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楚氏春秋 作者:寧致遠 (連載中)

ALA525 2008-5-9 05:55: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84616
bradshaw 發表於 2008-6-12 12:49
第四部 第九十四章在此一舉

鳴剛走,許唯義便來向楚錚稟報,王老侯爺等人在客了。

王老侯爺與樊兆彥等得知武林義軍有多人衝擊長公主所住府衙,不敢怠慢率親兵匆匆趕來。待到了此地,聽了禁衛軍稟報方知長公主已是昏迷不醒。王老侯爺當即下令將在場所有武林中人拿下,項千帆等人亦知此番闖了大禍,責令朱通等人不得反抗束手就縛。幸得王老侯爺與項千帆多年相識,亦並未折辱群豪,只是命禁衛軍將眾人押至武朔城大牢暫行看押。

郭懷與成奉之等人隨後亦分別趕到,與王老侯爺欲一同拜見長公主,卻被葉扶風與葉摘星擋駕,道徐老太醫與楚將軍正為長公主療傷,不可驚擾。眾人只好回到客廳等候,卻不料從上午一直等到黃昏,仍不見有何動靜,已知事態嚴重,愈加不安。

楚錚走進客廳,王老侯爺當即問道:“錚兒,長公主傷勢如何?”

楚錚也不隱瞞,將實情全盤道來。聽趙敏已是危在旦夕,眾人心中均為之一沉,王老侯爺看了郭懷一眼,道:“郭大人,你看此事應如何是好?”趙敏若有何不測,朝中大長公主和皇上只會相信郭懷一人之言,因此王老侯爺第一個便問向郭懷。

郭懷亦將先前之事暫且拋開,命楚錚將徐老太醫請來,問道:“老太醫,長公主當真已是無藥可治?”

徐老太醫老態盡顯,嗓音亦有些嘶啞,答道:“老朽只可保長公主兩日內性命無憂,再往後老朽亦無能無力。”

郭懷見他這般神情,不忍再苛責。對王老侯爺拱手道:“老侯爺,下官以為,還是及早將快馬此事稟報朝廷為好。”

“末將以為不妥,”楚錚扶著徐老太醫坐下,抬頭說道,“此事一旦傳回京城,定會引得朝中上下動盪不安,末將今晚再與徐老太醫商議商議,看看是否還有其他良策。何時上報朝廷還是等明日再定奪吧。”

郭懷譏道:“楚錚,真未想到你也精通醫術?”

“精通不敢當。”楚錚淡淡說道。“末將盡力而為就是了。”

王老侯爺自然偏向自己外孫,何況以大長公主那暴躁性情,得知此惡訊不知會鬧出何事來,能拖一天是一天吧,便說道:“就依錚兒所言。兆彥,從你部抽調三千北疆軍,在府衙四周加強警戒。另,封閉城門,若無你我兩人同簽手喻,任何人不可出城,違者格殺勿論。”

樊兆彥起身道:“遵命。”

郭懷心知肚明,封城之事多半是針對自己,憤然起身:“既是如此,郭某告辭了。”

王老侯爺哼了一聲,道:“不送。”

郭懷走後。王老侯爺對楚錚叮囑了一番,也帶著眾人離去。

廳內只剩楚錚與徐老太醫二人。徐老太醫道:“五公子,方才聽你言下之意,長公主病情尚有轉機?”

楚錚苦笑道:“晚輩確是有一想法。但尚未理出頭緒,也不知能否管用,唉,死馬權當活馬醫了。”

說完方覺不妥,這不是將趙敏比做死馬了。楚錚赫然說道:“晚輩失言,老太醫莫怪。”

徐老太醫不以為忤,呵呵一笑:“醫學之道永無止境,老朽亦只不過是初窺其徑罷了,許多時候就是死馬權當活馬醫,成敗聽天由命。或許因老天爺賞了老朽幾分薄面。救活之人比治死的多了那麼幾個,到頭來混得一當世名醫之稱,有時想想真是慚愧啊。”

聽他說得風趣。楚錚亦是一笑,見外邊天色已黑,便勸徐老太醫先去歇息一會。徐老太醫年事已高,忙了一天早感心神疲憊,也不再堅持,隨葉扶風離開了。

陸鳴辦事的確快速穩當。楚錚回到自己院中,武媚娘已經到了,正坐在那裏與蘇巧彤兩人大眼瞪小眼。

見楚錚回來了,武媚娘喜笑顏開,撲到楚錚身邊挽住他胳膊,膩聲細語,神態親密之極。蘇巧彤看在眼裏,惱在心頭,對楚錚道:“她怎麼來了,你嫌這裏還不夠亂麼?”

武媚娘一聽不樂意了,在她看來蘇巧彤與自己完全是一路貨色,一個西秦奸細,一個則是殺害儲君兇手,只不過楚錚替她遮掩地較好罷了,她還真當自己是名門世家的大小姐了。

只是武媚娘出身天魅門,深知世間男人心態,若當著楚錚的面與其爭吵,只會惹得他厭煩,百害而無一利。當下上下打量了蘇巧彤一番,湊到楚錚耳邊說道:“巧彤一直在你身邊,怎麼還是處子之身哪,嘻嘻,今晚要不要媚娘出手相助呀?”

蘇巧彤見狀更是惱怒,在她眼裏武媚娘就是一標準人妻,雖說武媚娘在宮中三年仍為楚錚守貞,但楚錚很有這種惡趣味地傾向,必須根除絕不能縱容,否則以後日子沒法過了。

若在往日,楚錚定會借機與兩女調笑一番,可現在實無心情,道:“媚娘,別鬧了,今日找你來是為一事。”

武媚娘奇道:“什麼大事啊這麼緊急,敏公主還在府內你就把我叫來了?”

楚錚看了陸鳴一眼,對他口風之緊暗暗贊許,從懷中掏出一頁絹紙,道:“媚娘,你看一下這段武功心法,可有特異之處?”

武媚娘接過,看了數句不由咦了一聲,隨即又搖了搖頭。反復看了數遍,武媚娘神情肅然,再無半點嬉笑之意:“楚錚,這段心法從何而來的,怎麼與我所修|

楚錚大松了口氣。他曾聽師父吳安然說過,天魅門內皆為女子,因此其武功獨樹一幟,與魔門其餘幾門宗派大不相同,葉門歷代弟子亦均為女子,“如影隨形”若當真源出魔門,其武功心法或許會與天魅門有共通之處。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真的很相似嗎?”楚錚問道。

“氣走經脈

同,”武媚娘道,“但幾處關鍵之處與‘媚惑眾生’可細想之下又覺得不無道理。正因如此,媚娘才覺不可思議。”

“來來來,與我細說一番。”楚錚拉著武媚娘走到案前,又對蘇巧彤道,“巧彤,讓芳華姐妹多做些吃的,我都快餓死了。順便再給徐老太醫送些去。”

蘇巧彤見楚錚將武媚娘找來是為趙敏之事,心氣稍平,轉身出屋。

“什麼,敏公主走火入魔?”聽楚錚將緣由道來,武媚娘睜大眼睛,“你要我來救她?”

楚錚歎了口氣:“怎麼,你不願麼?”

武媚娘撅起小嘴:“當然不願。世上能看出我是昔日儲妃娘娘的。只有她和她姑姑二人,何況當初我幾次差點死在長公主手下。”

楚錚道:“那是大長公主所為,敏兒又未曾加害於你,你若心有恨意,歸根結底應恨我才是,是我將你送入宮中的。”

武媚娘委屈地哼了一聲,擰過臉去,心裏卻在盤算著,看來當真不救趙敏恐怕未必可行了。現在再改口說那段心法與己無關為時已晚,說不定楚錚會恨自己一輩子,可若是救趙敏……唉,算了。反正就算趙敏死了,她姑姑還在,自己也進不了楚家門,再說了,他父親楚名棠如此精明,想瞞過此人又談何容易。嗯,就應了他吧,但亦不可太過輕易了,定要他牢記自己這番情誼才是。



這邊楚錚已是好話說盡,直至武媚娘覺得差不多了。才勉強點了點頭。

可將那段心法又仔細看了一遍,武媚娘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這當真是葉門如影隨行地心法?”

“別說是你,之前我亦不敢相信。”楚錚想了想。道,“媚娘,你隨我來。”

兩人借著夜色,來到趙敏房內。葉扶風和葉摘星雖在門外守護,可楚錚與武媚娘武功幾乎均可邁入天下武林前十之列,竟是毫無察覺。

趙敏遍體插著銀針,雙目緊閉。武媚娘見她這般模樣,亦有些憐憫,搭脈察看了下趙敏體內內息,不由點了點頭,與自己同修媚惑眾生兩位師姐臨死前的狀況頗為相像。只是這兩位師姐均撐不三日便香消玉殞,趙敏能例外嗎?

武媚娘將心中擔憂與楚錚說了。楚錚無奈道:“盡力而為吧。最緊要的是如何設法穩住敏兒體內氣息,再通稟大長公主請她前來相救。”

武媚娘將趙敏體內奇經八脈內息運行察看許久,才與楚錚翻窗而出回到住處。

蘇巧彤已將飯菜準備好了,見兩人同出同歸,倒也沒說什麼,反而漸漸對武媚娘笑語相向。武媚娘同樣笑語嫣然,心中卻暗凜,蘇丫頭果然不好對付。

楚錚與武媚娘匆匆扒了幾口飯菜,便又坐到案前商討如何救治趙敏。武媚娘既然答應出手相救,索性將“媚惑眾生”地心法一句不漏全說于楚錚聽了,兩人對照著那張絹紙所寫,逐字逐句斟酌,不知不覺已是窗外破曉。

“媚娘,你覺得這股內息應是走陰維脈還是陽維脈?”

武媚娘想了想道:“媚娘亦捉摸不透。按媚惑眾生心法是往陰維脈而去直至督脈,如影隨形或許是走陽維脈吧?展家所記載的葉門心法實是太少了。”

楚錚思索了半天,歎了口氣道:“最關鍵的就是此處了,也許是由陽維脈至沖脈,也許是陰維脈至任脈,另兩種亦不無可能,真是天知道了……不過,如影隨行注重的是借他人之力為我所用,記得有次我與敏兒較藝,大長公主曾說過一句什麼來著,任他泰山壓頂,我自弱柳隨風……”

楚錚突然摒指疾點自己陽維脈三處大穴,閉上雙眼,運內息直沖任脈。武媚娘大驚失色,忙出指封住楚錚任督二脈兩處要穴,楚錚無奈睜開眼睛,道:“媚娘,你是作甚?”

武媚娘罵道:“你作死啊,這等氣息運行也可匆忙而試的?巧彤快來,你家郎君存心想要你守寡了。”

蘇巧彤雖然聽不懂二人所談論之事,卻一直坐在一旁,困得實在受不住了才閉目小憩會兒。武媚娘一叫,蘇巧彤便醒了,迷迷糊糊問道:“何事啊?”

