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楚氏春秋 作者:寧致遠 (連載中)

ALA525 2008-5-9 05:55: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84612
bladelin 發表於 2008-12-9 19:20
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五章 順水推舟


   楚琳見楚名棠和郭懷到了,笑道:「二位兄長來了,快快請坐。」說完,楚琳向孫得山使了個眼色。

    孫得山會意,低聲命屋內的宮女太監盡數退下,自己也走到門外,返身將門帶上。

    楚琳起身為二人倒茶。郭懷一驚,忙道:「太后娘娘,這可使不得。」

    楚琳不滿道,「在旁人面前小妹是太后,在郭大哥面前還什麼虛禮,我等三人自幼一起在熊耳山腳下長大,還這般見外?」

    一旁楚名棠也道:「郭懷,此地又無外人,何必這麼拘禮。」

    郭懷肅然道:「太后娘娘,君重臣輕,禮不可廢,臣不敢。」

    楚琳無奈地看了楚名棠一眼。楚名棠起身走了過來,道:「小妹,你且坐下。郭懷,我楚名棠為你端茶倒水總可以了吧?」

    郭懷不理他,對楚琳拱手道:「太后娘娘,不知召臣至此有何要事?」

    見郭懷這副神情,楚琳也端起了太后的架子:「郭卿家想必也是知道,哀家膝下並無子女,因此對兄長的幾個孩子視若已出。唉,這一轉眼數十年就這麼過去了,這些孩子都長大了,軒兒娶了平原郡寧太守之女為妻,欣兒嫁給了方令信的兒子。這兩門婚事說心裡話,哀家不甚滿意,不過兄長與嫂嫂既是定了,哀家亦不便多嘴。可老三原兒是哀家最疼愛的外甥,他的婚事哀家定要作主……」

    郭懷已經明白了,腹中暗誹,誰不知你最疼愛的明明是楚錚那小兔崽子,何時又變成楚原了?忙道:「太后……」

    「聽哀家說完!」楚琳鳳目含威,「不過此次兄長與嫂嫂為原兒訂了門好親事。郭卿家之女哀家亦是看著她長大的,甚是滿意。原兒今年已經二十有三。郭卿家,令嬡……」

    郭懷無奈答道:「穎兒再過一月就滿二十了。」

    楚琳微感驚異:「都這麼大了。這可再也拖不得了。哀家定了,楚老侯爺七十壽誕過後,嗯……八月初九是個好日子,就在這日原兒迎娶穎兒過門。楚卿家。郭卿家,你二人覺得如何。」

    楚名棠躬身道:「太后英明,臣無異議。」

    郭懷沉默片刻,毅然道:「稟太后。臣有異議。」

    楚琳雙眉一揚:「講。」

    郭懷退後一步,雙臂由後而至環抱胸前,俯首道:「臣認為,小女與楚家三公子絕非良配,臣……欲退婚。」

    「胡鬧!」楚琳一拍鳳椅扶手,「他二人訂婚之日,哀家亦親臨楚府。你身為堂堂樞密院重臣,豈可將此視為兒戲!」

    郭懷分辨道:「那日太后既是亦在楚府,應知訂婚當日,楚家三子不知所蹤……」

    「此事哀家當然知曉。」楚琳道,「少年人嘛,難免輕狂。原兒一心為國效力。孤身跑到了北疆,此舉雖不可取,但心意可嘉……對了,原兒到了北疆,不正是在你麾下效命嗎?再說了。兄長也已以家法處置過了原兒了。哀家覺得。此事還是就此揭過為好。」

    郭懷強忍著怒氣,道:「太后。臣認為郭楚兩家不宜結親,其中原因請太后聽臣解釋……」

    「哀家不聽!」楚琳打斷道,「哀家心意已決,何況這門親事早已訂下,只待擇吉日成婚。來人!」

    「奴臣在。」孫得山推門進來。

    「擬旨!太尉楚名棠之子楚原,與兵馬大元帥郭懷之女郭穎,佳偶天成,珠聯璧合。以天地為證,哀家為媒,賜婚楚郭兩府!」

    孫得山應了聲是,提筆蘸墨,開始擬旨。

    郭懷忍無可忍:「太后且慢。」剛想上前,楚名棠將他擋住,陰陰的說道:「郭大人,方纔你還道君重臣輕,禮不可廢,現太后下詔,你還想抗旨麼?」

    郭懷氣得臉色發青:「你們姓楚的,簡直欺人太甚!」

    孫得山嚇得執筆地手一顫,在紙上拖出條長長的墨跡。

    「奴臣該死。」孫得山恨不得堵上自己耳朵,口中連連告罪,忙換了張紙重新寫過。

    「郭卿家,莫要忘了,哀家現身為太后,乃皇室中人。」楚琳盯著郭懷,「郭卿家出言不遜,哀家責令你回府反省。回府後,郭卿家你好生細想一下,如今朝中不同往日,這門親事並非楚家仗勢欺人,哀家與兄長完全是為你郭府著想。退下吧。」

    郭懷臉色忽青忽白,良久又道:「太后,方才臣舉止失禮,自應受罰。不過,臣尚有事請問太尉大人。」

    「郭大人,」楚名棠道,「若是有關太平宮之事,稍後本官自會到郭府與你詳談。」

    郭懷看了楚名棠一眼,想了想覺得他應不是虛言騙自己離開,便對楚琳道:「既是如此。太后娘娘,臣告退。」

    郭懷走後,楚琳連連搖頭:「郭懷為官這麼多年,未曾習得如何圓滑,脾氣反倒是越發見長了。」

    孫得山捧著寫好地懿旨請楚琳過目,楚琳看了一遍,還給孫得山,道:「去楚、郭兩家府上傳此旨意,順便將郭懷之女接進宮來。這孩子,哀家大概有三年未曾見過了。」

    孫得山領旨離去。

    「這門親事算是定了。」楚琳面色疲倦,「郭懷做不出那等抗旨不遵之事來。至於另一門親事,大哥,你就別為難小妹了。」

    楚名棠長歎一聲:「琳兒,為兄亦是沒有辦法。岳父他老人家已去過太平宮,可未曾有結果,那人畢竟亦是女子,還是由你出面較為妥當。」

    楚琳忍不住道:「大哥,不是小妹多嘴,你與嫂嫂對錚兒也太過放任了。他今年才多大年紀,可看看他都做了麼什麼事。刺殺儲君,勾結魔門。還與原儲妃武媚娘之間不清不楚,大哥你……你與嫂嫂平日是怎麼教導這孩子的?」

    楚琳原本不贊成楚錚退婚之事,楚名棠昨日只好將為何不能讓趙敏進楚府的理由與她一一道來,連武媚娘之事也未隱瞞。楚琳聽了大為震驚。細細斟酌一番,楚琳也不得不承認趙敏若真的嫁入楚家,對楚家來說真是一天大地麻煩。

    不過楚琳心頭由此引發的怒火可想而知。楚名棠則一臉尷尬,又不便說這些自己事先全然不知情。何況說出來自己更是臉上無光,只好悶聲不響。

    楚琳見楚名棠如此,也不好再責備下去,沉吟良久,無奈說道:「算了,小妹也不顧什麼顏面了,就走一遭吧。」

    楚名棠起身道:「為兄在此多謝了。」

    楚琳亦是一性情果斷之人,既是已決定下來,便道:「大哥在此稍候,小妹這就去太平宮。」

    趙敏坐在輪椅上。袍袖一拂,兩扇房門如被一雙無形之手緩緩推開,清晨的陽光頓時灑遍了半個屋子。同時也照亮了趙敏蒼白地臉龐。

    面對刺目地光線,趙敏有些不適應,瞇起了雙眼,待到覺得好些了才微微頷首。身後地葉摘星如奉聖喻,推著輪椅來到屋外的草坪上。

    趙敏迎面對著太陽。本已似冰雕一般的面容難得透露出幾絲慵懶之意。自從修習了太上忘情心法。趙敏體便內漸漸凝聚起一股寒氣,時刻不停地遊走於全身經脈。不過這股寒氣並未使她感到有何不適,反而有種冰涼清心之感。不過出來曬曬太陽亦有種別樣的舒服,在這夏日陽光地照射下,趙敏胸口湧出陣陣暖意,眼神也柔和了少許,耳邊突然迴響起兩個稚嫩的聲音:

    「不如咱們在此切磋一下?」

    「小弟怎敢與公主動手。」

    這裡正是楚錚與趙敏當年首次交手之處。趙敏閉上雙眼,當日的情形如一幅幅生動的畫卷在腦海中閃過,這亦是自己唯一佔盡上風地一次,之後楚錚武功便如一日千里,自己再也不是對手……

    忽聞身後葉摘星道:「奴婢參見殿下。」只聽趙茗淡淡說道:「起來吧。」

    趙敏並未回頭,直至一雙潔白如玉地手搭在她肩上,才輕輕叫了一聲:「姑姑。」

    看著自己這侄女,趙茗眼神有些複雜,過了片刻方道:「敏兒,這幾日體內傷勢可有好轉?」

    趙敏搖了搖頭:「進展不大,雙腿幾大經脈仍無法打通。」

    「欲速則不達,」趙茗安慰道,「敏兒你不必太過心急。」

    趙敏忽一聲冷笑:「孩兒能不急嗎,王老侯爺逼我皇室退婚都已逼到太平宮來了。」

    趙茗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是哪個丫頭這般多嘴,摘星還是扶風?」

    葉摘星在一旁低著頭,心中驚懼之極。那天她在太平殿外聽到王老侯爺向趙茗提出楚家欲退婚之事,一顆心便亂了,憤怒、傷心,還是迷惘,葉摘星自己也說不清,在侍候趙敏時,鬼使神差般將此事說了出來。

    「何人所說重要麼?」趙敏回過頭來,「孩兒不明白的是,姑姑為何對那王烈如此容忍?」

    趙茗輕歎一聲,道:「敏兒,你可知這幾日朝堂之上發生了何事麼?」

    「孩兒不知。」楚家退婚之事是葉摘星在趙敏面前說漏了嘴,但最近朝堂上對趙茗的攻訐,太平宮任何一個知情者均噤若寒蟬,誰也不敢提及此事。趙茗將近日朝堂上所發生之事說了,當聽到已有人提議將姑姑逐出京城,並已得到眾多官員響應,縱使趙敏心境已似古井無波,亦不由驚駭道:「怎會如此?朝中大臣倒也罷了,可那些皇兄和我皇室中人難道不知葉門乃我大趙血脈延續地守護者嗎?」

    「真正清楚這一點只有我大趙的歷代皇帝,如果確立了儲君,通常皇上會將此事告知。而那些分封各地的皇室子弟根本不知葉門是何含意,就連你那昌平王叔,亦只知姑姑會些武功,對太平宮至多只是一知半解。至於你那皇兄應兒……在他登基前姑姑已將實情盡都告知於他。不過如今看來他並未放在心上。」

    趙敏輕聲說道:「連皇兄都如此,我葉門此次恐怕當真有難了。」

    「那倒也未必。」

    趙茗看了葉摘星一眼。葉摘星微微一顫,忙躬身離去。

    「王老侯爺那日前來退婚,那可是話裡有話呢,不過想必也是楚名棠的意思。暗示只要姑姑同意退婚,楚王兩家願平息朝中之事。」

    趙敏有些懷疑:「依姑姑方才所說,如今滿朝文武緊扣女子不得涉政此條罪名,他楚名棠再了得。也無法與這麼多官員為敵吧?」

    「敏兒,莫要忘了這宮內還有一太后娘娘。當初方令信同意琳妃為太后,唯一條件就是她只可掌管內宮,不得干預朝堂之事,楚名棠亦是一口答應。而這太平宮亦屬內宮,只要姑姑答應今後不再涉政,太后只需一道懿旨,梁臨淵等一干清流定先偃旗息鼓,僅方系官員楚名棠足以應付。」

    「而此事的唯一條件下,就是姑姑同意退婚。」

    趙敏想了想。道:「退就退吧,當前還是以我葉門為重。」

    趙茗沉默良久,緩緩地推著輪椅在草坪上走著。其實太平宮內留有太祖遺旨。面對朝堂這等形勢,用來自保應不成問題,可趙茗偏偏隱瞞了下來。

    趙茗心裡清楚,自己當初盡力撮合楚錚與敏兒,主要還是因敏兒真心喜歡那少年。同時亦不想讓侄女走上自己地老路。一輩子孤老終生。可如今敏兒幾乎摒棄了所有地情感,連方才自己同意退婚也不見她有傷感。看來她之前已是完全抱著功利之心想嫁到楚家,這還有何快樂可言?

