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楚氏春秋 作者:寧致遠 (連載中)

ALA525 2008-5-9 05:55: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84628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3:26
北疆風雲  第二十四章 文案

楚錚一路風塵僕僕,剛回到自己帳中,常鵬和李任就迎了上來向他稟報了那天夜裏有人潛入帳內之事。楚錚當即便有一種直覺,此事定與華長風脫不了干係,對一旁抱著小狐狸的武媚娘問道:“陸媚,你確定那黑衣人就是金刀門門主魏少中?”

武媚娘懶懶的說道:“那是自然,趙國似有這等武功一共才有幾人?這些人的武功特點我在……吳先生身邊已經聽過多次了,決不會認錯。”武媚娘差點順口說出天魅門來,還好反應快,把這黑鍋放到吳安然身上。

常鵬和李任聽了暗暗咋舌,不愧為大師姐啊,吳先生就從不對我等說這些,大概認為我們這些人武功還未到火候吧。

再又聽到常鵬說到華長風第二天一早就到這巡查,楚錚心中已是篤定是他所為,只是照理來說華長風為人堅忍果斷,既然到了此地,大可借查案之名對帳內進行搜查,為何又匆匆離去了?

楚錚揮揮手叫常鵬和李任二人先出去,對武媚娘問道:“你與那華長風說了什麼?聽常鵬道,他離去時居然有些魂不守舍。”

武媚娘瞟了他一眼:“聽楚公子言下之意,你也是認定那黑衣人與華長風有關?可否先告知小婢公子與華長風結了什麼怨,竟逼得他請魏少中扮賊入帳?”

楚錚沒好氣的說道:“你口口聲聲自稱小婢。婢女有你這樣跟公子說話吧嗎?”
武媚娘聽了頓時淚泫欲滴:“原來公子真地只將我當婢女了?”

楚錚明知她是偽裝,但也有些受不了,連聲道:“算我說錯了行不?快些收起你那媚功,我告訴你便是了。”

武媚娘轉眼笑顏如花:“是,小婢聽著呢。”華長風將那信的事告訴過武媚娘,但楚錚在她面前卻從未說過。武媚娘此時只有裝做不知了。

而楚錚原本也沒準備隱瞞武媚娘什麼,不然也不會離開時將帳內的所有事物都交於她保管了,便將如何將華長風寫給呂問天信調包一五一十對武媚娘說了。

武媚娘聽了後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華長風說話沒頭沒尾隱隱有所指。”
“嗯,他說了些什麼?”楚錚問道。

“只是談了通他華長風此生忠於大趙。”武媚娘眼光不禁瞟向了別處,“誓死沙場報效朝廷知遇之恩,並無任何非分之想。當時我聽得有些迷糊,聽公子方才一說才明白他此言究竟是何意。”

“華長風真是這麼說的?”楚錚大感意外,這兩年來郭懷和孟德起全力為華長風造勢。誰都看得出來這二人是想推華長風為北疆大營統領,沒想到他本人居然退卻了,那封信雖是華長風親筆所寫,但遠不足以治他之罪,最多借楚家強勢壓人不讓華長風當這大營罷了。可他未必就無反擊之力。難道他也與孟德起一般,得知皇上駕崩後心境大變?

楚錚陷入了深思。武媚娘忽然問道:“若是華長風所言出於真心,你待如何?”

楚錚想了想道:“換信一事雖做得不擇手段了些,但我並非無容人之量只是北疆大營對整個趙國來說亦是重中之重,決不容其游離于楚王兩家控制之外。不過華長風若真願放棄爭奪統領之位。我又何必為難他,他畢竟是我大趙有數的將領,只是擔心此人會不會心口不一。暫且敷衍而已。”

武媚娘滿不在乎的說道:“你若是放心不下,此事交於我吧,我會幫你盯著他地。不過你也加派些人手給我,常鵬和李任這兩小子還不錯,對我也挺順從的,以後就讓他二人跟著我好了。”

楚錚聞言不由笑道:“還用我來說麼,這兩小子膽敢違背你之命嗎?”