待武媚娘將其中利害解釋了一番,蘇巧彤再也不困了,怒容滿面與武媚娘一同對楚錚口誅筆伐,楚錚直被訓斥得啞口無言,只得起身道:“兩位稍事休息,我去見徐老太醫了。”

方才武媚娘出手雖快,但仍快不過楚錚體內氣息運行,心中已有了大致推斷。見了徐老太醫,楚錚將與武媚娘探討詳情與他一一道來,不過自然不提有他人相助,只道自己一人苦思而得。

徐老太醫越聽越奇,楚錚所言簡直匪夷所思,可細想一番又覺得甚合葉門武功特性,不由暗想這少年悟性之高當真駭人聽聞,只從短短百餘字便可推斷到如此地步,大長公主若是聽了恐怕定是坐立難安了。

“聽五公子方才所言,老朽有些明白了。”徐老太醫站起身來,“走,你我這就去長公主處。”

到了趙敏房內,徐老太醫將趙敏十二經脈的銀針盡數拔下,在二十四個經穴奇穴上補上一針,最後取出那枝朱紅頂的長針,徐老太醫捏在手中不住拈動,仍是有些猶豫。

徐老太醫看了看楚錚,道:“五公子,先皇駕崩,老朽身為御前醫侍,若不是琳妃娘娘開口,或許今日還在天牢之內。今日這一針老朽仍只有五成把握,況且這五成亦不過暫保長公主平安。萬一長公主不測,老朽自是罪無可恕,只是家人無辜,還望五公子從中周旋。”

楚錚斷然道:“老太醫,診治之法是晚輩所推斷而得,不管長公主如何,如有罪名晚輩與老太醫一同承擔。”

“多謝五公子。”

徐老太醫說完,舉針對著趙敏眉心重重紮下。
bradshaw 發表於 2008-6-12 12:50
第四部 第九十五章 起程返京

銀針方刺入眉心肌膚,趙敏頓時渾身一顫。徐老太道:“五公子,掌心貼于長公主百合穴,以四成功力輸入內息。”

楚錚當下依徐老太醫之言,將內息從趙敏百合穴輸入。徐老太醫拈動銀針,越刺越深,趙敏顫抖亦愈發加劇,突然沖脈三處大穴所紮的銀針竟離體飛出。徐老太醫似早有準備,右手以攬月之勢,將三枝銀針盡控於掌心,如蜻蜓點水一般將銀針重紮回原先穴位,整個過程圓轉如意,毫無澀滯之感。

另幾路經脈亦不時有銀針飛出,徐老太醫只是伸手一扣一紮,無論認穴精度還是銀針入穴深淺均是絲毫不差。楚錚看得分明,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傳說中的金針刺穴啊,先前還以為他武功不在大內四聖衛之下,如今看來還是將這老頭低估了。

當朱紅頂的銀針過半沒入眉心,趙敏漸漸平靜下來,雙目周圍殘留的淡青色也慢慢消失。徐老太醫長長松了口氣,對楚錚道:“五公子收手吧,長公主體內氣息已近平穩,但之後如何還得由大長公主出手。”

楚錚起身向徐老太醫長施一禮:“多謝老太醫。”

徐老太醫一笑:“老朽有何可謝的,說來還是五公子之功居首。若非你推斷出長公主氣息走向,老朽又怎敢下針。”

“如非老太醫刺穴之術這般高明,晚輩再怎麼推斷亦是無用。”楚錚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晚輩即刻派人回京,請大長公主火速趕來北疆。”

徐老太醫卻搖了搖頭:“京城距北疆快馬亦需七天七夜,大長公主武功再高,連著數天晝夜疾馳還不如快馬。而長公主終究可支撐多久老朽心中亦無定數。不如派人回京城之時,我等亦乘坐馬車起程,在途中與大長公主會合。”

楚錚看了似沉睡著的趙敏一眼,不無憂慮地說道:“長公主這般情形,不知能否承受顛簸之苦。”

徐老太醫道:“長公主所刺銀針除眉心那根外,其餘稍後便可取下,乘座馬車應無大礙。”

楚錚斷然道:“既是如此,我等今日便起程。”

楚錚命葉扶風和葉摘星去準備回程所需之事,並召來許唯義等人,命其速請外公王老侯爺等各位文武大臣至此。隨後回到所住別院。將趙敏情形與蘇巧彤和武媚娘說了,並讓蘇巧彤整理行裝隨行一同回京。

“就這麼回去了?”蘇巧彤問道,“那你父親交待的北疆諸事怎麼辦?”

楚錚道:“就都交于成奉之吧,他畢竟是當朝吏部尚書,背後又有家父支援,誰都不敢輕視於他。至於安撫西秦殘餘世家由他出面亦更為妥當。其餘封賞之事終究還是要上呈朝廷後才可定論,家父人在京城。對北疆之事只可通過戰報瞭解,有我在更易助他老人家定奪。”

蘇巧彤亦覺有理,便不再有異議。

武媚娘坐在一旁悶悶不樂,心想楚錚這一回京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見她這般神情,楚錚亦心感歉疚,等蘇巧彤出去了,走到她身邊,柔聲道:“媚娘,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相信我,在不久的將來,你我還會再見。”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武媚娘喃喃念數遍,心神全被這兩句打動了,忽抬頭道:“是蘇丫頭寫的詩嗎?”

楚錚頓感面目無光:“怎會是她寫地,我就算再不成器,也不至於用她的詩句對你表白心意。”

武媚娘楚錚外表隨和,內心確是甚有傲氣,便不再生疑,靠在楚錚胸口笑道:“媚娘真沒想到你竟是文武雙全,隨口兩句就比蘇丫頭這位京城才女的詩強多了。”

楚錚汗顏,想了想道:“媚娘。我離開後北疆有些事還需你相助。”

“何事啊?”武媚娘懶懶問道。

楚錚凝神聽了片刻,確定屋外四下無人,低聲道:“魔門以門主刑無舫為首數百人寄居于灰胡兒駐地。你抽空代我去安撫一下,讓他們暫且留在那裏,一年之後我再安排他們離開。”

“什麼?刑門主也在北疆?”武媚娘嚇了一跳,離開楚錚胸膛,看著他道,“你膽子也大了。”

楚錚輕笑一聲:“我膽子何曾小過。”

“那倒也是。”武媚娘想起楚錚所作所為,不得不承認。

“至於柔然諸部,你若遇何難事可請教我外公,我會將陸鳴留在北疆,還有那位成奉之成大人,你也盡可信。”

“成奉之?”武媚娘冷笑一聲,對此人她可說決無好感,“連我儲妃娘娘之事也不用瞞他嗎?”



楚錚苦著臉道:“這個……媚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你的媚惑眾生,他又怎可能認得你是何人。”

武媚娘沒好氣地說道:“從古至今,當奸細能當至吏部尚書也只有他一人了,楚公子你可真是個好人哪。”

楚錚乾笑一聲,忽臉色微變,扶著武媚娘坐直了,返身回到自己椅子上。

蘇巧彤走了進來,看看二人此時嚴襟正坐,可楚錚胸前衣衫卻是有些起皺,心知這兩人趁自己不在沒幹好事,白了楚錚一眼,道:“王老侯爺已經到了,你快去吧。”

王老侯爺和幾位尚書大人及樊兆彥等一干北疆大營主將均已趕到。三大世家平日雖不將皇室放在眼中,可趙敏若在北疆香消玉殞,那可是件天大的麻煩事,朝廷上下究竟有何變故任何人都難以預料,誰都不願此事當真發生。

因此眾人聽楚錚道長公主已暫無險情,無不暗松了口氣。王老侯爺當即命人找來地圖,與樊兆彥王明泰商議了下,對楚錚道:“錚兒,依馬車日夜兼程來看,你與大長公主在清河郡會合較為合適。清河郡乃河北重鎮,商戶雲集,且城內建有太祖昔日行宮,採購藥材與住行均較為方便。”

一旁成奉之猶豫了下道:“老侯爺,福安王王府就在清河郡城內,據下官所知,太祖行宮現已被福安王佔據,幾任清河郡太守都曾將此事稟報過先皇,先皇念現福安王乃自家堂弟,兒時又在清河郡居住過一段時日,與其頗為交好,因此一直未曾追究。”

王老侯爺不耐煩地說道:“這有何難,就以老夫鎮北侯府印,命福安王騰出來就是了。”

王明泰道:“伯父,此事事關福安王,還是小侄親自跑一趟吧。”

王老侯爺斜了他一眼,道:“你若去了,在外人看來,當真是我鎮北侯府仗勢欺人了。”

楚錚笑道:“舅舅前去確實不妥,不如讓孩兒麾下禁衛軍出面吧,這幫免崽子欺負外官與蕃王最為拿手。”

王老侯爺也笑了起來:“如此甚好。錚兒,你就讓鄧世方持外公印信即刻先行起程。禁衛軍此番功勞也不小,不過事出意外,等回京再為其表彰吧。”

諸事安排妥當,楚錚借整理行裝之名告退,命陸鳴請成奉之到自己院內。成奉之不敢怠慢,即刻便到了,見蘇巧彤正與一青衣女子正竊竊私語,而這青衣女子看來又甚為陌生,不由有些奇怪。

“成某拜見五公子。”

“成大人來了,請坐。”楚錚道。

“謝五公子。”

“成大人,本公子為你引見一人。”楚錚道,“這位便是現柔然族聖女,姓陸,單名一媚字,乃我楚家婢女。本公子回京之後,有關柔然諸部之事你二人多多商議。”

武媚娘頗不情願地站身起來:“小婢拜見成大人。”

“陸姑娘免禮。”成奉之忙道,又說了幾句恭維話,這並非矯情,以一漢人之女在蠻族內被尊稱為聖女決非輕易之事,成奉之倒是由衷稱讚。

楚錚介紹過武媚娘,又道:“除柔然諸部之事外,還有幾事成大人需謹記。”

成奉之微微躬身:“五公子請講。”

“華長風華將軍這幾日便該回來了,對此人成大人需大力拉攏,並觀其心意,及時報于京城楚府。另,本公子已留下書信一封,其麾下洪文錦部暫由大人掌控,決不可納入北疆大營任何整編序列。此外,巧彤稍後稍後亦有份錦囊給大人,裏面是三城七鎮內西秦殘餘世家分佈詳情,對這些人等謹慎善待,視情提拔……”

楚錚將事情交待完畢後,語重心長地說道:“成大人,你現已是朝中吏部尚書,數人之下,萬人之上,再謹小慎微已不足取。本公子走後,楚家就由你與禮部楚尚書為主,即便在本公子外公面前,該據理力爭的就要爭,切不可輕易退讓。如此,才不枉家父與本公子一片苦心。”

成奉之肅然起身:“成某謹記。”
bradshaw 發表於 2008-6-12 12:51
第四部 第九十六章巧彤拜師

京的車隊走在官道上,開道的居然是京城禁衛軍一營而在趙敏馬車旁守衛的卻是王明泰麾下三千親衛,著實令禁衛一營上下憤憤不平。

可不平歸不平,一營的副將龐子年被楚錚扇了一巴掌,直到現在還在輛破馬車裏躺著。幾個校尉前去看望了下,只見龐子年眼嘴歪斜,垂涎連連,整張臉都變形了,均不寒而慄,哪個還有膽向楚錚叫陣。

途經一小樹林,車隊停下稍作歇息。眾將士紛紛下馬,有的從鞍袋中取出乾糧稍,就著清水稍稍吃了幾口,更多人卻是隨便找了個地方一靠,抓緊時間小憩一會兒。這幾天日夜趕路,連北疆軍士也有些撐不住了,更別提禁衛一營的人了。

馬車內,蘇巧彤好不容易將調製好的鹽糖水喂趙敏喝完,與葉扶風一同扶著她躺下。一旁徐老太醫取出銀針,瞬間連刺趙敏胸腑幾處穴位,以促進其腸胃蠕動。蘇巧彤在看在眼裏,忍不住道:“老太醫金針刺穴當真神乎其神,小女子還從未見如此快速精准的針灸之法。”

“蘇姑娘過譽了,不過熟能生巧罷了。”徐老太醫淡然一笑,道,“倒是蘇姑娘對醫術有不少獨到見解,令老朽茅塞頓開。例如這鹽糖水之法便是聞所未聞,老朽行醫四十餘年,似長公主這般長時昏迷,只知用百年以上參湯吊命,卻不想尋常鹽糖水混合居然也有這等奇效。今日已是第四日了,長公主氣色脈象與離開武朔城之時並無太大差別,實是令人驚歎。”

蘇巧彤神態謙虛:“此法乃小女子從鄉野偶然聽得的土方,若無老太醫針灸和楚公子不時為長公主輸入內息,恐怕亦難以如此見效。”鹽與糖乃是人體必須成分。後世醫院如遇見趙敏這種病症,肯定首先為她輸液,在當今時代輸液既然不可能,也只能喝點鹽糖水了。

聽蘇巧彤如此說,徐老太醫搖了搖頭:“蘇姑娘當日從人體所需著手,闡述鹽糖水之功效何在,老朽這幾日越想越覺大有道理。此法不僅適用于長公主,沙場之上將士受傷流血過多,或體力消耗過甚,均可採用此法輔助。治癒機率可說成倍大增。姑娘此舉可說造福眾生,功德無量。”

楚錚在外頭巡視完一遍,也鑽到了車裏,聞言道:“功德無量?老太醫,這好似佛門的說法啊?”