    而且趙茗看了密室中的那本筆記,對太上忘情這門心法深惡痛絕,當時對是否救趙敏亦是幾經猶豫,何況那筆記中還有祖師婆婆臨終前地遺訓,囑咐後代弟子中即使有不得已修習此門心法者,其餘弟子及四聖衛後人亦要對其嚴加管控,絕不可出世危害世人。既是如此,趙茗暗暗想道,就借此機會……退了這門親事吧。

    「姑姑似有何心事?」趙敏忽問道。

    「姑姑在想啊,」趙茗掩飾道,「今日一早宣仁殿外有人來報,太后將楚名棠和郭懷一同召至鳳鳴宮,不知所為何事。」

    趙敏不以為意:「郭懷對我皇室甚是忠心,只可惜此人太過耿直,身為北疆大帥卻被……楚錚玩弄於股掌之中,簡直無用之極。」

    「對了,」趙敏問道,「說及楚錚,他有何消息?」

    「楚錚?他已離開京城了。」

    趙敏冷笑一聲:「此子倒是精明。」

    趙敏昏迷不醒時楚錚傷慟欲絕地模樣趙茗均看在眼裡,不由為這少年解釋道,「其實,也怨不得他。身為人子,楚名棠有何定奪哪還由得了他?」

    正說著,葉扶風忽來稟報:「啟稟殿下,太后娘娘求見。」楚琳身為太后,可葉扶風口中那個「求」字說得理所當然。

    「她來做甚?」趙茗皺了皺眉,道,「敏兒,姑姑去看看。扶風,你在此陪長公主。」

    楚琳見趙茗來了,含笑招呼了一聲。趙茗卻是冷哼了聲並不理會,她雖也擔心趙敏當真嫁到了楚家,不知會做出什麼人神共憤的事來,但對於楚家主動退婚,卻亦是惱火之極。楚琳陪著笑,隨口說著一些家常話。趙茗聽她總講不到正題,不耐煩地打斷道:「太后,休要再說閒話了,本宮知你是為楚府退婚之事而來。」

    楚琳臉色通紅,期期艾艾地說了些敏兒如今不良於行,王老侯爺最疼愛自己小外孫,因此如何如何之類的話。

    趙茗恍若未聞,忽道:「太后,敏兒自幼與你感情甚好,連我這姑姑亦是遠遠不及,今日你就如此對她?」

    楚琳更是如坐針氈,忽見一旁層層布幔之間有一雙明亮地眼睛正冷冷地看著自己,不由失聲道:「敏兒?」

    自趙敏從北疆回來楚琳還未曾見過她,當下急急站起身繞到布幔後面,發現已是空無一人,只有長長且空曠的走廊盡頭,隱隱傳來吱吱地輪椅聲。

    楚琳一手摀住嘴,淚水奪眶而出。
數不完的羊 發表於 2009-1-11 13:42

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六章 有心無力

秦嶺,由西向東橫貫中原,山雄勢險,綿延數千里。相傳因它是春秋戰國時秦國領地內最高的山脈,故命名為秦嶺,隨著秦王贏政一統六國,雖僅二世而滅,但秦嶺之名卻流傳了下來。

    位於關中腹地的秦嶺史稱「八百里秦川」,而到了商洛之地則分為三支,北支為崤山,餘脈沿黃河南岸向東延伸,通稱邙山;南支為伏牛山;中支為熊耳山。楚錚的祖父便是葬在熊耳嶺下。

    在群山叢中一個山坡上,二十餘位錦服少年,圍成一個半圈,在圈中央一個少年和兩個灰衣青年正在交手,三條身影鏖戰在一處,拳腳帶出的勁風激得地面碎草落葉漫天飛舞。旁邊眾人看得目眩神迷,不時發出如雷鳴般的喝彩聲。

    忽聽「彭、彭」數聲輕響,那兩個灰衣青年直飛出三四丈摔落於地,好大一會兒才爬了起來,一人捂著肩膀,另一人瘸著腿,走到先前與之交手的少年身前,躬身道:「小人輸了。」

    那少年還未答話,旁邊一人叫道:「你二人這一路至少已被公子打倒七八次了,每次敗了就這一句,連佩服兩字也不會說啊?」

    兩個灰衣青年神情木訥,對那人的話充耳不聞。那少年哼了一聲:「張歧,就你叫得歡,不如你來與他二人過過招?」

    這少年便是楚錚了,而這兩個灰衣人就是楚名棠身邊左右影侍的弟子,徵得父親同意,楚錚此次出行也帶上了他們。

    張歧聞言,一縮脖子不吭聲了。公子此次離京,身邊突然多了這兩個灰衣人,外表看上去有些癡癡呆呆的。可武功卻高得驚人,就算與師父吳安然相比也不過只差一籌而已,自己上去簡直是自尋死路。

    楚錚回過頭來。對那兩人道:「楚仲。楚季,你二人未曾受傷吧?」

    兩人同時搖了搖頭。出了京城,楚錚一問才知這二人根本就沒名字,從兒時起就只用小甲小乙相稱,楚錚想了想,他們師父自稱楚一楚二,便為這二人取名叫做楚仲、楚季。這個時代一般人家同輩中人通常以「伯仲叔季」排行,譬如漢高祖劉邦在家中排行第三。因此小名便叫劉季。但若將他二人名字取為楚伯和楚叔,那也太過彆扭了。

    再細問下去,楚錚心中不由一寒。楚仲和楚季竟都是閹人,而且並非天閹,是在不足十歲時由便其師為其去勢(即閹割),楚家歷代影待皆是如此,據說這樣方可修練更高深的武功。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欲練神功,揮刀自宮?楚錚卻有些不信。父親身邊這兩個影侍在尋常習武之人眼中。自然是深不可測,可在楚錚看來,他二人也不過與大內四聖衛在伯仲之間,比起大內總管連奇就算強也強的有限。而且楚錚記得趙茗曾說過,正因為四聖衛身有殘疾。窮盡一生也無法達到天道之境。楚錚雖對趙茗一肚子不滿,可唯獨對她武功佩服之至,她既是如此說了,那楚仲與楚季這一生再怎麼苦練,武功恐怕也就止於他們師父這種境界。很難再有多少提高了。

    因而楚錚有些懷疑。這是不是自己那位先祖楚問天搞得鬼。畢竟影侍是在楚家宗主身邊貼身效命,而楚府內院女眷眾多。若是兩個正常男子混跡其中,地確令人不安。倘若真是如此,這等陋習就到自己這一代為止吧,大不了以後的影侍由女子擔任,自己結合葉門和展家的心法自創一門武功就是了。

    楚仲和楚季卻對這一說法深信不疑。他二人從小就被洗腦慣了,只知自己是為護衛楚家宗主而生,除此之外再無意義。不過他二人在身邊對楚錚來說亦有好處,他這一生可說順風順水,行事無往而不利,而趙敏之事終於讓楚錚明白什麼叫做人力無法挽回。因此此次出京楚錚滿腹地抑鬱之氣,正可借與楚仲楚季交手來發洩。他二人不僅武功相差無幾,而且自幼一起長大,兩人聯手配合已近心意相通之境,楚錚拼盡全力,想要取勝也得百招之後。

    楚錚接過張岐遞來地絲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問道:「這邊距熊耳山還有多遠?」

    「大概不足百里吧,」張岐答道,「出了這山谷,前面就是官道了。」

    「那就起程吧。」楚錚拍拍身旁火雲駒的脖子,「今晚趕到盧縣過夜,明日一早再去熊耳山。」

    張岐笑道:「老祖宗見了公子,定高興地不得了。」

    張岐口中老祖宗便是楚錚的祖母楚老夫人。當年楚名棠赴京任職,不久就將母親接到上京楚府居住,可喧鬧的京城楚老夫人總覺住不慣,再者感覺自己年紀大了,又思念亡夫,於是有了葉落歸根的想法。楚名棠夫婦勸了多次,可終究敵不過老年人特有執拗,只了派人重親翻建了老宅,將母親送了回去。

    楚錚笑了笑,剛想開口,忽眉頭一皺。一旁楚仲道:「奇怪,此地怎會有琴聲?」

    張歧聽了聽,也道:「是啊,真是怪了,這邊荒山野地的,誰會在這裡彈琴。」

    楚錚一躍上馬,道:「聽琴音就在前面不遠,走,過去看看。」

    這一行人走著走著,琴聲漸漸清晰,但卻依然時隱時現,猶如高山之巔,雲霧繚繞,飄忽無定。又過了片刻,彈琴之人連連拂指,琴聲變得輕快跳躍,其韻揚揚悠悠,儼若行雲流水,使得聽者喜悅之情油然而生。縱然張岐這些不通韻律之人,亦知彈琴之人絕非凡者。

    眾人正聽得入迷,琴聲又變得緩慢下來,淙淙錚錚,似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如松根之細流。忽然,一個清越的聲音吟唱道:

    「不知我者,謂我士也驕。

    彼人是哉,子曰何其?

    心之憂矣,有誰知之!

    有誰知之!蓋亦勿思

    楚錚一行拐過了個彎,只見前方半山坡一塊丈許見方地岩石突兀而出。一個白衣人盤腿坐於石上,一烏黑色的古琴置於雙膝,頭頸微側,雙目微合,十指在琴弦間忽捺忽拂。山風徐徐吹來,衣衫獵獵,束帶飛舞,一眼望去當真似神仙中人。

    許久,琴聲漸歇,餘音裊裊中白衣人睜開眼睛,見坡下站著數十人,似有些驚訝,起身將琴裝入一狹長布袋中,飄然走了下來,到了跟前拱手道:「在下寄情山水,一時忘形,獻醜了。」

    楚錚還禮道:「先生琴藝世間罕有,我等今日得聞,實乃生平幸事……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不敢,」那白衣人道,「在下雲陽周豫,號無咎。」

    楚錚依稀記得這人名字似乎在哪聽過,可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只好淡淡道:「原來是周先生。」

    周豫眼中悄然閃過一絲失望,含笑問道:「不知這位公子貴姓?」

    「這是我家楚公子。」一旁張岐道,「此地荒山野嶺,周先生怎會在此彈琴?」

    周豫答道:「在下陳縣訪友歸來,只是途經此地,一時為這四周山水所迷,便停下彈奏一曲。」

    「原來如此。」張岐也不過隨口一問,這周豫雖來得有些古怪,可看他方才下坡時身形不穩,根本不似一個有武功之人,只是一書生而已,有何可懼。

    楚錚看了看周豫,忽笑道:「先生回雲陽縣,定先經過盧縣,與我等正巧同路。」

    周豫面露喜色:「那真是巧了。唉,這熊耳山時常有山賊出沒,直至半年前不知為何突然沒了蹤跡,正因如此,在下才敢孤身一人上路。不過若能與楚公子同行,更可高枕無憂。」

    「既是如此,」楚錚道,「先生,請!」

    周豫施禮道:「多謝楚公子。只是在下還有一坐騎在此附近,請各位稍候。」

    「不妨。」

    不一會兒,周豫不知從何處牽了頭毛驢過來。眾人看了不由一愣,隨即無不莞爾,這毛驢與楚錚的火雲駒相比,不僅外表猥瑣,個頭也才到馬腹,站在一處看起來極其滑稽。

    火雲駒瞥了一眼,很是不屑地打了響嚏。換做幾年前,以它的性子早就蹶起蹄子把這驢給踢飛了,可在楚錚的調教下,火雲駒已

    張岐微微搖頭,大趙民間養馬成風,尋常富戶家中亦至少有四五匹駿馬,看來這位周先生非但不是出自名門,而且家境很是一般。

    周豫卻神情自若,腿一抬跨到了驢背上,對楚錚道:「有勞楚公子久等了。」
數不完的羊 發表於 2009-1-11 13:42

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七章 五絕狂生

「……熊耳山之名最早見於《尚書禹貢》:導洛自熊耳,故而得名熊耳山。楚公子請看,遠處這座山峰相傳東漢陳子昭兵敗藏身於此,後重新召集三百農夫重新起兵,最終成為東漢開國雲台二十八宿之

    周豫騎在驢上,一步三搖,邊走邊為楚錚介紹著。熊耳山地處商洛,而商洛自古以來就是中原腹地,這裡幾乎一山一水都與歷代名人有著關聯,周豫時而引經據典,時而說些鄉村野史,即便楚錚亦是聽得津津有味,暗想此人胸中果然有真材實學。

    走了約半個時辰,一行人出了山谷。火雲駒陡然停下,前蹄一彈長嘶一聲,只見前方旌旗飄飄,近百人在遠處等候。見了楚錚一行,頓時有十餘名官員策馬飛弛而來,這時代的官員還未墮落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地步,每人的騎術都還算有板有眼。楚錚見狀不由苦笑一聲,今晚又不得安生了。

    到了近前,眾官員下馬,為首一個白白胖胖的五品官員率眾官員齊俯首:「下官安陽知府劉海,及所轄六縣知縣,參見楚將

    唯有一滿臉絡腮鬍子的將領向楚錚行以軍中之禮:「卑職安陽大營將軍賈道叩見楚將

    「各位大人,劉將軍,快快請起。」

    楚錚與眾官員見過。寒暄片刻,楚錚臉色一沉,對知府劉海身後一人道:「李興。本公子來盧縣是為家事,何必驚動各位大人。」

    這李興乃上京楚府管事李誠的堂弟,為照顧楚老夫人。楚名棠便讓吏部任命他為盧縣縣令。楚錚此次來熊耳山,也只有李興一人知曉,可如今這般大張旗鼓,實非楚錚所喜。

    聽楚錚語意不善,李興神情尷尬,不知說什麼是好。劉海忙道:「楚將軍,此事怪不得李知縣。每年此時我安陽府官員均齊聚盧縣,拜奠楚老先生。今晨李知縣偷偷出城,幸得平縣張知縣發覺,我等這才一同跟來。還請楚公子莫怪。」劉海地話半真半假,不過以楚錚的身份,且不說是當朝太尉之子,僅北疆大營參將一職就比劉海這五品知府高出一大截,容不得他有半點怠慢。

    楚錚亦知這等事無法較真,只好道:「劉大人言重了。」

    劉海見楚錚無意追究,放下心來,這才看見周豫赫然站在楚錚身後,不禁訝然道:「周豫?你怎在此?」

    「草民見過劉大人。」周豫上前施禮,「草民原本前往陳縣訪友。卻不想那人已外出遠遊,無奈悵然而歸,半路遇上楚……楚將軍。」

    楚錚問道:「劉大人與周先生相識?」

    劉海不愧久經官場,很快恢復平靜,道:「回楚將軍。這周豫號無咎先生,乃我安陽府聞名天下的才子,琴、棋、書、畫和詩文無一不精,正因如此,世人另稱他為五絕狂生。下官多次邀無咎先生出任府中幕僚。均被他婉言謝絕。令下官著實扼腕不已。」

    一聽「五絕狂生」,楚錚突然想起來了。兩年前柳輕如和楚倩不知何處尋得一本詩集,對裡面地詩文大加讚賞。那時正值楚柳兩人新婚不久好得蜜裡調油之際,楚錚對四姐整天打擾自己的兩人世界很是不耐煩,見那本詩集署名五絕狂生,便出言譏諷道這世上自號「狂」字之人,通常皆為自命清高且憤世嫉俗之人,寫出來的詩也大都是些自憐自艾、懷才不遇的牢騷文章。卻不想此番話不但得罪了楚倩,連柳輕如也頗為不滿,楚錚這才想起輕如其實骨子裡亦是一文藝小資的女子,忙說了許多討巧之話,才哄得她轉怒為喜。

    沒想到今日竟見著這位五絕狂生了。可楚錚有些奇怪,這一路走來只見此人儒雅風流,卻不顯絲毫狂傲之氣,這是何故?

