分呢。」
  
  楚錚這才注意到桌案上有這等稀罕之物,不由一聲驚呼:「老頭子今日宴客真是大手筆啊,給我留一隻。」
  
  話音未落,蘇巧彤和武媚娘已將各自鮑魚咬了一口。蘇巧彤閉上眼睛品味片刻。感歎道:「真是世間美味啊。」後世莫說是一頭鮑,就是四頭鮑魚都要賣出十幾萬的天價,一般飯店供應通常是十六頭或二十頭地鮑魚,蘇巧彤前世家境不過小康,活了二十餘年也只是吃過數次。因此鮑魚地做法蘇巧彤並不擅長,今晚這些鮑魚是楚名棠特意請宮內御膳房的閔副總管來掌勺的,不過閔副總管對蘇巧彤和紫娟地那些小菜卻更是讚歎。
  
  武媚娘鼓著小嘴亦是連連點頭,眼前此物較黃金貴重十倍,自己在皇宮三年都未吃過這麼大地一頭鮑。此番回京當真不虛此行。
  
  只有柳輕如未曾動筷,嫣然一笑,將自己面前那只鮑魚端了過來:「公子請慢用。」
  
  「不必了。」楚錚對一旁紫娟道,「用食盒裝起來吧。」
  
  武媚娘頓時嗆了一口。鄙夷地說道:「居然還捎帶回去當宵夜?輕如姐今日夠辛苦地了,你怎不體諒些?」
  
  「你知道什麼,」楚錚沒好氣的說道,「快些吃完。稍後隨我走一趟。」
  
  武媚娘筷子一擱,怒道:「本姑娘怎麼說也是你師姐,豈容你這般呼來喚去。」
  
  柳輕如微笑著勸道:「陸妹妹莫要生氣,公子想必定有用意。」楚錚與她們三人早就商
  
  。在府裡下人面前武媚娘就扮成性格潑辣的吳安然柳輕如和蘇巧彤自然也時不時地配合一下。
  
  只是柳輕如嘴裡這麼說著。心中卻在暗歎,嫁了這麼個夫君,自己亦是近墨者黑了。
  
  楚錚擠出個笑臉:「……師姐,是小弟之錯。小弟這廂賠禮了。」
  
  武媚娘小臉一揚,傲然說道:「免了。」
  
  楚錚見紫娟已把幾個丫環趕得遠遠地,咬牙低聲道:「你別得寸進尺了。」
  
  武媚娘以袖遮面。沖楚錚扮了個鬼臉。小聲問道:「稍後隨你去哪裡?」
  
  楚錚道:「去內院。見下我三哥。」
  
  武媚娘奇道:「見他作甚?」
  
  「我與他畢竟是兄弟,北疆地事確實是我有些對不住他。」楚錚歎了口氣,「何況父親雖對他甚為惱怒,可日後我楚家多半還是由他坐鎮北疆。待會你也不必說話,就在一旁見識一下老三是何性情。」
  
  武媚娘一撇嘴,想當年自己在宮裡對楚名棠父子下了番心思研究地,楚原是何性格她當然清楚。不過楚錚這般安排亦對,人不是一成不變地,自己與楚原在北疆恐怕有很多地方會打交道,能多瞭解一些總是有益。
  
  柳輕如忽道:「公子,三公子回府後,公公勒令他跪在宗祠內反省,任何人不得探望,公子要去……是不是與公公他老人家稟報一聲?」
  
  楚錚想了想還是搖搖頭:「有些話還是早些與三哥說為好,免得他牛脾氣上來,連父親也不了台。」
  
  見楚錚心意已決,柳輕如不再勸,只是道:「三公子在宗祠內已近五個時辰了,讓紫娟再熱幾個菜帶去吧」
  
  「也好。」
  
  紫娟把飯菜準備好了,裝了兩個食盒。柳輕如叫來兩個丫頭,拎著食盒跟楚錚和武媚娘去了。
  
  到了外邊,楚錚看看四下沒人,對武媚娘說了聲稍等又折回去了。武媚娘正感不解,不到片刻功夫楚錚便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兩男僕,一人還抱了一罈酒。
  
  武媚娘駭然失笑:「你好大地膽子,在自家宗祠裡也敢飲酒?」
  
  楚錚無所謂:「不在靈位前喝就是了,祠堂外地方寬敞著呢。」
  
  兩人來到宗祠附近,楚錚吩咐幾下人把東西放下自行回去。楚錚與武媚娘為避開在此守衛的楚府家將,也不走正門,直接從西側翻牆而入。
  
  兩人論武功均為當世翹楚,雖然各自還拎著東西,卻連一絲衣袂之聲亦無。不一會兒便來到了祠堂前,只見裡面燭火搖曳,一個人背對著門跪在數排靈位前,時不時扭扭肩膀或撓撓癢,不是楚原是誰?
  
  楚錚模仿父親地聲音用力咳嗽一聲,楚原頓時身子一僵,過了片刻似覺得有些不對,緩緩轉過頭,見是楚錚,不由大鬆一口氣,隨即舊恨又上心頭,狠狠地瞪了楚錚一眼:「你來此做什麼,看哥哥我地倒霉樣嗎?」
  
  楚錚也不答,走到楚原身邊拍拍他肩膀:「讓一下。」
  
  楚原怒道:「你說讓就讓啊,憑什麼?」
  
  「要吵架稍後奉陪,」楚錚也沒好臉色,「不過先等小弟拜祭完楚家列祖列宗後再說。」
  
  聽楚錚要拜祭先祖,楚原只好把屁股往旁邊挪了挪,嘴裡還嘟囓著說道:「行啊,小五,你真是越來越不得了了……」
  
  楚錚忽一指點在楚原腦後,楚原身子晃了下便癱倒在地,武媚娘驚道:「楚錚,你這是作甚……」
  
  「放心,三哥沒事,我自有分寸。」楚錚道,「只是有些事我不想讓他看到。」
  
  楚錚說著將武媚娘拉到自己身邊,撩袍跪下,道:「媚娘,你也跪下吧。」
  
  武媚娘隱約猜到了些什麼,嚅嚅說道:「媚娘……媚娘為何要跪?」
  
  楚錚轉過頭來,微微笑道:「你我早有夫妻之實,在我楚家列祖列宗地靈位前,自當下跪。」
  
  百般滋味如潮般湧上武媚娘心頭,眼眶感覺濕濕地,良久才輕聲道:「你……你帶我過來,是否早已想到此事?」
  
  「不是,」楚錚老老實實地說道,「到了這裡我才想到地。」
  
  沒有意料中地甜言蜜語,武媚娘有些失望,眼神幽怨:「你……你就不會說些好聽地,讓媚娘開心些?」
  
  「媚娘,我無法給予你很多,」楚錚牽住武媚娘的手,語意真摯,「但至少,我可以對你坦誠相待。」
  
  武媚娘低著頭,忽覺得楚錚說得在理,似這種人哪,若滿口的花言巧語,反倒是有什麼壞心思了,不由輕笑道:「以誠相待,嗯,媚娘記下了,以後你若有一事騙媚娘,哼哼……」
  
  楚錚哭笑不得:「好了,快些吧,我點三哥那一指並未用幾分力,再拖下去可能他會隨時醒來。」
  
  武媚娘有些猶豫,過了片刻忽甩開楚錚地手,退後一步跪下,對著高台上數十塊靈牌依禮伏地。
  
  楚錚本能地想去拉她,可手在半空中停留半晌,卻又慢慢地收了回來。武媚娘退後這一步大有講究,按照當時的禮節,祭奠祖先只有正妻可與夫君並肩跪拜,而妾室只能在夫婦二人身後。武媚娘這一退,已表明了她的心思。
  
  楚錚轉過身來,雙臂張開,上身筆直緩緩拜倒伏於地:「列祖列宗在上,楚家八代玄孫楚慎錚……」
  
  武媚娘聲音微顫:「妾楚武氏……」「叩見各位先祖。」

[ 本帖最後由 sexl 於 2008-11-19 08:53 編輯 ]
min93 發表於 2008-11-24 08:20

第四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浪子回頭

三哥?”

    楚原搖了搖腦袋,感覺有些暈沉沉的,隱隱約約記得方才自己正想起身,不知為何突然眼前一黑,接著便似摔倒了。

    楚原扭扭脖子,嗞牙咧嘴了一會兒,見楚錚蹲在自己身旁,沒好氣地哼哼了一聲:“叫什麼叫,還不拉哥哥我起來?”

    楚錚笑道將他扶起,道:“三哥去了趟北疆,怎麼就變得弱不禁風了?”