“正是。”徐老太醫道,“佛門在我大趙境內勢微,但在西秦與南齊這些年來頗為興盛。兩地雖屬同源。但稱謂有所不同,一為西域佛門,另一自號南海淨宗,兩派內醫術高明者大有人在。老夫早年遊歷天下,與靈山古寺的凡塵大師和南海淨土的梵斐大師談經論道,對其教義均曾精心研習,覺得西域佛門與南海淨宗派雖教義亦頗有差異,不過追其本源,均為勸人為善。普度眾生。若世人皆能虔信我佛,一心向善,不僅世間少有紛爭,天下亦可太平。百姓也不至於這般受苦了。”

楚錚心中卻不以為然。佛門原始教義目地自然是好的,但傳承下來的信徒是否一直稟持到底,楚錚對此並沒有信心,至少在前世的歷史中是否定的,不少朝代佛門最終成了社會的寄生蟲,寺院土地不輸課稅,僧侶免除賦役,寺院經濟過分擴張,損害了國庫收入,甚至招至朝廷滅佛。而且佛門畢竟是由天竺傳播而來的胡教。與中原本土的道教和儒學向來尖銳對立,因此凡塵大師臨終前楚錚雖拜他為師,但對西域佛門仍心有顧忌。此次西秦北疆三城七鎮內亦有多座佛寺,楚錚卻並未理會,一心等對西域佛門深入瞭解後再做定奪。

不過其中道理與徐老太醫談論起來非幾個時辰能說得清的,此老已年近古稀,雖被尊為醫中之聖,但恐怕他心中醫道之上難解之處亦甚多,不然也不會被蘇巧彤輕易唬住了。通常越是學識淵博,面對已身無法尋解的難題,最終免不了寄託于神仙鬼怪,正如牛頓晚年信仰神學,兩者同一道理。

而楚錚則深知與信仰者論其道,實在是件吃力不討好甚至無用之事啊。

徐老太醫感慨了一番,看蘇巧彤亦是凝神沉思,不由越看越順眼,長歎道:“老朽一生別無所長,唯有醫術稍可稱道,也曾收過幾位弟子,可醫術之道,天份尤為重要,這些年來唯有長徒蔡玨差強人意,其餘皆碌碌無為,有時想來,真是唏噓不已。”

蘇巧彤聽出徐老太醫話中有話,正待開口,楚錚已是笑道:“老太醫,您看蘇姑娘可有習醫天份?”

徐老太醫毫不猶豫道:“那是自然,蘇姑娘天份之高乃老朽生平僅見。”

楚錚對蘇巧彤道:“蘇姑娘,老太醫話已至此,還不行拜師之禮?”

蘇巧彤知徐老太醫不僅醫術了得,且武功亦是當今屈指可數,當下不再猶豫:“師父在上,請受徒兒巧彤一拜。”

徐老太醫拈須而笑:“巧彤免禮。”

“老太醫,”楚錚道,“此地甚為簡陋,待到了清河城內,再點香讓巧彤向您老敬茶。”

“師徒之道,貴在於心。”徐老太醫道,“太醫院那位誣告老朽對先皇用藥失

亦曾是老朽門下徒弟,昔日拜師禮之隆重京城罕有,將老朽逐出太醫院,甚至還想謀奪我徐家京城祖業,狼心狗肺,古今罕有。”

此事發生于趙王駕崩之後,蘇巧彤代楚錚掌管著鷹堂,自然有所耳聞:“師父所說之人可是太醫院主事羅定其?”

“除了他還有誰。”徐老太醫沒好氣地說道,“當年老朽大徒兒蔡玨亦是被他陷害,遠走平原郡,若不是琳妃娘娘暗保,太尉大人收留,蔡娃兒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蘇巧彤勸道:“師父莫為這等人著惱。不出三月,巧彤為您老出這口惡氣。”說完瞟了楚錚一眼,其中意思自然就是此事交於你了。

楚錚微微點頭,不說別地,就沖兒時蔡神醫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既是知曉了其中隱情,自己也不能袖手不問。

楚錚一行日夜兼程,終於在第七日午時左右趕到了清河城。

清河郡太守楊世清與鄧世方已在城門外一裏等候,許唯義牽著火雲駒亦在其中。他奉楚錚之命快馬加鞭兩天兩夜,把火雲駒最後一絲力道都壓榨乾淨。才將趙敏病情的密報交於北疆至京城途中驛站,命其再行傳遞。休息一整日後,許唯義才又騎著火雲駒一路慢跑至清河城,但還是比楚錚一行早到了兩日。

太守楊世清乃楚名棠平原城舊部,成奉之任吏部尚書後,對昔日唐孝康一系官員悄然清洗,其中便包括清河郡原太守。改由時任司馬楊世清接掌此職。

眾官員欲先拜見長公主,被楚錚以趙敏偶染風寒婉拒了。楊世清任太守不過數月,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對楚錚雖不失禮數,但他是看著這少年長大,隱隱有以長輩自居之意。楚錚對父親一幫舊部還是較為敬重,便順其意稱了聲叔父,楊世清更為得意,昂首顧盼。對身後清河郡眾官員隨意呵斥,渾然沒注意楚錚已是微微皺眉。

或許是此人升任太守未多久,暫無服眾之能,因此才想借楚家威懾屬下官員吧。想到此。楚錚不再計較,只是心底將此人看低了一等。

進了城門,楚錚見楊世清仍緩步前行,高談闊論,便對鄧世方使了個眼色。鄧世方會意,上前道:“啟稟將軍,沁園宮已經收拾妥當,請將軍查驗。”

楚錚點點頭:“既是如此,太守大人,長公主一路頗為勞累。我等還是快些安歇下來吧。”

楊世清只好道:“五公子說的是。”

到了沁園宮,楊世清與楚錚在廳中就坐。楊世清笑道:“五公子麾下禁衛軍著實了得啊,硬生生將福安王逐出此地。竟不留絲毫情面,著實替楊某出了口惡氣。”

楚錚笑了笑問道:“這是為何?”

“五公子有所不知,這福安王可不比平原城昌平王,狂妄自大,真當清河郡是他封地了。每年藩王俸祿及田地所收不足他數月花費,錢不夠用了,便巧設名目,十餘個側妃月月做壽,廣邀郡內官員及富紳,強迫其送禮,搞得清河城內怨聲載道。可這等事報於朝廷,至禮部便被打回來了,說我等小題大做,唉,當真苦不堪言哪。”

“太守大人說得是,福安王確實過分了些。”楚錚附合了下。這等事太過尋常了,似父親這般強勢太守畢竟罕見,多數官員對當地藩王實是無可奈何,畢竟他們尊為親王,雖無實權,可若過於輕漫,僅一句藐視皇室又有幾個官員能承受得起。

楊世清笑道“如今禮部由楚大人掌權,這幾月福安王已是有些收斂了。楊某當這太守亦清閒許多,不過還得謝過五公子,想起福安王被逐出沁園宮那副狼狽樣,楊某恨不得痛飲三杯……對了,五公子,方才在城外不便,現到了此地,楊某何時拜見長公主?”

楚錚請楊世清摒退左右,爾後將趙敏昏迷不醒之事簡短道來。楊世清一聽,臉上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起身道:“楊某即刻命城內所有藥商暫停交易,挑選最上乘靈藥隨時聽召。”

楚錚微微拱手:“有勞太守大人了。”

“五公子這是哪的話,這原本就是楊某份內之事。”楊世清歎了一聲,“只望長公主平安無事就好。”楊世清心中愁苦,長公主若在清河郡香消玉殞,不管自己如何盡力,說你照應不周總是在理,根本無反駁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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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dshaw 發表於 2008-6-13 06:50
第四部 第九十七章 大長公主

楊世清無心再逗留,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

侍衛李任打來清水,楚錚簡單洗漱了下,剛把臉擦幹,李任進來稟報杜承福求見。

這杜承福乃杜承恩之弟,亦是王明泰三千親兵的主將,此番楚錚安排他們負責沁園宮週邊警戒。聽是他來了,楚錚道:“有請。”

杜承福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軍士,兩人依禮見過楚錚。楚錚拉住杜承福:“承福表兄,都自家兄弟,何必這般拘禮。來這邊坐。”

“為兄不坐了。”杜承富道,“方才在沁園宮外巡視,為兄這屬下前來稟報,說正門外有人鬧事,為兄覺得有些蹊蹺,便把此人帶來了。”

“錢大勇,快將具體情形如實向楚將軍稟報!”

那錢大勇三十余歲,聞言應了聲是,俯首道:“啟稟楚將軍,前門鬧事者是一潑婦,自稱來自京城……”

杜承福陡然喝道;“錢大勇,不得胡亂稱謂。”

楚錚聽得潑婦二字,不由心一凜,可想想又覺得不大可能,那人外出通常戴有面具,並以男子裝束,便又問道:“此女是何相貌,多大年紀?”

“大約二十五六模樣,右眼靠近鼻樑處有一顆小痣,長得十分標致。”錢大勇舔了舔嘴唇,顯然有些心動,“就是整個人兒象塊冰似的,沒一點笑顏,有些美中不足。”

杜承福恨不得拔刀劈了這錢大勇。他是王明泰內侄,趙敏昏迷不醒三千親衛中只有他一人知曉。對大長公主可能來清河郡之事亦有所耳聞。所以一聽稟報說那女子來自京城。杜承福深知手下這幫人是什麼德性,想想還是沒敢露面,趕緊帶錢大勇來見楚錚。

聽錢大勇這般一說。楚錚幾乎可以確認那女子就是趙茗了,苦笑著看了杜承福一眼。杜承福心中一涼,忙道:“為兄來時已派人火速趕至前門,命眾軍士不得再無禮。”

楚錚頓時哀歎一聲,不得“再”無禮,看來先前已經無禮過了。便問錢大勇:“軍士們有傷亡嗎?”

錢大勇搖了搖頭:“沒有,就屬下副手老陳他們幾個被那女子一人扇了個巴掌。”

杜承福恨恨地說道:“你怎麼就沒挨巴掌?”

錢大勇憨厚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那女子隨手一下,就把老陳扇得轉了好幾圈,屬下肯定也不是對手,便立馬退回門內,命眾軍士不得再動粗,隨後就向杜將軍來稟報了。”

杜承福哼了一聲:“算你識相。”

楚錚想了想,對一旁李任道:“你與這位錢軍士一同去正門。將那女子領到此地,舉止儘量恭謹些。”

李任領命,與錢大勇一同離開。

杜承福有些不解:“五公子,若來人真是那位。你我為何不親自前去相迎?”

“長公主昏迷不醒畢竟還是件隱秘之事,大長公主既是喬裝前來。定亦不欲驚動過多人,你我前去相迎反而不妥。”

“五公子說地是。”

杜承福嘴上這麼說著,可臉上神情卻有些惶惶然。楚錚有心出言安慰,可趙茗地性情自己也捉摸不定,只好道:“來人若真是大長公主,表兄還是先行請罪,小弟在一旁亦會為表兄求情。”

“多謝五公子。唉……”杜承恩歎了一聲,真是無妄之災啊。

李任將一女子帶了進來,果然是趙茗,素面無妝,一頭過肩秀髮只用條絲緞隨意紮起,白衣勝雪,似這千里路途未曾沾染片點塵埃,當真如神仙中人一般。

楚錚偷偷拉了把有些發呆的杜承福,上前欲拜見。趙茗袍袖一拂:“免了,敏兒呢?”

楚錚答道:“在後面別院內。”

“速帶本宮前去。”

“遵旨。”

杜承福抓緊時機,趕到門口拜倒:“臣拜見大長公主,請大長公主恕罪。”

趙茗不得不停下腳步:“你是……”

楚錚忙道:“回大長公主,這位乃是北疆大營的杜承福將軍,隨小臣一同護衛長公主而來,那個……正門外地守衛便是杜將軍麾下軍士。”

“原來如此。”趙茗微微沉吟,道,“你那幾個屬下本宮已略懲小戒,嗯,北疆大營的軍紀還算不錯。”這倒並非虛言,趙茗早年以葉先生的面目行走江湖,深知兵匪一家並不只是說說而已,尤其是各郡駐軍中的敗類,所作所為簡直令人髮指,相比而言北疆大營這等邊軍已可算軍紀森嚴了,至少那幾個軍士還懂得進退。何況此次她亦是微服出京,不想趙敏之事讓太多人知曉,索性輕描淡寫將此事揭過了。

杜承福愣了半天,楚錚也是大出意外,不由暗暗嘀咕老處女果然喜怒無常。

趙茗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對杜承福道:“退下吧。”

杜承福這才如夢初醒,謝過站到了一邊。

沁園宮作為皇家行宮,占地之廣較上京城的皇宮猶有過之。楚錚初次到此,面對四通八達的圓林小徑

然,只好讓李任先去探路,找到葉扶風或葉摘星再讓路。

趙茗見李任縱身躍起,如一只大鳥般悄然消失在花叢之中,不禁點點頭:“他是你侍衛?武功不錯。”

楚錚微微躬身:“謝大長公主誇獎。小臣不知大長公主今日便到了,有失遠迎,還望大長公主恕罪。”

“你們來得也不慢,本宮還以為需在此等上數日……敏兒現在如何了?”

楚錚心頭一搐,低聲道:“還未醒來,今日已是第七日了。”



“什麼?”