    周豫聽了劉海之言,似有些不大自在,道:「劉大人過獎了,那什麼狂生乃是早些年幾個友人戲稱,至於五絕二字更不敢當。」

    劉海口中嘖嘖,對身後眾官員道:「諸位來看,數月不見,這位無咎先生可謂性情大變啊。」

    周豫神情更顯尷尬。楚錚見此情形微微皺眉,李興看在眼裡,心知小主人心中已是不快,暗罵劉海不長眼,難怪當了兩地十年的知府,便輕咳一聲道:「劉大人,此地偏僻荒涼不宜久留,我等還是早些回縣城吧。」

    劉海頓時醒悟,不管周豫以前如何,可他現跟在楚公子身邊,就不是自己所能取笑的,忙道:「李知縣說的是,楚將軍請。」

    傍晚時分,楚錚一行來到盧縣縣城。李興早已將自己宅院騰出並打掃乾淨,眾官員將楚錚送至宅院門前,劉海道:「今晚下官已在酒樓設下酒宴,為將軍接風,此乃是我安陽府諸位同僚地一片心意,還望楚將軍切勿推辭。」

    楚錚亦知這種場面上的事在所難免,也不再客套,拱手道:「劉大人費心了。在下稍事歇息,隨後便到。」

    安陽府眾官員走後,楚錚對周豫說道:「今日得遇周先生,實乃三生有幸,他日有緣再見。」

    楚錚說完,不等周豫答話,便隨李興走進院內。周豫愣了半晌,抬頭看了看已經昏暗的天色,長歎一聲,牽著毛驢離去。

    當晚地酒宴乏善可陳,楚錚原本就心情不佳,對每一敬酒之人都淺嘗輒止,剛過兩更時分,便起身告辭。

    回到府內,李興為楚錚端來熱水。他雖已是一縣父母官,但仍將自己視為楚府家臣,對小主人自當親自侍候。

    忽聽屋外有人道:「公子,小人楚季求見。」

    楚錚拭乾臉上的水珠,將毛巾遞給李興,隨口道:「進來吧。」

    楚季走了進來,躬身道:「啟稟公子,那位周豫周先生已經連夜出城了,楚仲與侍衛張岐正暗中跟隨於他。」

    楚錚沉吟片刻,問道:「他出城時所穿的是何服飾?」

    楚季答道:「公子與李大人進屋後,此人便找了個僻靜之處,將先前所穿的綢子白衫脫了換了件粗麻長袍,而後才出城。」

    楚錚啞然一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在山谷內周豫說他訪友而歸,可身上所穿的白衫竟是片塵不染。盧縣至陳縣至少數百里地,難道這周豫所穿的並非凡間衣物?分明是故意在等自己。

    「知道了。」楚錚對楚季道,「下去吧。」

    楚季走後,楚錚問道:「李興,你對周豫此人可有瞭解?」

    李興小心翼翼地說道:「略知一二。」

    楚錚有些不滿:「你任盧縣知縣也有兩年了,這周豫在安陽府既是有如此名聲,你怎會僅略知一二?無需顧忌,將所知之事盡數道來。」

    李興應了聲是,道:「據小人所知,周豫自幼家境貧寒,兒時被父母賣至一陳姓官宦人家,這戶人家之子拜在原安陽府大儒鄭重門下,周豫便作為其伴讀書僮。卻不想這官宦之子不成器,倒是周豫天資聰慧,深得鄭重之喜。後來這陳姓官員因涉及朝中某件重案被判斬首,陳家家眷依律理應發配邊疆。鄭重憐惜周豫之才,就出錢將他買了下來,對外稱是自已買的書僮,其實是將周豫收為義子。幾年之後周豫便脫了奴籍,鄭重臨終前還將女兒許配給他,所以安陽人都道若沒有鄭重,就沒有周豫。周豫亦不負鄭重期望,憑其才學漸漸聲名鵲起,只是他曾為犯官奴僕,因此無法出仕為官,真是可惜了。」

    「那……周豫自己可有為官之意?」楚錚問道。

    李興道:「回公子,據小人平日觀察,這周豫看似狂放不羈,但內心卻甚有學成文武藝,貨於帝王家之意。」

    如果李興所言不假,今日周豫這番舉動便在情理之中了……楚錚心裡想著,看了李興一眼,笑道:「看來你這兩年知縣沒有白當,學問大有長進啊,說話都文縐縐了。不過你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李興赫然道:「小人……小人只是敬仰此人胸中才學,平日時常向他請教。楚錚哦了一聲:「聽你所言,似與這周豫交情不錯啊?」

    李興道:「此人五絕狂生之名,數年前便已傳至京城,四小姐還曾命小人向他索要過幾本詩集。因此小人與這周豫頗為相熟。」

    原來如此。楚錚忽臉色一沉:「那本公子來盧縣之事,是否亦是你告知周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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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八章 有心投效.
    “那本公子來盧縣之事。是否亦是你告知周豫的?”

    李興聽楚錚語帶責問之意。額頭冷汗頓時刷的下來了:“小人……”

    楚錚路過盧縣之事還真是李興透露給周豫的。李興出身卑賤。對周豫這等學問高深的讀書人天生有著一種莫名的敬慕。見他有意投靠楚家門下。便一心想促成此事。不過也並非無償。代價就是周豫的兩幅近丈見方的水墨山水畫。

    但以李興的本意。是等楚錚到了盧縣之後。由自己來向公子引薦周豫。可周豫卻自負生平所學。心中另有打算。謝絕了李興的好意。於是就有了今日的山谷偶遇。

    憑心而論。周豫為今日這番偶遇很是費了番心思。他在京城至盧梭縣的必經之路上轉悠了數日。終於將彈琴所在定於那山谷半山坡的巨石上。還精心挑了首自己最擅長的古琴曲。隻可惜他此次想要糊弄的是楚錚。作為一個來自千年之後的穿越者。至少在見識上楚錚遠遠勝過這個時代的任何一人。何況他在後世官場混跡多年。是個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周豫這番故弄玄虛。落在楚錚眼裏第一感覺並非驚訝。而是好笑。

    “小人有罪。請公子懲處。”

    李興跪了下來。堂兄李誠身為上京城楚府管事。得知五公子要回鄉祭祖。特派快馬送來書信告誡。五公子的精明不在老爺之下。切不可因其年輕而存僥幸之心。因此短暫的內心掙紮之後。李興決定主動認罪。將此事經過一一道來。連所收周豫兩幅畫之事也毫不隱瞞。

    “那兩幅畫呢?”楚錚有點感興趣。拿來送於輕如倒是不錯。

    李興答道:“懸掛在老夫人的客廳內。”

    一聽是在祖母那裏。楚錚不由歇了占為已有的心思。看了李興一眼。此人也並非是為已貪墨。問罪之意便消了幾分。

    李興身軀伏於地。戰戰兢兢了許久。方聽楚錚道:“念在你平日服侍祖母還算盡心盡力。起來吧。”

    “多謝公子。”

    李興站了起來。剛抹了把冷汗。又聽楚錚問道:“這周豫當真有如此高的名聲?”

    李興精神一振。知小主人並非對周豫全然不在意。道:“此人的確是安陽府百年一出地才子。其所著的《隨筆錄》、《問心集》不僅在我大趙境內廣為流傳。連南齊的幾位大家也對他的詩文亦是贊不絕口。”

    楚錚有些懷疑:“既然如此。此人為何意欲依附我楚家?似他這等以才華聞名於世之人。依附世家望族隻會有損其清譽。”至於周豫曾為奴僕之事。照理不應成為其出仕為官的大阻礙。楚錚記得朝中幾位清流官員之中亦有出身貧賤者。非但甚少有人冷眼相看。反而將此視為一段佳話。

    李興猶豫了下道:“公子。此事說來話長……而且與前禮部尚書韋大人有關。”

    楚錚嗯了一聲。李興繼續說道:“十年前。韋尚書回鄉省親。途經汝西縣,當地官員與名流仕紳設宴相迎。當時周豫之師鄭重尚在世。亦帶著周豫一同赴宴。席間一幹文人墨客呈上各自文章請韋尚書評點。起初一切如常。後來韋尚書身邊一官員忽吟詩一首。反請在座諸人加以評點。旁人都看在此人乃京城來的官員。大都挑些好聽的來說。唯獨周豫當時年少氣盛。看不慣眾人阿諛奉承。起身直言這短短十六句詩中。三處引據不當五處用詞欠妥。將此詩批得幾近一無是處。韋尚書當即色變。不久便以身體不適為由退席。第二天早早地便離開汝西縣。後來方有傳言。此詩乃是韋尚書新作。隻是尚未潤色修改而已。”

    “原來如此。這位周才子也算是時運不濟了……”楚錚笑了笑。不再說了。韋驊心胸狹窄是在朝中出了名的。可此人畢竟已經過世。在此議論其厚非實無意義。

    李興不知楚錚心中所想。接口道:“公子所言甚是。周豫嶽丈鄭重原本一心為自己愛婿謀個好前程。可此事一出。先前所托的幾位故交好友便開始吱唔搪塞。漸漸都沒了消息。鄭重心憂成疾。加之年老體弱。不久便郁郁而終。周豫亦是心灰意冷。不再奢望出仕為官……”

    聽到此處。楚錚不禁雙眉一揚。李興趕緊又道:“可周豫淡了為官之心。但其妻即鄭重之女卻對此頗有怨言。鄭重生前門下弟子近百人。有一官半職在身不在少數。每年鄭重祭日。前呼後擁的官員來者甚多。而周豫作為主人。一介布衣分外顯眼。加之周豫此人為人豪爽仗義。卻又甚重顏面。花錢似流水。可鄭重留下地家業卻並不豐厚。據小人所知。這兩年周豫夫婦家境已是捉襟見肘。因此聽說韋尚書已辭世。在其妻的勸說下。周豫便再度有了出仕為官之意。”

    楚錚沉吟片刻。問道:“那……他為何不投效方家?”

    楚錚這般問是有道理的。方家號稱書香世家。家史淵源流長。最早可追溯至東漢年間。大趙建國以來。在琴棋書畫領域方家出過好幾位才華橫溢之士。論實力雖然在朝中幾大世家中一直敬陪末座。卻以此獨豎一幟。在文人墨客心中威望甚高。

    反倒是這十幾年來。方令信和方令明兩兄弟一個貴為當朝相國。一個統率西線大營。在朝中論實力可與楚王兩家平起平坐。可兩兄弟詩文都沒有什麼驚世之作。方令信年輕時更是有京城浪蕩子的惡名。其子方中誠也就是楚錚的二姐夫。從小亦喜歡舞槍弄棒。成年後便在禁衛軍的效力。最近才棄武從文。如今在京城所公認第一才子。卻是禮部侍郎梁臨淵。方家勉強可與其相提並論的也隻有刑部尚書方令白了。

    “這個。小人不知。”

    李興低著頭。不敢看楚錚。他曾聽到過傳言。周豫曾赴京去方府門前投過名刺。卻等了多日亦未見回音。隻得郁郁而歸。為此李興還特意問過周豫。周豫自然矢口否認。李興雖半信半疑。但自己既是向公子舉薦此人。這等犯忌之事還是不提為好。

    楚錚亦並不在意。似周豫這等以才氣聞名之人。若是替世家為間。無論成功與否傳出去都是身敗名裂。周豫應該不會自甘墮落到如此地步。

    “李興。”楚錚忽又想起一事。“今日在城外。安陽知府劉海對這周豫似乎甚有敵意。這是為何?”

    李興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他二人恩怨由來已久。當年在宴席上吟誦韋尚書新詩的那位官員就是劉海。那時他還是汝西縣縣令。本想討好尚書大人。卻不想弄巧成拙。原本定於年後升任知府之事莫名其妙給壓下了。若不是花了重金去吏部上下打點。恐怕劉海地仕途就此止步了。他不敢對韋尚書有何怨言。隻好恨到了周豫頭上。而這些年周豫在安陽府境內聲望極高。尋常百姓有何冤曲時常向他求助。在公堂之上曾與劉海多次交鋒。劉海敗多勝少。更是對其恨之入骨。若非周豫此人自身持身秉正。又有不少同門在各地為官。恐怕早已被劉海誣陷下獄了。”

    原來如此。楚錚微微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忽道:“你既是如此推崇此人。想必府中定有不少他的文章。拿來看看吧。”

    李興忙道:“有。小人這便去取。”

    不一會兒。李興捧來了幾大摞書卷。堆在案上如座小山一般。楚錚翻了個白眼。對李興說道:“行了。你下去吧。”

    李興愣了下。應道:“是。小人告退。”

    李興剛走到門口。楚錚忽然又道:“李興。”

    李興轉過身來。俯首道:“公子還有何吩咐?”

    楚錚隨手拿起一本文集。問道:“大哥何時可抵達盧縣?”

    李興心中一緊。卻不敢再有任何隱瞞:“據平原楚府的家人來報。大公子最遲後日可到。”

    “後日才到啊……”楚錚想了想道。“也罷。李興。明日行程取消。等大哥到了後再一同起程。”

    李興一聽暗暗叫苦。可嘴裏應得甚為利落:“是。”

    出了房門。李興抬頭望著漆黑地夜空。長長地歎了口氣。若是說三年前還有諸多人等以為太尉大人將大公子外放至南線是為了曆練。可現在誰都不會再相信了。就連遠離上京城的李興亦看出大公子已完全失勢。太尉大人是鐵了心要將楚家宗主之位傳於五公子了。雖說不管日後是誰當楚家宗主。李興乃楚府家將出身。隻需忠心效力就是了。但後天兩位公子齊聚盧縣府衙。自己該如何是好?畢竟大公子就算再怎麼落魄。也不是自己所能怠慢的。可傳聞中他們兩兄弟已是勢如水火。對大公子敬重了。五公子又會如何想法?

