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楚氏春秋 作者:寧致遠 (連載中)

ALA525 2008-5-9 05:55: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84630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4 09:03
北疆風雲 第五十四章 大秦寇家

西秦寇家傳承百年,雖很少顯赫於朝堂,但每代秦王對其寵愛有加,貼身侍衛都從寇家子弟中選取,因此如非萬不得巳,西秦境內無論誰都不敢輕易得罪寇家。何況寇家以武立世,寇仲和寇詠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竟敢當面挑釁,頓時怒火中燒。

顧明道見這邊不知為何突然劍拔弩張,趕緊跑了過來:“二位二位,還有楚將軍,我秦趙兩國如今共禦外敵,有何事不妨坐下談,用不著傷和氣吧。”

楚錚兩手一攤,道,“顧將軍,在下可沒惹這兩位尊神,也不知何處看在下不順眼了,非要說什麼領教領教。”

寇仲較寇詠略為年長,比較冷靜些,問道:“你可是楚錚?”

“聽聽,顧將軍,”楚錚存心挑撥,“連在下何人都未弄明白便來發難,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寇詠一聲大喝:“到底是不是?”

寇詠這一喝將精銳營和秦軍幾位軍官全招惹過來。楚錚看了看四周,殘餘突厥都已被拿下,展仲群是精銳營眾武林人士之首,上前稟報道:“西突厥死三十三人,生擒六十二人,我精銳營輕傷二十餘人,無重傷者。”

楚錚點了點頭,這次幸虧有顧明道相助,不然恐怕不奈這麼輕鬆。

朱通在一旁問道:“楚將軍,這二人是誰,為何與將軍爭執?”

楚錚哈哈一笑,對身後精銳營眾人說道:“來,我為各位弟兄引薦一下,眼前這二位一人名寇仲,另一人名寇詠。乃西秦寇家傑出弟子。”

朱通等人臉色頓時陰沈下來,秦趙兩國百年對峙,兩國武林之間積怨亦是由來已久,寇家與大趙葉門不同,葉門歷代都是女子,極少入世,而寇家百年來一直是西秦武林盟主,三合門等趙國武林各派都曾吃過寇家大虧,可謂既恨既懼。

眼見事情可能越鬧越大。顧明道說道:“楚將軍,既是突厥蠻子都已就擒,顧某就此告辭,寇仲寇詠,隨我一同回營。”

“顧將軍請稍候,”寇仲對楚錚說道,“龍象伏魔功流傳雖廣,但未滿二十便已練至五層境界,據家父所言天下只有趙國楚錚一人。在下有一事相詢。還望楚將軍直言相告。”

楚錚收起笑意,正色道:“寇公子請說。”

“在下姑母寇大娘究竟死於何人之手?”

顧明道一凜,他終於明白雙方為何衝突了,不由暗悔自己疏忽,不應讓寇家兄弟與楚錚碰面的。

楚錚沈默片刻,道:“寇大娘乃是自盡,不過西秦寇家若是想為她報仇雪恨,找楚某就是了。”寇大娘之死並非什麼隱秘之事。自己既是鷹堂之主,又怎能將責任推卸給下屬。

寇仲沉聲道:“好,那就讓我寇家的‘不動明山拳’領教你的‘龍象伏魔拳’!”

楚錚看了兩人一眼,道:“你二人是一對一,還是一齊上?”

寇仲猶豫了下道:“在下時常與靈山古寺門人切磋,自知絕不是五層龍象伏魔功之敵,我兄弟二人共請教楚將軍高招。”

精銳營頓時噓聲大作。魯行叫道:“自認不敵就回家閉門苦練去。以二對一算什麼英雄好漢?”

寇仲似若未聞,抱拳道:“請!”

“且慢!”顧明道終究覺得此時絕不應與趙軍再起衝突,喝道,“寇仲、寇詠,你二人還是顧某帳前校尉,怎麼,難道連軍令都可置若罔聞了?”

寇詠哼了聲道:“我寇家家事。你長安顧家少管。”

顧明道見這兩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氣得臉色發白。

楚錚心中也是猶豫不決,雖說自己未必怕了寇家兄弟。可此時大打出手定會驚動郭帥和薛方仲,這二人至少那寇詠看起來是個愣頭青,到時追究起原因來,如果這小子口無遮攔將寇大娘和蘇巧彤的事當眾一併抖落出來倒也是件頭痛事。在此緊要關頭,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了,顧明道這小白臉剛剛也算幫過自己,應該拾他個面子。

“二位寇公子真是好威風,都可以無視軍令,在下可不敢。”楚錚肅然向顧明道拱手道,“顧將軍,不如等你這帳前二校尉得到薛帥手書許可,在下再請示我家大帥是杏應戰。顧將軍認為如何?”

顧明道嘴邊露出絲笑意:“理應如此。”

“軍紀官左安何在!”顧明道喝道。

“末將在。”一秦軍軍官站了出來。

“寇仲、寇詠不從軍令,由你押他二人回營緊閉三日。”

“遵命!”左安神色木然,“但這二人武功高強,末將不是對手,若是反抗應如何應對?”

“糊塗!”顧明道看也不看寇家兄弟,“你既是軍紀官,無論何人違反軍紀,只需依軍中條例處置,別的無需多慮,就算受傷甚至被殺,亦會有本將軍和薛元帥為你做主。”

“末將明白。”

左安來到寇家兄弟面前,冷冷說道,“二位校尉請隨左某回營,否則罪加一等。”

“放屁!”寇詠伸手便打,卻被寇仲攔了下來,大秦軍紀森嚴,這左安鐵面無私,深得薛方仲信任,而且聽顧明道方才所言,他已不惜為此與寇家撕破顏面,縱然自己兄弟有百般理由,可僅不服軍令這一條,就算告到皇上那裏亦是無用。

寇仲深深地看了楚錚一眼,道:“楚錚,你與我大秦寇家已是不死不休之局,日後可要小心了。”

真是年輕啊。楚錚淡淡一笑,自己早已是秦王地眼中釘肉中刺,還怕你兩個熱血小青年?

顧明道等人走後,被俘西突厥中一人忽然手足並用爬到班爾身旁,抱著屍身嚎啕大哭。魯行將他抓了起來,啪啪兩記耳光,那人似若未覺,只是怨毒地盯著楚錚,用突厥語大聲咒駡。只是他口鼻之中鮮血流個不停,罵聲也越來越輕,頭也漸漸搭拉下來,不一會兒便沒了聲息。

展仲群把了把那人脈象,道:“此人強行衝開穴道,導致內傷加重。已經沒救了。”

“他武功與將軍交手那人同出一源,朱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拿下。”朱通在此旁歎了。

楚錚命人將程浩繁帶了過來,問道:“這人方才在說些什麼?”

程浩繁顫聲說道:“此人是班爾的弟弟,他方才說將軍殺了班爾,國師定會替班爾報仇,屆時將軍死無葬身……請將軍恕罪!”程浩繁又跪了下來,連連磕頭。

“起來吧,”楚錚皺眉道,“他說的國師是什麼人?”

程浩繁不敢起身,道:“就是突厥的大國師班布拉伊,班爾的師父。”

楚錚臉色有些凝重,問道:“這班布什麼拉伊現也在西突厥陣中嗎?”

程浩繁忙搖頭道:“沒有。國師在突厥地位超然,並沒有參與東西突厥之爭,反而屢決勸說達頭可汗與沙缽略重歸於好。”

楚錚默然,班爾雖死在自己拳下,但自己也是盡了全力,此人論武功絕對是當世一流高手,那國師既然是他師父恐怕更為了得,看來天下豪傑並非集于中原武林,大漠塞外亦是英雄輩出啊。

※※※※※※※※※※※※※※※※※※

“胡鬧!誰讓你自作主張將西突厥使團全部拿下的?”

郭懷看著楚錚,頗為惱怒。他接到楚原稟報後,與薛方仲商量了下,決定對西突厥人嚴加看管,可沒想到等楚原趕到西突厥營地,那裏已是血流成河了。

楚錚俯首道:“啟稟大帥,末將原本只想命西突厥使團交出馬匹,可方一交手發現其中高手眾多,而行營四周我趙秦聯軍不足萬人,突厥人既已起疑心,即便逃出一人,後果亦是不堪設想。因此末將當機立斷,不計傷亡將西突厥使團盡數擒下。”

朱通也道:“大帥,的確如此,尤其那名叫班爾的突厥人武功極高,另有十餘人也是罕見的高手,這些人如果趁夜逃離,普通軍士很難阻擋。”

郭懷怒氣不由消了幾分:“若真如此,倒也情有可原。”

楚錚笑嘻嘻地說道:“大帥不必擔心,西突厥使團雖死傷不少,但程浩繁卻安然無恙,此人膽小如鼠,稍一威嚇便可為我所用。”

郭懷哼了一聲,道:“此事你就不要管了,今晚本帥與薛方仲、程浩然在議事大帳內商議聯盟之事,由精銳營和禁衛軍擔負四周警戒,你與博先生先去佈置一下,去吧。”

楚錚叫苦道:“大帥,末將這幾日馬不停蹄東奔西走,剛剛又與人大戰一場,總要歇息歇息吧?”

郭懷一瞪眼:“你身為本帥帳前參將,禁衛軍和精銳營都是你麾下所部,你不去誰去?”

“令婿啊,他也在大帥帳前效命,也是禁衛軍出身,對警戒防禦頗為精通,為何……”

話未說完,一枝金色令箭砸了過來:“若再囉唆,以抗命論處。”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4 09:10
北疆風雲 第五十五章 圍三闋一

戰事大帳位於臨時大營的正中,占地數十丈。軍需營主事李煥正在對帳篷做最後檢修,不少事項還需他親力親為,忙得不亦樂乎,沿頰流下的汗水將山羊鬍子都浸縮成短短的一束,看起來頗為滑稽。

“楚將軍來了。”傅平和郭懷的義子郭義站在帳門都對楚錚拱手施禮,神情間卻頗為冷淡。

楚錚心中奇怪,自己沒得罪他二人啊。一番旁敲側擊才知,原來剛剛自己下令全營戒嚴,此地的禁衛軍也不向傅平稟報,忽啦啦跑得一個不剩,還差點與上前阻攔的郭義動起了手腳。楚錚聽了不由惱怒,他也知道這些下屬仗著有自己撐腰,目無餘子,在京城都是橫著走的,可沒想到在北疆亦是如此,實在太過分了。一問帶頭的人果然是馮遠,楚錚暗道不出所料,命人將那小子找來痛駡一頓,責令他向二人賠罪。

傅平問清其中原委,心中氣也消了:“原來是為西突厥使團作亂之故,傅某真是枉做小人了,事分輕重緩急,楚將軍無需責怪馮校尉。”

馮遠嘟囔著道:“就是……”

“閉嘴。”楚錚喝道。

傅平一笑,將話岔開:“馮校尉是遠征兄之子吧?”

馮遠一楞:“是啊,傅先生與家父相識?”

“是啊,我與遠征兄當年同在大帥帳前效力,以兄弟相稱,你三周歲我還到馮府喝過酒呢。”傅平有些感慨,“雖說之後交往不多,但遠征兄的氣度胸襟傅某還是頗為心折,特別是禁衛軍誓師之時那番先國後家、送子從軍的宣言擲地有聲。尤為令人敬佩。”

馮遠膛然不知所以,楚錚也有些羞愧,那份誓詞還是自己寫的呢,看來矇騙了不少人。

楚錚陪著傅平和郭義在議事大帳附近轉了兩圈,傅平連連點頭,道:“難怪大帥執意起用禁衛軍擔負四周警戒,這布哨設卡層次分明、縱深有度,較北疆軍高明太多,方圓三十丈內就算螻蟻也無法靠近。”

楚錚笑道:“傅先生過譽了。北疆軍與禁衛軍職責各有所重,禁衛軍在京城便是守衛皇宮內院與大臣住處。大帥只是讓我等重操舊業罷了。”

李煥一顛一顛地跑了過來,施禮道:“楚將軍,傅先生,軍需營已將今晚所需之物準備妥當,請二位上官巡視。”

傅平笑道:“不必了,傅某先前都已看過,李主事在軍需營二十餘年。經驗之豐無人可及,傅某無需再多此一舉。”

楚錚沉吟片刻,道,“博先生,距天黑已不足兩個時辰,李主事既已準備妥當,按禁衛軍慣例。此時大帳附近應就此戒嚴,無關人等一律不得再入內。”

“楚將軍說的極是。”傅平道,“那這裏便交於楚將軍了。傅某與義兒回帥帳向大帥複命,告辭。”

看著傅平等人背影。楚錚笑著對李煥說道:“李主事職責已盡,餘下便是在下之事了,禁衛軍還要對議事大帳周圍再搜索一番,望李主事海涵。”

李煥識趣,忙道:“那是那是,下官就此告退。”

李煥走後不久,陸鳴帶著幾個禁衛軍匆匆趕來。到了跟前,陸鳴正想屈身行禮,楚錚一把將他攔住,輕聲問道:“如何了?”