    武媚娘在一旁輕笑道:“三公子或許是跪得久了,體內氣血不暢所致。”

    楚原看了武媚娘一眼,見此女姿色平庸,頓時沒了興趣,對楚錚翻了個白眼:“你哪找來這丫環,怎麼這般不懂規矩?”

    楚錚笑道:“這位可不是小弟身邊的丫環,她叫陸媚,乃家師在南齊所收的弟子,小弟還要稱一聲師姐……對了,前次回平原城,師姐與巧彤可說形影不離,三哥應見過的。”

    楚原想了想,依稀記得當時蘇巧彤身邊的確有一女子陪伴,可自己卻一點印象亦無,大概當時只關注那位蘇姑娘了。

    不過這名字怎麼聽來似有些熟悉……

    “陸媚?”楚原奇道,“莫非她就是那位柔然族聖女?”

    “正是,”楚錚道,“沒想到三哥亦知師姐之名。”

    當然知道了。楚原悶聲不響,在回京的路上外公王老侯爺就說過此事,訓斥自己的時候還經常帶上一句“你連小五的丫環都不如”,怎能不記憶深刻。

    “不對。”楚原忽道,“吳先生來我平原楚府至少已經十餘年了。這位姑娘拜師時才多大?”

    楚錚笑得很開心:“三哥。師姐已經二十有七了。不過莫說是你,就連父親也看走眼了。”

    “二十七?”楚原奇道,仔細打量了武媚娘一番,覺得說此女不滿二十亦可。二十有七也有點象。不由撓了撓頭,“既是都已二十七了,怎麼還做少女裝束?”

    “三哥……”楚錚忙叫道。這丫頭也是可隨意得罪地?何況他二人還要在北疆共事,媚娘若真懷恨在心。稍施些小手段老三就得脫層皮。

    見武媚娘面若寒冰,楚原也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唐突了。乾笑數聲,將一旁的食盒拎了過來。打開蓋子看了下。頓時兩眼放光:“……呀呀呀。居然還有這等好東西。”

    看著那只一頭鮑魚。楚原饞涎欲滴。拔出插在食盒地筷子就準備大塊朵頤。楚錚一個巴掌將他筷子拍開:“在祖宗靈位前吃吃喝喝。世上哪有你這種不肖子孫。”

    楚原想想也是,起身向列祖列宗地靈牌做了揖。小心翼翼地捧著食盒出了祠堂。見拐角處還放著兩壇貢酒,楚原更是喜笑顏開:“行。小五。哥哥我領你這份情。”

    “小弟受不起。”楚錚哼了一聲,從袖中取出把銀刀。

    楚原不由抱緊了食盒。眼神有些警惕:“幹嘛?”

    “一人一半。”楚錚邊挽袖子邊道。

    “休想!”楚原斷然道拒絕。

    楚錚怒了:“今日父親在府中宴客。小弟好不容易才從廚房搶了這只鮑魚,若非顧著兄弟之情,你連這味都聞不到。”

    楚原毫不相讓:“哥哥我這一路餐風宿露。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又被父親罰跪在此。從正午跪到現在滴米未沾,你眼中若真有我這個三哥。

    就別與我搶。”

    “這與兄弟之情無關,”楚錚睜眼說瞎話,“何況小弟今晚亦還未用飯。三哥你就不知體恤?”

    兩兄弟在這邊爭執不下。武媚娘在一旁看得直好笑,只是心中有些不明白,楚錚分明是想勸解楚原。為何為這點小事做意氣之爭?

    楚原第一次體會到自己這兄弟非但武功了得,連嘴皮子上地功夫也是非同小可。漸漸理屈詞窮,不由惱羞成怒,對著食盒呸呸了數口。往楚錚一推,惡聲道:“還你!”

    楚錚被楚原這番超越時代的無賴舉動驚得目瞪口呆,真不知應該誇他急中生智還是罵其狗急跳牆。

    “算了。”楚錚無力地揮了揮手,“長幼有序。小弟理應孝敬三哥。”

    “這可是你說的,”楚原咧著嘴地把食盒抱了回來,“莫要再說哥哥我是以大欺小。”

    楚原風捲殘雲一般先將食盒內的飯菜吃了大半,爾後才端起那盤鮑魚,笑呵呵地說道:“這等美味就該留到後面吃,若上來就吃了,其他菜肴就索然無味了。”

    裝鮑魚地盤子是特製地,底下還有一個小鐵盒,裏面放著木炭用來保溫。楚錚聞著一股濃郁的香氣,不由食指大動,可想想方才老三雖並未當真往裏面吐口水,但吐沫星子肯定濺了不少,想想還是罷了。

    楚原似乎亦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搬過一壇酒拍去封泥遞給楚錚:“小五,喝酒。”

    楚錚無聲接過,舉壇向楚原示意,一口氣喝了近半,且滴酒未濺。楚原一撇嘴:“你別用激將之法,哥哥我有自知之明,一不與你動手,二與你不拼酒,這兩樣純粹是自找沒趣。”

    楚錚一笑,也不再相迫。

    填飽了肚子,楚原拎著酒壇也喝了起來,不過他並不象楚錚那般牛飲,就這麼慢慢喝著,只是越喝越沈默,越喝越快,到最後他那壇酒幾乎與楚錚的同時見底。

    “啪!”

    楚原將已空的酒壇甩了出去,黑暗中不知碰在什麼堅硬之物上,撞得粉碎。祠堂院外地家將顯然亦聽到了,頓時一陣騷動。

    “小五,”楚原隨手拔了根草莖剔著牙,“哥哥我吃飽喝足了,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楚錚不答,對武媚娘使了個眼色。武媚娘會意。微微躬身,也見她有何動作。悄無聲息向後飄去。轉

    入黑暗之中。

    楚原心中一寒,暗想小五身邊果然藏龍臥虎,連一女子都如此了得,僅此一點,大哥就已很難與小五相爭了。

    不一會兒遠處傳來幾聲低沉的號令聲。在外守衛地家將開始撤離。這些家將大都是鷹堂子弟。方才楚錚與楚原吵鬧聲音頗大,他們早已知是五公子在裏面,可無人敢入內。兩位公子之間地過結豈是自己所能聽聞地?因此武媚娘一出去傳命,為首之人趕緊將眾家將帶得遠遠地。

    楚原冷冷說道:“怎麼,你有何事不可入他人耳。要將那些下人趕走?”

    楚錚笑道:“似我們這等人。總有些事不可讓他人得知地。”

    楚原似嘲似諷:“譬如……成奉之、蘇巧彤之事?”

    楚錚呵呵一笑:“成尚書怎麼了,三哥所指的是何事?”

    楚原放聲大笑:“小五。你就裝吧。”

    “小弟的確不知。還望三哥解惑。”

    楚錚仍是一臉迷惑地模樣,可眼中寒意愈甚。楚原漸漸笑不出來了,他亦知成奉之與蘇巧彤地身份來歷已不僅僅是楚錚一人之事。而是事關整個楚家,當下不敢再多言,只得重重地哼了一聲了事。

    兩兄弟沈默片刻,楚錚緩緩說道:“小弟今晚地來意。三哥想必也已猜到了。”

    楚原沒好氣地說道:“還不是來看哥哥我的倒楣模樣。”

    楚錚雙眉微揚:“三哥,你這般說法就沒道理了,你我乃嫡親兄弟……”

    楚原打斷道:“你若真把我當哥哥看,在北疆就不會事事都把我蒙在鼓裏了。”

    楚錚怒道:“老三,北疆之事都過去好幾月了。我還以為你多少有些想開了,沒想到卻仍是固執己見,你是豬腦子啊?我若不把你當哥哥。你逃婚到北疆就不會收留你。若不把你當哥哥,就不會絞盡腦汁替你設法在郭帥面前開脫……”

    “閉嘴。”楚原惱羞成怒,“收留我。就是將哥哥我關在帳篷裏關了十日十夜?在郭帥面前開脫,那是……”楚原說不下去了。這件事上小五地確仁盡義至,自己不能眜著良心說瞎話。

    楚錚斜眼看著楚原,三哥性情耿直,把話放在明面上來說反而簡單,若換成大哥,兄弟倆非兜個十七八圈才能講到正題上來。

    “北疆之事,小弟確有對不起三哥之處,”楚錚放緩了語氣,“不過此事可說極為兇險,小弟至今回想起來仍是冷汗不已。尤其是將大帥軍令篡改之後,小弟就此走上一條不歸路,稍有差池便會身敗名裂,小弟不想三哥也牽扯其中……”

    “說得好聽。”楚原翻了個白眼。

    楚錚輕笑了聲,道:“這不過只是其一。你我做了近二十年的兄弟,三哥的性子小弟甚為瞭解,這件事若早告知于三哥,你定不會贊同,即便小弟能夠說服三哥,也絕非數日之功。而此事若想功成,最緊要之處便是隱秘,因此索性從頭至尾未對三哥透露半字。”

    楚原悶聲道:“那你可曾想過,這般做法對得起郭帥嗎?”