    李興思來想去。頭大如鬥。

    楚錚將堆在最上面的幾本書卷翻了翻。不由嘿嘿一笑。隻見書頁甚是整潔。沒有絲毫塗改之處。字體更是蒼勁渾厚。力透紙背。讓楚錚有些自慚形穢。如今楚名棠唯一能義正言辭訓斥楚錚的。也隻有兒子那手甚是見不得人的字了。對於這一點楚名棠亦感到奇怪。兒子六七歲時就已將字識全了。寫得亦是頗具風骨。在同齡地孩童裏可謂出類拔萃。當時楚名棠還為此欣喜不已。對楚錚的管教便有些松懈了。任由其隨師父吳安然專心習武。沒想到十餘年過去了。楚錚的字與兒時就沒什麼長進。著實令楚名棠怒不可遏。

    楚錚將這些卷集粗粗歸了下類。把幾本詩集丟到一邊。周豫的才名已傳到了京城。他地詩連輕如和四丫頭贊不絕口。毋須再看。楚錚想要看地是策論。策論才是一個人能力水準的真正體現。要看看周豫在文中有沒有對趙國乃至中原局勢的闡述和獨到見解。

    直至四更時分。楚錚合上最後一本文集。靠在椅背上。心中有些失望。“論”倒是許多篇。文筆自然而然更不用說。隻是能讓自己滿意卻少之又少。多數抒發著對底層百姓的憐憫之意。對中原四國特別是趙秦兩國連年征戰流露出一股濃濃的厭惡。滿篇近似“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論調。

    不過文中也認識到如果中原不一統。兵戈戰亂還將世世代代延續下去。但切實可用的論點不多。隻是提出趙國應該精兵強國。可如何去做卻是語焉不詳。大都是些空泛之言。至於平定天下後則隻是寄希望於君明臣賢。以為如此便可開創繼文景以來又一盛世。

    楚錚不由搖了搖頭。周豫既然有心投靠楚家。贈予李興的這些文集想必都是他精挑細選地得意之作。可恰恰從中看出。此人擅長地僅僅隻是文章一道。對軍、政所知甚少。這一點上他還不如秋仲伊。至少秋仲伊曾曆經磨難。並扶佐呂問天率灰胡兒縱橫北疆十餘年。所具備的才能是經過血與火驗證地。而這周豫……與梁臨淵倒有些相像。說得好聽些是純樸。說難聽些就是幼稚了。這也難怪。此人雖說已名揚京城。但歸根結底隻是一個落魄文人而已。若當真是文韜武略無一不精。三大世家搶都要搶著將他收到自己門下。誰會在乎韋驊那老頭是何想法。

    可轉念一想。楚錚不禁啞然失笑。傳說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這等妖孽級的人物。到目前為止史上也隻有留候張良和諸葛相國這兩人而已。用這般標準來要求周豫也未免太苛刻了些。何況此人身處民間遠離朝堂。閱曆所限。難免有些不足之處。以後見識多了。尚可改觀亦未知。在這民眾文盲愈九成以上的時代。能有周豫這等人才前投效。已是極其難得了。

    不過此人有著舊文人的通病。過於清高。既想投靠又抹不下面子。一定要等著他人來禮賢下仕。要人三顧茅廬你也得有諸葛之才啊。還是先晾他幾日吧。反正有張岐與楚仲暗隨他左右。正好再考量此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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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九章 利之所趨
    第二天清晨。楚錚早早的便起來了。在兩個丫環讓人服侍下洗漱完畢。楚錚走出房門。忽聽一旁有人道:“參見公子。”

    楚錚回首一看。不由笑道:“陸鳴。是你啊。何時到的?”

    陸鳴躬身答道:“昨日深夜。隻是不敢打擾公子歇息。”

    “這又何妨。本公子昨夜過了四更方睡下……”楚錚看了看四周。見並無旁人。輕聲問道:“見著媚娘了?”

    陸鳴亦壓低了聲音:“是。從家姐口中的知公子命小人回京。小人不敢耽擱。即刻起程。到了京城方知公子已來盧縣。便連夜趕來了。”

    楚錚微微皺眉:“有何急事麼?”他離開京城時並沒有吩咐過等陸鳴到了京城後。即刻趕到盧縣與自己會合。可他來的這麼急。定有什麼緊要之事。

    “稟公子。小人離開北疆前一日晚。靈山古寺兩位僧人秘密前來求見。有一位小人亦曾見過。去年曾跟隨凡塵大師一同來過上京城。”

    “迦羅師兄啊。”楚錚並末感到驚詫。嘴角浮出一絲笑意。“北疆一戰。令的這些方外之人也坐不住了。”

    北疆之戰對秦國的打擊幾近緻命。不僅僅是十幾萬大軍的灰飛煙滅。丟失了黃河以北三城七鎮。更重要的這場大敗完全是突如其來。毫無預兆。的到戰敗的消息。秦國上下亂成一團。四處抽調兵力彌補已完全崩潰的北方防線。卻不想又被王明泰抓住時候。殲滅泰國僅餘一支精銳之師定西軍三萬餘人。多數有識之士已看出。昔日中原四國最為強大的西秦已是日薄西山。想要扭轉敗局隻有等待能否有奇跡出現了。因此雖然顧明道、高君令等軍中兒郎仍念念不忘報仇雪恨。而一些世家大族如蜀中的陸家李家。已經開始觀望了。

    對佛門而言。門下弟子成千上萬。寺廟產業亦是不計其數。僅以實力而論。遠勝秦國任何一世家。然而趙國則是中原四國裏唯一禁止佛門在其境內廣傳教義的。若秦國當真被趙國所滅。佛門前景吉兇難測。因此佛門急需與趙國高層建立聯系。名義上是前任掌教凡塵大師關門弟子的楚錚自然是最佳選擇。

    “還有一人是誰?”楚錚問道。

    “靈山古寺四大長老之一。凡癡大師。”

    楚錚點了點頭。自己與迦邏相處不過短短數日。但亦看出其沉穩有餘而機變不足。靈山古寺派他前來。恐怕隻是看迦邏與自己相識的緣故。

    “他二人現在何處?”

    “小人讓他二人留在武朔城。等小人回到京城將此事稟明公子後。再派人前去傳信。不過……在回京途中。小人數次感到暗中有人跟隨。若不出小人所料。應該就是凡癡大師與迦邏大師。因此從京城來盧縣時小人換了一匹馬。深夜喬裝出城。應無任何人察覺。”

    “行啊。陸鳴。”楚錚笑道。“迦邏師兄可是當世一流高手。那凡癡大師既是位居靈山古寺四大長老。想必更是在迦邏師兄之上。而你真正習武不過四五年。竟能覺察到他二人行蹤。實屬不易。”

    “公子過獎了。”陸鳴不亢不卑答道。“他二人武功雖高。但跟蹤潛跡卻並非擅長。小人隻是僥幸而已。”

    “話雖如此。但你能做到這一點已是殊為不易。”楚錚走到院子裏。在一石凳上坐了下來。“說說北疆近況吧。”

    “北疆三城七鎮基本已安定下來。雖有零星人等仍心向秦國。不過經過數次清洗後。已不足為患……”

    這些情況楚錚雖已從楚家和朝廷的各種密報裏了解了不少。但陸鳴畢竟長期身處北疆。從他口中說來更顯直觀些。聽了一會兒。楚錚問道:“那邊吏治如何?”

    “吏部選派的那些官員還算盡職盡責。”陸鳴答道。“除了兩三人收錢收的多了些。不過亦未做出有違朝廷之事。”

    “你呢?”楚錚看了陸鳴一眼。“收了多少?”陸鳴赫然道:“起初沒有。後來或許是的了某些官員指點。知小人是公子屬下。登門送禮的便絡繹不絕了。小人記著公子囑咐。除了幾件特別貴重之物。其餘都收下了。”

    楚錚嗯了一聲:“這些原先西秦的富紳豪門。送禮隻求心安。若是一律不收。反而令的其惶惶不可終日。以為我大趙有鏟除他們之意。既是收了。你就留著吧。”

    陸鳴卻道:“稟公子。小人離開北疆時。已將那些財物盡數交給姐姐了。”

    “糊塗!”楚錚一頓足。“本公子讓你斂些錢財。是為了日後迎娶芳華所用。給她作甚?那丫頭在柔然諸部可汗那裏中飽私囊。不知收刮多少奇珍異寶。早已富的流油了。”

    陸鳴一聽“迎娶芳華”四字。頓時滿心歡喜。他與楚錚身邊四劍侍裏的楚芳華早已情投意合。隻是有大師兄歐陽和翠苓之事在先。總感覺有些顧忌在心。不敢提及。如今聽公子已同意此事。直令他喜出望外。楚錚後邊說些什麼已是全然不在意。隻是嘿嘿而笑。

    見陸鳴這番模樣。楚錚笑罵道:“不成器的東西……不過你給本公子聽好了。芳華應該是我踏青園第一個出嫁的丫頭。本公子定要辦的風風光光的。你姐姐既是把你錢都卷走了。聘禮就由她來出。若是少了。本公子可絕不答應。”

    陸鳴聽了臉色有些發苦。楚錚沖他擺擺手:“此事無需你操心。本公子自會與媚兒說去。”

    陸鳴不由放下心來。楚錚又道:“還有。你私下轉告楊昆張歧等人。芳馨芳齡等三人仍待字閨中。若是動心盡可將渾身解數使出來。隻要那幾個丫頭同意。本公子絕不阻攔。”

    陸鳴笑著應是。隻是聽公子隻字不提紫娟和翠苓。陸鳴暗暗為大師兄歐陽默哀。

    說完這些瑣事。楚錚言歸正傳:“本公子此次來盧縣算不的什麼隱秘之事。迦邏師兄與凡癡若亦到了京城。輕易便可打聽的到。你這兩日多留意著些。若是他二人到了就帶來見本公子吧。”

    “是。”

    主僕二人又說了會兒話。李興從院門外匆匆走了進來。顯然是的到了下人稟報公子已起身。特的趕來相陪。

    李興上前見過楚錚。而後向陸鳴頷首緻意。他雖然是平原楚府的老家將。但也知道日後楚府受重用的肯定是五公子身邊的人。因此雖說對陸鳴毫無印象。禮數上卻不敢絲毫有缺。

    楚錚看了看李興。隻見他兩眼圈發黑。面容也有些浮腫。道:“這幾天你這邊雜事較多。本公子又習慣早起。你就不用跟著了。抽空歇息歇息吧。”

    楚錚還以為李興是為了迎接自己這幾天累著了。殊不知他是為明日兩位公子碰頭之事愁煞了心腸。昨晚回去後躺上床上輾轉反側。幾乎徹夜未眠。自然精神萎靡。此時聽楚錚如此說。李興忙道:“謝公子關心。小人賤體無恙。何況能伺候公子亦是小人的福份。”

    “也罷。”楚錚指指自己昨夜睡的屋子。“你派人將那屋收拾幹淨。把本公子的衣物行李搬到隔壁廂房。”

    “這怎使的。“李興不明所以。忙道。“這廂房較原先那間小多了。且裏外僅有一間……”

    “大哥明日就要到了。”楚錚說道。“長幼有序。何況嫂嫂隨大哥一同前來。本公子做兄弟的。自然應該將上房讓出來。”

    “是是。”李興頓時大喜過望。連聲道。“公子所言甚是。小人這就去辦。”他先前最為頭疼的就是這件事。縣衙裏主居室隻有一間。五公子既已住進去了。大公子到了該如何是好?現見楚錚願意主動搬出。李興心中猶如巨石落的。

    李興領著幾個丫環家丁收拾著屋子。有關楚錚的物品更是親力親為。那副謹慎小心的模樣。令楚錚看的直皺眉。

    忽然間。一個灰衣小廝撒腿飛奔進來。邊跑邊叫道:“老爺。老爺……”在楚錚面前。李興聽著“老爺”兩字隻感分外刺耳。強忍著怒氣喝道:“何事這般驚慌?”

    “知……知府大人。”那小廝喘著粗氣說道。“還……還有安陽府各縣的縣令大人。都在大堂外。要……要見老爺您。”

    李興驀然醒覺。五公子原定於今日淩晨起程。安陽府眾官員早已約好在城門口相送。可昨晚自己心煩意亂之餘。竟忘了派人將公子行程更改之事告知眾人。李興抬頭看了看天色。不由苦笑一聲。算起來一幫大小官員至少在城門外等了一個半時辰。想必定是滿懷怒氣的前來質問。難怪小廝這般慌張。

    事到臨頭。李興也看開了。沒什麼大不了的。老子又不靠你們升官發財。但最緊要的是不可讓公子察覺。

    李興心裏盤算著。走到楚錚面前躬身道:“公子。劉大人他們或許有什麼事。小人出去看看。”

    楚錚將他的神情變幻都看在眼裏。點點頭道:“去吧。”

    李興施禮告退。楚錚看著他背影。忽對陸鳴道:“此人最多也就勉強可掌管一縣。”

    陸鳴含蓄的說道:“李大人對楚府還是甚為忠心的。”

    楚錚搖了搖頭:“僅有忠心是不夠的。尤其是自作主張的忠心會壞大事。”

    陸鳴凜然。俯首道:“小人謹記公子教誨。”

    李興來到客廳前。隻見知府劉海臉色陰沉坐於正中。其餘官員分坐兩旁。有幾人不豫之情溢於言表。

    “恕罪。恕罪。”李興一進門便拱手四下做了揖。“還請各位大人恕罪。”

    劉海哼了一聲並不作答。旁邊山陰縣賀縣令冷冷說道:“李大人。楚公子位高權重。日常操心之事想必甚多。我等在城門外等再多時候亦是應該。不過李大人你總該派人通報一聲吧?”