陸鳴看看四下無外人,低聲答道:“公子,幸不辱命。”

楚鑄臉上並未露出欣喜之色,只是淡淡說道:“那就好。”說完將馮遠又叫了過來,吩咐道:“我與陸鳴等進帳再巡視一番,你在此謹守職責,不得讓任何人入內。”

馮遠一拍胸脯:“將軍盡請放心,就算郭大帥來了,沒將軍許可,屬下也決不讓進來。”

楚錚點點頭,自己之所以讓馮遠在此而不選副將鄧世方,就是看上了這小子憨勁,他性子一上來,恐怕真連郭懷來了也得吃個閉門羹。

過了許久,楚錚才從帳內緩步走出,馮遠仍站在帳門口動也不動,楚錚並沒有理會他,只是抬頭看了看上空。

天,就快要黑了。

※※※※※※※※※※※※※※※※※※

夜深了,議事大帳內仍是燈火通明,趙國、西秦、東突厥三面而坐。

傅平站在郭懷身後,面帶笑意看著程浩然,忽淡淡道:“程使節,該是決斷的時候了。”

顧明道坐在薛方仲下首,頗為不耐地道:“都快四更了,這般拖延下去何時是個盡頭,反正那程浩繁和西突厥使團尚被關押在行營,我趙秦聯軍與其聯盟還來得及。

程浩然愣愣地看著大帳中央那巨大的沙盤,滿面疲憊之色。方才楚錚與顧明道示威般的在上面推演,都是以東突厥為假想敵,程浩然亦精通兵法,不得不承認除非東突厥即刻向達頭可汗稱臣,否則定無生理。

良久,程浩然端起那杯不知沖泡過多少遍的冷茶喝了一口,將茶盅重重地頓於案上,無力地說道:“我東突厥……願依二位大帥之意行事。”嗓音嘶啞,飽含著無奈。

郭懷與薛方仲相視一眼,均是一笑。

不過程浩然仍想為東突厥多爭取一些:“二位大帥,此戰事關我東突厥生死存亡,我部自當三軍用命,絕不有半分懈怠。可你們秦趙聯軍如何擔保不虛與委蛇在一旁坐視,將東西突厥兩敗俱傷之時再收漁人之利?”

“程使節此言差矣。”楚錚駁道:“我家大帥和薛元帥之意,並非讓東突厥畢其功於一役。此番戰事。原本就為避免西突厥背水一戰,我三方聯軍擬採用圍三闋一,即從東西南三面圍攻西突厥,迫使其向北退卻。從此往北四百里便是浩瀚無垠的大漠,我聯軍在戰事中只需盡力將西突厥向北驅逐,並摧毀其輜重,待到其退入大漠,不出五日便可耗盡其隨身攜帶飲水,我聯軍再行包插分割,定可全殲西突厥,縱有小部逃脫,也無法走出大漠。”

楚猙笑了笑:“東突厥不過是作為我聯軍先鋒而已,這有何錯?何況趙秦兩國各有其責,薛元帥率秦國十五萬大軍位於西突厥後方,需全力阻截其西退之路,而我大趙北疆大營孟統領率十萬北疆軍對陣西突厥右翼,亦是為阻止其南下中原,無論哪方都身負千斤重擔!”

“再說了,西突厥三面受敵,又怎敢將全部兵力投入前沿?你東突厥若連這點膽色也無,簡直是一扶不起的……那啥”楚錚差點說出阿斗兩字來,趕緊含糊著混了過去。

傅平見程浩然不再說話,取過一份文書道:“傅某已將盟約大致擬定,如有遺漏,望薛元帥和程使節指出。”

“……我三方聯軍出兵時辰:東突厥於趙秦兩國曆三月初三子時向西突厥正面強攻。我大趙國為東突厥提供兩千架投石機、一千架強弩機、八百輛武鋼車、箭矢十萬枚,以上輜重由大趙北疆大營華長風將軍率三萬重步兵於後日午時送到東突厥大營,並協助東突厥從東側正面強攻。大趙北疆大營王明泰將軍率一萬黑騎軍及二萬重步兵於後日抵達東西突厥北方設伏,待敵向北退卻時伺機出擊……”

傅平將手中文書合上,道:“薛元帥,程使節,兩位可有異議?”

薛方仲和程浩然稍稍補充了一些細節,傅平做了一一修改,重新抄了三份,郭懷、薛方仲和程浩然各自署上自己大名,並蓋上了印章。程浩然苦笑一聲,這份盟約當真有用麼?

大局已定,程浩然恢復了常態,忽道:“二位大帥,程某有一事相詢,不知當講不當講。”

“程使節但說無妨。”郭懷道。

“不知二位大帥如何處置西突厥使團?”

郭懷笑道:“程使節請放心,西突厥使團無論是生是死均無礙我三方聯軍之事。”

“程某明白。”程浩然拱手道,“只是那程浩繁雖視程某為不共戴天之人,但他畢竟還是程氏一族血脈,程某懇請二位大帥能將此人交於程某帶回東突厥大營,依照族中家法處置。還想請二位大帥恩准。”

郭懷與薛方仲想了想,都覺得此事無關大局,便都點頭同意了。

李煥領著幾位軍需營軍士端來夜宵。程浩然草草吃了些。便起身告退。

“程使節昨日連夜趕路,想必也確是累了。”郭懷回首對楚錚道,“楚將軍,替本帥送程使節。”

程浩然卻拱手道:“程某居所就在近處,不敢煩勞楚將軍,告辭。”說完,就這麼徑直走了。

楚錚長長地打了個哈欠,道:“大帥,想必末將方才駁他太多,此人定是惱了。”

郭懷心裏輕鬆,笑道:“他走了也好。薛兄,我等正好商議下如何將東西突厥一網打盡之事。”

薛方仲也笑道:“侍我等將西突厥逼入大漠後,屆時東突厥的生死還不是任由你我作主麼?”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4 09:39
北疆風雲 第五十六章 別無選擇

華長風等人雖已隱約猜到兩位主帥可能想將東西突厥一併消滅,但聽他二人當真如此說來,也都吃了一驚。

“諸位,”郭懷回到原位坐了下來,道:“前幾倭國帥與薛某多次商議,對此戰已基本達成共識。戰事初起我趙秦聯軍主要側重於如何殲滅西突厥,儘量減少東突厥疑慮,但我聯軍仍應以牽制為主實攻為輔。據那程浩繁招認,西突厥號稱三十萬大軍,其實亦不過二十來萬,我聯軍至少可牽制其近半兵力,東突厥又是半夜突襲,理應占得上風。那西突厥達頭可汗若非無可救藥的蠢材,察覺本部三面受敵後定會設法突圍,屆時我秦趙聯軍定要斷其西退與南下之念,待到逼迫西突厥退入大漠後,我秦趙兩國各分兵五萬追擊,餘下聯軍成犄角之勢突襲東突厥,即便無法全殲也要將其逼入大漠,我聯軍揮師跟進,定要讓這萬里黃沙為東西突厥埋骨之所在。”

樊兆彥拱手道:“大帥,我聯軍為何不先滅西突厥,而後再謀東突厥?似這般與兩部突厥一同開戰,大漠之中危機重重,我聯軍縱使勝了恐怕亦是傷亡慘重。”

郭懷搖了搖頭,道:“西突厥一旦退入大漠,東突厥勢必無法與我聯軍同心,定會想方設法跳出戰圈。我等唯有先發制人,方能全殲東西突厥,保我兩國北疆日後數十年太平!”

郭懷向華長風看去,“長風,此戰趙秦兩國大軍以我和薛帥二人為首。不過以你所身負職責最重。”

華長風站了起來,俯首道:“請大帥明示。”

“你率三萬重步兵與東突厥名為協同作戰,實為監視其動向,定要萬分謹慎,一旦察覺東突厥另有異心,即刻以信炮示警。並迅速向我大軍靠攏,切不可有絲毫猶豫,曹副統領會隨時出兵接應於你。”

“末將遵命。”

郭懷看了眾人一眼,豪氣幹雲:“當年胡蠻亦是逃入大漠,本帥與薛兄揮師千里,大破十萬匈奴,斬殺稚斜大單于。何等快哉。不想多年之後又遇類似情形,我趙秦兩國聯軍定可重現當年輝煌。”

樊兆彥見郭懷心意已決,暗歎一聲不再出言相勸。

郭懷與薛方仲又談了些兩軍合作的細節。不知何時帳外傳來陣陣士兵晨練的聲音。薛方仲呵呵一笑,道:“想必外邊天色已亮,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天下無不散地宴席。郭兄,我等稍後回營便整理行裝,就此告辭了。待到大破突厥之後。你我再同飲慶功酒。”

郭懷道:“薛兄通宵未眠。歇息之後再走也不遲。”

薛方仲擺擺手道:“薛某還不是老朽之身,這點辛苦還是挨得的。況且早些回去也可早做佈置。”

郭懷也不是什麼矯情之人:“既是如此、孟統領替本帥送薛元帥回帳。”

薛方仲走後,郭懷看了帳中眾將一眼,道:“你等對各自職責都清楚了麼?”

眾將齊抱拳俯首道:“末將明白。”

只有楚錚怯生生地說道:“不知大帥如何安置末將?”

郭懷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既是本帥帳前參將,自當隨本帥坐鎮北疆大營。還有,回頭轉告你三哥楚原,他也是帥帳前偏將,若無本帥權杖手喻,不可離開大營半步。”

楚錚叫苦不迭:“大帥這可不行啊,這叫末將如何與麾下將士交待?禁衛軍三千弟兄豈不是白來一趟北疆了?”

郭懷冷冷說道:“此乃軍令,不可有違。你麾下將士如有不滿,自當有你去安撫,不然要你何用。”一提起禁衛軍郭懷就有些來氣,不過倒並不是針對這三千熱血將士。他離京之前,郭府門外車水馬龍門庭若市,來的大都是這些禁衛軍家中長輩,嘴上冠冕堂皇是向郭懷道賀,可不少人言下之意無非是想托他對自己孩兒多加照應,還有些貴婦人找上了郭懷夫人,一開口便淚眼婆娑。弄得郭懷煩不勝煩,只好閉門謝客了事。

可人可以不見,但這事不能不理會。郭懷暗想道,真讓三千禁衛軍上了沙場,這些小子年輕氣盛根本不把自己小命當回事,如果真的傷亡過大,自己以後恐怕一生都不得安寧了,還是將他們留在自己身邊吧。

楚錚仍是一臉不忿,王明泰喝道:“放肆,大帥面前也敢無禮,退下。”

樊兆彥等人紛紛上都勸解。郭懷也覺得方才的語氣重了些,便道:“此次戰事涉及數十萬人,每人理應各施其責。錚兒你身為帳前參將,軍令都需由你經手,職責之重遠勝你在兩軍陣前,而禁衛軍守護一軍主帥安危,其功勞決不亞於上陣搏殺。好了,此事到此為止,休要再鬧了。”

楚錚在樊兆彥的勸說下坐了下來,華長風冷眼旁觀,忽然覺得有些奇怪。華長風與楚錚打過交道,深知此子看似無害實則心機深沉,以他地才智早該看出郭懷既然一到北疆就將他調到自己身邊,擺明不打算讓他上沙場了,為何到了這時候才為此事鬧騰?

華長風正琢磨著,只聽郭懷說道:“諸位都回帳吧,稍事歇息後與本帥一同為薛方仲送行。”

楚錚磨磨蹭蹭地最後一個出帳,對門口的馮遠道:“小馮,弟兄們這一夜都辛苦了,將此地轉交拾軍需營後,帶回營內睡覺吧。”

馮遠也是累壞了,難得沒在楚錚面前囉唆,應了聲是,歪歪斜斜地行了一禮便去集合隊伍去了。

楚錚看著他的背景,忽然轉身向帳內走去,陸鳴和另幾個親兵緊隨其後,唯有鷹堂侍衛常鵬留在帳門口,手捺刀柄目如鷹鷲,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楚錚來到自己方才所坐的地方,一腳踢開桌案,陸鳴上前將鋪在地上的毯子掀開,竟從底下扶出一人來。只見那人身穿禁衛軍服飾,面色慘白無力地倚在著陸鳴肩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侍衛李任從帳篷夾層內提出袋泥土,與幾個親兵三下兩下就將地面填平了。

楚錚看著那人,問道:“還行麼?”

那人勉強說道:“在下沒事。”

陸鳴從旁邊一人接過件大氅給那人披上,對楚錚說道:“公子,我等還是快些離開此地吧。”

楚錚嗯了聲,道:“走吧。”

程浩然在楚錚營帳外踱著方步,似已等候多時了。見楚錚回來,忙上前道:“程某見過楚將軍。”

楚錚笑道:“程先生,三方盟約已經簽定,不知何時起程回突厥大營?”