    “這是遲早的事。”楚錚無奈地說道,“先皇對郭帥有知遇之恩,他也一心為皇室效忠,而我楚家……嘿嘿,兩者之間根本就是路不同,父親與郭帥幾十年 情同手足,最後仍以割袍斷義告終。不過細想下來,小弟地確有些愧對郭帥,他平日待我親如子侄,在禁衛軍這幾年,小弟得其指點亦是受益良多……”

    楚原冷笑道:“大帥對你何止親如子侄,聽說他原本有意將穎兒許配給你,後因父親和娘親極力反對,才……”

    “絕無此事!”楚錚一驚,騰地站了起來,“哪來地謠言?”

    “不是謠言,”楚原一副淡然的神情,“是父親與大帥在你出征北疆誓師大會上,連袂晉見大長公主時所說的,幾個太監宮女親耳所聞,不過你隨後便率師起程,自然不知此事。”

    聽楚原說出有鼻子有眼,楚錚亦有幾分信了,可這事也太過胡鬧了。

    “三哥,”楚錚忽覺得有些不對勁,“你不會因此而怪我吧?那小弟也冤了。”

    “你胡說些什麼。”楚原矢口否認,“哥哥我哪有此意。”

    楚錚盯著楚原,見他目光閃爍,頓時滿臉鄙夷:“你就裝吧,嘿嘿,平日裏一直聽旁人道楚三豪爽仗義,今日小弟才知三哥居然也是這般小心眼。”

    楚原心裏也清楚。此事與楚錚根本毫無干係。真要怪也只能怪大帥一時異想天開,只是一想起這事自己總有幾分不舒服,但聽楚錚言語這般刻薄。

    臉上也掛不住了,惱羞成怒:“你若再言,哥哥我可就翻臉了。”

    見楚原真急了。楚錚亦有幾分顧忌。便不再語帶刺,想了想道:“三哥。是何人告知你此事地。此人恐怕用心叵測啊。”

    “還用你說,哥哥我又不是傻子”楚原悻悻說道,“那個工部小吏費盡心思來巴結我。正巧那段時日我在京城也太過無聊,有人請吃請喝請玩也就沒推託, 夜夜笙歌了大半月,這廝在萬花樓借酒裝瘋。將這事說了出來,當場就被哥哥我暴打一頓。其後之事更是昭然若揭,這廝怎麼說也是個四品官員,被我打成那副慘 狀,居然無人追究。我借你地手下打探了一番,原來此人雖是工部盧尚書一手提拔的官員,卻早已拜在了方家門下……他奶奶地。方令信這老王八蛋一天到晚老是琢 磨著如何搬弄是非。就不能消停消停?”

    楚錚笑道:“看在二姐的份上,三哥還是留點口德吧。”自己三兄弟沒一個是等閒之輩,這老三平日裏雖似大大咧咧。卻亦是聰明人,早已看出那個工部官

    敢來挑撥自家兄弟之情,方令信定是知曉此事。且反對。

    楚原想了想覺得也是,若說方令信是老王八蛋。二姐嫁給了他兒子,自己這做弟弟地也沒什麼光彩。便恨恨道:“那就喚他老不死吧。”

    “方令信這般做法不是第一次了,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楚錚慢條斯理地說道,“站在方家地立場來說,他當然不願看到我楚家愈漸強盛,這麼做無可厚 非。而在朝堂之上。有父親大人在,方令信奈何他老人家不得。只好把主意打到我們小一輩頭上。三哥,或許你也聽說了,大哥在南線有些舉動,其中就是方家在推 波助瀾,幸虧父親覺察得早,將方中誠調至西線為官……不過近期這小子就要回京了,他奶奶地,父債子還,奈何不了方令信,難道還對付不了他方中誠?”

    楚原精神大振:“正是。小五,到時可別忘了叫上哥哥我。”

    楚錚啞然失笑:“三哥,你還是先想想如何應對眼下這一關吧。”

    楚原頓時不吭聲了。他也知道父親這次真地震怒了,更令楚原心驚膽顫的是自己逃出京城前,曾借著酒興撒瘋強闖踏青園,想再見寧小仙一面,卻不想被楚 芳華姐妹打了出來。楚原如今想來簡直後悔莫及,父親與娘親都是何等精明,恐怕早已經察覺其中有異,否則小仙也不會被遣回平原城。

    叔嫂有私情,父親若不顧父子之情追究地話……楚原看了看燭光搖曳中地楚氏祠堂,不由打了個寒戰,暗想裏面就要多個牌位了。

    見楚原突然色變,楚錚隱約猜到他是為何,心中暗笑,便給他吃顆定心丸:“三哥不必過於擔心,據小弟所知,父親並未打算嚴懲於你。”

    楚原搖了搖頭,道;“小五,哥哥我那些破事你都是知道地,父親能輕饒了我才怪呢。”

    “三哥且聽小弟道來,你與……”

    一陣細微的輕風掠過,武媚娘轉了回來,站到了楚原身後,楚原卻懵懂不覺,楚錚不禁有些頭疼,雖說這件破事武媚娘是最早知曉地幾人之一,可有她在 此,當真不大好開口,想了一會兒才含含糊糊說道:“三哥,你與……她只是有心,並無越規之舉,父親定不會挑明此事,即便執行家法亦不會以此事之名,只要三 哥你擺出誠心悔過地模樣,父親木杖自會高高舉起,不輕不重地落下,當然一番皮肉之苦還是免不了地。”

    “這麼容易?”楚原有些懷疑。

    “父親面冷心慈,何況畢竟血濃於水,三哥盡可放心。”楚錚道,“再者,這段時日我楚家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卻是四下暗流湧動,父親身邊急需可用並可信任之人……”

    “小五,你在說些什麼?”楚原打斷道,“想我楚家乃三大世家之首,無論在朝在野都根基深厚,怎會如此?”

    楚錚緩緩說道:“之所以如此,其根本原因恰恰來自我楚家自身。”

    楚原有些迷惑,撓了撓頭,道:“小五,給三哥說說其中道理吧。”

    “三哥有所不知,父親以一旁系子弟,一躍為我楚家宗主,族內心存不服者大有人在……”

    楚錚將這幾年楚天放在暗中相助壓制楚氏族人地一一講來,最後道:“今年堂爺爺七十大壽,分散各地楚氏族人首腦將齊聚京城,父親為此謀劃已久,屆時會有些小風波,你我身為人子,理應為他老人家分憂。”

    楚原一時間心亂如麻,這些事情以前均聞所未聞,不由暗想自家三兄弟中,小五就不用說了,大哥雖說有些心術不正,但他用了不到兩年就將平原郡掌控在手,足可見其才,難怪他有心與小五一爭。

    楚原突然冷汗淋漓。相比之下,自己這些年幾乎完全虛度,在南線大營整日一眾軍官飲酒作樂,甚至與當今皇帝在青樓爭風吃醋,到了京城沒幫上父親半點忙,事卻惹了一大堆……

    恨鐵不成鋼,楚原終於明白了父親平日為何總用那種眼神看自己了。

    …………

    …………

    楚原突然起身,走到祠堂內再度跪下。

    楚錚不明所以,叫道:“三哥?”

    “哥哥我想通了”楚原頭也不回道,“小五你不必再說了,回去吧。”

    楚錚一躍而入:“三哥想通了當真可喜可賀,不過還有一事切需謹記。”

    “何事?”

    “明日父親至此,你絕不再有絲毫觸怒父親他老人家之處,尤其是與穎姐成親這事上……”

    “什麼?”楚原叫了起來,“這門親事還能成?”

    楚錚笑了起來:“老三,你也太小瞧父親了,他老人家決意要做地事,有哪件無功而返的?至於郭帥,他根本無力阻止。”

    聽了這番話,楚原卻愁容更甚,楚錚不快,道:“三哥,無論相貌人品,穎姐在京城都是屈指可數地,配你難道還差了?”