趙茗眼中寒光大盛。趙國風俗裏春季踏青是一重要節氣,接到楚錚密奏時,趙茗正在京城郊外。一看上面寫著趙敏內息走岔。性命垂危,當下也沒回京直接趕往清河郡。可在內心裏趙茗並不過於擔憂,在她想來以楚錚內力之雄厚。又有徐老太醫在,趙敏應不至太過危急,怎麼也沒想到嚴重到這等地步。在這個時代醫療手段相當落後,尋常人昏迷超過三日通常必死無疑,趙敏雖是練武之人,但七日不醒。又無法進食對身體傷害極大,即便能醒來說不定武功亦會全廢。

趙茗心急如焚,提氣高聲道:“扶風、摘星,速至此地。”

聲音遠遠地傳了開去,不一會兒兩道白影疾奔而來。到了身前,葉扶風和葉摘星跪拜道:“小婢參見大長公主。”

“前方帶路。”

徐老太醫與蘇巧彤一直陪在趙敏身邊,見大長公主來了,兩人上前見過。徐老太醫將趙敏體內情形詳細道來。趙茗越聽越是心驚。指尖亦是微微顫抖,強作鎮定道:“老太醫辛苦了。楚錚,你先帶老太醫與蘇姑娘出去,本宮要察看一下敏兒傷勢。”

屋內餘下葉扶風與葉摘星二人。趙茗長吸了口氣。道:“扶風,摘星。為長公主寬衣。”

…………

…………

楚錚與徐老太醫在屋外整整等了兩個多時辰,趙茗才推門走了出來,神色疲倦。楚錚忙迎上前,道:“大長公主,敏兒怎樣?”

趙茗卻向徐老太醫微微俯首:“老太醫名不虛傳,本宮在此多謝了。”此時她才知趙敏傷勢是何等之重,能殘喘至今實屬奇跡,只是徐老太醫救治之法很是蹊蹺,只是趙茗此時已無心情詢問。

說完,趙茗轉身對楚錚道:“楚錚,傳令下去,即刻起程回京。”

“大長公主,”徐老太醫驚道,“長公主她……”

“本宮……本宮亦無能為力。”趙茗眼眶一紅,忙扭過頭去。

楚錚心如墜深淵:“大長公主……”

“傳令回京!”趙茗怒喝道,“聽到沒有?”

楚錚下意識地應了聲是,失魂落魄般走出走別院。

楊世清與一瘦小老者不知何時站在院門外,見楚錚出來忙喚道:“五公子,下官前來拜見大長公主,不知可否通報一聲。”沁園宮地諸多僕役均是楊世清精心挑選,其中安插了不少心腹,楚錚念其乃父親舊部,趙茗一至他便將消息透露給楊世清貼身書僮。

楚錚渾然未聞,看都沒看楊世清一眼,徑直走遠了。侍衛李任忙低聲將大長公主命火速起程之事與楊世清道明,楊世清與身旁那瘦小老者不禁相顧愕然。

那老者突然向院內而去,邊走邊高聲道:“皇妹難得來愚兄清河郡一次,怎麼這般快便要回京了。”

趙茗上下打量了這老者一番,才勉強笑道:“原來是福安皇兄,多年不見,皇兄可好?”

聽趙敏這般問,福安王頓時哭天喊地:“皇妹啊,為兄差點就被人逼死了,楚王兩家實在欺人太甚,我們皇家哪還有何威嚴可言哪。”

趙茗雙眉緊皺:“小妹急待回京,皇兄有何事還請直言。”

“臣清河郡太守楊世清拜見長公主。”楊世清見福安王不顧禮數直接進院,猶豫了下也跟了進來。

“免禮平身。”

這邊福安王將禁衛軍如何將他逐出沁園宮添油加醋說來。楊世清在一旁不時插上一句,語雖不多,卻句句點在要害。趙茗很快便明白了,說白了只有一句話,福安王長年霸佔沁園宮,楚錚是為趙敏騰一清淨之地將他趕出去。

福安王仍在喋喋不休狡辯,見趙茗似有偏向楚王兩家之意,言辭不由尖刻起來。福安王與趙王兒時一同長大,趙王即位後,福安王常尋藉口到京城拜見趙王,對當年趙茗與楚名棠之事略有所知,此時惱怒之下,口中竟迸出舊情二字來。

楊世清頓時面如土色,趙茗更是羞憤交加,擔心福安王再說下去恐怕更為不堪,喝道:“楊世清,福安王對藩王戒律置若罔聞,霸佔太祖行宮,命你將其拿下,待本宮回京後,再奏請皇上削去福安王爵位。”

“臣,遵旨。”

楊世清親自上前,一手捂住福安王嘴,另一手將其雙臂扭轉,他正處盛年,而福安王年過五十,又早被酒色淘空了身子,毫無反抗之力被推出別院。
bradshaw 發表於 2008-6-13 07:00
第四部 第九十八章一線生機

清河城逗留不到半日,車隊再度匆匆起程,只是隨行由禁衛軍擔負,王明泰的三千親兵則就此返回北疆。

就這麼走了一日一夜,待到第二天時,趙茗便有些絕望了。無論她與楚錚怎麼為趙敏輸入內力,趙敏氣色還是漸漸開始衰敗,而依這馬車的行程,至少還需十日才可回到上京城,趙敏能否支撐到那時,誰都不敢斷言。

楚錚策馬來到馬車前,道:“啟稟殿下,小臣楚錚求見。”昨晚葉扶風偷偷告訴楚錚,皇上得知北疆大捷後,已經為大長公主追加封號,並尊稱為皇姑母殿下,與皇太后並列,朝中大臣見到大長公主也稱之為殿下。楚錚倒覺得也不錯,叫殿下比大長公主順口多了。

過了一會兒,馬車內才傳來趙茗聲音:“進來吧。”

楚錚上了馬車,見過趙茗,直言相道:“小臣有一事不解,還請殿下解惑。若早日回到了上京城,長公主可有救治希望?”

趙茗茫然說道:“本宮並無把握,但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既是如此,”楚錚道,“小臣有個提議,至少可提前數日回上京城。”

趙茗精神一振:“是何辦法,快快說來。”

楚錚俯首道:“小臣見方才經過之地有一片竹林,不由想到竹質輕盈,製作起來亦較為簡便,正可用來做一軟轎。這馬車行駛實在不便,小臣與幾個屬下輕功均不弱,不如索性用轎抬長公主回京。”

趙茗頗為意動。這一路雖說是沿官道而來。可縱然是官道大多路段亦是坑坑窪窪,馬車行駛在上面顛簸不堪,趙敏又一直昏迷不醒。根本無法加快行程,楚錚這辦法細想之下確實可行。

“就依你所言行事,車隊停下休整,楚錚,你快去準備。”

楚錚走後,趙茗想了想。對身旁蘇巧彤道:“蘇姑娘,本宮與楚將軍稍後先行一步,你隨車隊一同回京。”

蘇巧彤應了聲是,只聽趙茗又道:“這一路來行程匆匆,隨隊的又是京城禁衛軍,各地郡府恐怕都已猜測紛紛,本宮准你以敏兒的名義就宿沿途行宮,並代為接受當地官員覲見。安撫民心。”

蘇巧彤似有些惶恐:“民女不敢。”

趙茗一哂:“本宮既是准你如此,又有何顧忌地,敏兒地儀仗及信物你均可使用,接見官員時你只需戴上面紗就是了……本宮讓扶風也留下。有她助你,應可瞞過那些官員。”趙茗聽葉扶風和葉摘星報。這一路蘇巧彤服侍趙敏較嫡親姐妹猶勝三分,可說無微不至,原有對她的惡感已經消去許多,何況敏兒是當朝長公主,突發昏迷之事若傳了出去,定會引來諸多流言蜚語,居心叵測者定會引申至皇室失德,因此決不可大意。蘇巧彤文采譽滿京城,假扮敏兒應可勝任。

蘇巧彤見無可推託,也不再矯情,爽快應下了。

楚錚過來稟報,說竹轎已經做好。趙茗前去一看,只見丈餘長的轎子由綠色新竹製作而成,中間放置一張簡制竹椅,鋪著幾層被褥,上方用宮廷布幔遮罩,既可遮陽又可防雨。見楚錚辦事這般俐落,趙茗心中亦是甚是滿意。卻不知自己是一時糊塗了,竹子通常生長於南方,北方極為罕見,即便在上京城內除了皇宮個也只有寥寥數處才有。京城楚府內雖亦有種植,但僅是做觀賞用,自然不可隨意砍伐,眼見再過幾月便是盛夏了,蘇巧彤掛念前世地涼席,對竹椅竹具亦頗為懷念,見沁園宮有片繡林長勢喜人,便讓馮遠率人將之砍了大半,準備運回京城用。楚錚見了,想起前世對湖南鄉間旅遊時所見的竹轎,因此才向趙茗提出此建議。

檢查了下所需必備之物,趙茗與楚錚等人換上百姓服飾,徐老太醫亦一同隨行。鷹堂兩侍衛常鵬與李任一前一後抬起竹轎,就此上路。途經之處,禁衛軍均背對官道,無一膽敢回頭,趙茗已下嚴令,如有妄議長公主者,殺無赦,禁衛軍長年駐守京城,深知何種情形切不可越矩,個個裝聾作啞當作不知。

常鵬與李任運息於足,穩步疾奔,不到兩個時辰便走出五十餘哩。楚錚見他二人已是汗流浹背,便勒馬停下,自己與另一鷹堂侍衛劉海上前替換。

楚錚握住轎前竹杆,正欲上肩,只聽背後眾人一聲驚呼,葉摘星的嗓音尤為刺耳:“殿下不可,還是小婢讓來吧。”

楚錚回頭一看,只見竟是趙茗站在轎後,不由張口結舌:“殿下,這……這使不得吧?”

“摘星,退下。”喝退葉摘星,趙茗臉上幾天首次露出一絲笑意,對楚錚道:“本宮又不是什麼那般弱不禁風的金枝玉葉,何況又是為了敏兒。楚錚,你武功以內力見長,本宮今日考較一下你的輕功究竟如何。休要磨蹭了,快些起程吧。”

楚錚與蘇巧彤一樣,對這世界什麼尊卑並不放在眼裏,見趙茗如此,心中反而第一次對她生出幾分敬意,道:“尊旨。”

楚錚知自己武功與趙茗相比還是有相當差距,當下也不餘力發足狂奔,趙茗白衣飄飄,跟在他身後卻似閒庭信步,神態從容。竹轎在他兩人操控下,又平又穩,絲毫不見有何晃動,而一旁眾人卻要快馬加鞭才勉強跟上,除徐老太醫外,均是又驚又佩。

不知不覺已是天色昏暗,徐老太醫道:“殿下,楚將軍,還是歇息一下吧,兩位輕功卓絕,可這馬兒有些受不了。”

趙茗與楚錚聞言停了下來。只見楚錚頭頂冒出絲絲霧氣,趙茗卻面色如常,似這半日的疾奔對她毫無影響。

趙茗心憂自己侄女,吩咐眾人用過乾糧後便再起程。徐老太醫勸道:“殿下,欲速則不達。夜間行路,除殿下和楚將軍外,這幾個年輕人恐怕都難以清晰視物,兇險頗多,如有意外,對長公主大為不利。何況據老朽估算,這大半天已是跑了三百餘裏,比乘坐馬車快了好幾倍,若明日仍由殿下和楚將軍舉轎,不如今晚在此養精蓄銳,明日一早再起程。依此行速,至多四日便可至京城,請殿下明鑒。”



趙茗想了想,覺得還是由自己和楚錚來抬敏兒放心些,只要楚錚能撐得下來,白天跑個六七百里應無問題。便詢問楚錚感覺如何,楚錚起身將龍象六式使了一遍,虎虎生風毫無澀滯之感,趙茗見他仍強壯如牛,不由寬心了許多。

楚芳華四姐妹從樹林內撿來枯枝生起篝火,徐老太醫為趙敏金針度穴完畢,對楚錚道:“方才觀楚將軍輕功身法,老朽眼拙,怎麼似魔門地天羅步?”