“今日便回。”程浩然拱手道,“多虧有楚將軍前後奔走,我東突厥才簽得三方盟約,程某特到此以表謝意。”

兩人客套了一番,楚錚將程浩然帶入帳內。

方進帳門,兩人臉上笑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楚錚命陸鳴帶人在外警戒,卻將方才那人留了下來。

那人見帳內再無旁人,對程浩然叫了一聲:“二叔。”

原來這人便是程浩然之侄程允聞。楚錚讓他混在自己親兵中,借巡視議事大帳之時在自己所坐桌案下挖了個淺坑將程允聞藏在其中,蓋上地毯並在上面戳了個小洞插上麥管以便呼吸。這一藏就是五六個時辰,饒是程允聞體格強健,出來時也已憋得只剩半條命了。

程浩然聽到自己最擔心之事果然是真,神色卻異常平靜,拱手淡淡說道:“楚將軍,程某與我家大汗從此以將軍馬首是瞻。”

※※※※※※※※※※※※※※※※※※

薛方仲帳中,顧明道忽道:“大帥,不知為何末將總覺得有些古怪。

薛方仲回道看了看他,道:“你有何疑問但說無妨。”

“想當初那程浩然既敢單身一人來我咸陽,才智膽識均非常人可比,可此番會盟太過軟弱,步步退讓毫無爭鋒之意,實是不符常理。”

薛方仲有些不以為然:“正因程浩然才智過人方能真正看清東突厥如今處境,心知此時無法與我秦趙兩國抗衡,如有異心亦只能視戰事進展而定罷了。”

顧明道仍有疑慮:“那程浩然本是趙國重臣之後,自西突厥東來,一直只與北疆大營互通聲氣,難保程氏一族與趙國私下有何約定……”

薛方仲笑道:“明道多慮了。換做他人本帥或有疑慮,可郭懷乃本帥生平唯一勁敵,本帥關注他已有二十餘年,此人向來光明磊落,絕非背信棄義的卑鄙小人,若不是各為其主,本帥定會與他成為至交好友。”

“可是大帥,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顧明道想了想,苦笑道:“末將不知。此人言談舉止看似令人如沐春風,可一想到他是連巧芸姑娘這等人物都為之心折地人,末將就忍不住遍體發寒。”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4 09:45
北疆風雲 第五十七章 臨別托孤

(先發這麼多,別的不說了,這兩天會把這半月缺的補上)

薛方仲聽顧明道如此說,不由笑了起來:“沒想道從小目無餘子的顧家大公子也會如此忌憚一人。”

顧明道臉色一紅、道:“大帥您常教導末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不可小視天下英雄,末將終於有所體會了。”

薛方仲問道:“你與楚錚若在沙場上相逢,勝算幾何?”

顧明道想了想,道:“以我二人軍職,麾下不過萬人,若在北疆這等空曠之地相逢,此人勇猛遠在末將之上。恐怕難有勝算。但若在秦趙邊境潼關內外,末將自信不輸於他。不過據末將所知,趙國楚家歷來甚少有人在軍中任職,楚錚真如傳聞中所說是楚家下代宗主,末將以後恐怕很難有機會與他在沙場上相見。”

“那也未必。楚名棠亡我大秦之心不死,但只要我大秦君臣齊心,他在朝堂之上使些雕蟲小枝又有何懼?秦趙兩國終需在疆場上一定勝負。聽郭懷曾言,楚名棠領兵不在他之下,”薛方仲傲然道,“那本帥就先擊敗郭懷,再逼楚名棠也披掛上陣與我一決勝負。”

※※※※※※※※※※※※※※※※※※

三方盟約既已鑒定,程浩然留下使團副使,自己前去向郭懷道別。郭懷至少在表面上客氣了許多,親自與孟德起將程浩然一行直送至營門外。只是此地到東突厥大營需穿過北疆大營,郭懷藉口稍後薛方仲也要返秦,便命楚錚代他送程浩然一程。

王明泰此次奉命率兵三萬從東突厥背後繞至北方。路途最為遙遠,便向郭懷請命提前回營,郭懷亦覺有理,便讓他與楚錚等一同起程。

“程先生,今日一別,日後再見不知是何年月了。阿秀姑娘還在在下營中,先生不去看看她麼?”

楚錚有些鬱悶。他早想把程秀送還給程浩然。本以為這次是個好機會。沒想到他竟然過門而不入,真有上古先賢之遺風啊。

“不必了。東突厥尚不知路在何方,阿秀一個弱女子,跟著程某恐怕朝不保夕。”程浩然一笑,很是灑脫:“楚將軍的營帳可稱北疆最安全之所,請將軍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拜託照顧阿秀。”

楚錚皺了皺眉,這姓程的硬把女兒往外推肯定不懷好意,可他既是這般說了,自己也難以推辭。不過本公子向來只笑納糖衣炮彈,從不好美女入懷這套。楚錚呵呵一笑。道:“那是自然。沙缽略大汗乃在下結義兄長,程先生又與大汗情如兄弟,如果說來阿秀姑娘也不是外人,在下這個做叔父地定會照顧好阿秀侄女。請程先生放心。”

王明泰頓時嚇了一跳。忙問道:“錚兒,你……你與東突厥大汗結拜兄弟??”

“不僅突厥大汗。還有北疆柔然四大部落的可汗。古往今來,能與這麼多異族可汗結義的,孩兒還是第一人。”楚錚有些得意。

王明泰眉頭大皺,道:“錚兒,此事傳到朝中恐怕有官員們會大肆彈劾。”

楚錚笑道:“請舅舅放心,孩兒自有化解之道。”

程浩然也是眉頭大皺,正待開口,楚錚又道:“程先生,阿秀侄女似比在下還大了一二歲,也已不小了,她既是與那童毅情投意合,還請程兄高抬貴手。讓童毅回在下身邊,待此戰過後,在下這做叔父的願從中撮合此段佳緣。”

“這個……”

“那就一言為定!”楚錚當場拍板,“寧拆十座橋,莫毀一門婚。程兄啊,若是見不到童毅,就算千里之遙,在下也會派人送阿秀姑娘回突厥,讓他二人團聚。

程浩然頓時被噎得無言。

出了北疆大營,楚錚與程浩然道別。王明泰待程浩然一行離去,略帶不滿對楚錚說道:“錚兒,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還與他盡說些小兒女之事?”

“該說的都已說了。”楚錚道,“東突厥已是走投無路,程浩然對此心知肚明,唯一的希望只能寄託於孩兒身上了。此人當斷立斷,先前在孩兒帳中他已表明心跡,不管沙場形勢如何變幻,他願率東突厥定與西突厥血戰到底,也算是程氏一族為故國大趙盡最後一份微薄之力。”

王明泰有些懷疑:“要知沙缽略才是東突厥之主,程浩然又是漢人,沙缽略能任由他胡來麼?”

“正因他們是漢人,沙缽略才對其信任有加,至少沒有突厥人會追隨異族人推翻自己大汗。舅舅可別小覷了這程浩然、他一異族人能在突厥身居高位,決非等閒之輩,才智魄力均為上上之選。而且程浩然乃東突厥副帥,正帥便是沙缽略自己,程浩然之父程思非更是官拜大俟斤,威望極高,還是沙缽略的岳父之一……”楚錚忍不住笑了笑:“孩兒從程秀口中得知程氏一族真正實力,這才……有了這般心思。”

王明泰者了楚錚一眼,道:“可方才聽他言下之意,似對你仍不敢全信。”

“那是自然。程氏一族和東突厥如今唯一可做地只有‘盡人事,聽天命’,方才程浩然將程秀留在我北疆大營,雖說別有用心,但也是托孤之意。似這般身陷絕境之人,又怎會對旁人深信不疑。再說了,”楚錚感到有些無奈,“孩兒不過是一方成年地少年,就連舅舅未知詳情前也不敢深信吧?”

“我信。“王明泰沉聲道,“當年你不過是一垂髻孩童,就已降服北疆大營無人可降服的火雲駒,伯父更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稱你是他此生唯一傳人。舅舅從此不再將你當成孩童看待,待有傳聞太尉大人廢長立幼欲立你為楚家下代宗主,旁人皆以為此乃無稽之談,唯有舅舅我認為大有可能。縱觀史書每隔數百年就有蓋世奇才橫空出世,錚兒你便是這等人物。”

楚錚大感汗顏,他雖知這個舅舅對自己極為看重,但也沒想到會把自己誇到這等地步,不由苦笑道:“舅舅太過抬舉孩兒了,且不說那些先賢,就是與父親相比,孩兒也是大有不如。”

“太尉大人在你這般歲數時能與你相比麼?”舅舅生平別無所長,唯對看人識人頗為自信。”王明泰忽然放低了聲音,“譬如那人向來從不服人,不是也被你說動了?”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4 09:55
北疆風雲 第五十八章 四方雲湧

在東突厥北方的一座小山坡下,柔然各部大小可汗聚集一堂,大都喜笑顏開。東突厥許諾的羊群和財物已經全部送到,雖說赤勒部、庫提族、敕連族、伏羅族四大部落占得大頭,但餘下的攤分開各小部落也有不少,至少今年內不必再為如何過冬犯愁了。

但不滿之人肯定是有的。一人突然站了起來,指著武媚娘對坐在上首的四大部落可汗道:“各位兄長,我塔斯克有些不明白,突厥人送來那麼東西,你們四大部落多分些我們沒什麼可說的,可是這個漢人女子憑什麼也分了幾千頭羊去?”

“大膽!”圖莫爾的侄子亞力罕喝道,“塔斯克,這是我們柔然的‘蒙其格’(聖女),不得無禮。”

塔斯克冷笑道:“什麼蒙其格,亞力罕兄弟,我們草原神聖的蒙其格怎麼會是漢人女子?”

圖莫爾道:“塔斯克兄弟,陸媚姑娘是‘烏忽吉’(火狐)的主人,百年來從來沒有烏忽吉在我們柔然部落逗留,自從陸姑娘來了以後,我們已經得到幾萬頭羊,幾千匹駿馬,給族人帶來歡樂與幸福,尊陸姑娘為‘掌其格’,是我們四大族可汗一致同意,她所分到的羊群也是我們四大族獻贈的,與其他部族無關。”

塔斯克仍固執地說:“就算這樣,可讓一個漢人當蒙其格,簡直是我們柔然族最大的恥辱,祖先木骨閭知道了也肯定會震怒,甚至會降禍給我們。”

圖莫爾臉色沉了下來,還未等他開口,一人已經跳了出來,指著塔斯克罵道:“木骨閭祖先在天之靈只會保佑子孫,蒙其格帶著烏忽吉來到我們柔然也是得到木骨閭祖先的指引,你塔斯克再胡說八道,我就跟你決鬥。”

塔斯克認得他是庫提族第一勇士察哈爾,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他對手。不由色厲內荏後退一步道:“你們四大部落聯合起來欺負我們這些小族了,好,好。我們沃倫族惹不起你們,我們走。”

“站住!”伏羅族可汗蘇麻陰沈沈地說道,“來這裏之前各部可汗曾對天立誓。為我們柔然的再興,這一戰聽從四大族指揮。我們也沒有不守諾言,該分的金子和羊群已經給了你沃倫族,怎麼,東西拿到就反悔了?”

塔斯克回頭道:“我們沃倫族就是不服漢人女子做蒙其格。金子和羊群還給你們,我們不要了。”

武媚娘一皺眉,對身邊的哈婭說了幾句。哈婭點點頭,來到圖莫爾身邊低聲用漢話說道:“父親,陸姐姐說令不行禁不止,此風絕不可長,而且對父親威信亦極為不利。”

圖莫爾眼中凶光一閃,喝道:“察哈爾,把塔斯克拿下。”

察哈爾早巳不耐煩,聞令大吼一聲。上前抓向塔斯克肩膀。塔斯克後退一步,伸手想去拔腰刀,卻被察哈爾一把抓住手臂,一個背摔摔得七暈八素。察哈爾毫不留情。用膝部頂住塔斯克後背,握住他雙手一擰,只聽哢哢兩聲響,塔斯克手腕已被扭斷。

旁邊兩個庫提族漢子上來,用繩索將塔斯克綁了。察哈爾站起身來,單手撫胸向武媚娘行了一禮。武媚娘微微一笑,輕輕點頭以示贊許,察哈爾頓時心花怒放。忙俯身又是一禮才向後退下。

圖莫爾看在眼裏,不禁心中凜然。他把武媚娘留在赤勒族不過是看在她與火狐十分親密的份上,可沒想到楚錚走後這女子漸漸展露鋒芒,而且讓圖莫爾簡直看不懂,自己侄子亞力罕、庫提族第一勇士察哈爾,伏羅族族長蘇麻的兒子伊圖加等四大族年輕一輩不知為何竟對她奉若神明。還好她為人處世還算本份,只為圖莫爾出謀劃策,甚少抛頭露面,而圖莫爾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此番被推舉為柔然各族聯軍首領此女功不可沒,庫提族可汗那日松和敕連族可汗阿木爾倒也罷了,可伏羅族族長蘇麻在她的勸說下,對此竟也毫無異議,實是大出乎先前意料。這幾日天圖莫爾真有一種柔然大可汗的感覺,連察哈爾和伊圖加等各族最為桀驁不馴之人,也如侄子亞力罕一般對自己惟命是從……