    “沒說她有何不好,”楚原垂頭喪氣地說道,“可訂親之日她都已到我們楚府了,可哥哥我卻跑了,你叫我哪還有臉再見她。”

    “說得也是,”楚錚想了想忽笑道,“不過這番道理對父親講沒用,再者,你二人地婚事滿京城都傳遍了,除了你楚三少,京城裏還有哪家地公子敢娶穎姐。若三哥你覺得對不起她,成婚之後好好善待她就是了。”

    “好了,”楚錚拍拍楚原肩膀,“小弟就不打擾三哥就在此思過,告辭了。”

    “滾!”
min93 發表於 2008-11-24 08:40

第四部 第一百四十章 天道之徑

楚錚和武媚娘沒有走正門,依然越過圍牆離開了楚氏宗

    “你這三哥真是一有趣之人。”

    “是啊。”

    楚錚漫不經心的答道,忽一腳踢出,兩顆石子帶著風聲飛入不遠處樹叢中,只聽簇簇聲響,幾道人影迅速離去。

    “這些也是你屬下?”武媚娘問道。

    “基本皆是。”自己與武媚娘在一起,談笑間隨時都會涉及某個驚天隱秘之事,還是將他們趕遠些。

    “不要小瞧這些人,其中有不少一流高手,武功猶在他們堂主陳振鍾之上,只是時運不濟,只能位居其下。”

    武媚娘懶懶說道:“不消你來說。楚王兩家亦是聖門出身,雖曾立誓不將武功傳于後人,但招攬武林高手自然眼光獨到,百多年下來,上京楚府較皇宮大內更有過之。”

    “此事你也知曉?”話一出口,楚錚便搖了搖頭自嘲道,“我真是一時糊塗了,昔日的儲妃娘娘嘛,這些事對你來說自然算不上隱秘。”

    聽楚錚拿自己以前的身份打趣,武媚娘不怒反喜,這正表示楚錚對自己那段往事已毫無芥蒂,不由嬌笑介面道:“是啊,在皇室中記載中看到這一段,媚娘心中之震驚,幾乎不亞於從刑門主口頭得知葉門亦屬我聖門分支……”

    “咦,”武媚娘忽樂不可支笑彎了腰,“如此說來,這大趙豈不正是我聖門的天下?”

    楚錚哭笑不得:“敢問陸師姐,刑門主會這般認為嗎?”

    “但事實就是如此啊。”武媚娘覺得這事實在有趣,仍笑個不停。“只是你們楚王兩家和葉門不聽聖門總堂號令罷了。”

    楚錚一撇嘴:“至於這般高興嗎。瞧你這副傻樣。”

    武媚娘不依了:“小師弟,你怎麼可以對師姐我這麼說話。沒規矩。”她知楚錚方才稱自己為師姐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再提媚娘二字,只是多年來的習慣一時難以改變,方才在祠堂裏聽了半天楚原自稱哥哥我,武媚娘突然覺得師姐我這稱謂亦是挺好玩地。

    “你真正地小師弟姓吳名懼,年方五歲,”楚錚笑著說道。“虎頭虎腦,甚是可愛。”

    兩人嬉鬧了一會兒,楚錚不禁問道:“你方才所說的皇家記載……宮內何人可以流覽?”

    “就知你會牽掛這個。當然只有皇上和儲君了,”武媚娘道。“不過儲君對師姐我言聽計從,常把這些秘錄帶回儲君宮內。師姐我基本都已看遍了。”

    楚錚想了想,道:“挑幾件重要之事寫下。呈于家父,他老人家定會對你更看重幾分。”

    武媚娘似笑非笑:“不用全部寫下交給太尉大人麼?”

    “不用。還是細水長流吧。”楚錚忽品味到了什麼,怒道,“對我還耍什麼心機。難道你覺得本公子對你別有所圖?”

    武媚娘自知失言。忙道:“好啦。媚兒知錯了還不行嗎?”

    楚錚不理她。一個人向前走去。武媚娘看著他背影,跺足惱道。“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這般小心眼?”話雖這麼說。可還是跟了上去。

    走到一個三岔路口,楚原拐了個彎向左而去。武媚娘在他身後叫道:“錯了錯了。踏青園應往右行才是。”

    “你對楚府地路記得很熟啊。”楚錚微感驚奇,“誰說要回踏青園了,隨本公子一同去見家父。”

    武媚娘頗不情願:“都已何時了。再說了。我去作甚?”

    楚錚無奈地說道:“別看本公子外表風光。其實整天給老頭子做牛做馬,睡得比狗還晚,起得比雞還早……你就陪我走一趟吧。”

    “好了好了,懶得聽你訴苦,”武媚娘噗哧一笑,自己不久就要動身去北疆了,楚錚拉自己去見太尉大人夫婦,亦是為了在這段時日裏儘量消減彼此隔閡,完全是替自己著想。想通了此處,武媚娘方才心中的一點小疙瘩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小臉一揚,“師姐我陪你去就是了。”

    途徑客廳時楚錚看了一眼,裏面的宴席果然已經散去,便與武媚娘直向內院而去。

    到了門口,只見內院的兩扇大門半掩著。楚錚輕咳一聲,一個丫環走了出來,見是自家少主人,忙不迭施禮:“小婢見過五公子。”

    楚錚問道:“院內有客人?”

    那丫環躬身道:“回五公子,是四老爺在老爺書房。”

    楚錚知她說的是禮部尚書楚名南。楚家在朝的幾個重臣內他是最早投向楚名棠地,楚名棠夫婦亦待他親若手足,以四弟相稱。

    武媚娘有些猶豫:“太尉大人既是在待客,媚兒還是回踏青園吧。”

    “不妨事。”楚錚搖了搖頭,“再過兩個時辰就要早朝了,

    多在此逗留小半個時辰,他剛回北疆回來,定要回自一下……走吧。”

    兩人進了內院。走了幾步,楚錚腳步忽一滯,武媚娘見他神情有異,正待開口相詢,楚錚身形一閃,向院牆邊一灌木叢撲去。人未至,拳已出,帶起地勁風如一雙無形之手將那灌木叢均勻地左右分開,露出一道黑影。

    那人沒有硬接楚錚這一拳,側身閃了開來。楚錚雙足交錯,步法詭異卻又迅捷無比,轉眼又到了那人身前,兩人頓時纏鬥在了起。

    武媚娘沒有上前相助,她並不認為那道黑影是敵。開玩笑,這裏都已是楚府內院了,若被外人潛入至此而外面層層守衛毫無察覺,楚錚這鷹堂堂主早該向楚名棠自裁謝罪了。

    只是武媚娘看著交手的兩人,神情漸漸變得迷惑。楚錚所使地武功既不是輕靈飄忽的幻天掌,也不是古樸大氣地龍象伏魔功,甚至根本不是什麼武功招式。 就是出拳、抬腳、指戳等幾個簡單動作。那人身子左斜,楚錚便提右膝撞向其腰際,對手向右閃開,楚錚便一掌切向其頸部,那人稍稍後仰讓過,楚錚收臂屈肘撞向 他胸部。一招一式簡單之極,毫無花哨之處,但卻淩厲之極。連接得天衣無縫。

    那人也似從未遇到這種對手。不到十個回合就被楚錚逼連連後退,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奇怪。這臭小子何時變得這般厲害了。”

    武媚娘看得心驚膽戰,嘟囓著說道。心知若換成了自己,那“媚惑眾生”心法既然對這小子無效,在他這番暴風驟雨般地攻擊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被辣手 摧花了。而與楚錚交手的此人能支撐到現在仍自保有餘,一身武功絕不在名譽師父吳安然之下。而這人相貌平庸無奇。年紀最多不過四十餘歲,肯定不是鷹狼兩堂的 幾個老供奉。他到底是何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楚錚這般打法簡直如同市井無賴一般。毫無高手風範。武媚娘越看眉心皺得越緊。突然一跺足,只見楚錚左右兩記平勾拳都被那人架住。二人四臂相交,楚錚毫不遲疑。一記頭槌狠狠那人額頭撞去。

    “丟人哪。”武媚娘雙手掩面,實在看不下去了。

    那人也沒想到府裏嬌生慣養的五公子會出如此狠辣地怪招。勉強將頭側開,卻被楚錚重重撞在肩頭,踉蹌著向後退去。直退至牆角才穩住身形。楚錚此時已趕到,一聲低喝,雙拳一高一低擊出,這下卻是堂堂正正地龍象伏魔拳。

    那人方才受了那記撞擊,體內氣血翻湧,一身功力只餘下不及四成,又身在牆角避無可避,只得閉目聽天由命。

    一陣疾風掠過,那人睜開雙眼,只見楚錚正緩緩收拳,不由躬身俯首:“五公子武功,小人佩服!”