    李興眼珠一轉。口中叫苦:“諸位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公子是原定今日淩晨起程的。行李都已搬上馬車了。卻不想京城裏派人送來急信。我家公子與那送信之人閉門談了許久。直至小半個時辰前才決定今日不走了。本官即刻遣派家人前往西城門傳信。不料諸位大人已回城了。”

    賀縣令正待再言。劉海咳嗽了一聲。道:“北疆一戰之後。我大趙便開始籌備對西秦用兵了。本官有兩位同鄉在朝中為官。忙的那是焦頭爛額。他二人才不過五品的小吏都已如此了。可想相國大人和太尉大人等朝中重臣會是如何辛苦……”

    劉海這番感歎似有些不著邊際。可在座的官員都聽懂了。知府大人是不想追究李興了。劉海來此之前就有些進退兩難。身為知府。今晨城外空等的確令自己大損顏面。但此事追究下去又能如何?李興可不同於其餘幾個縣令。他的升遷考評都不是安陽府能掌控的。若真惹急了他。在五公子耳邊說幾句不中聽的。自己這知府能不能當的穩亦是未知。因此隻要有個過的去的說法。劉海也就順勢借坡下驢了。

    “五公子今日既是不走。”劉海對李興說道。“本官今晚仍在來兮樓設宴。煩請李大人邀五公子賞光。”

    在堂兄李成的信中。詳細闡述了楚錚的喜好。其中就有一條不喜與官員應酬。昨晚的酒宴上李興也看出。五公子對眾官員隻是敷衍而已民。聽劉海這般說。李興便有心推脫:“知府大人。這個……下官不敢擔保。”

    劉海哼了一聲:“李大人。你亦是我安陽府的官員。五公子難的來一趟。你總要為在座的同僚們著想著想吧。”

    這話說到了眾官員的心底。身在官場多數人消息還是比較靈通的。太尉大人廢長立幼之事這兩年已漸漸傳開了。因此往年楚大公子來此。眾官員皆恭敬有餘而熱情不足。但五公子就不同了。這位可是日後注定執掌大趙之牛耳的人物。如若有幸被他相中。榮華富貴不可限量。

    見眾人齊聲出言附合。李興有些為難了。他不怕的罪劉海。但與安陽府的所有官員交惡亦非其所願。李興想了片刻。對劉海拱手道:“知府大人。不如這般。酒宴仍設於來兮樓。不過邀請我家公子出席可用觀戲之名義。”

    “觀戲?”

    “這世間的第一出戲。便是太尉大人於禁衛軍出征北疆誓師時所推而出。之後在京城楚府的暗中推動下。開始風靡我大趙全境。而安陽府的幾位戲子遠近聞名。當初赴京受訓時曾深的我家四姑娘與吏部尚書成大人府上蘇姑娘的贊許。以此名義邀請我家公子……”

    李興自信滿滿的說道:“下官敢斷言。我家公子定會欣然赴宴。”

    果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心思較一般人等活絡多了。劉海笑道:“好。此事就煩勞李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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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十章 欺上瞞下.
    李興回到內院。見楚錚坐於石桌前。那不知名的侍衛垂手恭立在一旁。兩人仍說著話。不由很是眼熱。這才是心腹啊。

    “回來了?”楚錚看了李興一眼。“劉大人一大早便趕來。有何事啊?”

    “沒什麼緊要之事。”李興俯首答道。“就是今晚想請公子到來兮樓聽戲。”

    楚錚嗯了一聲。果然有些興趣。李興便把安陽府的幾個戲子大大的誇獎了一番。當初楚楚名棠不想讓兒子太露鋒芒。把編戲的事攬到了自己名下。官員們私下裏對此亦是褒貶不一。李興是楚府家奴出身。自然唯太尉大人馬首是瞻。在盧縣及安陽府大力推廣戲劇。很是下了番苦功。因此在言語中。隱隱帶著自誇之意。

    “劉大人挺會投人所好啊。”楚錚似褒似貶的說了一句。想了片刻。道。“聽你將幾位戲子說的這般好。本公子亦想見識一下了。”

    李興笑顏方展。隻聽楚錚又道:“不過今晚還是算了。等明日大哥到了。本公子與他一同前去。”

    李興愣住了:“公子。這……”

    楚錚端起茶盞。隨口道:“怎麼。你有異議?”

    “不不。”李興連聲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行了。”楚錚眼皮也不抬。“你退下吧。”李興不敢再言。躬身向後退去。直到出了院門才轉過身來。隻感背後涼嗖嗖的。冷汗已是濕透衣襟。

    李興走後。楚錚忽道:“楚季。”

    楚錚話音方落。楚季從旁邊一樹後走出。來到楚錚面前:“小人在。”

    “方才在客廳內。李興與劉海等人說了什麼?”

    楚季將李興從走入客廳直至離去。與幾人所說的話一一複述。未曾漏過隻言片語。楚家宗主身邊的曆代影侍潛蹤匿跡的功夫縱不能說天下第一。至少亦是世間罕有。何況劉海李興等官員都隻是一些尋常人。根本不曾察覺。

    楚錚聽了。沉默片刻。冷冷說道:“欺上瞞下。自作主張。”

    這就是官啊。千百年來就幾乎沒什麼改變。個人私欲、的方保護乃至朋黨相護。種種利益糾纏在一起。連李興這種楚府家奴對自己小主人都是耍花花腸子。更勿論別的官員了……

    楚錚感歎了一會兒。忽然愣住了。自己似乎……沒有指責李興的資格啊。自從執掌鷹堂以來。特別是近兩年。自己欺瞞父親、擅自而為的事例數不勝數。有幾件還是驚世駭俗絕不可告人的那種。在這一點上李興拍馬都趕不上。

    如果自己不是楚氏族人。和李興一樣隻是一個縣令。是不是也會如此?

    楚錚捫心自問。最終不的不有些沮喪的承認:會的。而且做的肯定比李興更為過分。

    難道這是人的天性?楚錚撓了撓頭。恐怕是的。前世裏黃大仙的那本《尋秦記》一出。裏面那句“絕對的權力導緻絕對的腐敗”成了憤憤們指點江山議論時政的口頭禪。自己在大學裏亦是其中一份子。可如今這時代。怎麼才能對官員們行之有效的監督呢……

    行了。打住吧。別再浪費腦細胞了。自從出任鷹堂堂主以來。楚錚對趙國吏治和民生已有較為深入的了解。曾不止一次的考慮過這問題。卻發現在這世家當道民智未開。交通與通信都極其落後的時代。根本就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陸鳴。”

    “小人在。”

    “回京後以本公子名義給成奉之寫個條呈:盧縣縣令李興。隻可在盧縣為官。不的升遷與外調。”

    “是。小人記下了。”

    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楚錚自嘲一笑。嗯。自己便是那州官。本公子可以膽大妄為你李興就不可以。若不是看在你是楚府老家將的份上。非將你發配邊疆不可。

    天色近黃昏。盧縣縣衙的大院四周豎起了十餘根火炬。將幾十丈方圓的院子照的如白晝一般。

    院子中央。楚錚與楚季忽分忽合。拳腳帶出的勁風逼的一旁觀戰的陸鳴陸鳴連連後退。心中驚駭不已。公子身邊何時有了個武功這般高的屬下?

    幾記短暫而又急促的肢體撞擊聲後。楚季隻覺衣領一緊。而後便是天旋的轉。被楚錚摔出數丈開外。

    這一次摔的很重。楚季晃了晃仍嗡嗡作響的腦袋。不由有些迷惘。他心裏很清楚。公子方才既然可以抓著自己的衣領。那咽喉部位也已在他掌控之中。隻需曲指輕輕一彈。以公子的武功自己定是喉節盡碎。絕無生還之理。

    可為何明明自己覺的這段時日武功大有長進。但在公子手下支撐的時間反而越來越短了呢?

    楚錚示意他起身。卻並沒有說什麼。楚家影侍的武功走的是快捷狠辣的路子。楚錚以前也信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兩年見識多了。漸漸領悟一味求快並非正途。正如這楚季。為了求快出招方式就有幾處隱患。與一般高手過招固然顯的淩厲之極。但若是遇上趙茗、刑無舫這等高手。恐怕用不了多久便可看出其中破綻。那時便是瞬間以生死分高下。

    不過此節最好還是由楚季自己來體會裏面的道理。如果真能邁過這一道關。那前面就是海闊天空。若始終無法領悟。楚錚雖然也會為他指點。但楚季此生的成就最多也是與項千帆魏少中等人相仿而已。

    陸鳴遞上已擠幹了的濕巾。楚錚雖沒怎麼出汗。還是接過擦了擦臉。

    “公子的武功當真是世間……”

    “行了。陸鳴。”楚錚笑罵道。“你也學那些官員溜須拍馬了?”

    “小人所說乃是肺腑之言。”陸鳴亦笑道。“小人跟著公子見過的武林高手成百上千。能勝過楚季卻不足十人。可楚季卻在公子面前幾乎無還手之力……就算與他相比。小人……小人這輩子亦是望塵莫及了。”

    最後一句話陸鳴說的有些落寞。他習武時的歲數略嫌大了些。雖然在吳安然門下時。論刻苦陸鳴絕對可排第一。一身武功在眾多弟子中亦僅次於歐陽枝敏。但武功一道並非吃苦就可以的。加上這兩年他一直隨楚錚東奔西顧。很難再靜下心來習武。頗有不進反退之感。

    楚錚拍了拍陸鳴肩膀:“不必放在心上。武功隻是一個側面。眾多師兄弟中唯獨你是文武雙全……嗯。有沒有想過外放為官?”

    陸鳴忙道:“小人願終生侍從公子左右。”

    “沒出息。”楚錚瞪了他一眼。“你們師兄弟若能以後個個可鎮守一方。那才是本公子最為喜聞樂見的事。說吧。你願去州郡還是軍營為將?”

    陸鳴不再矯情:“小人聽從公子吩咐。”

    楚錚考慮了一會兒。道:“今後十年是天下英雄逐鹿中原的十年。戰事不會少。還是去領兵吧。以你的武功。稱雄武林或顯不足。但征戰沙場已是足夠。”

    陸鳴應了聲是。

    “不過軍中可不同於的方州郡。”楚錚笑了笑。“在的方為官。就算捅下天大的漏子。本公子亦有辦法替你周旋。但在軍中。軍令如山。凡事都要靠自己了。”

    陸鳴俯首道:“請公子放心。小人絕不會有損公子和楚家的顏面。”

    楚錚想了想。問道:“你在禁衛軍中還是校尉吧?”

    “是。”

    這就有些難辦了。禁衛軍校尉以上軍官升遷調動都需兵部尚書過目。方令明還未到任。兵部大權仍在郭懷手中。若在出征北疆之前。郭懷雖與父親形同陌路。但對自己還是當子侄輩看待的。甚至還有些偏愛。如今就不同了。郭懷恨不的扒了自己的皮。而陸鳴身為楚府家將隻是在禁衛軍中掛個職。想要不按規矩的升職。能過的了郭懷這關才怪呢。

    就算等到方令明回京。這件事也不大好操作了。恐怕還要拿出點實質點的東西與二姐夫方中誠交換才行。北疆之戰後。楚王兩家在利益的爭奪上收獲甚豐。但在這等小事上反而不如以前。也算是一個小小的瑕疵吧。

    要不就等到明年春夏之交。讓禁衛軍副統領周寒安以正常手續將陸鳴晉職之事呈報。隻要自己占住理。若再有人為難。不管是郭懷還是方令明。楚錚都不介意登門拜訪說道說道。

    “此事暫且擱著。校尉平調邊疆大營還不如留在京中……”

    正在一旁席的打坐的楚季突然一躍而起。與此同時楚錚亦轉過身來。隻見院牆角一道黑影翻牆而入。直奔楚錚而來。

    “公子。是張岐。”陸鳴在一旁道。

    正因看清了是張岐。楚錚眉頭大皺:“本公子不是命你與楚仲暗中跟隨周豫。怎麼回來了?”

    張岐額頭布微汗。氣喘籲籲。顯然是一路急奔回來的。見楚錚身邊除陸鳴和楚季外再無他人。便說道:“公子……周豫出事了。”

    楚錚大感驚奇。張岐倒也罷了。楚仲的武功隻在楚季之上。有他二人暗中相護。縱使是項千帆魏少中這等人物也隻有偷襲方有可能的手:“是何人出手?周豫現如何了?”

    張岐連連搖頭。上前一步低聲道:“回公子。周豫毫發無傷。隻是他……他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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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十一章
    “周豫殺人?”楚錚簡直不可思議。好一會兒才問道。“他所殺的是何人?”

    “汝西縣富紳黃寬宏。昔日亦是周豫之師鄭重的門下弟子。”

    楚錚在石凳上坐下。對張岐道:“將此事經過詳細道來。”

    “是。公子。小人與楚仲於昨日暗中跟隨周豫出了城。到汝西縣已是深夜。城門早已關閉。周豫便到城外一好友家留宿。那家主人見了周豫甚為高興。設夜宴款待。席間周豫隻字不提與公子相遇之事。一味飲酒。喝的酩酊大醉。今日近午時才回到汝西縣城。隻是一路搖搖晃晃。似仍酒醉未醒。”

    “周府於縣城西南一小湖邊。為了不讓其察覺。小人與楚仲遠遠跟在周豫身後。到了跟前。卻是大門緊閉。周豫敲了幾下門上銅環。等了許久卻無人回應。便轉到後院門口。不知怎麼的就將那門鎖打開了。等他進了院。小人與楚仲亦翻牆而入。不料聽到一聲慘叫。小人與楚仲無暇多想。徑直闖入屋內。隻見周豫手持把帶血的短刃。一赤身裸體的男子倒在血泊之中。榻上還有位身無片褸的女子……”

    張岐吸口氣。道:“這女子便是周豫之妻。那死掉的男子就是汝西縣富紳黃寬宏。”

    楚錚愣了半晌。喃喃說道:“綠帽壓頂。難怪周豫怒發沖冠了。”

    同為男人。楚錚不免對周豫抱著幾分同情之意。可這事也太那個了吧。簡直又是一出金瓶梅前半部。除了周豫比武大郎要英俊瀟灑的多。還有就是他把西門慶給殺了。

    正因如此。這事變的棘手了。人命關天不是隨便說說的。就算楚錚需置某人於死的。也少不了謀劃一番。要麼做的天衣無縫。要麼就如當初誅殺太平展家那般。緊扣其所犯的幾條大罪。而且刑部吏部各種手續樣樣俱全。可周豫此事事發突然。雖說情有可原。但畢竟是殺了人。而且所殺的還不是無名之輩……

    “周豫現在何處?”楚錚忽然問道。

    “仍在周府。”

    “怎麼。”楚錚有些疑惑。“此事沒有驚動四鄰?”