這就是中原大世家地真正實力嗎,連這樣的女子也只是一侍女而已?圖莫爾看了一眼,只見女兒哈婭束手站在武媚娘身後,竟比對著自己這做父親的還要尊重些。

將這女子留在赤勒族,自己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圖莫爾不禁暗想道。他當然不知道世上竟有一種叫“媚惑眾生”地絕學,而武媚娘修為已經直追祖師妲己,已至“萬幻由心”的境界,早巳不拘泥於色相誘人這等低級層次,當初金刀門魏少中就是被激起心底父愛才在武媚娘手下吃了大虧。而柔然族人大都心質純樸,對武媚娘來說更是小菜一碟,借著火狐在草原上的好名聲略施手段,輕易便讓察哈爾等青年心中產生由衷地敬畏,深信她可以為柔然部落帶來祥瑞。但是如圖莫爾這等心機深沉、神智堅定之人就不那麼好對付了,除非武媚娘全力而為摧毀其信念,否則只能糊弄一時,時間一長定會惹起疑心。不過這等人畢竟少之又少,而且武媚娘本也不想對其下手,一個神智清醒地圖莫爾才是草原上望而仰止的雄鷹,否則就成了籠中人云亦云的鸚鵡了。

這邊圖莫爾暫且把武媚娘的事拋開,與四大族另三個可汗簡短商議了下,沉聲道:“沃倫族塔斯克違背誓,殺!塔斯克帶來的一千族中戰士,殺!亞力罕、伊圖加,由你們兩人各點族中兩千精兵,快去快回。”

“圖莫爾,你……”喊聲嘎然而止,察哈爾將刀在塔斯克身上擦了擦收回鞘內,捧著他地頭顱恭恭敬敬地放到圖莫爾面前。圖莫爾看也不看,轉頭與敕連族可汗阿木爾談起馬奶酒與中原酒的區別來了。

當伏羅族可汗蘇麻提高至兩百頭羊換一壇中原酒時,亞力罕和伊圖加回來了。兩人向圖莫爾複命,走過之處,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各小族可汗聞之色變。

“我們柔然族人立下的誓言。比金子還要珍貴百倍,可偏偏有人把它當成了沙漠裏的沙子。”圖莫爾看著眾可汗,冷笑一聲,“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木骨閭的子孫。沃倫族從此全族為奴,沒收剛剛分到的金子和羊群,等這一仗打完後。全分給除我們四大族外最為勇猛的兩部族支配。”

眾可汗一陣騷動。羊群和金子雖然珍貴,但和那麼多沃倫族奴隸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麼。自從十幾年那場大戰後,北疆草原上人口稀少,而且大都是自己柔然族人,過去還可以跟著匈奴人掠奪漢人。現在秦趙兩國大軍不來清掃草原已經是萬幸了。象他們這些小部族裏能有個百多人奴隸已是少見,如今一聽有望能得到幾千個奴隸,人人都紅了雙眼。

一個赤勒族人突然走進帳來、向圖莫爾稟報道:“啟稟大汗,漢人軍隊快到了,使者齊伍已經在外面等候。”

圖莫爾:“各位可汗不要忘了,我們這次來是為守護我們自己地草原,把突厥人趕出去,而不是來和漢人打仗地。如果再有違背誓言不聽號令的,就和沃倫族同樣下場!”

※※※※※※※※※※※※※※※※※※

齊伍單膝及地。向王明泰行禮道:“卑職叩見王將軍。”

“起來吧。”王明泰笑道,“齊伍,在灰胡兒那麼多年辛苦了,如今總算熬出頭了。本將軍亦為你高興啊。”

齊伍俯首道:“卑職能有今日,全仗老統領栽培和王將軍照顧,此恩永世不忘。”

“好了好了,你雖曾是我們王家家將,不過現已是楚將軍麾下部屬,要謝去謝他吧。”王明泰又問道,“胡蠻那邊如何了?”

齊伍答道:“胡蠻此番共聚集兵馬六萬七千餘人,以四大部族為首。領兵者為赤勒族可汗圖莫爾。”

“草原雄鷹圖莫爾?哼哼,本將軍亦是久聞大名了,只是不曾想到會有與他攜手共敵地一天。”王明泰有些感慨。

齊伍猶豫了下道:“啓稟王持軍,圖莫爾想前來拜見……”

王明泰斟酌了一番,搖頭道:“不必了。此番隨行雖大都是本將軍親信,但人多嘴雜,還是暫且不見了。”

齊伍不敢抬頭:“請將軍恕罪,那……圖莫爾已經到此,就在卑職隨從之中。”

王明泰一楞,微怒道:“齊伍,你好大的膽子,何時學得這般放肆了?”

齊伍鬢角微微出汗:“楚將軍臨行前曾吩咐卑職,一切聽從陸姑娘之命。此番圖莫爾正是聽她所勸才來此地,她亦隨之前來。”

“陸姑娘?就是被柔然各部尊為聖女那個女子?”王明泰問道。楚錚對他說過此事,當時王明泰只覺得荒謬絕倫,對自己這外甥到哪都能混得風生水起,簡直佩服之至。

“正是。陸姑娘托卑職向將軍稟報,將軍既是與胡蠻攜手共敵,理應拋棄舊怨一致對外,即便只是一時盟友也該坦誠相待,就如……就如郭大帥與薛方仲一般。”

王明泰哦了一聲:“這話說地倒是有理,不過未免過於抬舉本將軍了,至於把圖莫爾也與薛方仲相提並論,哼哼,他配嗎?”

齊伍汗流浹背匍匐於地,再不敢介面說話。王明泰來回踱了幾步,道:“也罷,將他們帶過來吧。”

齊伍如遇大赦,忙應了聲是離開。王明泰叫過自己姨侄杜承恩,讓他將東突厥使者請來。東突厥雖與王明泰所率地北路軍基本各自為戰,但程浩然仍派了一個以自己族弟程浩安為首的小使團到此。王明泰索性就大方些,請他們來一同與圖莫爾碰面。

程浩安到後,王明泰命社承恩率親兵在四周警戒。不一會兒齊伍也帶著一男一女向此處走來,只見那男子滿腮虯髯,闊目方鼻,氣度從容,即使身處萬軍叢中也是坦然自若。王明泰不由微微點頭,果然是條好漢子,不過雙方若是處於敵對陣營,象這樣的好漢子還是儘早設法殺了為妙。

武媚娘一身戎裝,倒也顯得英姿颯爽,可王明泰仍不由一怔,這女子最多可算中上之姿,較自己為錚兒所挑采雲映雪兩個丫頭還略有不如,自己那堂姐楚夫人向來以挑剔著稱,這女子怎會也進了楚家門,還讓其服侍楚錚?

武媚娘跟在圖莫爾身後、規規矩矩地見過王明泰。這人精明強幹,是王家二代的首腦人物之一,自己又是大趙國天字第一號通輯犯,還是小心為妙,陪圖莫爾一同前來已經做得有些越界了,可這等大事自己若是不來總覺得有些放心不下。

三方見過,王明泰開門見山,聲明今日只提戰之事,有關楚錚與柔然的密約一概不談。圖莫爾並無異議,畢竟楚錚許諾地全都建立在此戰完勝的前提下,否則一切都是空話。

十餘人席地而坐,過了片刻王明泰才發現,北路軍要與胡蠻需明確之事地確有很多,不禁暗暗慶幸,如果自己執著以往恩怨不見圖莫爾,到了戰時恐怕諸多麻煩。更令王明泰愉悅的是,圖莫爾表示柔然聯軍願受他節制,由齊伍麾下灰胡兒從中傳令,柔然聯軍無所不從。此言雖不能全部當真,但王明泰明白只要所下軍令不是太苛刻,胡蠻還是願意聽令的。

直至天色黃昏,王明泰才站起身來,命人端來三碗酒。看著圖莫爾那典型的胡蠻相貌,王明泰突然興致大減,只是依軍中禮儀與對方一碰酒碗,說了一句:“必勝!”

“必勝!”圖莫爾附和道。

齊伍與圖莫爾等離去後,王明泰忽覺得有些奇怪。那姓陸的女子方才也在此啊,似乎還與圖莫爾說幾句話來著,可說了些什麼自己怎麼就沒印象呢?再回想起那女子的相貌,只記得她五官還算精緻,可究竟長得如何竟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4 10:00
北疆風雲 第五十九章 四方雲湧(中)

秦趙兩國曆三月初三,一個無月之夜,隨著殘陽隱在雲層中徐徐落下,整個草原漸漸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中。

東突厥王帳內,所有高級將領跪伏於地。沙缽略一身黑色盔甲,手持金色狼頭權杖,滿面沉重,緩緩說道:

“……吾沙缽略無能,輕信叛賊達頭的謊言,我們東突厥被迫離開了巍峨的阿爾泰山,哺育我們的額爾齊斯河,來到了北疆的草原。達頭仍不願放過同族同根的兄弟,帶著一群餓狼向我們追來。最溫順的羊羔也有反抗餓狼的時候!陽光下最強壯的東突厥勇士們,為了我們正被西突厥淩辱的妻兒們,為了正被西突厥奴役的兄弟們,今夜我們要借助黑暗的力量,向叛賊達頭髮出最強的復仇!曾經被搶走的東西,今天,我們要親手奪回來!”

東突蔽眾將齊起身,拔出彎刀,隨沙缽略一同振臂高呼。

沙缽略解下自己腰刀,來到程浩然面前,程浩然俯身雙手接過。沙缽略道:“今晚這一戰,由浩然兄弟替我指揮。東突厥只有前行的勇士,沒有退縮的懦夫,我將率王族衛隊與你們一同作戰。”

…………

…………

西突厥營地與東突厥相隔不過十幾裏,草原地勢平坦無險可守,斥侯們遊蕩隱沒於黑暗中,密切注視著對方大營動靜。

西突厥斥侯羅布猛搓幾下手,揉了揉耳朵,忍不住嘀咕道:“這種鬼天氣,沒雪了也還這麼冷。”

突然,羅布感到一道寒氣從脊樑直攀脖頸,他當斥侯已經多年,死亡和危險接近時總有種類似天生的預感,剛想有所動作,一隻大手悄無聲息從後而來掩住他的嘴,與此同時。一把匕首如電般從羅布喉部掠過。

羅布不由自主地抽搐著,感覺自己被人輕輕放到了地上,他勉強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張平凡無奇的面孔:“怎麼,怎麼是漢人?”

那人向自己身後略一招手,幾條身影從草叢中躍出。屈腰來到羅布屍首前。其中一人低聲贊道:“展兄好功夫,允聞佩服之至。”

展仲群對程允聞的稱讚根本無動於衷,問道:“還有麼?”

程允聞搖頭道:“這一片我等已巡查三次了,應該不會再有斥侯了。”

這段時日程家的高手晝伏夜出,已將西突厥斥侯方位大致摸清。而華長風為確保突襲成功。特向精銳營借調一百人,以展仲群為首。這些武林中人原本就是高來高去慣的,有的甚至還兼職蒙面大盜之類的特珠行業,當真可謂來無影去無蹤,潛伏在暗處地西突厥一個個被找出,清理得乾乾淨淨。

展仲群點點頭,不再說話。他對程氏一族絕無好感,若不是郭元帥的親筆調之,他才懶得理會東西突厥的事。

隨著展仲群等解決一個個地斥候,東突厥與趙國聯軍向西突厥營地逐步靠近。走在最前的是身著北疆步兵服飾的士兵。十餘人一隊,推著一輛輛側有長矛,精鐵打制武剛車,在黑暗中緩慢地推行。後面大隊突厥緊緊跟隨。不少人邊走邊驚奇地打量著前面地武鋼車,心中不由猜測這東西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華長風忽勒住韁繩,跨下馬兒戴著嘴套,頗為不滿地哼哼了幾聲。華長風向前看去,只見西突顏大營的點點火光已隱約可見。程浩然來到華長風身旁說道:“華將軍,就到此地吧,再往前就有可能會被西突厥察覺。”

華長風點點頭。來到東突厥軍中,華長風才知道程氏一族在東突厥的地位著實不低。不少軍中將領都是程氏族人,程浩然居然還是軍中僅次於沙缽略的主將,讓他吃驚不小。

程浩然對身邊族人說道:“傳令下去,大軍停止前行,布好陣勢,隨時待令。”

“遵命!”

“且慢,”華長風見那人欲策馬而行,道:“程先生,此處距離西突厥大營不過數裏,還是儘量小心為上。”

“華將軍說地是。“程浩然瞪了那族人一眼,那人忙命身眾親兵下馬,一路小跑去各部傳令。

華長風抬頭看了看天空,卻連一顆星星都未曾看到,不由暗道,看來真是天助東突厥……,不,只能說天滅突厥部了。

“來人,傳我令,投石車準備。”

…………

…………

西秦大營內,將領與麾下軍士都已整裝待發。

薛方仲與沈從放策馬並肩而立。沈從放估計了下時辰,高聲喝道:“眾將聽令,大軍開拔!”