趙茗此時心情頗佳,聽徐老太醫這般問道,不由一笑:“老太醫好眼力,只是還不知吧,楚錚之師便是魔秀士吳安然,似他這般以龍象伏魔功行魔門天羅步,古往今來亦算第一人了。”

楚錚苦笑道:“殿下是稱讚還是在譏諷小臣,小臣都有些糊塗了。”

“本宮只是據實而言。”趙茗道,“你身居佛門二門之長,將來成就的確不可限量,本宮只是期望你能用在正途,切勿墮入歪門邪道。”

“是,大長公主之言,小臣謹記於心。”

楚錚偷偷看了趙茗一眼,只見她神色凜然,方才所說似完全出於真心。不由感到奇怪。楚錚知趙茗為人雖孤僻冷傲,但還算光明正大,當年被自己姑姑試言揭穿身份,明明可以不理會,可她卻坦然承認。不過據自己和武媚娘推斷,葉門武功源自魔門幾乎已可確認,可觀趙茗神情又似並非作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二天天濛濛亮,眾人便起程了。趙茗與楚錚均出身富貴,何曾做過轎夫之事,可經過昨日大半天兩人已經摸索出其中門道,彼此配合默契了許多,若不是為照顧馬匹,日行千里恐怕很有可能。

一路無話,第三天天尚未全黑便已到了京城外數十裏處。為掩人耳目,楚錚從一農戶家中留下幾枚大錢,偷了輛牛車,只是沒有順手牽牛,而由兩匹馬兒拉著車趁著夜色進了城。

到了太平宮,安置好趙敏,趙茗讓徐老太醫和楚錚等稍事歇息,自己來到寢宮內密室的一面石牆前,默默念道:“祖師婆婆在上,葉門七代弟子趙茗不孝,為弟子趙敏生死,唯有再進此密室,請祖師婆婆見諒。”

(突然發現,對俺這種只能在夜裏碼字的人來說,全勤所要求的零點前必須發佈是件很痛苦的事,到底要不要全勤,心裏很矛盾啊)
bradshaw 發表於 2008-6-18 06:41
第四部 第九十九章 前朝密室(上)

趙茗知本門祖師葉雨臨終前曾留下一卷絹冊,以紫檀木匣封存,置於密室內,並留有遺訓:日後葉門弟子若有走火入魔無可救治,且該弟子必須為本代單傳弟子,方可由門主酌情打開此匣。

到了這一代,趙茗雖然收了兩個侄女趙敏和趙琪為徒,但趙琪和楚錚軒之事令她怒不可遏,決意將趙琪終生幽禁于宮中。正因如此,趙茗心裏默默自我安慰,敏兒已可算本代單傳弟子了,自己觀看祖師婆婆遺卷並不違背祖訓。

雖然這番話有些自欺欺人,但趙茗已是顧不得了,手持燭臺,在牆壁上摸索了片刻,戟指輕輕按下。只見牆壁微微震動,一道暗門緩緩打開,露出一狹窄通道。趙茗順著通道走了不過數十步,一片嶙峋石壁陡然出現。石壁正中是一凸突出在外的圓盤,足有三尺見方,上面鏽跡斑斑,竟是用生鐵所鑄。

圓盤兩邊各有一小塊中空,似把手一般,趙茗將燭臺放到一邊,握住圓盤兩側,凝神運息片刻,以九成功力將那圓盤緩緩向右轉動。

不料剛轉至一半,趙茗便覺得胸口氣血翻湧,眼前直冒金星,丹田內似空蕩蕩的,根本無力可繼,心知不好,趕緊鬆開雙手向後一躍。只見那圓盤瞬間回復原位,耳邊只聽得“鐺”的一巨響,直震得通道頂部灰塵與細石齊下。趙茗一時間無力運功護身,被砸得生疼,不由尖叫一聲。抱頭向外逃去。

出了通道,趙茗驚魂未定,拍了拍衣衫塵土,坐到一旁軟墊上,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盤起雙腿閉目調息。氣息運行數周天,趙茗方知自己過於心急了,卻不想這十餘日來從京城至清河郡,又從清河郡返回京城,這一路都是全力疾馳。功力自然有較大損耗。

調息了近半個時辰,趙茗才睜開雙眼,不由滿面愁容。自己雖然沒有受何內傷,但想恢復元氣至少是數日以後的事了,但那密室的機關不知是由何人設計,並無其他巧妙之處,就是對開啟之人的功力要求極高。石壁地暗門是兩塊重達數千斤的巨石,雖有機關控制,也決非尋常宗師級高手所能打開的。可偏偏這等關鍵之時自己功力大損,敏兒傷勢又不容耽擱,這該如何是好?

請四聖衛來相助?趙茗不禁搖了搖頭。連奇等人畢竟身體殘缺,武功均屬劍走偏鋒,講究的是快捷迅猛,內力決非他們所長。何況那通道狹窄,只可容兩人並肩站立。趙茗深知這四人底細,無一可擔此重任。

至於徐老太醫更別提了,此老已年近八旬,到了這等年紀。講究的是對武學的領悟而非身手如何了。拳怕少壯這話亦還是有一道理的,若讓老太醫與楚錚交手以生死分高下,不出百招老頭子就得想法如何逃命了……

楚錚?趙茗托腮愣了半天,想來想去似乎只有這小子最為合適了。上京城內的高手除四聖衛與徐老太醫外,只有三大世家的幾位老供奉了。且不論這些老供奉有多老,請他們與楚錚出手又有何區別了?再說楚錚的龍象伏魔功乃天下第一等硬碰硬地功夫,單以內力而論,自己也不過較他略勝一籌而已。

何況對楚王兩家來說,這間秘室並非是秘密。當年楚問天和王長松投效太祖,其居心甚是可疑。攻下洛陽城後,這兩人曾數次潛入太平宮內,均被祖師婆婆擊退。其中一次便是在這通道入口處。祖師婆婆因此邀他二人至城外決戰,並堂堂正正將其擊敗,只是因太祖求情,且當時天下未定,祖師婆婆只好逼他二人立下毒誓,不得將自身武功傳于後人,亦不可外傳,並命葉門歷代弟子對兩家嚴加監控。沒想到楚家到了這一代出了楚錚這麼個怪物,天生任督二脈相通,陰差陽錯又拜師在血影堂門下,還習得佛門的龍象伏魔功,一身武功直追其先祖楚問天盛年。

看來為了敏兒,也只有找楚錚這小子相助了,便命門外宮女召楚錚覲見。

楚錚走了進來,正待施禮,趙茗道:“不必了,你隨本宮來。”

楚錚只好又直起身子,看了趙茗一眼不由愕然:“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什麼?”趙茗沒聽明白

楚錚比劃了幾下,似覺得難以表達,便指指案上擺放的銅鏡。趙茗拿起銅鏡一照,差點把鏡子摔出門外,只見鏡內之人蓬頭垢面,哪還有點大長公主風範,較京城街頭民婦都不如。

趙茗回頭怒視著楚錚,眼中幾欲噴出火來。楚錚低頭只看著自己腳尖,方才話一出口他就已後悔不迭,沒事多什麼嘴啊,看在眼裏仍把她當成白衣公主就是了,非要提醒她自己是灰衣老巫婆,這不找死嘛。

幸好趙茗還記得叫楚錚來是為何事,強壓下心中怒火:“拿上燭火,跟在本宮身後。”

楚錚一手拿一燭臺,戰戰兢兢地跟在趙茗身後走進秘道,漸漸地恐懼心被好奇心代替:“殿下,這是往何處去?”

趙茗頭也不回:“楚太尉沒與你說過麼?”

“家父未曾提起。”楚錚老老實實回答道。

“那回去問你父親吧。”

楚錚閉上嘴巴,沖趙茗背影扮了個惡臉。不說就不說,有啥了不起的。

“將燭臺放下吧。”不一會兒到了石壁前,趙茗指指那鐵圓盤,“你我各執一邊,以全力由左至右轉動。”



原來是拉我來當苦力了。楚錚腹中暗誹,手腳卻不敢懈怠,放下燭臺抓住圓盤左邊把手。

“聽本宮號令……轉!”

那圓盤仍是絲毫未動,趙茗自己才出了五分力,卻全遷怒于楚錚:“讓你全力施為沒聽到麼?若是輕而易舉之事,本宮還叫你來作甚。”

楚錚剛剛也出七成力,但就算是根鐵棒也能折彎了,不由心生好奇,這什麼地方啊,機關修得也太邪門了,就算師父吳安然到此也只能望而興歎。當下不再偷懶,一手握把手,另一手環握在自己手腕上,體內氣息全速流轉,竟帶得衣衫獵獵作響。

趙茗心中暗驚,嘴上卻道:“雖能氣蘊於形,但仍流於體外,楚錚,欲至大成之境,還需多多苦練啊。”

大長公主評點自己的武功楚錚還是很心服的,道:“殿下所說甚是。”

兩人再度聯手,趙茗亦不再留有餘力,隨著一聲嬌叱,圓盤開始緩緩轉動。可這通道狹窄,圓盤轉至過半兩人手臂交錯到了一塊,已經難以使力,楚錚面紅耳赤,咬牙說道:“殿下,這不成啊,還是另想辦法吧。”

趙茗亦是氣息微喘:“少廢話,抓緊了,決不可鬆手。”說完,身形一矮竟從楚錚脅下鑽過。

楚錚還未得及表示一下驚惶之意,只聽趙茗道:“楚錚,就在此一舉了。”

楚錚無暇細想,擰身直腰,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雙手一提,喝道:“起!”

那圓盤終於轉到一百八十度位置,聽得哢噠一聲,趙茗喜道:“成了。”

石牆內機簧聲響個不停,只見兩塊大石漸漸退後,露出一道僅可由兩人並肩而過地縫隙來。趙茗臉上露出絲笑道:“楚錚,辛苦你了,你……大膽!”

楚錚正探頭向內張望,被趙茗這一喝嚇了一跳:“小臣不敢。”

趙茗冷哼一聲:“你,下去吧。”

見這石室如此隱秘,肯定是個好地方,就此離去楚錚頗有些不情願,忽道:“殿下,小臣曾聽長公主道,殿下所贈那把青龍偃月刀便是從一秘室而得,若非就是此處?”

趙茗暗惱侄女口風不緊,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既是從北疆回來了,那把青龍偃月刀也該歸還了。”

“請殿下恕罪。”楚錚俯首道,“那刀……已經毀了。”

趙茗怒道:“你說什麼?”

楚錚將賀蘭山之戰簡短道來。趙茗聽了,雖覺得楚錚亦不得已,可仍有些心疼那把青龍偃月刀:“楚錚啊楚錚,你怎麼對本宮所贈之物這般不知珍惜。”

楚錚亦感歉然:“小臣確是有負殿下心意,還請殿下恕罪。”

“嗯,算了。”趙茗道,“你亦並非有意,下去吧。回頭將那刀殘骸送來就是了。”

楚錚看了眼石室,還想再留一會兒,忽感覺有些不對,再回味方才幾句對話,臉色漸漸發白,低聲道:“是,小臣告退。”

楚錚面對趙茗低著頭向後退去,只是腳下步子逐漸加快,待出了通道,估計趙茗已看不到自己了,登時轉身狂奔出屋。
bradshaw 發表於 2008-6-18 06:43
第四部 第一百章章 前朝密室(下)

趙茗掛念侄女傷勢,未曾注意楚錚神態有異,見他已離去,便走入了石室,從懷中取出火摺子,將四周燈檯一一點燃。

這石室雖建於地底,卻高達數丈,方圓亦有數十丈之廣。石室南側擺放著幾排書架和十餘隻鐵箱,而正北方居然有兩座青石所砌的墳墓,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幾分詭異。趙茗來到位於下首的那座青石墳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弟子趙茗拜見祖師婆婆。”

行完禮,趙茗雙手合拳於頷下,微閉雙眼將為何至此緣由默默道來,爾後又磕頭三下才站起身來,不由看了眼另一座青石墳墓。這座墳據說已有好幾百年了,就是不知裏面埋著的是前朝的哪位人物,砌造此墳之人想必亦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居然能將人安葬在後漢歷代帝王禦書房的地下密室中,若被那些風水先生知道了,必會鼓吹什麼後漢之亡定有此因之類的胡話來。

這兩座墳還有個相似之處,就是墓前都未立碑,在世人眼裏,此舉乃是對死者最大侮辱。前朝這無名墳倒也罷了,祖師婆婆為何亦留言不得為她樹碑,而且命葉門後代弟子每逢清明時節,兩座墳需一同祭奠,真是怪事……

趙茗將墳前案上一數尺見方的紫檀木盒捧起,右手兩指摒如劍,在盒蓋上一劃,堅若金鐵的紫檀木頓時裂成兩半。看了下木盒內。趙茗微微一愣,只見裏面竟有兩本絹冊。上面那本封皮上書“青葉門”三字,左下角寫著“趙璐謹錄”。

“趙璐?”趙茗想了想,本朝歷代沒有哪位公主叫這名字啊?又看了看下方那本絹冊,封皮正中央竟是一片空白,只在左下角寫著葉雨兩字,不由更為奇怪。這紫檀木匣既是祖師婆婆葉雨所置,怎會將這趙璐所錄之書放在上面,難道她也是本門前輩,輩分更在祖師婆婆之上?