    “承讓。”楚錚問道,

    “小人不敢擔當先生之名,,”那人仍低著頭,“五公子喚小人楚一就是了。”

    楚錚笑了笑,道:“方才你開始時並未出全力,才有最終之敗。”

    “小人生平所遇之人,以公子武功最高,縱使全力以赴,最終仍是一敗。”

    “那倒也未必。”這話楚錚說得有些違心,“據我鷹堂記載,歷代楚家宗主身邊地影侍年滿五十便不再擔任此職,看你年紀,下代的影侍應該也不小了吧?”

    楚一答道:“正是,他二人同歲,今年二十有五,平日武功由小人和楚二負責教導。”

    楚錚問道:“他二人武功到何境界?”

    “可及小人七成。”

    “哦?”楚錚微感驚訝,“那就只是在修為上欠缺火候了?”

    “回五公子,正是。”

    楚錚沉吟片刻,道:“若家父許可,本公子想調他二人至身邊效力,你覺得如何?”

    楚一有些為難,楚錚這要求乃歷代所無,可轉念一想,五公子與歷代楚家宗主亦不同,自身地武功已淩駕於影侍之上,兩個弟子跟著他,或許更有利於其武功進境,便答道:“若老爺許可,小人與楚二不敢有異議。”

    楚錚點了點頭:“既是如此,告辭。”

    楚一躬身一禮,身形隱入黑暗之中。

    ……………………

    ……………………

    “他是何人?”

    “父親地貼身侍衛。”

    武媚娘一驚:“太尉大人身邊還有這等侍衛?皇室對此恐怕亦一無所知。”

    楚錚很鄙視地說道:“我楚家如果什麼事都瞞不過皇室耳目,那還能稱得上大趙第一世家?”

    “這倒也是。”武媚娘忽怒道,“不過你剛剛打得什麼亂七八糟地,吳……師父若是見了,非敲

    不可?”

    “別少見多怪。”楚錚拉起武媚娘手,放在自己臉頰上,“你摸摸看。”

    武媚娘感覺手心濕濕地,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楚錚額頭亦佈滿了汗珠:“你向來以內力見長,這不過才一柱香的功夫,怎會如此?”

    楚錚歎了口氣:“方才那種打法太費心神了,這楚一的武功就算再高個一兩分。我用龍象伏魔功應對,擊敗他也不是難事,也絕不會這些累。”

    武媚娘奇道:“那你為何不用?”

    “大道無常,順勢而為。”

    武媚娘一頭霧水,愣了半晌才道:“這好象是展家那本秘笈地開篇兩句,與你那番胡亂打鬥有何干係?”

    “這幾年來,我與宮裏那位交手過四次。尤其之後兩次我都支撐了數十招,發現她從不用敏兒平時所習地精妙招數,但卻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循,舉手投足之 間便將我逼得狼狽不堪。兇險萬分。事後我一一回想,發現她地每一次出手都妙到毫巔,可說多一分則顯繁瑣,少一分則此招便會落空,著實令我驚懼不已。”

    “你的意思是,”武媚娘遲疑地說道。“方才你與那人過招……是從長公主處領悟而來?”

    “是大長公主。”楚錚糾正了一下。又道,“正是。對此我苦思了許久。在北疆與項老爺子等一干武林群雄切磋,到了武朔城又向徐老太醫請教。不過受益 最深地還是與你商討如何醫治敏兒傷勢時,那一夜我便覺得隱隱約約似想通了什麼。待到送敏兒回京。在太平宮內大長公主不知發什麼神經,突然出手偷襲我,更令 人不可思議的是我居然從她手底逃脫了。雖然還是很狼狽,但至少從此可在她面前有機會全身而退。回府後我閉關數日,突然發現大長公主每次出手看似隨意而為, 但仍與葉門武功要義相符……簡單來說吧,就是化繁為簡,去蕪存精,在不同時刻用最簡練地招式攻向敵最薄弱之處。”

    武媚娘有些不解:“既是如此,大長公主為何不將此傳授給敏公主,媚兒與敏公主亦曾交手過數次,全然不似你所說這般。”

    楚錚解釋道:“化繁為簡,繁瑣之處才根本,只有精通到了極致,才可根據自身領悟隨意出招便可制敵。不過說來容易做來難,如何才能找到敵之最弱之 處?這不是人人可已做到的,方才我與楚一交手,時刻都在全神算計著,到最後幾招已是頭痛欲裂,若他再能支撐一會兒,敗得恐怕就是本公子了。”

    楚錚沈默片刻,喃喃說道:“或許這就是宗師向天道進階地必經之路。”

    武媚娘有些懷疑:“難道大長公主與人交手也似你方才那般潑皮無賴的模樣?”

    “當然不是。”楚錚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她出手自然飄逸輕盈,宛若臨波之仙,不帶半點煙火之氣……”

    “停,停……”武媚娘手撫酥胸,一副噁心之極地模樣,“就她那張僵屍臉,還什麼臨波之仙?”

    楚錚這才想起來,笑道:“我倒是忘了你還未見過大長公主真面目,其實她外表看上去比敏兒大不了多少……聖門地女子好象都精通駐顏之術,就是性格太過怪異,否則……否則……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武媚娘神情很是詭異:“大長公主對你真是另眼相看啊,你……對她有無別樣心思,從實招來!”

    楚錚如被踩了尾巴的貓,跳了起來:“你這是何意?我只是平心而論罷了。”

    武媚娘嗤笑一聲:“她身為皇室公主,在宮內亦極少以真面目示人,至少我在宮內三年都未曾見過,對你卻偏偏……還有,聽聞你在外受了傷,她竟將你帶至太平宮內醫治,甚至不顧連總管和胡總管等人竭力反對,不惜將葉門一至寶拿來為你療傷……”

    “你……”楚錚目瞪口呆,“這事你怎知道?”

    “別忘了當時媚兒是何身份,連總管等人對……”武媚娘放輕了聲音,“四聖衛對儲君可是忠心耿耿,媚兒自然有所耳聞了。”

    “她只是看敏兒的份上,愛屋及烏罷了。”楚錚臉拉了下來,“你莫要再無事生非了。”

    武媚娘嘻嘻一笑,心裏卻在盤算著回頭如何與蘇巧彤商議此事。

    楚名棠的書房仍燃著燭火,幾個丫環下人站得遠遠的,老爺正與人談論朝堂大事,有半點落到自己耳裏都是大麻煩。只是此時夜過三更,每人地臉上都帶著幾倦意。

    見五公子來了,丫環下人們頓時強打起精神。楚錚微微擺手,示意其不必上前施禮,與武媚娘徑直來到書房門前,只聽楚名棠在內說道:

    “四弟,你可曾想過接任為兄楚氏宗主之位?”
min93 發表於 2008-12-3 09:58

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二章 風雨飄搖

雅易安回到宮內自己居室,伺候他的貼身小太監忙端上盆清水。洗漱完畢,雅易安坐到了銅鏡前,搔首弄姿片刻,打開脂粉盒細細地補起妝來。

    旁邊小太監不住地在恭維雅公公真乃天下第一俊俏人兒,聽得雅易安眉開眼笑,忽想起一事,隨口問道:“小祺兒,皇上現在在做什麼?”

    “聽說正在禦書房,”小祺兒恭恭敬敬地答道,“與兵部顧尚書和涼州驃騎大將軍田祖揚等在商***議軍情。”

    “啪!”

    雅易安重重地盒上脂粉盒子,回首一個巴掌將小祺兒扇倒在地:“為何不早說?”

    小祺兒捂著臉,滿面驚恐,結結巴巴地說道:“奴家,奴家見總管大人剛……剛回來,還……還未……”

    雅易安抓起脂粉盒子便向小祺兒頭上扔去,尖聲叫道:“來人!”

    兩個如狼似虎的精壯太監沖了進來,雅易安指著小祺兒道:“把這賤婢拉出去,杖斃!”

    那兩個太監高聲應是。小祺兒已嚇癱了,哀聲連連,祈求雅公公饒命。雅易安看都不看不一眼,換上大內總管服飾,急匆匆向禦書房而去。

    雅易安心裏很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是依仗著皇上的寵信書齋,若沒了這份寄信,自己又得罪了那麼多人,在這爾虞我詐的皇宮大內,用不了幾日便會死無葬身之地。因此必須時刻緊隨皇上,絕不容任何人來分享這份寵信。

    到了禦書房外,一個與雅易安差不多歲數的俊俏太監迎上前來,諂笑道:“雅公公回來了?”

    雅易安嗯了一聲:“下去吧。這邊有咱家伺候。”

    那太監頗有些不情願,今日好不容易遇到雅總管告假外出,自己可以在禦書房外當值,怎麼這廝這麼早便回來了。

    他剛猶豫片刻,雅易安已一腳踹在他腰間,低聲喝道:“滾!”