秦軍陣勢坦坦蕩蕩緩步推向西突厥大營,兩萬重步兵與長弓手在前,手持火把,四萬雪狼列居中,另八萬步兵押後。馬蹄聲與腳步聲交錯,震得連大地都在顫抖。一路驚起野兔狐狸無數,四處亂竄,西突厥斥候自然也不能倖免,紛紛從草叢內躥出,或飛身上馬或撒開腳丫向大營逃去。

不一會兒,只聽西突厥營內號角陣陣,火影散亂,馬嘶聲呐喊聲一片,已是陣腳大亂。

顧明道看了簡直心癢難熬,忍不住說道:“大帥,若我等此時衝殺進去,西突厥至少死傷過半。”

薛方仲搖了搖頭,道:“未必。先前我軍與東突厥一部交戰過,突厥人騎射之精絕不在當年胡蠻之下,此時若沖入營內,我軍定亦傷亡慘重。”

果然、西突厥大營內很快便安定下來。忽聞號角聲長鳴,只見柵欄紛紛倒下,數萬西突厥從內湧出,嚴陣以待。

幾乎與此同時,在南方,孟德起率十萬大軍也亦趕到距西突厥大營數裏處。趙軍因分兵較多,因此郭懷帥營仍安紮在北疆大營內,由郭懷五千家將和楚錚麾下八千人守護,距孟德起部和東突厥部均不足五十裏。郭懷這般做法其實也是存有一定私心,他希望孟德起借這一戰再立大功,以此便可舉薦其為兵部尚書。

趙軍與東突厥一樣,先命魏少中率精銳營眾武林高手一一掃清斥侯,大軍再緩緩推進。孟得起坐鎮其中,見西突厥仍未察覺,命邱亦生率黑騎軍馬蹄裹布,借夜色直沖向西突厥大營,到得近前先是一輪箭射,將放哨的突厥兵射得如刺猾一般,趁營內大亂時衝殺數次。待得西突厥好不容易整起兵來,邱亦生已率部退至營門處,順手柵欄附近的火把熄滅,返身而逃。西突厥本想追擊,可一眼望去數丈外便已是漆黑一團,無法只得固守。

不過多時,邱亦生又率黑騎軍去而複返,不過這次只從西突厥大營前輕過,借著西突厥士兵重新燃起的火把光芒,一陣陣冷箭連珠而至,等西突厥將領領兵出營,邱亦生又已跑遠了。

樊兆彥忍不住贊道:“亦生偷襲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這小子天生就是騎兵的料。”

孟德起微感得意,邱亦生是他從普通軍士一手提拔上來的,如今已是北疆大營頭號猛將,就是性子耿直,脾氣又太過火爆些,較華長風大為不如。

邱亦生隨後幾次衝殺都只是虛張聲勢,可西突厥不敢有絲毫大意,伏地一聽地面悶響便對營外放箭,並不停調來援軍,足有五萬人後才緩步出營,陣形略成“凹”狀,嚴陣以待。

孟德起哼了一聲,喝道:“立哨塔。”

身後親兵齊聲領命,或用繩子拉或用肩扛,不消片刻便將一個事先造好的哨搭豎了起來,足有十余丈高。兩個親兵手足並用爬了上去,其中一人手持兩盞燈籠,兩臂忽上忽下,忽交叉左方。這是從後漢軍中流傳下來的“旗語”,由軍士站于高搭上,白天使用一紅一藍兩旗,夜間則用燈籠代替,兩盞燈籠顏色也是各異。以不同動作傳達軍令。而旗語如何編排則是軍中最高機密之一,操縱旗語的軍士亦是最忠誠之士,通常貼身帶有一把劇毒匕首,如果大軍敗退,軍士們都需自我了斷,絕不可落入敵方手中。

哨塔上軍士打完一段旗語,只見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座哨塔豎起,塔頂均站有兩名軍士。孟德起沉聲道:“傳令左側虎威、武威二營,右翼驃騎、躍騎二營,均向前推進半裏!”

趙軍陣型瞬間而變,也形成一“凹”狀,兩翼朝前,中軍稍後,與西突厥“凹”陣形相對。但趙軍足有十萬大軍,遠較西突厥來得多,這一變陣頓時持西突厥兩翼壓制,隱隱成合圍之勢。西突厥領兵那人見狀不妙,忙收縮陣形,只是為時略晚,在趙軍箭雨下又損失千餘人。

右翼與背後同時受敵,西突厥己覺察不對了,而正面更是生死仇敵東突厥,在此情形下他們不可能按兵不動。大營正門地西突厥將軍一查,發現派出的斥侯竟有大半個時辰沒有一人回營。心知要糟,急忙下令從中軍抽調人馬趕來增加防守。

西突厥各哨兵軍士都提著心兒吊著膽,緊張地盯著一片漆黑的營外。忽有一人驚叫了聲,只見不過一裏外,突然多出一點微弱的火光,還沒讓人分辨清楚,那一點火光在片刻之間綿延開來,無數地火光登時照亮了西突厥正面營門。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4 10:33
北疆風雲 第六十章 四方雲湧(下)

東突厥點燃的並非只是火把,更多的卻是弓箭手弦上的箭矢。程浩然看著華長風,神態頗為急切,華長風微微一笑,喝道:“投石車,發射!”

身後數十名號角手齊吹出一陣急促地連音,兩千架投石車幾乎發射,機簧聲震耳欲聾。正指揮西突厥列陣的大將東吉亦被嚇了一跳,借著營外的火光,抬頭看到一群黑壓壓的球狀物向已方飛來,忙策馬速向後退去,可前邊那些普通士兵就沒那麼幸運了,驚叫聲呼痛聲一片。

東吉剛鬆了口氣,忽聞到一股嗆鼻的味道,前邊也傳來罵聲:“這是鬼東西,濕呼呼的,還這麼難聞。”

東吉突然靈光一閃,驚恐大叫道:“那是火油,快快退後。”

可惜為時已晚,程浩然一聲今下,數萬枝點燃的箭矢如炫目的流星雨,在空中劃出道道美麗的弧線。趙軍投石車發射的是用瓦罐裝好的火油,雖說數量不多,而且落點分散,但數萬枝火箭落入西突厥陣中,仍有近各千士兵身上燃燒起來,四處亂奔,剛列好的陣形頓時略顯鬆動。

火箭剛離弦,東突厥和趙國聯軍已開始向前推進。趙國五千士兵操縱八百輛武鋼車衝在最前,這武鋼車相傳是衛青所創,用堅實的圓木拼造而成,車體外部釘著一層鐵皮,車體長二丈,闊一丈四,車身前側與左方兩側綁著長矛,車內側斜置有大型的盾牌,因此西突厥雖箭如亂雨,卻根本無法阻止趙軍前進的步伐。東突厥兩萬步兵借武鋼車掩護緊跟其後,突厥雖以騎兵為主,但步兵亦占全軍三成左右。這兩萬人是更是其中精銳,而弓箭手走在最後,仍不停射出點燃的長箭。

這不到一哩的距離轉眼即至。五千趙軍齊聲大吼,八百輛武剛車成錐形之勢,如一道鋼鐵洪流般瞬間沖入西突厥陣中,每輛武鋼車上突然又站起兩名渾身鐵甲的重裝軍士。手持一把巨型長刀,刀杆長達丈二,而刀身中間微厚兩側開鋒,竟也有五尺多長,西突厥正好陣形密集,每一刀下去至少砍倒翻兩三人。如果楚錚在,說不定又要感慨了,這種長刀明顯是從唐軍的陌刀演化而來地,不過楚錚也亦漸漸見怪不怪了,趙軍中除了沒有火器外。其他超越這時代的東西太多了,沙盤、旗語、斥侯的運用等等,反正與那劉禪脫不了干係。

西突厥之前從未與漢人交戰過,根本不知武鋼車為何物。而秦趙兩國百年來一直與胡蠻征戰不休,突厥與胡蠻同為遊牧民族,戰法大同小異。因此兩軍方一接觸,西突厥便已人仰馬翻。幸得華長風先前有令,趙軍武鋼車隊深入敵陣後便就地停下,跟在車後的東突厥步兵沖上前去。揮舞手中彎刀,與西突厥展開肉搏。

程浩然坐鎮中軍。見西突厥已是陣腳大亂。令旗一揮,左右各三萬騎兵斜刺裏殺出。直奔西突厥兩翼而去。程浩然待左右兩路軍接近敵陣,又命沙缽略可汗之子都藍率四萬騎從正面跟進。東突厥上下都明白,今夜已是最後的決戰,能否再回故里就看這一仗了,因此三軍用命,無論步兵騎兵個個悍不畏死,而西突厥突然三面遭襲,因此在正營也只勉強聚集了七萬餘人,面對傾巢而出的東突厥,漸漸顯露敗相。

東突厥這般拼命,有些出乎華長風意料,難道沙缽略與程浩然真對趙秦聯軍一點戒心也沒有?華長風撓了撓頭,忍不住看了程浩然一眼,只見他緊緊盯著前方戰場,神色冷峻不怒自威,與在北疆大營時地舉止謙恭簡直判若兩人。

此人掩飾功夫倒是了得。華長風心中凜然,暗想程浩然祖父本是北疆大營將領,對趙秦聯軍定是知之甚深,東突厥既是以他為主將……看來應速派人稟報大帥才是。

西突厥正營門戰事慘烈、薛方仲和沈從放卻頗為悠閒,只是不時派遣步兵持盾上前騷擾,放上幾排冷箭就此折回,兩萬大軍直到現在才傷亡數十人。

“啟稟大帥,”一名親兵上前稟報,“顧將軍前方來報,西突厥營內隱約可見火光沖天,我軍陣前約有萬騎突厥正向後退卻,似要有所動作。”

“大帥,這不是好事麼。他們自相殘殺越狠,我軍後邊就越省力。”沈從放也笑道,“大帥,不如讓雪狼騎也參與佯攻吧,現在就讓西突厥動用援軍有些為時過早了。”

“嗯,也好。”薛方仲對那親兵道,“傳令何緯、袁宗紹兩位將軍,其部暫時歸顧明道將軍麾下,聽其號令。”

那親兵剛走,又有人來稟報:“大帥,我軍陣前有一人自稱西突厥使臣,前來求見。”

薛方仲有些遲疑,雖說自己原本就是與西突厥虛與委蛇,但若被人光明正大的質問,總覺得有些難堪,一時難以拿定主意。

沈從放跟隨薛方仲多年,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輕聲道:“大帥,這使臣不見也罷,讓明道將他逐走就是了。”

薛方仲搖了搖頭,道:“算了,還是見上一見吧,或許可從那使臣口中套出些西突厥動向來也尚不可知。”

親兵將那突厥使臣帶了過來。到了跟前,那突厥人俯首一禮,以極其生澀的中原話語說道:“西突厥使臣木哈桑見過大秦國薛元帥,祝薛元帥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言一出,秦軍眾人無不色變,薛方仲更是驚怒交加,厲聲喝道:“大膽!鼠輩膽敢陷本帥於欺君之境,來人,將此蠻人拿下。”

話音未落,十餘個親兵同時撲向那突厥人木哈桑,將他死死捺倒在地。木哈桑渾然不知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西突厥內精通中原話的人原本不多,僅有幾個先前都已隨程浩繁出使秦趙兩軍,木哈桑連個半吊子都算不上,可西突厥營內已實在找不出人來了,達頭可汗只好將派他前來。這一路上木哈桑都在琢磨著,突然想起程浩繁曾說過:“中原最尊敬的敬語便是萬歲萬歲萬萬歲”,當初還因為這話,西突厥人都驚訝于中原最長命之人竟然有萬歲,大鬧了大個笑話。因此木哈桑一見薛方仲趕緊將萬歲奉上,沒想到對方不但沒有以之為喜,反而勃然大怒。

此時木哈桑對程浩繁已是恨之入骨,但眼下最緊要的還是自己的小命,也不顧口中滿嘴泥沙,連連叫道:“薛元帥,薛元帥……”只是這元帥二字念到後來竟成“軟塞軟塞”了,不少秦軍將士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從放借機道:“這等蠻人連話都說不清,想必根本不知萬歲究竟何意,大帥不必放在心上。”

“情有可原,但其罪難恕!”薛方仲道,“來人,掌嘴二十。”

旁邊親兵都是薛方仲府中老人,對這胡說八道的突厥人惱怒之極,手下自然不會留情。二十個巴掌下來。木哈桑兩邊臉頰已是高高腫起,嘴角鮮血直流。

親兵將他拖到薛方仲面前。薛方仲冷冷道:“念你是使臣本帥且不殺你,說吧,此行意欲何為?”