還有。這青葉門是怎麼回事?

趙茗將兩本絹冊從盒內取出,忽瞥見紫檀木盒內壁似有字跡隱現,不由心中一動,將木盒翻轉過來,果然是幾行龍飛鳳舞般的字跡,似用利刃所刻,大致意思是開啟此盒者若是葉門弟子。想必是為徒弟習武走火入魔之事,必須慎之又慎,將此兩本絹冊看完再決定是否救治……

趙茗感到古怪之極,視此文中之意,難道連單傳弟子也不該救嗎?這不存心要葉門自斷香火?

懷著諸般不解,趙茗翻開了葉雨所錄之書……

………………

………………

幾個時辰過去了,趙茗盯著這兩本早已看完的絹冊,形如泥塑。

“本是同根,相煎何急?”

這是當初皇宮外決戰前刑無舫所說地話。趙茗終於明白其中含義了。葉門原名青葉門,與魔門總堂、天魅門合稱為魔門上古三宗,後天魅門因“媚惑眾生”的心法殘缺,千百年來再無傑出之仕。漸漸淪落為魔門總堂下三門三宗之一,而青葉門歷代高手輩出,始終游離於魔門總堂之外,只是門中弟子均為女子,且大都出身豪門世家,極少參與江湖之爭,隨著歲月流逝,除了魔門總堂外,甚少有人還記得青葉門亦是魔門分支,尋常武林中人都不知世間還有這一門派。直至本朝初年。祖師葉雨在師門與家族之間終於抉擇,叛出當時已隱隱然為天下義軍盟主的魔門,扶佐兄長建立大趙。青葉門亦從此改名為葉門,與魔門再無關聯。

如果兩本絹冊上所載只是這些,那都不過是些史話而已,只可做為茶餘飯後的談資,但之後的內容才使得趙茗極度震驚,對趙敏的傷勢救與不救,當真陷入兩難之境。

先前趙茗就有些奇怪,紫檀木匣內壁所刻與絹冊上字跡大開大闔,豪放不羈,根本不似一女子所書。待看過之後,才知祖師婆婆臨終前一年已是武功盡廢,全身經脈俱斷,唯有頭部可勉強轉動,而這本絹冊則是由祖師婆婆口述,現禦膳房總管胡有林的祖師,是非書生張陶然所錄。

這一切,包括趙敏的突然走火入魔,皆是由於青葉門內功心法的隱患所導致。

青葉門武功源出魔門,同樣有著入門進境雖極快,可內力越高風險越大的特性,而且最高深地內功心法並非如影隨形,而是“太上忘情”。天魅門的“媚惑眾生”是將眾生玩弄於股掌之上,“太上忘情”則忘卻自身所有情感,將世間萬物視為虛無,一切只為本源,兩者心法截然相反,但修煉起來同樣極為兇險。千百年來青葉門將此功修煉至大成者不過寥寥不足十人,其中一人名諱更讓趙茗屏聲靜息,姓呂名稚,竟是自己讀史書時最為厭惡的呂後!

而另一絹冊所錄者趙璐亦是將“太上忘情”.了下文中記載,趙茗驚訝地發現,她竟是趙氏始姐後漢開國五虎將之一趙雲的幼女,亦是自己的祖姑婆婆。正是由她而起,“如影隨形”成了趙氏一族女子的祖傳武功,並留下遺訓,除非趙氏一族到了危亡之際,青葉門弟子不得再修煉“太上忘情”。之後趙氏歷代弟子都謹守此訓,直至趙雨(即葉雨)三十一歲那年,終於又重修此心法,然而究其原因,並非趙氏一族到了生死存亡之境,只是源于趙雨的好勝之心,或許其中亦夾雜幾分妒忌。

在中原四國地史書內,率先起兵抵抗胡蠻的魔門義軍極少被提及,至於魔門門主甯大先生之名更是一種禁忌。然而在武林之中,一代天道高手甯大先生已成一不解之迷,正因他的突然銷聲匿跡,如日中天的魔門頓成一盤散沙。在各大世家與白道武林的

,被逼退出中原。趙茗向來對此亦頗為好奇,只是與趙家與此事定大有關聯,只得不再深究。

直至今日趙茗方知,正如世人所猜測那般,甯大先生是遭另四位天道高手暗算後圍攻致死,而這場震古鑠今的天道高手之戰所在地,就在此石室內。而將大先生引入石室地,正是祖師婆婆趙雨。

然而此戰過後,寇、江、姬三人對趙雨漸行疏遠。尤其是同為女子的“拈花仙子”姬悠然。在石室內調息完畢,對著甯大先生的屍首三叩首,走到趙雨面前一言不發,揮劍斷袍轉身離去。

魔門地教義與世家的利益格格不入,門下弟子大都出身貧寒,奉行的是王侯將相甯有種乎,要求將胡蠻逐出中原後均田地、不為奴。這些都決不是各大世家所能容忍的。寇、江、姬三人均為世家大族子弟,進階天道雖都曾得甯大先生指點,亦欽佩大先生為人,但都知彼此最終一戰恐怕難以避免。可趙雨地所作所為實在讓人不恥,且不說四人中甯大先生與趙雨亦師亦友,待她如親妹,趙雨暗中苦戀大先生亦是眾所周知的事,只是大先生成親已久,夫婦和睦並有一子。且魔門教義中又不得取妾,大先生對趙雨這番心意只能故作不知。



沒想到趙雨傷心之下隱居幾年後,再度出山已是性情大變,四下唆使各大世家宗衛聯合對付魔門。並約他們三人聯手對付大先生,在各家宗主或長輩的嚴令下,寇、江、姬三人事先藏匿於過石室中。而趙雨利用大先生對她無防備之心,將其引入石室內,不僅在茶水內暗中下毒,並打開一錦匣,裏面竟是大先生夫人和孩兒地頭顱!

姬悠然當場就欲離去,但甯大先生卻以為是他四人合謀而為,見出口被兩塊數千斤的巨石所封,已懷必死之心。反而搶先出手。在這般生死關頭,面對已近癲狂的大先生,寇、江、姬三人唯有與趙雨聯手。苦戰一天一夜,大先生才力竭身亡。這一天亦正逢趙雨四十歲,修煉“太上忘情”至大成已整整兩年。

三年之後,趙、秦、齊、吳各自建立王朝,並昭告於天,認為只有自己才繼承了大漢正統。由於趙國佔領了漢都洛陽,成為另三國的公敵,聯合出兵討伐,加上北方胡蠻餘孽猶在,趙國四面受敵。幸得楚問天和王長松收編了眾多魔門義軍舊部,楚問天赴北疆擊潰胡蠻殘部,王長松在西線大敗秦軍,將其逼回潼關,趙太祖則坐鎮南線,全殲齊吳聯軍,這才安然渡過此次危機。

在這場長達兩年戰事中,趙雨四方奔走,刺殺了幾位敵國將領,並與姬悠然在長江一艘小舟上上演了一場驚世駭俗的大戰,結果兩人平分秋色,誰也奈何不了誰。這亦是趙雨最後一次在外露面,從此便幽居太平宮內,再也沒出京城半步。

趙國太祖五年,太祖六十大壽前夕,趙雨忽感體內氣息急速流逝,縱然在回天鼎內調息養氣亦毫無功效,“太上忘情”功成後所做之事一一在眼前閃現,即便一微小細節亦清晰無比,待回想到自己砍下甯大先生那不足十歲孩兒頭顱的那一劍,趙雨大叫一聲,嘔血近鬥,暈死過去,醒來時已是內息散盡,經脈俱廢。

之後一年,趙雨躺在榻上終日以淚洗面,回想起祖師趙璐的遺訓,悔恨之意幾欲噬穿心房,終於下定決心,叫來趙太祖之女昭華公主,與她道“如影隨行”已經過甯大先生改良,葉門足以在世間立足,命昭華公主當著自己地面將“太上忘情”心法毀去。不料昭華公主執意不從,道即便不與寇、江、姬三家爭鋒,但葉門武功的特性使得眉心之處為最大軟肋,稍受一輕傷或將內息長時間運集於此便可能導致走火入魔,唯有“太上忘情”心法可救治,因此決不可毀去,何況已有祖師趙璐遺言在前,葉門弟子不練就是了。

姑侄兩人為此爭吵起來,趙雨全身癱瘓,拿昭華公主毫無辦法,只得召來宮中四聖衛,命其吩咐各自弟子,日後若有葉門中人私自修習“太上忘情”,四聖衛弟子可當即將其幽禁,終生不得出宮。昭華公主對此並無反對之意,畢竟趙雨這般慘狀讓她亦心驚不已,這等邪門功夫能不練還是不練為好。

趙雨還是有些不大放心,便由自己口述,四聖衛之一的是非書生張陶然記錄,將修習“太上忘情”地惡處一一道來。說著說著,漸漸變成了趙雨對往事的回憶,對大先生的眷戀,對姬悠然和寇、江這三人的觀想等等,已成了一本雜記,張陶然只是仔細聽著,默默地記錄,從不出聲打擾。

直至第二年春季的某個深夜,葉雨在自己的喃喃細語中,闔然而逝,終年四十九歲。依其遺言,昭華公主將她與大先生合葬于青石墳內,位於祖師婆婆趙璐之墓下首。

隔日,張陶然將兩本絹冊封存於紫檀盒內,並留下對葉門後人地勸誡之言,爾後便拔劍自刎于此青石墳前。

四聖衛的另三人得知張陶然已隨趙雨而去,數日內亦先後自盡。昭華公主暗想姑姑既是與大先生同葬一墓,若泉下有知,定不會希望這四人再來騷擾,於是便將這四聖衛一同安葬至宮外的小山坡上,墳頭遙望著太平宮,似俯首致禮一般……

…………

…………

這些秘辛大都為兩本絹冊所記載,另有一些是趙茗據自己所知推斷而得。然而如今擺在趙茗面前的難題,就是該不該用“太上忘情”心法來救敏兒。若是不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若是救,祖師婆婆遺錄中說得很清楚,敏兒將會變成一無情無義之人,且不可能長壽,還會遭受散功之苦,餘生還可能在無窮無盡地悔恨渡過,當真生不如死……

趙茗陷入了兩難之境
bradshaw 發表於 2008-6-18 06:44
第四部 第一百零一章天意難違

茗思來想去,始終難以定奪,忽站起身來取過一枚銅中喃喃說道:“敏兒,姑姑實難決斷,你的生死就讓上天來定吧,銅錢落地,正面為生,反則為死。”

說完,趙茗曲指一彈,叮的一聲輕響,銅錢急旋著飛向空中。趙茗這一彈的力量略嫌過大,銅錢在密室屋頂一撞,急速下墜,在青石板上彈了兩下,落在玉足邊。趙茗低頭一看,只見“大漢通寶”四字在燈火下幽幽閃著青光。

“正面……”

趙茗將銅錢撿起,仍有些猶豫,暗想敏兒是一至情至性之人,若連半分情感亦無,那活著與行屍走肉又有何異……

趙茗將銅錢緊捏在手心:“敏兒,方才銅錢撞到了屋頂,未必就是老天爺之意,容姑姑再擲一次,就以此次為定奪,決不再次更改。”

銅錢再次彈向空中,只是這次趙茗指力稍輕,並向前彈去。銅錢落地後連彈十餘下,在石板上旋轉良久才停了下來。趙茗走近一看,竟仍是“大漢通寶”四字!

“天意啊。”

趙茗長歎一聲,向密室外走去。

楚錚和徐老太醫在外面已經等了大半天了,仍不見趙茗出來。楚錚憂心趙敏,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對徐老太醫道:“老太醫,大長公主能找到醫治敏兒之法麼?”

徐老太醫正閉目養神,聞言微微睜開雙眼,輕聲道:“五公子不必過於擔心,長公主之傷並非外因所致,只與其所修心法有關,既是如此。似這等情形葉門內定有相關記載,亦應有救治之法,否則這麼容易便走火入魔,葉門也不會傳承百多年了。”

楚錚聽徐老太醫說得有理,稍稍放下心來。這一放下心,頓感饑腸轆轆,這才想起從昨晚半夜到現今快正午了,還沒吃過一點東西,便對一旁葉摘星道:“那個……煩勞葉司薄去禦膳房多弄些吃的,對了。久聞閔大家的幾個菜式不錯,就請閔老掌勺吧。”

徐老太醫聽了笑道:“老閔也已年過六十了,多年未曾掌勺,五公子恐怕難以如願。”

“不會吧。”楚錚奇道,“晚輩赴北疆之前在鳳鳴宮用餐,還是閔大家親自掌廚。”

徐老太醫都懶得回答了,鳳鳴宮那是什麼地方。那是前琳妃娘娘,現皇太后所居之處。太后宴請,讓老閔掌勺他敢不答應?