“還是你與他二人交待下名正言順些。”武媚娘心中暗喜,“不然我一小婢指手劃腳難免會惹人閒話。”

楚錚點了點頭,這樣也好。畢竟以後自己不會常留在大營,麾下就連陸鳴亦是稍嫌稚嫩,有武媚娘在此主持大局,以她的心機手段完全可以勝任。只是這樣一來武媚娘難免會經常抛頭露面,她的身份又是個大問題,雖說她的掩飾功夫了得,可自己身邊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個女子,難免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武媚娘見楚錚仍在猶豫,不滿地說道:“我只不過想幫你罷了,若只是顧忌我昔日身份,那還不如讓我離去老死山林算了。”

“說得好聽。”楚錚苦笑道,“依你的性子,能在深山老林呆上三月已屬奇跡。也罷,反正陸鳴等三十餘人也是這一年內才為我辦事的,其中有一兩個女弟子也不足為奇,不過你還是小心著些。”

武媚娘傲然道:“你就放心吧,除了碰到那兩位大小公主,世上還有誰能認出我陸媚便是武媚娘。”

楚錚悶聲說道:“別忘了還有本公子,就是化成灰本公子也認得你。”

武媚娘嘻嘻一笑:“你不算,就算你武功可比肩上天之神,也只會護著媚娘。”

“好個憊怠女子。”楚錚笑駡了一句,隨即眉頭一皺,問道:“對了,那魏少中傷得如何你可知曉?”

武媚娘奇道:“你管他傷作甚?反正輕不了,小狐兒一爪下去撕下好大一塊皮肉,可惜讓小女子扔了,不然還可讓楚公子過過目。”

“這可難辦了。”楚錚敲敲自己額頭:“那些遠道而來的武林人士中,項千帆雖是成名最久。但已是垂垂老矣,唯有這魏少中年富力強,又可服眾,原本大可重用,卻偏在此時傷了。唉,他也算一代宗師了。怎會做出這等沒品之事。”

武媚娘撇撇嘴,欲言又止。楚錚還以她心有不安,擺擺手道:“我並不是怪你,何況當時魏少中黑巾蒙面,若是我在帳中,下手定比你還狠辣。”

武媚娘實在忍不住了,出言譏道:“得了吧,論武功這魏少中怎麼也不會高過你,可你楚公子生平對敵,何曾有過光明正大地時候?”

楚錚小臉難得一紅。乾笑道:“我那是以智取勝,而非徒逞莽夫之勇。”

武媚娘懶得爭論,問道:“聽你地意思似想打這些武林中人的主意?要知而沙場上最注重一往無前舍我其誰的氣勢,而中原各派所精通的大多是講究騰挪小巧的功夫,試想在千軍萬馬中哪來施展地空間。因此大多數武林高手在沙場上並無太多實際用處,何況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武林中人向來喜歡各行其是,視軍規於無物,你又何必如此看重他們?”

楚錚訝然道:“此言說得極是。你聽何人所說的,居然分析得這般透徹?”

武媚娘仍然嘴硬:“我就不能自個推斷出來嗎?”

楚錚搖了搖頭:“你方才所言前半段唯有經歷過沙場征戰之人才有體會,而後一句‘視軍規為無物’。小丫頭,你知道大趙軍規有幾章幾條麼?”

武媚娘看了他半晌,洩氣地說道:“這些話當年郭懷初任北疆統領時給先皇的一份密奏上所寫的,當時北疆吃緊,朝廷曾打算徵用各大門派的弟子補充至北疆大營,被郭懷斷然否決,此事也就不再提起了。”

楚錚微微一笑:“郭懷說地確是實情,不過他亦是無力駕馭這些人,本公子可就不同了。”

這個“了”字尾音拉得很長。武媚娘白了楚錚一眼,道:“有一事還未對你稟報,你讓我暗中監視的那個秋仲伊在你走後不到兩天就想偷偷逃出大營,現已被我關了起來。”

“哦?”楚錚忙問道,“你沒為難他吧?”