木哈桑想了一會兒才明白薛方仲意思,答道“元帥大人,我們突厥來到這裏只為剿滅叛賊,沒有別的意圖。而且我國曾派使臣偕同一漢人程浩繁前來與元帥議和,希望秦軍和趙軍勿介入其中,薛元帥口頭也已經答應了我們,可今晚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薛方仲先前受了次驚嚇,已經在後悔不應見這勞子西突厥使臣,見他口齒更加不清,語音也不准,索性裝做聽不明白,道“堂堂一突厥汗國,派出的使臣連話都說不明白,簡直有辱國體。來人,將他逐回突厥大營,叫那達頭可汗另尋一會說我中原話地人來。”

秦軍將士一陣大笑。親兵將木哈桑向外推去。木哈桑掙扎著,回頭道:“薛元帥,我家大汗還說道,只要你們秦軍讓開道路,大汗定有重重謝……”

這才是他來此真正要說的話吧。薛方仲笑了笑。故作未聞。

經過半夜激戰,西突厥正營門早已不能用血流成河來形容了。主將東吉率餘下不到兩萬人且戰且退,而東突厥除了沙缽略身邊的三萬王族衛軍外,其餘都已投入戰圈,最初兩萬步兵差不多損夫殆盡,而左右兩路騎兵也因阻截西突厥援軍各傷亡近萬人。

華長風有些不滿,一手遙指東吉的殘軍,道:“程先生,此部西突厥已是強弩之末,為何不乘勝追擊?”

程浩然解釋道:“華將軍,我軍已從深夜戮戰至天明,西突厥至少已傷亡近七萬餘人,可再往前便是達頭可汗的王帳了,他身邊親衛軍乃西突厥最精銳之部,我方將士們已經疲憊不堪,若此時遇上親衛軍恐怕難以力敵,還是暫且休息恢復精神氣力,爾後再戰。”

程浩然說的合情合理,華長風也不便緊逼,只是心中有些奇怪,西突厥右翼與背後有趙秦兩國大軍牽制,可北方左翼怎麼也沒有大軍來援,難道王明泰竟主動出擊,並以三萬人對陣數倍之敵?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4 12:28
北疆風雲 第六十一章 偷樑換柱

戰事消歇,程浩然借機向華長風告退片刻,對身邊家將吩咐幾句後,來到沙缽略帳中。

沙缽略正與程浩然之父程思非看著地圖在商議著什麼。見程浩然來了,沙缽略面色鐵青,道:“浩然,我東突厥已有近三萬勇士再也不能回到家鄉,再這樣下去如何是好?那楚錚小兒會不會背信棄義?”

“臣也並無把握。”程浩然搖了搖頭,道,“不過北方趙軍舉動確與臣和秦趙兩國所簽盟約不同,若不是有王將軍與柔然諸部牽制,我東突厥傷亡恐怕遠不止此。臣以為,他既是花費如此心思,理應不會半途而廢。”

程浩然苦笑道:“只是那楚錚先前也曾明言,他所定之計進退自如。若我等在沙場上虛與委蛇,他便收手再不管我東突厥存亡之事,因此臣……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沙缽略無語。

“我程氏一族離開趙國多年,沒想到故土竟然出了位這等人物。”程思非忽然歎道。他已年過七旬,鬚髮皆白,大概是因這段時日操心勞累,滿面疲憊之色,可眼神似頗為激動,“秦趙兩國,東西突厥,還有歷代生存於此柔然,竟都淪為此人手中棋子。浩然,他當真還未滿十八?”

程浩然道:“應該不假。至少從相貌來看,他比阿秀還小一些。”

“了不起啊。”程思非忍不住贊道,“這般歲數如此氣魄,縱使始皇嬴政亦有不如,或許只有後漢劉禪可堪與之相比……”

程思非說著,看了程浩然一眼,父子二人心意相通,程浩然微微點頭。對沙缽略道:“大汗,事已至此已後退不得,我東突厥唯有依楚將軍之計方可有一線生機。”

程思非這番話是用中原話所說。沙缽略只能聽懂個大概,略帶不滿地看了老頭一眼,對程浩然道:“浩然,不如派使者再與柔然商議商議,能不能請他們讓開路,我東突厥只向東北而去,決不留在北疆。”

程浩然一驚,道:“大汗不可。柔然諸部早已與趙國勾結。而且天性貪婪,我東突厥送給他們如此多羊和金子才換得短暫聯盟,如今我等幾乎已無物可送,若派使者去恐怕那圖莫爾即刻便會稟報趙軍。”

沙缽略想想覺得確實如此,無奈長歎一聲。

“宗主,程浩繁帶到。”程氏一家將進帳稟報道。

程浩然點點頭。不一會兒,程浩繁被二人架著抬了進來,隨手扔在地上。程浩然命幾個家將出去,上前將程浩繁扶起,卻不想被他一把推開。

程思非輕歎口氣,道:“浩繁,你還認得老夫麼?”

程浩繁給給一笑,笑聲滿是儘是怨毒之意:“小侄這邊見過大伯。多年不見,想不到大伯居然仍在人世。真叫小侄可悲可歎。”

“大膽!”程浩然喝道。

程浩繁自認必死反倒放開了,手指程浩然,對程思非道:“這就是你挑的程家宗主麼,不過爾爾,若不然,東突厥怎會被我家大汗迫得抱頭鼠竄?”

沙缽略聽了惱怒道:“程浩繁。不要逼本汗殺你。”

“殺我,呵呵……”程浩繁似聽到極為可笑的事一般,可笑聲漸漸低了下來,他隱約明白沙缽略語中何意了,不由扭頭看了看程氏父子,說:難道自己還有生路?

程思非道:“浩繁,七年前你叛出我程氏一族,如今可有悔意?”

“有無悔意又如何?”程浩繁故作強硬,可還是忍不住出言試探,“你們……難道還會放我不成?”

※※※※※※※※※※※※※※※※※※

郭懷看著剛剛送來的戰報,心中略感輕鬆,至今局勢仍盡在掌控之中。便順手將手中文書放到一邊站起身來,忽感腰背酸痛難忍,郭懷不由暗暗自嘲:真是老了。

楚錚見他起身忙上前數步,還未開口郭懷已直擺手:“不必多說,若想領兵出戰,本帥絕不答應。”

楚錚哀號一聲:“大帥……”

“去,叫人給本帥送些吃的來。”郭懷伸手捶了捶背,隨口吩咐道。這小子在自己面前晃蕩了一夜還這麼精神,唉,年輕真好。

楚錚只好跑到帳門口與親兵交待了聲。不一會兒,楚原親自端著一盤清粥點心走了進來,一進帳便滿懷期待地看著楚錚。楚錚攤攤手,沖郭懷撇撇嘴以示無奈。

楚原翻了個白眼,失望之下託盤放下時鐺地一聲響。郭懷扭頭看了他一眼,楚原頓時直冒冷汗,忙輕手輕腳的將粥與點心置於案上,躬身道了一句:“大帥慢用。”爾後便逃一般地出帳而去。

郭懷又氣又樂,本想叫他回來,可想想還是算了,只是對楚錚道:“錚兒,你過來。”

“大帥同意末將領軍出戰了?”楚錚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

郭懷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錚兒,本帥知道你馬上馬下功夫均極為了得,但打仗絕非兒戲。尤其在千軍萬馬中,任你武藝再強,一支流矢或許就可致你於死地。本帥征戰多年能活到今日,一是靠運數,二是靠身邊親兵誓死護衛。當年本帥初至北疆,所帶地三百侍衛只磷有二十餘人尚在人世,其餘皆已戰死沙場。錚兒……”

“大帥,”楚錚打斷道,“末持既已從軍,這番話便已不是理由。何況若是末將並非家父之子,大帥還會推心置腹與末將談這番話嗎?再者,末將麾下如果並非禁衛軍,而是三千普通將士,大帥還會這般謹慎麼?”

郭懷一窒,搖頭道:“你與你父親一般能言善辯。算了,本帥將你留下自有道理。”

“有何道理請大帥明言。”楚錚有些急了,“久聞大帥當年在北疆任統領時。對世家子弟與平民一視同仁,只重其材不論出身,正因如此。當初北疆大營內既有樊副統領和王將軍這等世家傑出之士,又有孟統領、華將軍等聰勇善戰的平民將領,這些人等日後都立下赫赫戰功。可是經這段時日相處,末將為何總覺得大帥與傳聞中大不相同了?”

郭懷一愣,回想當年自巳在北疆事事秉公而斷,將朝中大小世家都得罪個遍,雖說有先皇在背後支持,但自己也確實從未懼怕退縮過。可如今只不過有那麼幾個官員上門拐彎抹角陳請。自己就變得這般瞻前顧後了?

難道真如當年楚名棠所說的,世家只有更替,難以消亡,而像自己這種在朝中為官已久之人,已不自覺地成為其中一員了?

想到此郭懷不由出了身冷汗。

楚錚見郭懷仍不言不語,心中有些急躁。難道非要逼自己用那不得已地手段不成?只好又退一步道:“大帥若是對運用三千禁衛軍有顧忌,可那五千南線大營的黑騎軍總行吧?黑騎軍乃我大趙最精銳之師,洪文錦等遠道而來,卻因末將之故做此看家護院的事,末將這幾日無臉都再見他們了……”

“不必再了說了。”郭懷道。

楚錚心中一涼:“大帥……”

郭懷回到案都,喝道:“楚參將聽令!”

楚錚不由自主抱拳俯首應道:“末將在。”

“命你率麾下八千人馬前去增援孟統領部,並聽其號令!”

楚錚大喜:“末將遵命!”

郭懷看著楚錚良久,欣慰地說道:“錚兒,本帥先前確是顧慮太多了,幸得有你點醒。不過禁衛軍畢竟初登沙場。不可隨你意胡來。”

楚錚笑道:“大帥盡請放心,末將擔保麾下三千禁衛軍無一貪生怕死之輩,日後就算真有陣亡之人,家中膽敢胡亂糾纏,末將也願一力承擔。”

“本帥既已同意此事,難道還承擔後果麼?”郭懷哼了一聲,道,“還在這邊做甚,事如你願,快去點兵起程吧。”

“軍令啊,大帥這可不能忘。”楚錚叫道。“末將身邊若無軍令,孟統領非治末將擅自動兵之罪不可。”

“說得也是。”郭懷一笑,道,“本帥這邊有三道軍今,需你轉交孟統領。”

三道軍令?很好很好。楚錚暗喜,忙跑到一旁案前研墨。他是帥帳參將,郭懷平日所下軍令均由他或傅平二人所寫。

郭懷見楚錚已執筆等候,便持三道軍令一一口述。第一道自然是命楚錚率軍趕赴陣前,並歸孟德起節制;二是為消除東突厥疑慮,命孟德起見機出兵殲滅小部西突厥:三是授命楚錚代他勉勵前線將士奮勇殺敵,再按再勵以振大趙國威。

郭懷方說完,楚錚也亦寫完。稍稍吹了吹未幹墨蹟,楚錚將這三道軍令呈上,郭懷看了看,不由搖頭道:“本帥自幼家境艱辛,一手字難登大雅之堂,可錚兒你出身顯貴,可這字……亦是很一般哪。”

楚錚臉色一紅,方才心情急切,寫得確實略為潦草了些。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從小喜武厭文,甚少靜下心來練宇,從這點來說,蘇巧彤比自己強多了。

郭懷在軍令上署上大名,從自己腰間又取出私印蓋上,楚錚忙幫著蓋上北疆大帥之帥印。

郭懷審視了下覺得無誤、道:“去吧。不過記住,定要聽從孟統領之命,切不可自作主張,否則,本帥也饒不了你。”

“末將謹記。”楚錚猶豫了下,道,“大帥,那三哥他……是否與末將一同前去?末將把這八千人帶走了,這邊只剩五千大帥府中家將,已無大營將領在此,恐怕有所不妥。”

郭懷皺了皺眉,想了想道:“原兒留下。你日後回京,定是由他接任此參將之職,這幾日叫他好好向傅先生請教請教。”

“大帥英明。”楚錚笑嘻嘻地說道。

楚錚走出大帳,臉上笑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回首看了帥帳一眼,心中百感交集。

大帥,對不住了。

傅平見楚錚手持令箭卷書走了進來,不由微微一笑:“五公子已說服大帥了?”