楚錚剛說完便知道自己出醜了,乾笑兩聲,忽見葉摘星仍杵在那裏動也不動:“咦,你怎還未去?”

葉摘星給了他一白眼:“殿下命小婢在此照看長公主,不可擅離。”若隨便弄些吃的倒也罷了,可要求閔大家下廚,就憑自己?不給閔老頭揮勺打出來不可。

“長公主有我與徐老太醫照料。還有可擔心的。”楚錚揮揮手,“快去。”

葉摘星生硬地答道:“恕小婢難以從命。”

楚錚有點怒了,不就是戲弄過你兩次嘛,小丫頭還真記仇了。當下便對徐老太醫道:“老太醫,聽聞公主出嫁,隨身還有不少陪嫁宮女?”

徐老太醫已是老成而精,一聽便猜到楚錚是何意,笑吟吟地答道:“那是自然,尋常公主出嫁亦至少有一十八位宮女相隨。長公主身份更為尊崇,理應多上一倍。”

楚錚指指葉摘星:“這丫頭想必也在其內了?”

徐老太醫拈須一想,點點頭:“扶風與摘星自幼服侍長公主,理應亦在其內。”

“那就好。”楚錚對著葉摘星嗞牙咧嘴,“等這丫頭過了門。定叫她天天為本公子捶背捏腳。”

“是麼?”

背後忽有人說道。楚錚一聽竟是趙茗地聲音,忙不迭回身俯首:“回殿下,小臣只是與葉司薄說笑罷了。”

趙茗淡淡說道:“你將敏兒都能扔出牆外。這等小事自然也做得出來。”

楚錚正待辯解,可抬頭一看又愣住了,只見趙茗依舊滿面塵土,較方才額頭鬢角下又多了許多汗痕,看起來更是狼狽。不過吸取前次教訓,楚錚眼觀鼻鼻觀心,什麼都不說了。

徐老太醫與葉摘星也看到了,只是摘星身為宮女,不敢妄自出聲,只得低下頭去。而老太醫修養過人,處變不驚,只當未見,拱手道:“殿下,可曾找著長公主救治之法?”

趙茗不知為何未說實情:“或許有吧,只是本宮還未想

徐老太醫微驚:“葉門傳承百年,僅那回天鼎便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怎會……”

“敏兒體內傷勢與我葉門心法有關,回天鼎亦無能為力,何況……”趙茗看了楚錚一眼,“最後一爐回天鼎為救楚錚已用去了。”

徐老太醫輕輕啊了一聲,頗感驚異。回天鼎乃葉門至寶,僅一爐藥材配齊就需數十年,徐老太醫在宮中幾十年裏,還未聽說過葉門動用過回天鼎,可見對其何等珍視。沒想到竟是為救楚錚給用掉了,看來大長公主對這少年非一般地看重啊。

趙茗走至仍似熟睡著的侄女身前,端詳半晌,忽出手如電,兩指一夾將紮在其眉心的銀針撥出體外。趙敏手足頓時連連抽搐,徐老太醫與楚錚亦是大驚失色:“殿下……”

趙茗對侄女似若未睹,緩緩轉過身來,將銀針舉至眉前,凝視片刻,道:“老太醫果然醫術通神,竟能以一針壓制敏兒內息至今,本宮實是佩服之至。”



徐老太醫心底一寒,以趙茗的眼力與修為,自然早已看出自己施針之法完全依趙敏的內息走向而為之,這等於是將如影隨行的心法偷學了,自是犯了葉門大忌。當時自己並非沒有想到此處,只是醫者仁心,實不忍心見死不救。

“殿下,老朽……”

一旁楚錚見趙敏雖已漸漸平靜下來,可眉心之下膚色又漸漸慢慢轉青,忙道:“殿下,你看敏兒……還是將針插回去吧。”

“本宮心中有數,敏兒暫無大礙。”趙茗看亦不看,轉過身來,道,“楚錚,展家的飛天七擊你已練得很嫺熟吧,對其心法亦領悟透徹了?”

“這個這個……”楚錚苦笑連連,趙茗都已猜到了,自己還能怎麼說。

趙茗盯著這一老一少,見他二人都已是額頭微汗,哼了聲道:“也罷,念在你二人一心為救敏兒的份上,本宮也不再追究了。只是老太醫,有些事情該忘卻就應忘卻,本宮說得可對?”

徐老太醫松了口氣:“殿下說得極是,老朽明白,明白。”

“至於楚錚你……”趙茗想了想,輕歎一聲道,“展家已被你誅殺殆盡,飛天七擊已成無主之物,你回頭將秘笈交給本宮就是了。”

楚錚沒想到趙茗這麼輕易就放過自己,連聲應是,恨不得即刻便把懷中的展家秘笈呈上,不過大長公主既是說稍後了,還是等回去後抄錄一遍再上繳吧。

“好了。”趙茗將銀針還給徐老太醫,下起了逐客令,““老太醫這一路亦是辛苦了,不過敏兒既是已回到我太平宮,老太醫還是請回吧。楚錚,你也回府去吧,順道替本宮送老太醫。”

徐老太醫一愣,隨即微微躬身:“遵旨。”

聽趙茗尚未確定可以救趙敏,楚錚實是放心不下,道:“殿下,小臣可否留下,小臣……至少內力尚可,或許有可效勞之處。”

趙茗看了楚錚半晌,道:“也罷,你就留下吧。摘星,你送老太醫回府。”

葉摘星與徐老太醫走後,趙茗吩咐楚錚將趙敏抱起,來到自己寢宮。楚錚見那密道的暗門仍打開著,不由多看了兩眼。

趙茗也不回頭,道:“楚錚,此間密室日後若少了什麼,本宮唯你是問。”

楚錚大感不服:“殿下怎可如此,小臣冤枉啊。”

“沒什麼可冤地。”趙茗道,“大趙武林除本宮外,唯有你的武功方有可能打開那斷龍石,何況太后娘娘最疼愛于你,你又是禁衛軍參將,皇宮內外層層警戒對你來說簡直如同虛設,不找你找誰。”

楚錚無言以對,索性賭氣道:“殿下既是這般看待小臣,不如調小臣前來守衛太平宮,免得其他高人潛入了密室,小臣坐在家中也遭受無妄之災。”

“好啊。”趙茗背對著楚錚,嘴角露出分笑意,“你若願效仿四聖衛,本宮倒並無不可。”

楚錚打了冷戰,再也不胡亂開口了。

楚錚小心翼翼地將趙敏放於榻上,為她墊上軟枕,並將疊在一旁的錦被拉開為趙敏蓋上。這些都是趙茗所用之物,趙茗看在眼裏,頗感到幾分不自在,又不好出聲阻止,不由暗罵自己真是糊塗了,怎麼能讓一男子來自己寢宮。

趙茗一時間也是忘了,楚錚不僅來過,而且還在這張榻上躺過。
bradshaw 發表於 2008-6-18 06:45
第四部 第一百零二章 宮中巧遇

好這種不自在只是一閃而過,趙茗看著楚錚,忽道:敏兒說,你曾許諾從北疆回來就娶她過門,可有此事?”

楚錚聽在耳裏,看著趙敏的臉龐,心中一痛,道:“正是,若長公主此時就醒來,小臣願即刻履行此諾。”

趙茗沈默半響,道:“不管敏兒變得如何,你都願履行此諾,娶她為妻?”

楚錚只覺趙茗這話問得莫名其妙,道:“那是自然,就算她武功全失,或者全無行動之力,小臣亦會娶她,一生善待於她。”楚錚前世耳濡目染,雖然不怎麼看言情劇,但對其中一些狗血臺詞還是有記憶的,此時不由自主地說了出來,竟感覺自然之極,毫無不適。

趙茗卻是第一次聽得這般直白深情的言辭,不禁動容,輕歎道:“楚錚,你為何偏偏是楚家子弟?”

楚錚知她言下之意,苦笑道:“殿下,小臣若非楚家子弟,亦未必能與敏兒相識了。”

“說的也是。”趙茗點點頭,歎了聲道,“本宮有時真羡慕你們楚家,從楚問天起,到武帝年間平定董程之亂的楚梓瀾,再到你父楚名棠,而你小小年紀,便已有青出於藍而甚于藍之勢,可謂英材輩出。相比之下,我皇家差之遠矣……難道當真是天興你們楚家?”

楚錚嚇了一跳,忙介面道:“是天興大趙啊,殿下,我們楚家可決不敢當。”

“可事實就是如此啊。一味否認亦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趙茗意興闌珊地說道。

楚錚心裏暗暗嘀咕,老姑婆今天怎麼這般古怪?

卻不知趙茗此時地心情無比低落,曾經一直引以為傲的師門竟是如此不堪。難怪寇、江、姬三家雖各為其主,但彼此之間仍視為世交。時常互有拜訪,唯獨與葉門老死不相往來。本以為是葉門素來以冷傲著稱之故,原來是其根本就是不屑與之為伍……

趙茗抬頭看了看楚錚,忽嘿嘿一笑。笑聲中儘是自嘲之意。虧自己以前還對這少年要打要殺的,卻不想算起來彼此還是出自同門,真是諷刺之極。

楚錚卻被趙茗笑得毛骨悚然,差點奪門而出,強自鎮定道:“殿下為何發笑?”

趙茗亦覺失態,正想搪塞過去,忽見楚錚兩腳平行,腳尖微扣。正是魔門天羅步地起步姿勢。竟是隨時準備逃跑,不由哼了聲道:“本宮不過隨意一笑,至於怕成這樣麼?”

楚錚見被趙茗看破,訕訕然收回雙腳:“小臣只是坐的時候久了。腳有些發麻了。”

“睜眼說瞎話,也不想想,本宮若想殺你……”趙茗突然一指點向楚錚咽喉,“你逃得了嗎?”

楚錚大驚。他本是坐在榻前,閃躲不便,若後仰讓過趙茗指尖,其後招根本無法抵擋,當下向左側一撲,在地上打了個滾,還未站起趙茗又已到了身前,左掌擊向他面前。楚錚忌憚她地如影隨形,心知若硬接此掌。這老姑婆便如附骨之再難甩開,便半跪著以擒拿之勢扣向其腕脈

趙茗手腕一抖,楚錚的爪子便落到空處,反手巴掌扇向他面門:“變聰明了?”

楚錚剛想閃開。眼睛余光忽見趙茗裙角搖曳,玉足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到了自己脅下。耳邊只聽趙茗略帶得意地笑道:“還是差了些啊……”

趙茗的笑聲忽嘎然而止,只覺這一腳似踢中無物,楚錚挨了這下身子如柳絮般飄起,在空中竟成大鵬展翅之狀,正是太平展家飛天七擊的身法。趙茗又驚又怒,縱身向前對楚錚連出數記狠招。楚錚在空中閃躲騰挪,雖然狼狽不堪,身子卻始終未墜地,反而借著自己地掌力飄到了寢宮門口。伸手一搭門框,如大馬猴一般攀在上面,道:“殿下息怒。殿下已說過不再為展家之事怪罪小臣了。君無戲……不不不,大長公主亦無戲言哪。”

趙茗緩緩收招,板著臉道:“下來吧。”

楚錚順著門框滑了下來,仍一副小心戒備的模樣。

趙茗沒好氣地說道:“不必這般如臨大敵,本宮既是叫你下來,便不會再出手。”楚錚既是退至門口,以他的武功若一心想逃,自己再想將他擒下幾無可能,方才那句“你逃得了嗎”已成空話,趙茗自重身份,且胸口那股悶氣借方才那番打鬥已消去許多,

出手。

楚錚腹中仍暗自哼哼,那可未必,方才是誰出手偷襲著?

趙茗走到寢宮唯一的梳裝台前,打開旁邊小櫃取出一木盒。楚錚雙眼緊盯著,見趙茗始終未曾注意銅鏡裏自己面容,這才松了口氣。

趙茗回到榻前,打開木盒,楚錚看了眼,只見裏面亦是一套針灸所用之針,只是與徐老太醫地大不相同,根根長短如一,細看之下,有幾支針身竟成扁平狀,而且均似用黃金打造,真是名副其實的金針了。

“這是我葉門的回天針。”趙茗似為他解釋一般,又問道,“你與徐老太醫救治敏兒時,如何輸入內息?”