“皮肉之苦倒是沒有。”武媚娘笑道,“只不過將一日三餐改成了一餐,免得他吃飽了又心生去意。”

楚錚歎了口氣:“算了,讓他吃些苦頭也好。叫常鵬和李任將他帶到此地,對了,先讓他梳洗一番,這麼多天下來恐怕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秋仲伊幾乎是被常鵬李任架著拖到帳中,楚錚注意到他頸部幾個指印斐然,不由苦笑一聲,看來方才讓他梳洗也是常李二人強迫而為之的了。事已至此,楚錚只好視而不見,笑道:“秋先生請坐。”問好就不用問了,否則秋仲伊聽了更是火上澆油。

秋仲伊剛想開口,身後常鵬一掌拍在他後心:“還不快去見過我家將軍。”

秋仲伊一個踉蹌,直向楚錚跪去。楚錚身形一閃便到了秋仲伊跟前,伸手將他扶住,瞪了常鵬一眼:“不得無禮,快向秋先生請罪!”

秋仲伊猛一甩手:“不必了,秋某受不起。”

楚錚仍抓著他手臂,示意常李二人出去,笑道:“秋先生且莫生氣,坐下再說。”手底微微使力,秋仲伊不由自主坐了下來。

楚錚早已命人備好了酒菜,熱氣騰騰地香味撲鼻而來,饒是秋仲伊滿心怒火,可這些天確實是餓慘了,不由咽了記口水。

秋仲伊強攝心神,說道:“楚將軍,你的屬下將秋某強行羈押,這也是待客之道嗎?”

一旁武媚娘冷冷說道:“秋先生不辭而別,難道就是為客之道麼?”

秋仲伊一窒,索性將話說明瞭:“楚將軍心意秋某亦明白,無奈秋某才智平庸,實不敢承將軍厚愛,請將軍高抬貴手,放秋某一條生路吧。”

武媚娘暗罵一聲不識抬舉,只是見楚錚臉色微沉,便不再說話。

楚錚亦有些不快,這秋仲伊雖說也是個人才,自己帳下缺也就缺這些謀士,但真論才幹他比起自己身邊幾個女子還是頗有不如,不過正因為巧彤等人是女子之身,有許多事情並不方便交於她們來做。楚錚原本想欲擒故縱用懷柔手段折服秋仲伊,可自從十裏坡與薛方仲一番交談後,楚錚深為其氣度所折服,他心境也起了些許變化,秦國上下既是已將自己視為大敵,大丈夫行事又何必再遮遮掩掩,而讓薛方仲等人恥笑?何況放眼趙國,除了那三兩人之外,又有何人膽敢掠已之鋒!

這秋仲伊降也罷,不降也罷,自己要做地事情有很多,沒空與他多做糾纏,何況他也未必值得。

“秋先生既是說得如此直白,我也實言相告。本將軍帳中尚缺一文案,以秋先生之能足以勝任。不過秋先生堅拒不從,我也不勉強。”

秋仲伊聞言心中頓時一喜,剛想起身拜謝,卻聽楚錚又淡淡說道:“只是秋先生用完飯後,請再在大營住些時日。”

秋仲伊忙道:“將軍既是有命,秋某自當效勞,只是呂首領處還有諸多事物還需秋某去辦,將軍可否讓秋某回灰胡兒處一次?”

楚錚道:“秋先生誤會了,我這邊無事煩勞先生。先生飯後仍回方才來時之處居住,若是想回灰胡兒,等在下離開北疆大營時再說吧。”

秋仲伊起身怒道:“楚將軍,你無故強押秋某於此,還講不講王法了?”

“王法?”楚錚厲聲說道,“本公子心中正愧對王法呢。秋先生,你的案宗至今仍未消!若是真講王法,殺人償命,我理應先派人將你押送回青州。”

秋仲伊怔了半晌,頹然坐下,說道:“楚將軍,你這般脅迫於秋某,非君子所為。”

“我並非脅迫於你,是許你戴罪立功的機會。要知殺你無用,黃泉之下不在乎再多一個孤魂野鬼,留你一命,發揮你胸中所學,或許大營可以少損失上千軍士。倘真如此,我保你一命絕對值得,但你若虛與委蛇敷衍了事,則殺人與落草馬賊之罪一併懲處,即便你家人也脫不了干係。”

楚錚取過一份卷宗,遞向秋仲伊:“先生若是願意,從即日起,你便是本將軍帳內文案,具體職責在此卷宗內。另,本將軍若是不在大營,你則聽從陸姑娘之命。”