“傅先生當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啊。”楚錚笑著說道,“從即刻起,在下已非大帥帳都參將,這令箭卷書請先生過目。”

傅平也不推辭,接過看了一遍持令箭卷書遞給一旁秋仲伊,說道:“煩請秋兄記錄在案。”

秋仲伊心頭砰砰直跳。自郭懷來北疆後,他便從流犯一躍成為軍中六品主薄,可謂一步登天,赦罪今與任命喜報也都巳寄往家鄉官府。秋仲伊簡直如墜夢境,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地給家中寫信了,而且據楚錚所說:他已派人將棲身道觀地應家小姐,接到自己家中居住,家中雙親也托人帶言:就等自己回去成親了……

可欣喜過後,秋仲伊總感覺楚錚將自己安插在帥帳絕非無的放矢。果然,四天前楚錚身邊侍衛陸鳴從這裏,取走了三枚金色令箭和三份空白的軍令專用卷書,並嚴令自己絕不可外泄。要知這兩者都是軍中最緊要之物,帥帳內對此數量都有記錄,而且此戰開始後,每一枚令箭和軍用卷書地去向均詳細登記,幸好傅平平日裏只忙著為郭懷分析戰事出謀劃策,而楚錚原本就是大帥帳都參將,他二人若不查,誰也無權過問。

秋仲伊從傅平手中接過卷書,匆匆掃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那卷書角上編號與陸鳴取走地並不相同。陸鳴所取的按編號為最後三份,而此時手中卷書秋仲伊記得是昨夜自己剛剛送入大帥帳中的。

秋仲伊定定心神,正欲動筆。忽聽楚錚道:“傅先生,在下有一要事相求,先生這邊請。”說著楚錚將傅平拉到了一邊,侍衛李任卻悄悄走到秋仲伊身旁,從懷中取出張帛紙,低聲道:“公子有命,軍令內容照此填寫。”

秋仲伊一看差點驚呼出聲,猛抬頭駭然看著李任。

“先生只管寫就是了,無需多慮,公子做事從不讓下人替罪。”李任神色木然,輕輕說道:“先生別忘了,你尚有要事在身。”

秋仲伊登記完畢已是大汗淋漓,小心翼翼地將這本冊子放入一鐵箱。李任轉過身子遮住傅平視線,將那三枚令箭也放入鐵箱中,輕聲道:“稍後將這令箭仍歸入庫中。”

令箭上並無編號,此事對秋仲伊來說倒是輕而易舉。將鐵箱鎖好放起,秋仲伊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只見那邊傅平面現釋然之色,對楚錚道:“五公子放心,稍後傅某會引開三公子的。”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4 12:39
北疆風雲 第六十二章 臨陣傳令

天色一亮,秋仲伊則藉口自己通宵未眠極為困乏,將手頭之事交給前來接班的伍紹一,自己回到帳內假做歇息,乘郭懷親兵接與禁衛軍進行防務交接時,偷偷來到黑騎軍營地。楚錚率部起程時,秋仲伊夾在其中也離開了北疆大營。

而此時楚原已被傅平誆至帥帳,在郭懷的注視下對著一疊公文奮筆疾書,渾然不知自己兄弟已經棄自己而去。

楚錚一行快馬加鞭,只用了大半個時辰便趕到離孟德起部十裏處。楚錚一勒馬停了下來,洪文錦和鄧世方見了忙命麾下將士停下。楚錚對秋仲伊說道:“秋先生,灰胡兒距此不過百里,你我就此作別。”

秋仲伊點點頭,向楚錚拱拱手便調轉馬頭準備離去。忽然,秋仲伊又回頭道:“楚將軍,秋某雖已立誓為將軍效命,可呂首領亦對秋某有救命之恩,有句話秋某本不該問,可若是不問總覺放心不下。敢問將軍當真對灰胡兒只有赦免之心,而無加害之意?”

“秋先生,者來你對本將軍還是所知甚少。”楚錚淡淡說道,“本將軍若有心對灰胡兒不利,還不至於用到誆騙這等手段。”

秋仲伊沈默良久,道:“楚將軍說的是,是秋某多心了。”

“不過,秋先生,本將軍有些話也要說在前頭,承諾灰胡兒之事,本將軍絕不食言。”楚錚森然道,“但灰胡兒若拒受本將軍所托。一月之內,北疆草原灰胡兒將不復存在!”

秋仲伊一震,盯著楚錚道:“楚將軍在危言恫嚇麼?將軍想必也知道那樊兆彥對呂首領恨之入骨,念念不忘剿滅灰胡兒,可十幾年始終未能如願。楚將軍就緔擻邪鹽。楚錚道:“本將軍只是想讓先生明白一事,灰胡兒先前能縱橫北疆多年,固然因其驍勇善戰來去如風。但究其主因還是北疆大營內有人暗中相助,且大營從未全力出兵圍剿。此戰過後。北疆會有大變,無論下任大營統領還是本將軍,都絕不允許北疆再有灰胡兒這等流寇,要麼為我所用,要麼為我所滅,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楚錚忽微微一笑:“先生心體舊主,亦是人之常情,既是如此。此去灰胡兒先生更應勸解呂首領接受我北疆大營招撫,日後或許亦可成為一方諸侯。至於本將軍方才那番話只需先生心中明白就是了,無需轉告呂首領,若是轉告反而適得其反。”

※※※※※※※※※※※※※※※※※※

“沙缽略與程浩然真是這麼說的?”西突厥達頭可汗看著跪伏于地地程浩繁,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程浩繁抬起頭,道:“小人絕不敢欺騙大汗,那沙缽略道,東突厥與柔然達成協定,並收買了北方趙軍主將,只要大汗同意他提議。就不再攻擊我部。任由大汗收攏大軍,傾盡全力攻擊秦軍防線力爭打開缺口。而東突厥亦將隨後從我大軍左側向秦軍發起攻擊,唯有如此我西突厥尚有一線生機。”

“該死的沙缽略。既然收買了北方趙軍主將和柔然人,為何不早些與本可汗商議,非要讓我們的突厥勇士之間先拼得你死我話?”達頭煩躁地來回走動著。程浩繁不敢介面,心中卻在暗想,之前你的心思全在聯趙秦攻東突厥上,若是還未開戰,程浩然就放自己回來,你非但不會相信,恐怕還會砍我的頭不可。再說西突厥如果不受重創,東突厥哪敢與我等聯手啊,持到衝破秦軍防線到了安全之地,你達頭會放過沙缽略嗎?”

達頭忽停了下來,看了看站在左方的幾位大將,道,“你們覺得沙缽略的話可信嗎?”

左側一鬚髮花白地突厥老者道:“大汗,秦趙兩國加上東突厥和柔然人,總共超五十萬,我們西突厥已經傷亡都快有十萬了,再這麼下去全軍覆沒是遲早的事,沙缽略沒有必要再來騙我們,看來他也是怕秦趙兩國滅了我西突厥後,再向他們下手。大汗,不管怎麼樣,向西突圍的確是最好的選擇,向北就算沖過趙軍和柔然人防線,也只能進入沙漠,那是一道與魔鬼打交道的路線,能不能走出去是還要靠神靈保佑;往別的方向不但離阿爾泰山趕來越遠,而且沙缽略也不同意……唉,大汗,還是下令吧。”

另一老者也道:“是啊,大汗。東突厥和北方趙軍還正與我突厥勇士廝殺,還是先答應吧。就算以後沙缽略不懷好意,一頭猛虎總比一群惡狼好對付。”

“兩位叔叔說的是。”達頭狠狠說道,“傳令下去,點燃五道狼煙,告訴沙缽略本汗答應他了。”

華長風見西突厥陣營內忽然燃起幾道狼煙,雖不知這是何意,但仍不敢大意,命麾下將士小心戒備。這三萬趙軍除了五千人在操縱武鋼車,餘下的只在一旁看著東西突厥廝殺,早就已經手底發癢,偏將劉倚山問道:“華將軍,我等何時起兵啊?這西突厥看來也不過爾爾,兄弟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華長搖了搖頭,道:“不必心急,有你們痛快廝殺的時候。”

“咦,奇怪。”旁邊有個校尉忽叫了起來,“華將軍請看,怎麼東突厥退兵了?”

華長風一驚,向遠處望去,只遠處原本戰成一團地東西突厥軍士正緩緩向各自陣前退去,而且有條不紊似約定好了一般,彼此間連一支箭矢都不曾射出。華長風回首厲聲喝道:“劉將軍,速派人去程浩然處,問問他究竟意欲何為?”

劉倚山領命。點了幾個親兵向東突厥陣前而去。華長風想了想,又命麾下所部悄悄退後半裏,並嚴陣以待。

過了會兒,那幾個親兵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騎東突厥,約百餘人,為首的正是程浩然。華長風沒想到他居然會親自前來。倒有些意外,猶豫了下帶著劉倚山等人迎上前去。

到了跟前雙方下馬。程浩然拱手道:“在下見過華將軍。”華長風無心與他閒扯,當即便問道:“敢問程先生,東突厥為何突然撤兵不戰?”

程浩然微微一笑,道:“華將軍,我東突厥答應郭元帥之事已經做到,何必再戰?”

華長風一愣:“程先生,你此言何意?”

程浩然笑而不答。他身邊忽走出三人。為首那人對華長風施了一禮,道:“卑職見過華將軍。”

華長風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微一細想頓時勃然怒道:“陸鳴!你不在楚參將身邊,跑到這裏作甚?”

陸鳴從懷中緩緩取出支金色令箭和一卷軸,道:“卑職是奉命從帥帳而來,大帥有令,此戰原定計策有變,請華將軍接大帥令箭、軍令!”

華長風狐疑地看了陸鳴一眼,從他手中接過令箭與軍令,打開一看。華長風更是臉色大變:“這不可能!大帥怎會……”

陸鳴迅速打斷道:“大帥有令。命華長風將軍及所部三萬人,伺機而動。配合東突厥突襲西秦!”

偏將劉倚山等人頓時都驚呆了。華長風仍不住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大帥從未都對我說這事,一點都未曾……”

陸鳴面無表情,道:“華將軍是懷疑此份軍令是假,還是存心想違抗軍令?”

旁邊程浩然則笑道:“華將軍。這等機密之事自然知曉之人越少越好,何況當時薛方仲尚在行營之中,西秦軍中高人不少,而此事又頗為驚世駭俗,郭帥亦是擔心眾將得知此事後議論紛紛,洩露了天機啊。”

華長風充耳不聞,只是將令箭軍令看了又看,這兩物他這一生不知觸摸過多少次,自然看得出來絕非偽造之物,而軍令上元帥大印、署名及他老人家地私人印鑒一應俱全,華長風辨認了半天,仍看不出有任何可疑之處。

陸鳴雖神色無異,可心裏也是頗有些緊張。他比華長風還早幾個時辰來到東突厥,只是直到此時才現身,而軍令上郭懷的署名,正是他臨摹所寫。郭懷的筆跡是典型的武將風格,棱角分明高低有致,楚錚從帥帳中偷偷取出了十餘份他的手跡,陸鳴對著苦練了四天四夜,雖說所練時間不算長,但若僅是“郭懷”二字已經寫惟妙惟肖,甚至擺到了傅平面前半天,他也看不出真假來。至於帥印則不消說了,私人印鑒亦是真的,楚錚整日在帥帳中,以他的武功趁郭懷熟睡時,潛入帳中,任何物品都可輕鬆到手。

見華長風仍無動靜,陸鳴在一旁提醒道:“將軍若有何疑問,可速派人前往帥帳求證,但軍令不可有違,請將軍點兵即刻備戰。”

放屁!華長風冷冷地看了陸鳴一眼,從此到帥帳來回至少三個時辰,若按軍令從事,就算到時再證明此令是假也是無力回天了。

“陸鳴,元帥可曾交待過你,若華某不遵此令又如何?”華長風將軍令合上,平靜地說道,

“依軍規行事,當即革職,並由劉倚山將軍接任。”

“胡說八道!大帥怎會下這等軍令,臭小子,老子劈了你……”劉倚山拔出腰刀,卻被華長風一把拉住。

“按我大趙軍規所書,若劉將軍亦不從命,則由張副將接任,若張副將也不從,則由軍中威望較高之校尉接任,卑職就不信我華將軍麾下,會儘是些無視軍規軍紀之人。”陸鳴說完忽臉色一變,忙單膝點地俯首道:“卑職一時激憤胡言亂語,請將軍治罪!”

“算了,陸校尉請起。”好個尖牙利齒地少年。華長風不由苦笑,真不愧為楚錚屬下……

楚錚?華長風心中一凜,看了看手中令箭軍令,難道……不可能不可能,他竟是如此膽大?

陸鳴站起身來,臉上露出絲笑意,道:“多謝華將軍。卑職離開帥帳之前亦頗有幾分懼意,畢竟此令非同小可,可我家將軍卻道華將軍明辨事理,寬宏大量,又將卑職訓斥一番,說卑職以己度人不知好歹。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華長風冷哼一聲,道:“陸鳴,你且過來。”

兩人走到一旁。華長風聲音低沉,道:“陸鳴,本將軍且不問此令是真是假,只問一事,除華某外,還有何人接到此令?”

“王明泰王將軍。”

華長風冷笑,這原本就在他意料之中:“還有麼?此道軍令與先前完全背道而馳,華某與明泰麾下不過六萬餘人,根本難堪大用。”

陸鳴猶豫了下,道:“稟華將軍,北路軍王將軍並非只三萬人,尚有近七萬胡蠻在其麾下效命。”

“什麼??”華長風驚得目瞪口呆,忽然想起楚錚先前無故滯留突厥大營等許多不合理之事,此時卻似一一找到了緣由,“原來,如此……”

“華將軍,”陸鳴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說道,“家姐亦有番話需卑職轉於將軍……”

“令姐是?“華長風感覺頭有些痛,今日有太多地事情匪夷所思了。

陸鳴輕聲道:“家姐單名一個媚字……”

華長風突然知道他所說是何人了,楚錚帳中那神秘女子絕對是自己此生印象最深地女子,相貌雖有些記不清了,但正是她揭開了自己塵封二十幾年的傷疤,絕對永生難忘:“令姐有何吩咐?”