楚錚答道:“由掌心至長公主百合穴,以四成功力而入。”

趙茗點點頭:“龍象伏魔功仍佛門絕學,你的內力確有靜心養息之功效,敏兒能支撐至今日,你功勞不小。”



楚錚悵然說道:“可長公主還是未能醒來。”

但願你以後不會後悔。趙茗長吸了口氣,從盒內取出三枝回天針,道:“楚錚,你仍以原先之法,向敏兒百合穴內輸入內息。”

楚錚精神大振:“這回天針能救長公主?”

趙茗微怒道:“本宮如何吩咐你照做就是了,哪來那麼多廢話。”再多廢話說不定本宮就先反悔了。

楚錚不敢怠慢,忙將掌心貼于趙敏頭頂,運內息緩緩輸入其體內。趙茗將手中三枝金針分別刺于趙敏丹田、右胸與頷下,楚錚見她出手雖不如徐老太醫那般快捷,但一針刺下便離手,認穴之准之精絲毫不遜色。

不到一頓飯功夫,趙茗將六十四根金針刺遍趙敏五大奇脈,楚錚將刺穴順序看在眼裏,若有所悟。趙茗看了他一眼,也不作聲,起身竟徑直離開了寢宮。

楚錚不知她何意,又不敢隨意放手,只得不停為趙敏輸入內息。楚錚這幾日來亦是疲憊不堪,沒過多久便感到氣息急促。幸好趙茗出去了半個時辰便回來了,見楚錚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也不再為難他了,道:“好了,就到此吧。”

楚錚撤開手,大口地喘著粗氣,可見趙敏臉上再無青氣纏繞,不由一陣寬心,這番苦總算沒白受。趙茗上前為自己侄女察看了下體內氣息,暗暗點了點頭,對楚錚道:“餘下之事無需你再相助,回去吧。”

楚錚沒想到連趙敏能否救治都未得到確認,趙茗就這麼要趕自己走了,道:“殿下,還是讓小臣留下吧,小臣就算只在一旁看著亦可安心些。”

趙茗咬牙說道:“楚錚,男女有別你亦不知麼?本宮稍後便為敏兒去針解衣,抱她入回天鼎內,你也要在一旁看著?”

楚錚大感尷尬,忙沒話找話道:“殿下方才不是說回天鼎已被小臣用去了嗎,怎麼還可用麼?”

“回天鼎幾味主藥的確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即便沒有這幾味主藥,敏兒人在鼎中對身體也是大為有益,本宮在一旁為她推宮止穴助其體內氣息運行,亦可事半功倍。”

楚錚猶豫片刻,問道:“殿下,若回天鼎諸藥齊全,是否便可救長公主。”

趙茗輕歎一聲,道:“楚錚,當日若不是你捨身相救,本宮縱然逃脫性命,亦會將此爐回天鼎用去,此事……與你無關。何況以敏兒的傷勢,回天鼎只能為輔,並無太多功效。”

楚錚沈默良久,俯首道:“殿下,小臣告退。”

“楚錚!”趙茗叫住他,道,“敏兒之傷縱使醒轉,經脈亦大受損傷,本宮會讓她靜養半年,期間不可輕易喜怒,還是待半年之後你再來此見她吧。”

“只要長公主能恢復如常,”楚錚道,“莫說半年,三年又有何妨。”

恢復如常?趙茗心中苦笑,敏兒真能恢復如常,自己就算折損二十年功力亦心甘情願。

楚錚出了趙茗寢宮,這才發覺天色已經大亮。

走出太平宮,楚錚見不遠就是姑姑所住的鳳鳴宮,暗想既是經過,若不前去拜見,姑姑日後知道難免會有幾分不快,反正回府亦不急於一時,便轉身向右側走去。

走了片刻,恰好迎面走來一行人,見楚錚衣衫並非宮內服飾,幾人尖著喉嚨高喊:

“護駕!“

(堅持了半月,全勤金身終於告破,這台爛電腦!)
bradshaw 發表於 2008-6-29 15:50
第四部 第一百零三章 太后楚琳

聽“護駕”二字,楚錚暗道晦氣,見幾個細胳膊小腿舞爪沖自己而來,楚錚很是擔心自己若出手,一拳下去恐怕要傷幾個,便高聲道:“臣北疆大營參將楚錚,參見皇上。”

只聽有人咦了一聲,顯然頗為驚異,道:“你們退下。”一黃袍青年從人堆中走出,正是趙應。

這還是趙應登基以來兩人初次見面。見楚錚衣衫不整,滿身塵土,趙應訝然之色一閃而過,笑道:“果然是楚將軍,不知將軍何時回來的,今日早朝怎麼未聽太尉大人提起?”

“回皇上,臣是隨大長公主昨夜回京,”楚錚答道,“還未曾見過家父。”

趙應不由轉頭望了眼不遠處的太平宮,低聲道:“皇姑姑亦回來了?”

“正是。”

趙應心情陡然低落。自從趙茗突然離開上京城,趙應再不用早覲見晚請安,亦無人再敢訓斥自己,日子過得很舒心,沒想到快樂的日子總是這般短暫,才不過短短十天,趙茗就回來了。

“皇姑姑回宮,怎麼也沒人跟朕稟報一聲?”趙應強笑道,回首對吩咐身後小太監,“移駕太平宮,你先去稟報,就是朕來向皇姑姑請安。”

楚錚料定趙應肯定會吃閉門羹,便道:“皇上既欲拜見大長公主,臣先行告退了。”

“不急不急。”趙應道,“北疆之戰乃我大趙自建朝以來對西秦前所未有的大勝,朕身在京城。只可通過翻看戰報瞭解戰況,終不如楚將軍這般一線統兵將領所知之深……”

趙應指指一旁園中涼亭,道:“不如到那邊坐下,將北疆之事說於朕聽聽。”

楚錚有些為難:“皇上不是要向大長公主請安嗎?”

趙應笑得有些苦澀:“朕向皇姑姑請安,至多用不了半個時辰,若皇姑姑召見朕,那恐怕就要楚將軍久等了。”

楚錚半點同情心也欠奉,離家都半年多了,本想見過姑姑後還要早點回府呢,卻不想被攔到這了。

可眼前地畢竟是當今皇上。楚錚只得跟著趙應走到涼亭內。趙應問了一些北疆現況,楚錚一一簡明扼要回答,當然與郭懷相關之事均巧妙略去不談。

前往太平宮通報的小太監很快便回來了,嚅嚅說道:“啟稟皇上,太平宮門口的宮女說……大長公主已經吩咐過了,這三日無論何人一概不見。”

趙應臉色頓時陰沈下來。楚錚眯著眼看了看這小太監,忽道:“不知這位公公尊姓大名,看起來很是面熟啊。”

小太監瞟了眼趙應,趙應道:“楚將軍問你話,為何不答。”

小太監躬身道:“回楚將軍。小人賤名曹三娃。”

趙應對楚錚道:“叫他小三子就是了,這小奴原是昌平王府的,自幼服侍朕,朕到了京城身邊沒幾個體貼之人,數月前父王便把這小三子送來了。”

楚錚拱手道:“原來是曹公公。難怪有些面熟,想必曾在平原城見過。”

曹三娃仍躬著身。語氣中卻多了三分矜持:“是,小人當年曾隨皇上在平原楚府見過楚將軍。”

楚錚笑了笑,心裏卻將這曹三娃記下了。太平宮那些宮女的脾氣楚錚亦有些瞭解,可說與趙茗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但可不管宮女怎麼說。這小奴才向趙應稟報時都應說得婉轉些。可他竟如實轉告,顯然暗存挑撥之意,說不定因受辱還可能添油加醋。而且觀他方才神態。似名利之心亦頗重,這等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對自己來說,這小奴才適當時機倒可加以利用。

趙應揮揮手,曹三娃退到一旁。趙應繼續詢問北疆之事,楚錚見短時內無脫身之望,心態反而平和下來,趙應不同於以前那個混帳儲君趙慶,如無必要,楚錚亦不想與其撕破臉兒。至少目前來說,楚家與皇上彼此和和氣氣對雙方均有益無害。

既是抱著這般想法,對趙應所問楚錚不再敷衍了事,只是仍避重就輕,挑些對大趙明裏看得著好處來說,尤其是柔然諸部可汗欲至上京城獻國書遞降表之事大書特書,時不時還不著聲色暗暗恭維幾句,直惹得趙應心癢難撓。楚錚前世混

多年,對幾千年積累下來的溜鬚拍馬之術雖不能說精是耳濡目染,此時牛刀小試,直將趙應捧得飄飄然如處雲端,口中偶爾迸出的後世妙語更是逗得他前俯後仰,當真暢快之極。

“皇上,臣聽柔然四大部的可汗曾言,”楚錚道,“柔然族欲尊稱皇上為‘大可汗’,不知皇上覺得如何?”

趙應雖高興,但還不至於忘形,聞言沉吟片刻,道:“朕覺得此稱尚可,不過此事還需皇姑姑與相國大人太尉大人商議後方可定論。”

楚錚笑道:“臣想大長公主和家父亦不會有異議。受異族尊為大可汗,即便秦皇漢武亦未曾有過之榮耀,臣在此先恭賀皇上了。”

趙應呵呵大笑。他應自從當了皇帝,不是被趙茗訓斥就是面對楚名棠方令信這等掌控朝堂的權臣,均只有唯唯諾諾地份,何曾象今日這般舒心過,不由對楚錚越看越是順眼,暗想妹妹將這楚小五說得不堪之極,可今日看來,楚小五較他兩個哥哥有趣多了。

曹三娃站在一旁,對楚錚簡直有些仰慕了。他還從未見過有人可使得皇上這般開心,回想自己累死累活費盡心思有時還換不來皇上一個笑臉,曹三娃下定決心,日後定要向楚將軍多多請教。

曹三娃忽一個激靈,湊到趙應身邊小聲道:“太后娘娘來了。”

楚錚聽得分明,回首一看,只見十二位宮女在前,一把杏黃羅傘居中,後面還跟著多少宮婦女太監楚錚都懶得去數了,暗暗偷笑,果然是皇太后啊,這等排場記得連前皇后那時也差遠了。不過因此也可以看出,姑姑在宮內消息很靈通,想必皇上身邊亦安插了耳目,不然也不會來得這般快。

趙應不敢怠慢,迎上前去行禮道:“孩兒參見太后。”

楚琳微微頷首:“皇上免禮。”

楚錚亦上前見過姑姑。楚琳見楚錚渾身髒兮兮的,暗自心疼,卻板著臉道:“何時回來地,到了宮內也不知來見姑姑?”

楚錚正待開口,趙應已經搶先道:“稟太后,是孩兒碰巧遇見了楚將軍,問了下北疆戰事,因此耽擱了,還請太后恕罪。”

楚琳聽了,輕輕哦了一聲,不再追究。

曹三娃為涼亭內石凳鋪上坐墊,趙應扶著楚琳坐下,自己躬身站在一旁,直至楚琳喚他坐才坐到楚錚旁邊。楚錚見他對姑姑這般尊重,神情不似作偽,不由感到有些奇怪。

楚琳對趙應這般舉動也似甚為滿意,道:“方才遠遠便聽到皇上笑聲,不知何事如此開心?”

趙應一窒,楚錚笑道:“回太后,方才皇上與臣聊至平原城的趣事……”

楚錚胡扯了幾句,趙應亦道:“正是。孩兒一時忘形,請太后恕罪。”

楚錚亦笑道:“這有何可怪罪的。你們兩人均是本宮侄兒,算起來亦是親戚,又同在平原城長大,望你二人以後多多親近。”

楚錚與趙應齊聲應是,只是心中所想卻各自不同。

楚琳看了看天色,道:“都快午時了,皇上,錚兒,都到本宮那邊用膳吧。”

楚錚無所謂,道:“是,姑姑。就是不知能否叫禦膳房的閔大家親自掌勺?”

楚琳與趙應都笑了起來。楚琳對身後孫得山道:“小得子,去,叫閔副總管速去準備。”

“尊旨。”孫得山應道。他本是鷹堂安插在宮中的棋子,對楚錚微微低首致禮,垂手離去。

趙應知姑侄二人定有不少家事要談,自己夾雜在其中反顯無趣,便找了個藉口推託。楚琳亦不勉強,帶楚錚回到鳳鳴宮。

楚錚毫無顧忌地往椅上一躺。楚琳最疼愛的就是這小侄兒,也不為意,道:“要不要姑姑派人回楚府說一聲,你父親還不知你回來吧?”

“不好。”楚錚懶懶地說道,“還是讓孩兒給爹娘一個驚喜吧。”

“你這孩子。”主亦去北疆了,你怎麼回來了?還有,敏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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