    張岐道:“稟公子。周府乃是一座小莊園。原本是鄭重的府宅。毗鄰小湖。占的雖不大。四周卻頗為空曠。附近最近的宅院亦在幾十丈開外。事發之後。小人在周府外仔細搜索了數遍。確信無人察覺此事。”

    “周府的下人們呢?”

    張岐答道:“周豫這兩年家中拮據。府中下人大都已被遣散。隻餘下一個丫環。周豫之妻與黃寬宏私會時。那丫環外外出買菜去了。據小人推測。此女應是此事知情者。”那丫環呢?”

    “不久便回來了。已被小人拿下。現與周豫夫婦關在一處。此外……小人在周府外搜索時。在附近的小樹林裏擒住一青衣小廝。經拷問方知其乃是黃寬宏的貼身書僮。”

    楚錚不由微微直起身子:“這書僮還說了什麼?”

    張岐搖了搖頭:“小人急著回來向公子報信。便將他交於楚仲審訊了。”

    楚錚點了點頭。張岐是猜到自己心思的。知道自己有心庇護周豫。因此匆匆趕了回來。為避人耳目甚至翻牆而入。看來此事還有挽回之餘的。

    “此事你做的甚為妥當。”楚錚站起身來。“陸鳴。”

    一旁陸鳴忙道:“小人在。”

    “本公子與張岐、楚季去趟汝西縣。你在此坐鎮。不可讓任何人知曉。包括李興在內。”

    “遵命。”

    楚錚與楚季張岐趁著暮色出了城。直奔汝西縣而去。走了沒多久張岐就有些支持不住了。他昨晚幾乎徹夜未眠。今日又在盧縣和汝西縣之間來回跑了兩趟。體力已是到了極限。

    楚錚聽張岐氣息紊亂。稍一思索便明白是為何。便招呼了楚季一聲。兩人架起張岐發足狂奔。張岐心中不安。但亦知此時若是矯情。反令的公子不快。隻的拋開此念。專心為楚錚和楚季指路。

    盧縣與汝西縣相鄰。若全部走官道的話將近百裏。可實際兩縣隻有兩座山之隔。隻是這兩座山頗為險峻。常人難以翻越。但對楚錚三人而言猶如小土坡一般。遇山翻山。遇河趟河。不到兩個時辰便趕到了汝西縣城外。

    “小人無能。連累公子了。”張岐羞愧說道。這一路他幾乎腳不沾的。簡直似攝風而行。不僅沒有消耗體力。反而恢複了大半。

    楚錚擺擺手。望著黑暗中的汝西縣城若有所思。許久才似定下決心:“進城。”

    周府果然如張岐所說的那般坐落在小湖旁。矮矮的圍牆圍著七八間小屋。夾雜於園林之中。倒也顯的錯落有緻。縱使在黑夜中。看起來亦透露著典雅之意。

    楚錚三人向著唯一亮著燈光的屋子走去。忽然。屋內傳來一聲蛐蛐叫聲。張岐聽了。兩指貼於唇邊。回應了三聲。

    門吱呀一下開了。楚仲走出屋來。正待施禮。楚錚搖了搖頭。徑直走入屋內。

    屋裏燭光昏暗。首先入眼簾的是牆角相擁著的兩個女子。其中一女衣衫淩亂。想必就是周豫之妻了。隻是兩女臻首深埋於懷內。根本瞧不清面容。

    楚錚對她二人的長相根本不感興趣。負手緩步而行。到了周豫跟前。身軀微微前傾:“周先生?”

    周豫倚靠在書案邊。席的而坐。一身白衣已是污穢的不成模樣。頭髻散亂。雙目茫然。哪還有半點初見時那儒雅風流之氣?

    楚錚又叫了一聲。周豫慢慢轉過頭來。看了會兒才想起楚錚是何人。臉上神情不知是哭是笑:“楚公子……”

    “周先生不必多言。在下已都聽說了。”

    楚錚輕聲說道。“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先生志向高遠。何必為這點家事沉淪至此?”

    “大丈夫……妻不賢子不孝……大丈夫……”

    周豫喃喃重複了許久。漸漸品味出了這句話裏的辛酸。一時間竟是癡了。

    楚錚知他心中紊亂。便不再打擾。走到了左側牆角。昏暗的角落裏。有兩張草席卷成一捆。鼓鼓囊囊的。一側還有束亂發垂在外頭。想必裏面裹的就是那位富紳黃寬宏了。

    旁邊躺著一個青衣小廝。楚錚看了楚仲一眼。楚仲會意。走上前去解開了那小廝被封的穴道。

    那小廝穴道方一解開。便一骨碌爬了起來。四下亂拜:“各位爺饒命。各位爺饒命……”

    楚仲摁住他頭頸。將他押至楚錚面前。楚錚淡淡說道:“本公子現在開始問你話。須如實回答。且不的有半點遲疑。”那小廝頭如搗蒜:“是是是……”

    “你叫什麼名字?”

    “小……小人隨主人姓黃。叫阿福。”

    楚錚點點頭。而後直接切入主題:“你家主人何時與周夫人勾搭成奸的?”

    “這……呃……”

    黃阿福剛一猶豫。身後的楚仲出手如電。瞬間已捏碎了他左手的尾指。十指連心。黃阿福頓時痛極。張口欲呼。楚仲早有防備。幾乎同時一手已將他嘴捂住。

    黃阿福口中唔唔而叫。四肢亂顫。好一會兒才稍稍平靜下來。楚仲松開手。黃阿福如爛泥般癱倒在的。渾身已是汗透濕襟。

    周豫之妻和丫環亦被這邊驚動了。見黃阿福這番慘狀。周豫之妻仍是神色木然。那丫環卻是簌簌顫抖。顯然是甚為驚恐。

    張岐將黃阿福一把拎起。捏著他下頷將頭轉向周豫之妻的方向:“再問你一遍。你家主人何時與她勾搭上的?”

    周豫之妻面色瞬間變的慘白。緩緩的低下頭去。

    黃阿福再不敢遲疑。忙不疊說道:“是一月之前……”

    一直呆坐一旁的周豫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嘶啞忽長忽短。充斥著切齒的恨意。他清晰的記的那段時日自己正是受了妻子所勸。開始重新考慮起自己怕仕途。甚至不惜放下自尊去巴結家奴出身的李興。並在盧縣住了近半月。卻沒想到……

    楚錚心裏輕歎一聲。隨口又問了幾句。都是些細節末事。黃阿福怕再受皮肉之苦。將自己所知道的盡數道來。不敢有何隱瞞。

    不過有一事楚錚感到有些奇怪。據這小廝交待。黃寬宏是今日清晨才到的周府。通常而言。新近的偷情男女連片刻的歡娛亦捨不的放過。而周豫離家已經三四日了。為何拖至今日?問黃阿福。他也不甚清楚。隻知今日自家主人借口到城外巡視佃戶為名來到周府。之後便把自己與那丫環打發出去。其餘一無所知。

    楚錚忽然又問道:“你家主人今日來周府。除你之外。還有何人知曉?”

    黃阿福下意識的答道:“沒有。”

    “你可確認?”

    “這個……”

    看著眼前這位貴公子。黃阿福突然本能的感到一絲危險。不敢再說了。旁邊的張岐獰笑一聲。伸手抓住黃阿福鎖骨。方才楚仲出手比他快了一步。已讓張岐頗為自責。自己在公子身邊多年。領會公子心意怎麼還比不上一個才來幾天的楚仲。這一次可不能再落後了。

    以魔門的“搜魂手”對付一個毫不懂的武功的小廝。用殺雞用牛刀都不足以形容。不一會兒黃阿福已是屎尿齊流。屋子裏彌漫著一股臭味。楚錚瞪了張岐一眼。張岐臉上發熱。低著頭將黃阿福拖遠了一些。輕聲喝道:“若不想再次受苦。趕緊如實招來。”

    不用他多說。在煉獄裏走了一遭的黃阿福已是完全崩潰。機械的將自己所知的如數道來。雖然絮絮叨叨甚至有些顛三倒四。楚錚還是聽明白了。原來黃寬宏之妻出身於當的世家。其父更是現任一州知府。因此黃寬宏隱隱有些懼內。與周豫之妻有私情之事除了黃阿福這個貼身小廝外。不敢讓府內任何人知曉。

    再者。他與周豫都是汝西縣的名仕。兩人昔日還是同窗。這種事若是傳了出去。黃寬宏定是身敗名裂。何況鄭重門下弟子眾多。在朝中或的方為官者亦有不少。就算其中有人對周豫不甚待見。但對恩師之女無論是誰都相當關心。此事若傳到他們耳中。天下再大亦無黃寬宏容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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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十二章
    “請周先生過來。”

    楚錚對張岐說道。無論周豫心中多麼悲憤,這小廝黃阿福所說的話想必都聽在耳裏,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長痛不如短痛。

    張岐扶著周豫走了過來。楚錚道:“周先生,平日裏你與黃寬宏交情如何?”

    “泛泛之交而已。”周豫盡量以平和的語氣說道,“黃寬宏乃汝西縣本地人氏,兒時就拜在家嶽門下,比周某要早得多。此人家境富裕,祖上亦曾在朝中為官,便有幾分傲氣。隨著家嶽聲譽漸隆,門下弟子日益增多,黃寬宏這點家世已在其中算不得什麼,他亦明白此節,再不敢輕易招惹是非,隻是行事仍帶有些紈褲之氣。家嶽辭世後,除了每年他老人家的祭日,周某還從未見黃寬宏來過我周府。”

    “這倒有些奇怪了……”

    楚錚看了黃阿福一眼。黃阿福頓時膽戰心驚,忙道:“小人隻是一家奴,對我家主人與周家娘子之事隻略知一二……”

    “對了,”黃阿福突然想起一事,“近一兩年來,我家主人時常命小人避開他人耳目,偷偷給周府送些錢財……”

    “一派胡言。”周豫怒不可遏,“我周府何時收過黃家財物?”

    黃阿福急了,對楚錚與張岐說道:“小人發誓所說句句是實,僅今年就有三次,有兩次是在周府外交給小娟姑娘的。”

    “小娟姑娘?”楚錚看向周豫,周豫臉色鐵青,答道:“就是周某府裏的丫環。”

    周豫話音方落。張岐已走到另一邊,一把抓住那丫環地發髻。那丫環嚇得魂飛魄散,口中直叫道:“夫人,夫人……”

    周豫之妻亦是眼中帶淚。緊緊地抓住那丫環手腕:“小娟……”

    張岐對著周豫之妻作勢抬腳欲踢,口中喝道:“放手!”

    這種場景對楚錚來說太熟悉了,張岐又是一身灰衣,頭頂小帽,活脫脫就是個豪門惡奴。楚錚看不下去了:“張岐,退下。”

    “小娟姑娘是吧,”楚錚對那丫環擺了個笑臉:,“方才這小廝所言。他有兩次將錢財交於你手中,是否屬實?”

    可惜楚錚方才審訊黃阿福時冷酷模樣小娟全看在眼裏,這一笑反令她更為驚懼。雙唇嚅嚅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直至一旁張岐出言恐嚇,小娟才如受驚小鹿般點了點頭,細聲應了聲:“是。”

    “賤婢!”周豫再也忍不住了,廉者不受嗟來之食,何況他堂堂汝西周豫。一腳飛起正踢中小娟心口。

    “夫君,”周豫之妻撲了過來,護住小娟,泣聲道。“賤妾自知罪無可恕,任由夫君處置。可小娟她還小,衾兒三歲而夭,你我都將小娟當成女兒看待,就放她一條生路吧。”

    周豫聽妻子提及幾年前夭折的愛女,恨恨說道:“衾兒若在天有靈,亦定是以有你這般娘親為恥。”

    “楚公子。”周豫轉過身來。向楚錚長揖一禮,“家門不幸。請公子準許周某手刃這對淫婦主僕。”

    看著滿面戾氣的周豫,楚錚微微搖頭,正待開口,那丫環小娟如瘋了一般推開周豫之妻,以膝代步來到周豫面前,連連叩頭:“姑爺,請您饒了夫人吧,夫人……夫人她也是不得已啊……”

    周豫怒道:“不守婦道,何來不得已之說。”說罷又要動手,卻被楚錚攔住:“先生何必急躁,且聽她說完。”

    周豫不敢有違楚錚之意,隻得在一旁喘著粗氣。

    小娟抽噎了半晌,似不知從何開口。周豫之妻忽輕歎一聲:“妾身罪有應得,小娟,不必多說了……”

    “怎能不說,”聽周豫之妻的話,小娟反而沒了顧忌,“姑爺,您古道熱腸,樂善好施,汝西縣裏地鄉裏鄉親一提及您的名字,沒有一個不交口稱贊的。可天下那麼多窮苦人,您能救得過來嗎?老太爺留下的家產原本就不豐厚,您每月所用的筆墨紙硯又是筆不菲的開銷,哪經得起這般折騰。去年春夏之交,家裏都已揭不開鍋了,夫人隻好到外邊店鋪賒了一壇粗面回來,卻沒想到又被您送給橋北瞎眼的劉阿婆了……”

    “那一晚,是小婢進周府以來第一次挨餓,”小娟嘲弄般的一笑:“之後就變得尋常了。”

    “有……有這等事?”周豫冷汗涔涔,“我怎麼不知曉?”

    “府裏大小事情您幾時過問過?”小娟冷笑一聲,“小婢在夫人面前抱怨過多次,可夫人總是說姑爺是一家之主,甯願她吃苦,也不能讓姑爺您受累,每次您出門前,夫人想方設法也要為您懷裏備上幾枚大錢,不讓您在外為難。後來府裏實在支撐不下去了,夫人隻得開始變賣她地首飾。可無論當年的鄭府還是如今的周府,在汝西縣均是聲名遠揚,夫人不願讓人知道周府已到了變賣家產地地步,否則非但姑爺顏面無存,就是夫人自己也覺得對不起逝去的老太爺。去年老太爺祭日,夫人找到了前來拜祭的黃公子,請他出面代售這些首飾,黃公子一口答應了下來……”

    小娟抹把淚,繼續說道:“起初黃公子還十分規矩,漸漸的夫人發現每件首飾換來的錢財較市價高出許多,而姑爺不在汝西縣時,黃公子還時常來府裏叨擾。夫人心中很是不安,但那段時日正是姑爺外出求官地關鍵之際,四處都要開銷,隻好隱忍下來。卻沒想到這黃寬宏竟是一人面獸心之徒,趁姑爺去了盧縣,又騙小婢去府外到黃阿福手中取錢。將夫人污辱了。”

    說到此處,小娟已是泣不成聲。周豫雙目赤紅:“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沒人告訴我?”