    這一腳力量極大,將這太監直踢得連打了幾個滾,跌出數丈開外才勉強爬了起來,滿面怨毒。卻又不敢再說什麼,只好捂著腰忍痛離去。

    雅易安整整衣冠。畢恭畢敬地站到了禦書房門外,隨時聽候皇上召喚。

    禦書房內,兵部尚書顧維舟及其兒子顧明道,還有驃騎大將軍田祖揚均跪在堂下。秦王一臉疲倦,似剛剛發洩完怒氣,低聲道:“都起來吧。”

    北疆之戰對秦國來說,絕不只是損失十余萬大軍那麼簡單,而是由此引發了一連串的危機。首當其衝便是駐守在涼州的十萬定西軍,定西我看軍是秦國除北疆大軍之 外最精銳之師,在此之前。有北疆大軍地牽制,趙軍根本不可能對定西軍有何威脅。然而隨著北疆軍的全軍覆沒,定西軍就變得岌岌可危了。定西軍駐紮在涼州,距 咸陽有千里之遙。人數雖多,卻是一實實在在的孤軍。而且涼州那塊貧瘠之地,根本養活不了十萬大軍,每年都要靠朝書齋廷撥運大量糧草,沒了北疆軍。這條長達 千里的運輸線也就沒了保障。秦王在得知北疆之敗後。急召定西軍驃騎大將軍田祖揚回咸陽,反復詢問涼州狀況後。果斷決定將定西軍調回關中。

    沒想到定西軍在回撤的途中,竟連番遭到趙國黑騎軍的偷襲,尤其在橫渡黃河時那一戰,更是死傷慘重,最後到達關中的不足七萬人,叫秦T王怎能不怒。

    “樊兆彥、華長風仍在上京城,趙國北疆大營的名將只餘下王明泰一人,”秦王聲音低沉,“可就他一人,便將我定西軍攪得天翻地覆,田祖揚,朕不知你在涼州十餘年怎麼帶的兵。從明日起,你到兵部任侍郎,協助顧尚書。”

    田祖揚滿腹冤屈,他回到咸陽以後就再也沒離開過,定西軍回撤關中這一路全是T由自己副手T薛長青統率,可皇上已經這***般說了,田祖揚只好道:“臣遵旨。”

    只聽秦王又道:“***定國將軍薛長青,領兵無能,致使定西軍折損三萬有餘,傳朕旨意,剝奪其軍職,打入天牢,三日後問斬。”堂下三人大驚,齊聲道:“皇上不可。”

    “怎麼,難道此人罪不當誅麼?”秦王抬眼看了看三人,“還是因為他乃薛方仲地侄兒,朕就殺不得了?”

    顧明道心中一寒,不著痕跡地拉了拉父親身後衣衫,顧維舟卻毫不理會,道:“皇上,臣以為,薛長青確實罪不當誅。”

    秦王哈哈一笑:“何以見得?”

    顧維舟道:“回皇上,臣之前早有推斷,定西軍書齋回撤關中,這十萬大軍沿途難匿蹤跡,趙軍不來則罷,若前來偷襲我定西軍定有折損。且據臣所知,此番趙國出 動三萬黑騎軍,另有五千柔然相助,來去如風,而我定西軍內騎兵不足兩萬,顧首難顧尾。若說薛長青有罪,那臣亦有罪,臣不該限定時日命定西軍回撤關中,若這 十萬大軍能收縮陣形,緩緩推進,亦不會遭此重創了。”

    不過大軍折損超過三成,這的確有些過分了。顧維舟暗暗想道,卻沒有說出口。

    讓定西軍限期回關中其實是秦王地旨意,如今看來確實有些操之過急了。但這亦是不得已,北疆大軍覆滅令得秦國北方幾近無兵可用,全靠黃河天險支撐著,但已有 小股趙軍潛入了秦國境內。這一月來各地告急的奏摺如雪片般傳入京城,雖然未失任何城鎮,但城外的良田卻被毀去不少,此時正值夏季,可戶部的官員已開始為今 年秋冬兩季犯愁了。

    見顧維舟主動承擔此責,秦王皺了皺眉:“那依你之見,這薛長青應如何處置?”

    “削去軍職,貶為庶民。”顧維舟很***乾脆的說道。

    秦王沉吟良久,道:“就依顧卿之意吧。”

    堂下三人齊聲道:“吾皇聖明。”

    聖明?秦王苦笑一聲,這數月己已是焦頭爛額,一眼望書齋去老了幾近十歲。薛方仲啊薛方仲,朕如此信任於你,你就如此回報朕?

    秦王站了起來,看著牆壁上掛著的巨幅秦國地圖,道:“北疆之敗,令我大秦處於風雨飄搖之中,不僅北部,連潼關附近及長江沿岸趙軍亦是四出出擊,騷擾我邊境郡縣。三位愛卿,你們如何看待?”

    “T此乃趙軍的疑兵之計。”顧維舟道,“北疆之敗我大秦的確大傷元氣,但根據此戰前後諸多之事來看,臣敢斷言,對趙國而言,此戰得勝亦是突如其來,事先絕 無傾舉國之力攻打我大趙的準備。因此,至少在今年之內,潼關一帶及長江沿岸並無大礙。唯有北部,北疆一戰我方損失慘重,可趙國北T疆大營實力並未削減多 少,何況又攻佔我黃河以北三城七鎮,將我北疆大軍籌集近兩年的糧草奪為已有,衣食無憂,士氣高漲。因此,當前我大秦防禦重點就是在於北部黃河南岸地三府兩 郡。”

    田祖揚介面道:“皇上,顧尚書之言,臣附議。這三府兩郡不容再有任何閃失,應及早調定西軍前去駐防,否則若失了其中任何一地,趙軍立足于此,黑騎軍隨時可揮師南下,直逼咸陽。”

    秦王平靜地說道:“那你等認為應由何人領兵?”

    田祖揚剛剛被革去驃騎大將軍之職,聞言不吭聲了。顧維舟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撩袍跪下:“臣仍舉薦薛方仲!”

    秦王眼中閃過一絲怒意,T淡淡地說道:“此事顧卿就不必再提了。北疆之戰我大秦敗得如此之慘,總要有人來承擔此罪,何況薛方仲自己亦承認,北疆之敗皆因他 而起。如今朝中除了你們這些軍中將領,其餘大臣早已群情激憤,要求將薛方仲治罪的奏摺已放了幾大箱子了。朕只讓他在府中思過已是甚為寬厚了,若此時再起用 他,你讓朕如何向那些陣亡將士的親屬交待?”

    秦王這番話有理有據,顧維舟啞口無言。

    顧明道輕歎一聲,暗想大秦自皇上登基以來,以鐵腕治國,重用之人大都是軍方出身。朝中那些文臣對此不滿已久,此次北疆大敗正給了他們攻訐地藉口,而後幕後還有人在推波助瀾,一心要致薛帥於死地。大敵當前,這般下去怎麼得了……

    秦王忽然說道:“來人!”

    “奴臣在。”雅易安低著頭一路小跑著進來。

    秦王看了他一眼,道:“傳朕旨意,封飛雲將軍顧明道為定國將軍,統領定西軍。”

    (雅易安的出處相信很多老讀者都知道,而且應解語這角色最早地名字也是第一花魁白沉香,只是用了沒幾天就改了過來,但雅易安這名字俺覺得還是挺適合文中這惡毒加變態的小太監的。^-^)
min93 發表於 2008-12-4 12:33

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三章 東山再起

顧維舟聽皇上要給予兒子重任,不喜反驚:“皇上,明道年紀青青,尚顯稚嫩,實不可擔當此職。”

    “此言差矣,”秦王道,“朕記得先皇六年初春,顧卿,對了還有田卿,跟隨薛方仲大敗趙軍,揮師直逼上京城,當時你三人的歲數亦不過與明道如今相仿。為何你等年紀青青就可擔當重任,明道為何就不成?”