秋仲伊臉色茫然,楚錚看著他,握有卷宗之手穩若磐石凝在半空中。

過了近半個時辰,秋仲伊掙扎著起身,走到楚錚面前接過卷宗,俯首道:“仲伊遵命。”

旁邊武媚娘微笑道:“恭喜秋先生了,也恭喜將軍得一良助。”

秋仲伊躬身道:“仲伊尚有一請求,還望將軍恩准。”

“秋先生請說。”

“灰胡兒首領呂問天對仲伊恩重如山,仲伊想肯請將軍日後能保灰胡兒周全。”

“此事本將軍暫不能答應你。灰胡兒若想保全,唯有做到兩件事,一、趙秦與突厥交戰期間內,灰胡兒嚴禁借機生事,二、驅逐突厥,灰胡兒需盡其應盡之責。此二點做到了,本將軍可擔保,既然樊兆彥也不會動灰胡兒半分!”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3:27
北疆風雲 第二十五章 食殺

北疆仍是天寒地凍,上京城卻已隱隱有了絲春意。

楚名棠回到楚府內院,只覺四周安靜得出奇,只好出聲叫道:“來人。”
一個小婢匆匆從內間跑了出來,到了楚名棠面前屈膝道:“老爺有何吩咐?”

楚名棠問道:“夫人去何處了?”

“回稟老爺,夫人去踏青園了。”

楚名棠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雖曾交待過夫人對蘇巧彤暗中留心,但也不能整日不回內院啊,幾乎都以踏青園為家了。

楚名棠只好對那小婢說道:“既是如此,叫廚房先端些飯菜來。”

小婢有些為難,輕聲道:“夫人沒叫廚房準備,只是臨走前吩咐過小婢,老爺回來後請到踏青園用飯。”

楚名棠氣往上衝,自己堂堂一個太尉大人回府連飯都沒得吃,還要跑到兒媳那邊去,成何體統!

“不必了,叫廚房隨意弄些吃的便可。”

那小婢見楚名棠臉色不善,不敢再言,應了聲是便下去了。

楚名棠等了許久,仍未見有端飯菜來,心中愈加不快,正待起身親自到廚房看看,忽聽院門聲一響,楚氏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手中拎著竹籃的丫環,楚名棠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便是方才那婢女,想必定是她跑去通報楚氏的。

楚氏命幾個丫環將竹籃置於案上。笑道:“對不住了夫君,巧彤用水晶做了副棋子,名為跳跳棋,著實有趣,妾身玩得入迷,都忘了時辰了。”

楚名棠沒好氣地哼了聲。那婢女明明說是夫人交待要自己去踏青園,此時卻又在虛言唬人了。

楚氏心細如發,楚名棠平日甚少擺臉色給她看,何況去踏青園也是常有地事,不該惹得他不快,莫非他是有心事了。楚氏回首示意幾個婢女出去,走到案前親手將竹籃內的飯菜取了出來,說道:“夫君先用飯吧,這些都是巧彤親手所做,夫君這些時日甚少回府。有幾樣你定沒嘗過。”楚氏平日在一些小事上常與楚名棠鬧彆扭,但楚名棠真沉下臉來,楚氏還是事事以他為先。

饒是楚名棠心事重重,見了這些色香俱全的菜肴也不禁食指大動,難得連吃了兩小碗飯。楚氏在一旁笑道:“還是巧彤的手藝好吧。就是宮內那些禦廚也遠遠不如。”

楚名棠暗暗嘀咕,那蘇巧彤了得是了得,新鮮花樣層出不窮,只是不時還搗弄出些古怪玩意讓自己頭痛不已。前不久折騰出一個什麼叫面膜,不就是用一塊白絹剪了兩個眼洞浸泡了牛乳再敷在臉上。為何還要臨睡前用,昏暗的燭光下第一次看到夫人這樣張臉差點沒把自己嚇暈過去。

楚氏繼續說道:“夫君若是喜歡的話,以後不要在外用飯了。到時妾身命人將飯菜送去便是了。”

“那就不必了。”楚名棠放下碗筷,“為夫統領百官,不可多做特立獨行之事。”

楚氏為楚名棠泡上茶水,道:“夫君今日是否有何不順心之事?”