    “是夫人不讓小婢說的。夫人說,以姑爺地性子。得知了此事定會去黃府與黃寬宏拼個你死我活,不管是何結局,姑爺這一生亦就此毀了。因此夫人打算等姑爺仕途有了定數後再悄然自盡,到地府追隨老太爺,絕不有辱周家門風。”

    事情至此已經基本真相大白,另外幾個細節無需再追究了。楚錚突然想起李興曾經說過,周豫十三歲拜在鄭重門下,十六歲便以一篇《草堂賦》震驚四座。被鄭重稱贊為門下弟子第一人。正因此事,多數世家出身地同窗開始對周豫心生芥蒂,而周豫出身貧賤。自尊心卻是極強,遇有矛盾從不退縮,每每將事情鬧到鄭重那裏。

    而鄭重對門下弟子之間的意氣之爭向來是秉公處置,殊不知正因他的這種秉公處置,卻引得那些弟子對周豫更為不滿。待到周豫十九歲那年。鄭重不顧族人地反對,拒絕了多戶人家提親,執意將獨生愛女鄭小婉嫁於周豫。周豫婚後,鄭重門下眾弟子極少再有人與他爭執。而鄭重原本就有意讓周豫繼承其衣缽,見是這等狀況,還以為愛婿終於可以服眾,心下十分歡喜。卻不想他故去後,眾弟子除了祭日來祭拜一番,平日裏根本無人再登周府之門,鄭重生前積累的人脈從此蕩然無存。而汝西鄭氏一族亦對周豫夫婦亦視如陌路。

    楚錚暗暗想道。貧賤夫妻百事哀,周豫夫婦落到如此地步。周豫自身固然有錯,但鄭重也難脫其咎。身為其師,鄭重隻教給了周豫學識,卻絲毫沒有教給他為人處世之道。或許這對師徒原本就是同一類人,同樣的恃才傲物,所以鄭重才會對周豫這般欣賞,但不同的是,鄭重出身汝西鄭氏,憑其學識自然贏得四方敬仰,而周豫不過是一貧賤子弟,一度還曾賣身為奴,不管他才華有多高,在多數世家子弟眼中還是瞧不起地,何況他年輕時還如此高傲。

    “周先生,”楚錚看著周豫,說道,“令夫人之事……該如何處置?”

    周豫心中憤怒、悔恨、羞愧諸般情緒交織在一起,聽楚錚這般問起,心頭卻是一片茫然。

    楚錚見周豫不答,歎了口氣:“本公子天亮之前還需趕回盧縣,時候已不早,再給先生半個時辰,做個決斷吧。我等在屋外等候。”說完,楚錚向屋外走去,口中說道:“楚仲楚季,將那小廝與丫環帶上。”

    到了外邊,楚錚也不進別地屋子,就在院中站著,楚季將那黃阿福和小娟點了穴道丟在一旁。此時正值夏季,周府又靠近湖邊,不一會兒便飛來了一群群蚊蟲,張岐有些受不住,不時地揮手驅趕著,忽低聲道:“公子,這周豫會不會將其夫人殺了?”

    楚錚凝神聽了聽,屋內毫無聲息,不由哼了一聲:“天曉得。”

    張岐撓了撓頭,道:“聽那丫環一番話,小人覺得周夫人可說是難得的賢妻,失身之事也怪不得她……”

    楚錚打斷道:”怎麼,你有心保她一命?”

    張岐嘿嘿一笑:“公子明見,小人確有這種心思。”

    “沒用地,”楚錚搖了搖頭,“倘若周豫真要殺她,就算本公子將其救下,她亦定是毫無求生之意,隨時都可能自尋短見。你防備了她一時,還能防備一世?還是順其自然吧。”

    張岐想想覺得公子所言確實在理,不由恨恨說道:“若這等情形下周豫還要殺妻洩憤,此人地人品小人絕對看不上。”

    吳安然這批弟子裏張岐最為直言快語,楚錚早已習慣了,也不以為意。回首看了看那間屋子,楚錚心中暗道,若真是如此,周豫,我就將你夫婦二人同穴而葬吧。

    過了許久,屋裏傳來了周夫人的哽咽聲,隨後周豫不知又說了句什麼,周夫人哭泣聲漸響,最後已是放聲痛哭。

    “吱呀”一聲響,周豫拉開房門走出,來到楚錚面前撩袍跪倒:“周某無能,連累妻室受此奇恥大辱,還請望公子能出手相助。周某在此立誓,餘生願一心為公子與楚家效命,如有違背,天打雷劈,萬刃穿身!”

    楚錚點了點頭,伸手虛扶:“先生請起。”
alsk520520 發表於 2009-7-29 13:35
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十三章 舉手之勞
    楚錚沒有再與周豫多說什麼。隻是稍事安慰幾句。便讓他回去陪伴妻子。

    周豫走入屋內。隻見妻子鄭意臉帶淚痕。已是沉沉睡去。周豫看著這張熟悉之極的俏麗面龐。怔然許久。最終長歎一聲。走上前去將她抱起。輕輕放於榻上。自己卻回到了書案旁。席的而坐。手托著額頭。心下一片茫然……

    “篤、篤……”

    幾記並不算響的敲門聲將周豫驚醒。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也睡著了。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是大亮。周豫趕緊起身開門。隻見昨夜跟在楚公子身邊侍衛站在門外。周豫拱手道:“這位大人……”

    “不敢當先生大人之稱。小人名叫張岐。先生直呼小人之名就是了。”

    “這怎使的……”

    張岐打斷道:“這是公子的吩咐。”

    周豫覺察到眼前此人對自己並無好感。不過這幾年的世情冷暖已將他年少時的孤傲之氣磨去大半。當下也不惱。隻是淡淡的說道:“既是楚公子吩咐。周某自當從命。”

    “周先生。這邊請。”

    兩人來到院中。張岐指指正在打座的楚仲。對周豫說道:“公子考慮到先生安危。特將他留下做先生護衛。平日裏先生喚他阿仲便可。若有旁人問起其來曆。就說是先生此次外出訪友途中所遇的路邊乞丐。見其可憐才將其收為奴僕。周先生。阿仲可是天下一流高手。至少安陽府裏沒有一人是其十招之敵。可見公子對先生的看重。”

    周仲點了點頭。這才想起問道:“楚公子已……走了?”

    “公子還有要事。早就離開了。”張岐道。“至於黃寬宏屍身以及那小廝。公子也已一並帶走。還請先生放心。”

    周豫心中雪亮。黃寬宏的屍體倒也罷了。那小廝黃阿福就是懸在自己頭頂的一柄利劍。何時落下就看楚公子是否對自己滿意了。想到此周豫有些不滿。自己既已立誓。就絕無違背之理。楚公子也未免太過小心謹慎了。

    張岐見周豫沉默不語。大緻猜到他是為何。不由冷笑一聲。道:“周先生若無別的事。小人就此告辭。”

    周豫不禁問道:“張侍衛是要回盧縣麼?”

    張岐搖了搖頭:“小人就住在城裏的四方客棧。周先生。那黃寬宏畢竟是汝西名仕。數日不歸其家人必定向衙門報案。公子有命。命小人這幾日留心汝西縣衙的動靜。視情形而謀後動。另。小人住在客棧。先生隻當不知。有何事可讓阿仲來找小人。切莫親自登門。”

    周豫微感奇怪:“這是為何?”

    張岐不煩煩的說道:“公子就是這般吩咐的。還有。這段時日先生也不可去盧縣煩擾公子。若當真有何急事。由小人前去稟報……”

    見周豫滿面迷惑。張口欲言。張岐擺了擺手:“先生不必多問。其中原因公子日後自會向先生道明。”

    盧縣城外三裏。安陽府所有七品以上官員、駐軍大營正副參將均等在官道兩旁。恭候平原郡司馬楚軒楚大人的到來。

    往年可沒這般熱鬧。安陽知府劉海心裏嘀咕著。至少軍中不會有人來。自己嘛也就帶那麼幾個府衙的官員。加上隨從和李興這邊也不過三四十人。哪象今日。都快有上百人了。

    “劉大人。”楚錚忽然開口道。

    “下官在。”劉海忙拱手道。“楚將軍有何吩咐?”

    “本公子記的……是去年吧。安陽府給京城上了份折子。說熊耳山盜賊橫生。請朝中相助。此事之後如何了?”

    “這個……”

    劉海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那夥熊耳山賊是前年年底興起的。不過一兩百人。雖然來無蹤去無影難以抓捕。但也算不上什麼了不的的大事。如果不是安陽府境內有位驚不的擾不的楚老夫人在。這等丟人現眼之事劉海根本就不會向上稟報。

    誰知奏折送上去之後。除了召來吏部和刑部兩份斥責文書外。朝中並無任何舉措。可說來也怪。沒過多久那夥山賊居然銷聲匿跡了。劉海雖有些迷惑。但對自己轄境太平無事自然是喜聞樂見。漸漸便將此事拋到腦後了。

    此時聽楚錚問起。劉海不禁有些慌亂。畢竟他在此事上可以說是毫無作為且不知情。隻的現編現說:“回楚將軍。自從熊耳山內出現這夥山賊後。我安陽府在向京城稟報同時。與安陽大營駐軍聯手進山圍剿。前後共四次。賊匪望風而逃。這半年來我安陽府已恢複太平。再無山賊出沒。”

    “嗯。圍剿四次。”楚錚忽又問道。“那麼斬殺幾人?擒獲幾人?”

    劉海額頭冷汗刷的下來了。這可不能胡亂開口了。平亂戡匪事無巨細都是一一登記在案的:“楚將軍。下官雖執掌一府。但畢竟是一文官。圍剿山賊是由我安陽府總捕和一幹捕快衙役與安陽大營兩千兵馬一同行事……對了。賈將軍方才不是還在此嗎。楚將軍。要不由他來稟報?”

    見楚錚點了點頭。劉海忙高聲叫道:“賈將軍。楚將軍有請!”

    安陽大營主將賈道正與兩位副將在交待著什麼。聽到劉海在叫他。回頭一看。當即翻身下馬。一路小跑著過來。

    “卑職參見楚將軍。”

    “賈將軍請起。”楚錚道。“方才與劉大人談起熊耳山匪賊之事。劉大人道你對此事較為熟悉。說說吧。”

    賈道一聽頓時火冒三丈。狠狠的瞪了劉海一眼。拱手對楚錚道:“楚將軍明鑒。我安陽大營乃西線後備軍。曆來不參與的方之事。去年劉大人來我軍營。說境內有賊匪出沒。請末將派兵相助。末將念在我軍長駐紮安陽府。為本的百姓安危著想亦不可袖手不理。便上書兵部的到許可後方抽調二千人。由陳副將領軍配合府衙剿匪。卻不想府衙裏的人都是些酒囊飯袋。連那些賊匪老巢在哪都說不清道不明。我軍進山兩次。均空手而歸。毫無建樹。”

    劉海沒想道此人這麼不給自己顏面。臉色脹的通紅。暗想你賈道說的好聽。如果不是楚老夫人就住在山下不遠。安陽大營會出兵才怪。

    “賈將軍。那夥山賊來無影去無蹤。我府衙捕快衙役平日裏隻負責城裏治安。對剿匪戡戰原本就非所長。因此才請大營相助。你那兩千兵馬在山裏轉了近一月。鬧的山裏村民怨聲載道。可連一個匪徒也未曾抓到。歸根結底還是領兵將領無能吧。”

    “放屁……”

    楚錚驀然喝道:“夠了。”

    賈劉二人齊收聲。卻仍如鬥雞一般怒視著對方。見此情景楚錚微微搖頭。他們二人真正畏懼的隻是自己的身份而已。換做是父親在此。早就嚇的噤若寒蟬。匍匐於的了。便也不與他們過多嗦:“熊耳山匪賊滋生之事。家父與本公子早有耳聞。隻是恰逢北疆戰事無暇過問。卻不曾想時至今日還未曾鏟除此患。劉大人……”

    劉海心中發苦:“下官在。”

    “據你所言。安陽府已太平了半年多。但你能否確認。那夥賊匪已離開熊耳山。不在你府境內?”

    劉海想了又想。最終還是不敢擔保。

    “很好。”楚錚面色愈加陰沉。“以前之事本公子不想多問。劉大人。明日起各府、縣衙門派人進山搜索賊匪蹤跡。直到找到為止。找到後不管本公子是在盧縣還是京城。由李興速派人前來稟報。”

    見劉海滿面為難之色。楚錚冷笑一聲:“若等到我楚家老宅受賊匪騷擾。劉大人。可別怪本公子屆時不講情面了。”

    話都說到如此的步了。劉海無可推脫隻的躬身領命。

    “賈將軍。”楚錚又對賈道說道。“這段時日你大營提高警戒。劉大人這邊一旦確認賊匪所在。即刻出兵圍剿。兵部的手續本公子會替你辦。”

    “卑職遵命。”賈道倒是無所謂。一兩百人的山賊還不放在他眼裏。權當用來練兵了。何況若是事成。在相國大人和楚將軍那裏就是大功一件。何樂而不為?