    顧維舟咳嗽了數聲,又找了個理由:“皇上,明道從軍之日起便隸屬北疆軍,與定西軍從未有過交集,臣是擔心……他難以服眾啊。”

    這點秦王方才也已想過了,但北疆之敗,秦王對薛方仲大失所望之餘,連帶著對顧田二人亦起了疑慮。想當年這幾人年輕時在軍中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大秦鐵軍幾乎戰無不勝,若不是世家作亂,恐怕連趙國都已被平定。

     可如今這幾人看來已是日益老去,銳氣不再。薛方仲就暫且不提了,一想到他秦王心頭都在滴血。顧維舟這兵部尚書當得愈發四平八穩了,田祖揚亦漸趨平庸,涼州 那一帶已有十餘年無戰事,定西軍實力堪憂,這次回撤關中損失了那麼多兵馬就是一鐵證。與其繼續留用田祖揚,秦王寧願信任顧明道、高君令這些年輕兒郎。

    只可惜沈從放、魯遠等一大批北疆軍中生代將領壯志未酬,就這麼去了……

    “顧卿不必擔心,”秦王嘴裏說著,兩眼卻緊緊盯著顧明道。“明道,朕賜你尚方寶劍,給你一月時間,整編定西軍。如有不從軍令者,先斬後奏。”

    顧明道上前一步,單膝及地:“臣領旨。”

    事已至此,顧明道無可推託,也不想推託。北疆之敗是他生平奇恥大辱。而且那麼多同袍冤死,上天給了他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就算再多艱難險阻,顧明道亦是無懼。

    雅易安擬好聖旨,交于秦王過目。秦王看了看,蓋上玉璽,對雅易安道:“下去吧。明日早朝宣佈此事。”

    雅易安躬身退下。經過顧明道身邊時,雅易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北疆軍與定西軍乃大秦兩大擎天柱,如今北疆軍已覆滅,只餘下定西軍。顧明道方年過二十便已成為此軍主將,日後前途定不可限量。

    “田卿。”秦王轉頭看著田祖揚,“你身為兵部侍郎,朕命你協助顧明道整編定西軍。這些都你的老部屬了,期望你能與明道同心協力……莫要再讓朕失望。”

    田祖揚心中雖不舍,卻也只能從命:“臣遵旨。”

    秦王點了點頭,翻了翻臉手邊地幾本奏摺,冷冷說道:“北疆一戰過後,我大秦境內亦不太平。什麼魑魅魍魎開始蠢蠢欲動,那些世家餘孽相互勾結。圖謀不軌!哼,當初朕是不願誅連過多,這才饒他們一命,既然自尋死路,朕也不必再留情了……”

    秦王心中忽一痛。這些世家餘孽分散各地。大都彼此相互不知,如今突然勾結到了一起。在其背後可以清楚地看到薛巧芸的影子……

    巧芸,你為何如此對朕?難道只為了那少年?

    秦王強攝心神,道:“顧卿,兵部這段時日助天機閣與刑部,全力搜捕關中世家餘孽,如有反抗者,誅三族!”

    顧維舟領旨,猶豫了片刻,道:“啟稟皇上,關中的世家餘孽不過是些癬疥之疾。臣所擔心的乃是蜀中陸、李世家,近日傳聞,這兩家似頗有些不安分。”

    秦王默然不語。秦國疆域主要包括關中、隴西、蜀中,還有就是最近失守的黃河以北三城七鎮。當年秦王所誅除的主要是關中和隴西的世家,而蜀中山高路遠,地形險惡,對這裏的幾大世家秦王不得不以安撫為主。

     顧維舟所說地陸、李便是蜀中諸大世家之首,這兩家可說源遠流長,其先祖乃是後漢朝的開國功臣,胡蠻入侵中原,陸李兩家亦舉兵抵抗,成為當時中原十七路諸侯 之一。若不是之後西秦太祖以奇兵潛入蜀中腹地,陸李兩家見勢不可為只得歸順,如今恐怕秦趙齊吳之外,還要多一蜀國來。

    西秦太祖雖脅迫當時這兩家族長及親屬至咸陽落戶為官,但陸、李兩姓在蜀中已是根深蒂固,不到數十年又成為蜀地諸世家之首。只是這兩家昔日還算安分守己,對朝廷亦是頗為恭敬,甚少參與朝堂之爭,因此當年秦王權衡利弊,最終仍只採取了安撫手段。

    可據天機閣的秘報,北疆之戰後,陸、李兩家暗中招兵買馬,家將都已過萬。不過以這兩家在蜀中的地位,應不會轉投趙國,甚有可能是見如今大秦國力削弱,心生異志,想要憑藉蜀地天險獨立為王了。

    “顧卿,”秦王問道,“你們兵部是否已開始著手徵兵之事?”

    顧維舟答道:“回皇上,已將徵兵公文發至各郡縣,命其著手準備,兵部官員不久亦將奔赴各地。”

    秦王想了想,毅然道:“顧卿,將此次徵兵主要之地放在蜀中,你從定西軍抽調一萬人,後日便起程,赴蜀中主持此事。”

    “釜底抽薪……”顧維舟點了點頭,“皇上聖明,不知需在蜀中徵兵多少?”

    “八萬!”秦王道,“蜀地百姓歷來以剽悍著稱,當年後漢太宗就是以蜀兵為親軍平定天下。另,顧卿此行,帶上駐紮秦齊邊境的六大萬軍的虎符,命黃子澄交出兵權……嗯,讓吏部侍郎楊文昌隨為你副職,以徵兵之名,掌控蜀地軍政大權。”

    “徵兵之始,以平民百姓為主,”秦王沉吟著說道,“隨後再設法召入陸、李等世家子弟及家將,其中分寸顧卿自行把握,高官厚祿不妨大方許之,只要儘量削弱這幾家在蜀中的根基便可。明年開春之際,朕定要這八萬新軍抵達關中。”

    顧維舟俯首道:“臣定不負皇上所托。”

    “顧卿之才,朕深信不疑。”秦王站了起來,“好了,明日還需早朝,你們各自回府吧……”

    顧維舟等正欲告退,雅易安走進書房,稟報道:“啟稟皇上,應妃娘娘煮了宵夜,在外邊等候。”

    秦王一怔,隨即臉上露出第一絲笑意:“還是應妃想得周到。來來來,顧卿,田卿,明道,用完宵夜再走亦不遲。”

    三人連道不敢。秦王也不理會,對雅易安道:“小安子,讓應妃進來吧。”

    應解語走進禦書房,見過了秦王,命身後地宮女取出食盒內的幾樣精緻小菜和點心,自己親自盛粥,讓宮女端至三人面前。顧維舟與田祖揚都是跟隨秦王多年的老臣,雖不至於誠惶誠恐,但也不禁暗暗想道,久聞應妃之賢名,今日看來果然不虛。

    雅易安在一旁冷眼旁觀,看著應解語在秦王身邊笑語盈盈,不由咬了咬牙,暗暗發狠:應解語!不出三日,看你還笑得出來!首先起身告退。到了宮門外,父子二人同坐一輛馬車,顧維舟忽道:“此去整編定西軍,難度不小,凡事不可莽撞行事。”

    顧明道肅然答道:“孩兒謹記。”

    顧維舟欣慰地看著兒子,雖然自己此生難及薛方仲,但至少明道比他家那幾個紈絝子弟強得太多了。

    黑暗中顧明道沒有注意父親神情,又道,“父親後日就要起程去蜀中了,這一路上您老亦需保重身體才是。”

    顧維舟平日向來在兒子面前裝成嚴父,顧明道對父親亦是頗為畏懼,今日兒子突然這般關心反而令他有些不習慣了,便又板起了臉:“為父之事不用你操心。定西軍在田祖揚麾下向來驕橫慣,而你年紀青青,在外人眼中,還是一敗軍之將……”

    顧明道身形一僵,顧維舟也陡然醒悟,心中亦是後悔莫及,怎可這麼說兒子?

    良久,顧明道澀然說道:“是,父親……孩兒明白。”

    顧維舟心頭不忍,索性敞開胸懷:“明道,北疆之戰為何而敗,為父對此一清二楚。不管他人如何看待,為父始終以你為傲。今夜你我父子亦不睡了,到了華陽街拐角處,明道你下車,去叫上高君令,還有與你一同從北疆回來的那個侯……侯季常,速到我顧府來議事。”

    顧明道一喜:“父親的意思是……”

     顧維舟笑道:“當然是讓他二人為你麾下副將了。還有,為父離開咸陽前會交待你張伯父,由他掌管兵部之事。田祖揚雖也到我兵部任侍郎,可為父不會讓他掌控實 權的。明道,整編定西軍無論要錢要糧要人,只要兵部有,你盡可找你張伯父,任你所需。他若要有一絲為難,為父從蜀中回來扒這老小子地皮!”
min93 發表於 2008-12-5 07:50

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四章 太平不平

“北疆大營又立戰功了。”

    楚名棠將手中的戰報順手丟在案上,語氣很是平淡,就如同隨口說今天天氣不錯一般。

    “王明泰此舉有些愈規了吧,”方令通道,“三萬大軍轉戰數千里,只在出征後才向朝廷補上一份秘報,這成何體統!”