“家姐道,華將軍前程不可限量,而為將者只需謹尊軍令便可,何必為他事操心。”

陸鳴嘴裏答道,心中卻是大奇,姐姐她何時認識華將軍地,而且看華長風這副模樣,對姐姐竟似比對公子還要來得敬重些。

華長風沈默許久,忽然轉身大步回到麾下眾將身前,將手中軍令遞給劉倚山:“即刻將此軍令傳至全軍,若有不服者,將尉革職,軍士處斬,半個時辰後重新在此集結,厲兵秣馬,隨時待戰。”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4 12:46
北疆風雲 第六十三章 兵變奪權

一校尉急匆匆走奔入趙軍中軍帳中,稟報道:“啟稟統領大人,西突厥營內急升起數道狼煙,曹副統領認為其必有異動,特向統領大人稟報。”

孟德起嗯了一聲,看了看坐在旁邊的樊兆彥。按理來說樊兆彥是大營副統領,理應去陣前督戰,可他總說大戰未起,沒必要全軍出擊。孟德起雖有些不滿,但亦無可奈何,只好由他去了。

“兆彥,你覺得西突厥意欲何為?”

樊兆彥似並不在意,道:“這西突厥已經支撐夠久的了,想必這幾道狼煙便是想聚集殘部向北退卻,統領大人不必過慮。”

孟德起皺眉道:“可疑就是可疑在此處。我三方聯軍兵力數倍於西突厥,而且據長風派人所報,東突厥並無敷衍之意,近二十萬大軍傾巢而出,至少已殲敵六萬餘人。那達頭可汗稍具常識便應知,固營而守乃自尋死路,可為何直到此時才想起向北撤退?”

“我的統領大人,”樊兆彥語帶譏諷,“那達頭可汗能將東突厥逼得走投無路,絕非庸碌之輩。我軍圍三缺一,此人定早已看穿其中意圖,就是迫他退向北方大漠,可這條路終究是條不歸路,達頭可汗想必亦是明白。而據斥候來報,西突厥不斷出兵攻擊秦軍防線,看來他們仍妄想由此突出重圍,只是薛方仲用兵老道未曾給其機會罷了。經過這半夜激戰西突厥已是傷亡慘重,自知難以支撐,不得不向北退卻。”

孟德起仍有些懷疑:“話雖如此,可西突厥與胡蠻一樣以騎兵為主,理應快速迂回尋找戰機,北路明泰所率三萬人受命,只是游而不戰,為何西突厥仍基本固守原地,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管他作甚?反正如今死傷的大都只是突厥人而已,不過秦軍似亦漸漸傷亡增多了。”樊兆彥說著笑了起來,頗有幾分幸災樂禍之意。

“兆彥,我趙秦兩軍聯手對敵。理應同仇敵愾才是。”孟德起嘴裏這般說著,人卻坐了下來,對那校尉道,“回去稟報曹副統領,密切注意突厥動向,如若其向北撤退,則全軍開拔緊隨其後。”

校尉領命而去,帳內只剩下孟樊二人。氣氛不由有些尷尬起來。他倆明爭暗鬥數十年,縱不能說是水火不相容,但也已相差不遠,唯有談論戰事才有些共同語言。此時只見孟德起對著張簡易地圖怔怔出神,樊兆彥則一手拿著茶盅,一手撐頭靠在桌案上作假寐狀,渾然當對方不存在。

“啟稟統領大人,楚將軍在外求見。”一親兵入帳稟報道。

他來幹什麼?孟德起雙眉微皺,道:“帶他進來。”

楚錚走進帳內。身後跟著洪文錦、鄧世方等數位部屬,上前見過了孟德起和樊兆彥。孟德起見洪文錦等隨楚錚一同前來,已猜到幾分。心中更是不悅,道:“你等不在大帥帳前聽命,到此做什麼?”

未等楚錚答話,樊兆彥已是笑道:“楚將軍定是在在帥身邊苦求多時,大帥煩不勝煩才恩准將軍率部到此的吧?”

“樊副統領說笑了。”楚錚道,“末將是為傳大帥軍令而來。”

“大帥軍令?”孟德起面現凝重之色,“現在何處?”

楚錚從懷中取出令箭和軍令俯首交予孟德起。孟德起看了下令箭,確認是真後才打開軍令。只見裏面內容不多,只有寥寥數行,孟德起一眼掃過,頓時瞠目結舌,震驚、迷惑和諸般猜測紛至遝來。

不會,不會的,大帥絕不會下這種軍令。孟德起搖了搖頭,強懾心神,其中定有古怪。

“楚將軍,此份軍令從何而來?”

楚錚故作不解,道:“當然是末將奉大帥之命帶來的。”

孟德起盯著楚錚:“為何不是大帥親手所書?”

楚錚坦然承認,道:“末將身為大帥帳前參將,所頒佈軍令通常由末將和傅先生記錄,大帥看過無誤後才署名並蓋上帥印。統領大人覺得有何不對麼?”

“本統領追隨大帥多年,似如此緊要軍令大帥定會親手所書,決不會假手於他人。何況……”孟德起一字一句地說道,“大帥也決不會下這等軍令。”

“統領大人言下之意,是指末將盜取令箭、杜撰軍令、臨摹大帥手跡並私蓋帥印了?”

楚錚自到了北疆後,一直對孟德起恭敬有加,決無越軌之舉,但這番話雖淡淡道來,卻仍令人感覺到其中咄咄逼人之勢。孟德起忽然想起這少年身後的諸般勢力,一時間竟有些猶豫,將令箭軍令遞給旁邊的樊兆彥,道:“兆彥,依你看這份軍令當否執行?”

樊兆彥接過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答非所問:“樊某覺得這權杖軍令應該是真的。”

孟德起急道:“且不管這是真是假,兆彥,三方聯盟時你我均都在場,大帥何時透露過突襲秦軍之事?而且你我跟隨大帥多年,何曾見過他臨陣變卦?”

樊兆彥搖了搖頭,道:“這倒未必,大帥用兵神鬼莫測,常有驚人之舉,樊某早已習慣了。”

孟德起看著樊兆彥,忽心底一寒:“兆彥,你是何意?”

“樊某的意思,”樊兆彥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既然權杖軍令驗證無誤,統領大人,我等理、應、從、命。”

孟德起不由自主地後退數步,看了看樊兆彥和楚錚,忽然什麼都明白了。難怪樊兆彥找諸般藉口,遲遲不肯去兩軍陣前,原來他早已與楚錚串通一氣,若非如此,楚錚縱有天大膽子也不敢踏入這萬軍叢中當自己的面假傳軍令。

只聽樊兆彥仍慢慢說道:“統領大人若心存疑慮,可派人回帥帳核實,但軍令不可有違,請統領大人速將此令傳至陣前眾將,以免誤事。”

孟德起怒道:“樊兆彥,你休想!”

樊兆彥臉色一沉:“孟德起,你雖身為統領,但如今我北疆大營以郭元帥為尊,難道你真要抗命不從?”

孟德起道:“孟某並非抗命,但這等匪夷所思的軍令絕不敢從。”

樊兆彥看了楚錚一眼,道:“既是如此,楚將軍……”

楚錚歎了口氣:“統領大人,請恕末將無禮了。”說完上前一步,右手抓向孟德起肩部。

孟德起沒想到他當真敢動手,不由驚怒交加,他亦知楚錚武功高強,自己絕不是他對手,忙叫道:“來人,快來人。”手底也不敢有絲毫遲疑,拔出腰刀砍向楚錚肘部。只可惜這一刀對楚錚來說無論速度還是威勢都差遠了。楚錚手腕一抬一翻抓住刀背。孟德起扯了一下,那刀竟如鑄在半空中一般紋絲不動。當下抬腳踢向對方肋部。忽覺眼前一花,這腳掃了個空。只聽楚錚在身後說道:“統領大人,得罪了。”

孟德起這才發覺刀雖仍在手中,可刀鋒卻受楚錚所控不由自主架在自己頸上。孟德起長歎一聲,閉目不語。

樊兆彥在一旁暗暗心驚,當年孟德起在軍中亦是以勇猛著稱,想不到在楚錚面前竟如孩童一般,連一招都沒能接下。

忽聞帳外兵刃交擊之聲,大概是孟德起親兵聽見他呼救,急著沖入帳來。樊兆彥正待開口,帳簾突然四分五裂飛散,兩道身影如疾風般掠入。洪文錦和鄧世方忙上前阻攔,還沒等他倆拔出兵器就被一拳一腳打得飛了出去,那二人毫不停頓直奔楚錚和孟德起而來。楚錚目中寒光一閃,將孟德起拉至身後,順手從他手中奪過佩刀平平揮出,口中喝道:“退!”

這一刀速度並不快,但卻夾帶著淒厲的尖嘯聲,刀未及身,那二人只覺一股淩厲的寒氣幾欲侵襲肺腑。左首那人頓時驚呼一聲:“刀氣!項老速退。”

兩人幾乎同時躍起,在空中向後一個筋斗,落在帳門附近。

這兩人正是項千帆和魏少中。孟德起聽了楚錚建議,把武林義軍除了精銳營外全部找散分至各營,項千帆和魏少中武功最高,因此留在統領帳中效力。方才聽到孟德起呼聲,他倆以為有敵潛入,無暇細想便沖入帳來,卻不料竟被人一刀逼退。

氣蘊化形!魏少中不禁駭然,他本身就是當世刀法大家,自然明白內力借刀化形是何等困難,自己只有運功良久才可勉強辦到,可眼前此人竟似信手拈來,難道他是南齊江家逐浪刀的傳人?

可定神一看,項千帆和魏少中頓時驚呆了。項千帆吃吃問道:“樊副統領,楚將軍,這……這是做什麼?”

樊兆彥淡然說道:“孟統領拒不從大帥軍令,我等無奈只好將他拿下。”

此言一出項魏二人更是驚異不已,魏少中拱手道:“樊副統領,統領大人怎會不聽郭元帥軍令,這其中想必有何誤會……”

“魏少中!”樊兆彥冷冷說道,“你二人只不過是一介平民,無權過問我軍中之事。”

楚錚卻道:“樊副統領,項老先生和魏門主率武林義士來北疆,為國效力不求名利,置生死於度外,真可謂當世英豪,末將認為不如將此事實情相告,免得互生猜忌之心。”

樊兆彥沉吟片刻,似覺得楚錚說的有理,便將軍令遞給項千帆。項千帆與魏少中打開看了,兩人相顧無言。楚錚在一旁道:“孟統領拒不從命,樊副統領只好以軍規行事。不過此事尚屬絕密,除帳中諸人無人知曉,魏門主與項老先生均為一門之主,應知曉其中利害,請切勿告知他人。”

項千帆與魏少中默然不語。

楚錚命洪文錦將他二人帶了出去。走到帳門口,洪文錦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孟德起,當年調至南線大營一萬黑騎軍多年在楚洛水的調教下,隱然已成為楚家的私軍,洪文錦能深得楚洛水器重,對此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他亦曾在孟德起麾下效力過,對此心中總有絲愧疚之意。

樊兆彥笑了笑,對孟德起道:“統領大人方才一言不發,倒是有些出乎樊某意料。”

“項老先生多次稱讚楚將軍武功,曾言就算他與魏門主聯手勝負亦不過在五五之數,”孟德起淡淡說道,“何況金刀門與青州項家不過一地豪紳,怎敢與當朝三大世家為敵?孟某又何必再為難他二人。”

“既是如此,”樊兆彥看著孟德起,道:“也請統領大人下令,命麾下親兵放下兵器,休要再做頑抗。你我又非生死仇敵,何況這些兒郎都是我大趙軍士,何必自相殘殺。”

孟德起猶豫了下點了點頭,帳外只有自己三千親兵,邱亦生等人都已被派至陣前,而樊兆彥卻有兩萬嫡系在此,加上楚錚麾下八千人,負隅頑抗根本毫無意義。

孟德起的親兵見自家統領大人性命已被樊兆彥掌控,周圍又有近三萬大軍虎視眈眈,無奈之下只好束手就擒。樊兆彥將其中校尉以上軍官集中在一個帳篷內看押起來,那三千軍士則打亂後,分到自己麾下諸營內。

樊兆彥與楚錚各自上馬,不禁相視一笑。這場戰事不僅是趙軍與突厥、秦軍之戰,而且也是北疆大營內部之爭。整整二十餘年北疆大營一直是趙國三大世家的心腹之患,自郭懷任統領以來,北疆大營始終受平民將領掌控並效忠于皇室,樊兆彥、王明泰等人對此不滿已久,因此楚錚借刀殺人之計雖是臨時起意,但樊兆彥聽了仍頗為動心。楚錚陪同程浩然趕往東突厥大營前,在王明泰營內暗中停留了兩日,北疆三大世家的重要人物聚集一堂,經過一番激烈的利益之爭,幾人終於達成一致。

楚錚輕撫手中的青龍偃月刀,突然想起一句前世裏耳熟能詳的話來:演出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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