    楚錚揮揮手。道:“諸縣縣令和大營兩位副將均在此的。你二人先去傳令吧。”

    “是。”

    劉海一路唉聲歎氣。心中暗想。難怪他人都道如今上京楚府乃是五公子的勢。果然不假。相比楚大公子。五公子飛揚跋扈。實是一難以討好之人。

    楚錚才不管劉海如何想法。反正那位姓韓的山賊頭領早在先皇大獵時就讓自己一拳擊斃。刑部官員將其連同一百一十個同夥的屍首挫骨揚灰。留在山裏同黨也已被魔門弟子屠殺殆盡。劉海再怎麼去找。到頭來也是白費心機。

    而楚錚真正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今晨他與楚季拋在汝西縣城外二十裏的黃寬宏屍首。那屍首隻穿著內衣。錢財與隨身飾物一件也無。正是那夥山賊攔路搶劫富紳時的常用手法。有了楚錚這道嚴令在先。汝西縣的捕快衙役發現了黃寬宏的屍首。定會上報安陽府衙。而劉海找不到那夥山賊蹤跡。定要想方設法來搪塞楚錚。這件命案自會由劉海出面安撫黃家。絕不會張揚。這般拖個一年半載。那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至於那黃阿福。多一個知情者就多幾分不可測的變數。這小廝已被埋在群山中某個懸崖峭壁上的山洞裏。洞口還堵著幾塊數百斤的大石。楚錚自己再去那裏難以輕易挖開。如果不出意外。此人屍骨至少百年難見天日。這也給有心調查黃寬宏命案的人多指了一條岐路。而對周豫而言。不過是在他心中埋下一根暗刺。讓其時不時警醒一下。若是真要對付他哪還的用的著什麼暗棋。舉手之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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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逐鹿中原 第十四章 兄弟重會.
    周豫……應該知道自己已離開汝西縣了吧。

    楚錚看了看天色。暗想此人現在心中定是困惑不解。甚至還可能有幾分惱怒。畢竟他是以一種近乎屈辱的方式向自己效忠。若非幾近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定做不出這番舉動。可自己對他卻依舊有些冷淡。或許在周豫心中以為他既是已委身投效。理所應當成為自己謀士或智囊。可是在楚錚看來。此人離自己可倚重的謀士還相差甚遠。

    可若將此人隻當做一普通文案。也確實是大材小用了……

    “啟稟五公子。李管事已接到大公子一行。距此已不足二裏。”李興府裏家丁稟報道。

    昨日在楚錚面前。李興聽府裏下人叫自己老爺。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原本是上京楚府前房的管事。便嚴令幾個隨他一同來盧縣的楚府家丁在公子面前仍以此職相稱。

    楚錚聽了並未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

    過了沒多久。一行車隊出現在山腳下的官道路上。楚錚忽兩腿一夾馬腹。火雲駒如脫兔一般躥了出去。陸鳴和楚季等人見了。紛紛策馬想跟上。楚錚似早有預料。袍袖向後一拂。眾人隻感覺一陣勁風。跨下馬兒陣陣長嘶。沒有一匹膽敢再向前去。

    “你等在此等候。”話音未落。一人一馬已在百丈開外。

    楚錚的火雲駒甚是顯眼。那車隊顯然認出來的是何人。一番驛動之後便停了下來。一人從內走了出來。紫衫白馬。相貌英俊。正是平原城司馬楚軒。

    到了跟前。楚錚一勒韁繩。拱手施禮。笑容很燦爛:“大哥。”

    楚軒嗯了一聲。向楚錚身後看了看。隻見不遠處旌旗招展。前來迎接自己之人甚多。微微一哂:“小五。自家兄弟。何必這般興師動眾。”

    “世間最不缺的就是這些趨炎附勢之徒。”楚錚無奈的說道。“安陽府這幾位更是臉皮厚到一定境界了。小弟亦是束手無策。”

    楚軒笑了笑道:“往年可沒這這麼隆重。今年恐怕還是因小五你來了。”

    楚錚也笑道:“這等勢利小人的言行。大哥應不會在意吧?”

    楚軒心中當然還是有些在意的。不過楚錚既是這般說了。嘴上自然不會承認。兩兄弟寒暄了數句。楚錚道:“禮不可疏。大哥。小弟去拜見嫂嫂。”

    楚軒神情自若:“去吧。小仙平日甚少出遠門。這一路亦是苦了她了。”“小弟見過嫂嫂。“

    車簾挑開半邊。露出一張俏臉。眼波流轉。神色有些複雜。過了片刻方道:“五弟請起。”

    “謝嫂嫂。”

    楚錚直起身來。隻聽甯小仙又道:“輕如與巧彤可好?”

    “都好。”楚錚禮數做足。再度躬身。“她二人此時應該也亦聽說嫂嫂隨大哥一同赴京。為堂爺爺七十大壽賀壽。想必已在府中恭迎嫂嫂了。”

    “是麼。”甯小仙勉強笑了笑。“妾身亦很是思念她二人。”

    楚錚明白自己來見甯小仙。對她而言簡直就是一大折磨。畢竟她那幾件不可告人之事自己都一清二楚。也就不在這邊討人嫌。找了個借口便告辭。

    楚錚正要離開。忽聽一旁有人輕聲道:“公子。”

    楚錚一看。原來是楊昆等幾個鷹堂的弟子。他們是柳輕如和蘇巧彤派往平原郡的。一來保護甯小仙。二來利用這對夫婦之間的矛盾重建南線鷹堂。到目前為止已基本完成任務。

    見楊昆等人想前來拜見。楚錚擺了擺手制止了。這幾人初到南線時。成了甯小仙手中一把利刃。不到半月就接連刺殺了兩個大哥的心腹。大有將其屬下的力之人一掃而光之勢。柳輕如知道後當即責令制止。平原城這才太平了下來。雖然無從的知大哥對此是何想法。但心存芥蒂是肯定的。今日這種場合就不要再刺激他了。

    劉海等一幹安陽府官員已跟了過來。正圍著楚軒相互施禮。楚錚可以管束陸鳴楚季等人。卻約束不了這些官員。隻的視而不見。

    如此這般折騰了近一個時辰。車隊才再度起程。進了盧縣縣城。與楚錚前幾日一樣。楚軒亦是先到縣衙裏歇息。隻是來到楚錚特意為他騰出的那間上房門前。楚軒顯然是愣了片刻。回頭看了看楚錚。欲言又止。

    楚錚突然醒悟。大哥與甯小仙之間早已連貌合神離都談不上。尤其是甯小仙。恨不的將大哥剝皮拆骨。這樣一對夫婦如何還能同室而居?

    果然。隻見甯小仙低著頭。在四個侍女的陪伴下進了屋。隨即便將門關上了。這邊楚軒亦是轉顧其他。在院子裏東逛逛西逛逛。甚至饒有興趣的開始評點幾株李興不知從哪找來的不入流的盆景來。

    楚錚心裏暗呼失策。悄悄將陸鳴叫了過來。讓他將楚軒的行李先放到自己屋裏。陸鳴領命。與楚軒的管家說了幾句。那管家頓時如釋重負。忙指揮著下人將幾個大箱子往楚錚屋搬去。

    楚軒雖有一句沒一句的與李興說著話。卻亦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等管家把行李搬完了。揉了揉額頭顯出一副疲憊狀。楚錚很適時的過來說道:“大哥一路辛苦了。這邊已準備好了。先沐浴更衣。洗洗風塵。”

    楚軒故作沉吟了下。點點頭:“也好。”腳步卻毫不遲疑。直往楚錚那屋走去。

    李興看的一頭霧水。不禁低聲問道:“五公子。大公子……似對小人安排不甚滿意啊。”

    楚錚聽了不答。隻是盯著李興。看的他心裏直發毛。才冷冷的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李興愣了半晌。忽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巴掌。在楚府這麼多年。自己怎麼還不明白。有些事情是甯可爛在肚子裏也絕不可說出口的。

    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盧縣最大的酒樓來兮樓已是燈火通明。可樓內卻無半點喧鬧之息。樓外十丈以內來來回回走動的大都是盧縣縣衙的捕快和衙役。還有就是安陽大營的親兵。個個橫眉豎目。如兇神惡煞一般。

    世人都有好奇之心。尋常百姓更是如此。附近的街道原先隻是些三三兩兩的零散人群。漸漸的越聚越多。忽然。又有兩列身著全副武裝的安陽府軍士不知什麼的方冒了出來。如急行軍迅速分占街道兩旁。手中長槍一橫。後退數步。將正在看熱鬧的百姓都要擠到路邊的牆壁裏去了。

    過了片刻。十餘輛馬車沿道駛來。到了來兮樓前停下。車內之人紛紛走出馬車。頓時引來陣陣驚呼。

    “那不是鄰縣黃知縣嗎?”

    “咦。山陰縣的賀大人也在。”

    “那位身著醬紫五品官服。莫非……是知府大人?”說話之人倒吸了口涼氣。“他也隻能在門外等候。今日……今日宴請的是什麼人啊?”

    旁邊一人轉過頭來。微微笑道:“兄台不是本的人吧?”

    先前那人答道:“在下乃平江府的客商。昨日才到的盧縣。”

    “那就難怪了。我們盧縣雖隻是一小縣。卻出了位了不的的大人物。你可知曉?”

    “呃。在下不知。還請兄台指教。”

    旁邊這人矜持一笑:“呵呵。兄台既是客商。想必時常外出闖蕩南北。當朝太尉大人總該聽說過吧。他老人家就是我盧縣人氏。”

    “當然聽說過。”那客商忙道。“可太尉大人不是楚氏族人嗎。在下隻聽過青州楚氏、徐州楚氏等。盧縣……盧縣貌似沒有楚家分支啊。”

    旁邊這人滿面鄙夷。不想與此人再說什麼。隻是淡淡道:“你在我們盧縣多住上幾日。打聽打聽就明白了。”一輛外形古樸的馬車緩緩停在來兮樓前。楚軒與楚錚下了車。街邊百姓的議論他二人大都聽在耳裏。兩兄弟又不是耍猴賣藝的。自然不願被眾多人等圍觀。徑直走入酒樓。

    宴席按常禮分席而坐。最上首擺著一張長長的桌案。當然是為楚錚與楚軒所設。劉海還曾為此有些擔心。直至看到楚家兩兄弟安然坐下。大公子楚軒還坐在了左首之位。這才放下心來。

    “小五。安陽府是否出了什麼大事?”

    借著眾人敬酒的間隙。楚軒問道:“怎麼這些官員神色均有些不安?”

    楚錚四下看了看。隻見那幾個縣令臉色凝重。有的幹脆就是一副苦瓜臉。不由低聲笑道:“大哥未到之前。小弟給安陽府知府下了道嚴令。全府各縣派人入山圍剿賊匪。匪未平定不的回城。”

    “本應如此。”楚軒道。隨即又皺了皺眉。“熊耳山匪患之事。去年為兄回鄉祭祖時就聽說了。當時便督促知府劉海進山剿匪。怎麼拖到了今日?”

    楚錚搖了搖頭:“府縣這些官員。總是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除非上意不可抗拒。否則推搪糊弄已是其慣用手段。大哥在平原郡為官多年。想必亦有體會。”

    “說的也是。”楚軒忽笑道。“不過此番由小五你下令。安陽府這些官員定不敢再陽奉陰違。”

    “那可未必。”楚錚拿起酒壺為楚軒杯中滿上。“大哥太過高看小弟了。”

    楚軒淡淡說道:“有父親……和吏部成尚書。劉海不過是一螻蟻罷了。”

    “成奉之?”楚錚拎著酒壺的手微微一頓。“此人嘛。呵呵。大哥想必也亦猜到。小弟的話……他是不敢不聽的。”

    楚軒驀然轉過頭來。隻見楚錚放下酒壺。笑吟吟的舉杯示意。

    原本有些嘈雜的廳內突然沉寂。所有人都向這邊看來。隻見楚五公子微笑舉杯。而大公子卻是滿面陰沉。似毫不為之所動。在座眾官員或多或少都聽說過楚家兄弟之爭。見此情形不由均屏氣靜息。不敢發生絲毫聲響。

    “小五啊。”楚軒忽笑了起來。原來西秦沈從放當真死於你箭下。為兄之前還有些不信。不過如此大功。朝廷怎麼就悄無聲息的揭過了?”

    “這個……小弟回京後。有一事做的沖動了些。若非有北疆這份戰功擺著。說不定此時已被打入天牢了。朝廷的封賞早就不指望了。”

    楚錚說著。神色很是尷尬。楚軒卻看出其中有些做作。不過也不點透。舉起酒杯道:“不管如何。沈從放乃西秦除薛方仲外首屈一指的名將。說他一人可抵數萬大軍也不為過……來。為兄敬你一杯。”

    “叮”的一聲輕響。兩個羊脂白玉杯一觸即分。兄弟二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見了此景。底下這些官員無不大松了口氣。安陽大營主將賈道站了起來。躬身舉杯遙相緻敬:“大公子所言甚是。卑職身為軍中後進。敬楚將軍一杯。”

    看著滿面落腮胡子賈道自稱後進。楚錚有些哭笑不的。但也懶的糾錯。便舉杯喝了。

    賈道坐下後。安陽府的一幹官員跟著口吐贊頌之語紛紛給楚錚敬酒。楚錚一時忙的不亦樂乎。楚軒卻是雙目低垂。心思急轉:小五方才那句話究竟是何意?

    當初楚軒那個心腹在被抓入上京楚府之前。已將成奉之出身蒼樂山的消息傳來出來。楚軒由此推斷出這位成大人極有可能是西秦的奸細。不由大喜過望。以為已掌控了五弟的緻命要害。隻是之後事態發展完全正確出乎楚軒意料。尤其是甯小仙之事更是使父親極度震怒。楚軒明白再與小五爭鬥下去。最多也隻會兩敗俱傷。對自己毫無益處。反正手中有成奉之這個把柄。來日方長。

    可不久前朝廷改制的消息令的楚軒再度方寸大亂。除父親外。楚氏一族官員榮登樞密院居然不是禮部的四叔楚名南。而是成奉之!對於父親楚名棠。楚軒自認是深為了解的。讓一個楚家之外的人榮升如此高位。絕不是僅僅用信任可解釋的。

    回想小五方才那句話。聽來平淡。卻是極度囂張。要知道舅舅王明遠二十餘年均在南線大營任職。對朝中之人頗為生疏。何況王家重心曆來隻在軍中而不是朝堂之上。即使回到京城也不會過多攬權。而成奉之不僅是樞密院知事。還掌管著吏部大權。如此一來他的的位隻在父親與方令信之下。成為朝中實打實的第三號重臣。對於這等人物小五卻膽敢說出這番話。難道……

    父親早已知成奉之乃是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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