    楚名棠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產:“相國大人,北疆之戰初始,朝廷就給了北疆大營見機行事、全權決斷之權,如今雖已事過境遷,但此命還未收回嘛。”

    話雖如此,可楚名棠心中亦有些不快。王家幾位堂兄弟若論領兵之能,還是以王明泰為首,只是此人在北疆雌伏得太久了,現一躍成為大營統領,難免有些意得志滿。但這般做法實在太過冒險了,勝了自然無話可話,可萬一若敗了,那就是萬劫不復,誰也保不了他。

    華長風此時應該快抵達北疆了,楚名棠暗暗想道,他身上有自己寫給王明泰的親筆信,此人沉穩老練,有他在北疆大營,應可對王明泰有所牽制。

    “戰果不錯啊。”一旁成奉之看完了自己面前那份戰報,呵呵笑道,“又殲滅秦軍三萬餘人。照這般下去,用不了數年,我大趙便可統一長江以北中原之地了。”

    楚名棠和方令信亦是一笑,誰都知成奉之這話乃是戲言,兩國之爭若當真這麼簡單就好了。

    成奉之又道:“這份戰功,除開北疆大捷。亦屬北疆大營近十年來最大的戰功了,朝廷不得不賞啊。可如何封賞王明泰。又是一件頭疼之事。他是新任北疆大營統領,官職上肯定無法再升了。只能在爵位上作文章,可王明泰已是一等忠勇伯……”

     說到這裏,成奉之歎了口氣。楚名棠與方令信相互看了一眼,他二人明白成奉之為何顯得如此為難。趙國爵位分為五等,王、侯、伯、子、男,其中只好皇宗族親才 可封王,臣子最高只能封侯。當年趙太祖建麾下眾多開國功臣中。封侯者只有九大世家,其中一等侯僅董、謝兩家。而楚家和王家是在平定了董程之亂後才由世襲二 等侯升為一等侯,至於方家。至今也只是二等常鄉侯而已。

    歷代趙國君王對朝中這幾大世家甚為忌憚,趙太祖駕崩後便有了個不成文地規定,凡已封侯者,其族人無論再大功勞都不再封為侯。因此,連樊兆彥還是北疆大營副統領的時候就已是三等侯。而南線和西線兩大營地統領王明遠和方令明卻只是一個一等伯。

     成奉之見楚名棠和方令信沈默不語。知此事涉及到他二人,因此不便開口。便道:“我朝的勳爵制過於僵化,以前倒也罷了,可如今我大趙志在一統天下,如北疆王 統領和南線大營楚統領等人日後定會屢建戰功,有功不賞總非良策。因此下官建議,恢復前朝地六等勳爵制,即王、國公、侯、伯、子、男,方可解決類似今日之 事。”

    楚名棠和方令信不由點了點頭。

    “奉之,你將此事交于禮部先行商議,先拿出一可行之策來。”方令信看了楚名棠一眼,“最終如何定奪,還是等朝中這番風波平靜下來再說吧。”

    成奉之苦笑一聲。是啊,最近朝中的事是多了些。

    “名棠,你們楚家真不愧是逍遙侯,”方令通道,“朝中已為太平宮是否有權過問國事之事,鬧得沸沸揚揚,你倒是好,對此總是含糊其辭,難道當真支持女子幹政?”

     柔然諸可汗離京後數日,禮部侍郎梁臨淵突然上一奏摺,矛頭直指太平宮,指責大長公主趙茗過多干預政事。此事不僅讓趙應惶惶然,連方令信也沒想到一向忠於皇 室的梁臨淵竟鬧出這麼大的事來。不過細想一下也不奇怪,似梁臨淵之流講究是的忠君,而不是所有的皇室中人,更毋論是一女流之輩了。

    雖然梁臨淵此舉甚為突兀,不過方令信對趙茗亦是深惡痛絕,不由心中暗喜,便指使方系官員從中推波助瀾。短短數日,在朝中形成一股彈劾太平宮之風,有的官員甚至提出要將趙茗逐出京城。

     趙茗對此亦是措手不及。待到冷靜下來,趙茗發現自己根本無從反擊,大趙律雖然並無有關女子涉政地條目,但真有官員較真起來,參照歷朝歷代都是一條大不赦地 罪名。各地的皇室宗親也對她頗不以為然,平原城昌平王寫給趙茗的家信裏,勸說中更是暗含斥責。更重要地是皇帝趙應有了朝臣的支持,對她漸漸已不再唯唯是 諾,雖然每天仍是早覲見晚請安,但對趙茗的訓斥已有不服之意。

    在這場風波中,楚系的官員見如此熱鬧,不少人亦是心癢難撓,可楚名棠未曾明確表示,下面官員也不敢肆意妄為,只是時不時不痛不癢的摻合幾句。

    因此方令信對楚名棠愈發不滿,今日借此機會乾脆直言質問。

     楚名棠當真無言以對。其實這場風流完全是他挑起地,起因就是兒子退婚之事。明裏是由王老侯爺出面,暗地裏楚名棠亦是為此頗費了番心思,想出了一計,派人來 到梁臨淵府上,假稱是平原城昌平王府中人,將趙茗在宮內如何干涉皇上處理政事詳細道來,並想請梁侍郎相助。梁臨淵聽了頓時怒不可遏,一口答應下來,當晚便 寫好奏摺,第二天早朝便當眾發難。

    楚名棠料定此人一心為君王分憂,定不會將平原城來人相求之事說于任何人知曉。只是現面對方令信地追問,楚名棠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楚名棠正為難之際,忽眼睛一亮,笑道:“這不是郭懷嘛……奉之,快到門外看看,今晨旭日是否從西邊升起,我大趙郭大元帥居然也來早朝了。”

    郭懷冷著一張老臉走了進來,聽楚名棠如此說,臉色更是黑了三分,道:“楚名棠,郭某今日就是來找你的。”

    本太尉也在等你啊。楚名棠笑吟吟地想道。

    果然,鳳鳴宮地太監總管孫得山亦出現在門口:“太后有旨,宣太尉大人、郭元帥覲見。”

    說完,孫得山對郭懷躬身道:“郭元帥,這邊請。”他已經連續兩天天未亮就等在宣仁殿外,今日總算見著郭懷了。

    郭懷還未答話,這邊楚名棠已站身來,對方令信拱手道:“既是太后娘娘召見,今日早朝就拜託相國大人代為主持了。”

    方令信胸中鬱悶,郭懷這般氣勢洶洶而來肯定是與朝中彈劾大長公主有關,而太后召見這二人說不定也是為此事,可自己卻毫無辦法,只得冷冷說道:“本相今日身體不適,奉之現亦是樞密院知事,就由他代為主持吧。”

    楚名棠呵呵一笑,向外走去。

    經過郭懷身旁,見他一動不動,楚名棠板起了臉:“郭元帥,太后召見你都無動於衷,難道想抗旨不遵?”

    郭懷強忍住粗口,低聲道:“楚名棠,你到底意欲何為?”

    楚名棠亦低聲道:“到鳳鳴宮再談。”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孫得山苦笑道:“二位大人,太后已經久等了。”

    一路上,郭懷始終與楚名棠保持一定距離。楚名棠見他如此,腳下忽緊忽慢,弄得郭懷煩不勝煩,忽道:“你那寶貝兒子呢?”

    楚名棠本想問一句你所指的是令婿還是錚兒,不過猶豫了下想想還是適可而止吧,莫要太過刺激這老小子了,便道:“本相有事需錚兒去辦,他於前日已離開京城了。”

    郭懷不屑道:“什麼狗屁事,你是別有用心吧?”

    楚名棠陡然停下腳步,兩人差點撞到一起。郭懷正欲開口罵人,卻見楚名棠亦是臉色不善:“下月初四是家父去世二十年祭日,你若不記得那也罷了,但請莫要出口穢語。”

    郭懷自幼喪父,楚老先生將他視若嫡子,這份恩情自然永銘於心。年初時郭懷就已想到此事,雖說北疆告急,但亦準備讓兒子郭朴替自己回熊耳山祭奠,只是方才一時情急竟未想到。

    楚名棠自任太尉以來,父親祭祀之日都是讓身在平原城的長子楚原代自己回老家,今年恰逢

    趙茗終於明白,之前自己的權勢不過是一海市蜃樓而已,完全是建立在楚家支持的基礎之上

    趙茗終於明白,之前自己的權勢不過是一海市蜃樓而已,完全是建立在楚家支持的基礎之上

    (為趕在十二點之前,先發上來,正在修改,稍後刷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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