楚名棠長歎一聲:“還不是為了原兒這不成器地東西。”

楚氏撲哧一笑:“這還不是你自找的,放錚兒去了北疆,留下一個大大咧咧的原兒在京城,不為你惹出些事端來才是怪呢。說說看,原兒到底做了什麼錯事了?”

楚名棠道:“這些時日朝中為立何人為君吵得不可開交。為夫讓原兒與中低級官員一同用飯,聽聽這些人是何用意。席間原兒不知為何,與昔日刑部尚書梁上允之子梁臨淵爭執起來,梁臨淵怒斥我等三大世家都是亂臣賊子,對我楚家更是冷嘲熱諷,想必言語定是難聽了些,惹得原兒對著他面門就是一拳。原兒常年練武,想那梁臨淵不過一介文弱書生,如何經受得起,當場便暈了過去。”

楚氏聽了也是皺眉不已:“原兒做事一向不用腦子,真是混帳之極。要整治這梁臨淵方法多得是,何必做出動手打人這等沒品之事。”

楚名棠無奈地看了自己這夫人一眼,道:“夫人,此言差矣。梁臨淵一身傲骨,在朝中清譽甚隆,似這等不為私利一心為公之人,即使不能為我所用,亦不可輕易毀之,否則滿朝都是些阿諛奉承之徒,長此以往國將危矣。似梁臨淵這等人,雖說有些迂腐但一身正氣,敢言常人不敢言之事,對朝政有益無害,只需將其影響控制於一定範圍內便無礙大局。何況歷代當權者權勢再大也不可能讓所有官員皆俯首貼耳,如今我楚王兩家掌控著朝中過半官員,但欲對我等不利者大有人在,而這些人難免會謀求梁臨淵這類有聲望的官員支持,我等只需平時對其加以監視,定能防患於未然。”

這番話楚氏聽得連連點頭,擊案贊道:“難怪家父多次告誡我,但逢大事唯夫君之命是從,看來妾身只有爭奪偏隅之能,而夫君才是真正可掌控大局。”

楚名棠咳嗽了一聲,道:“方才所言有些是為夫為官多年的經驗之談,有些則是錚兒所說的。”

楚氏大奇:“錚兒何時說過這般話了?”

楚名棠看了她一眼,道:“錚兒在你身邊你只需他哄得你開心,對他所作所為基本不聞不問,這些話當然不會對你說了。”

楚氏柳眉一豎,楚名棠趕緊說道:“梁臨淵亦是我大趙年輕官員中佼佼者,錚兒曾數次想招攬此人,都被梁臨淵罵得狼狽而回。為夫得知後,擔心錚兒年輕氣盛不堪受此辱。衝動之下會去報復於他,便招錚兒來詢問此事。卻不想錚兒說似這等不畏權勢者,他雖不喜但仍心存敬重,決不會與之為難。隨後又分析利弊,說似梁臨淵等留在朝中大有用處,為夫亦覺得甚有道理。便吩咐下去,若無必要不得與梁臨淵為難,沒想原兒今日……唉,為夫一番苦心算是白費了。回府路上為夫還被人攔道,以郭懷之子郭聞義為首幾人,要求為夫大義滅親嚴懲兇犯。幸好御醫說梁臨淵並無大礙,休息數日便可,否則還真是棘手。”

楚氏亦知其中輕重,聽梁臨淵無事不禁鬆了口氣,轉念一想忽道:“錚兒小小年紀。怎麼懂地事情那麼多,回想起來你我夫婦從未教過他為官之道,倒似他無師自通一般,真是奇了。”

“小小年紀?”楚名棠冷笑一聲,“錚兒身上藏有諸多秘密。恐怕不是用常理所能解釋,自從當年南線大營時起,為夫就不再把他當孩童看待了。”

夫婦二人陷入了沈默。良久,楚氏強笑道:“不管如何錚兒還是個孝順孩兒,而且年輕一輩中又有誰能及上他了?有子如此。夫複何求。”

“夫人說得不錯。”楚名棠不想再惹楚氏煩惱,道:“為夫當年欲立錚兒為楚家下代宗主,為的便是他遠超同輩的才幹。軒兒這幾年在南線政績斐然。為夫年輕時亦不過如此。拋開與琪郡主之事不談,為夫確是有些愧對軒兒,未曾好好栽培他。可如今看來,軒兒就是再有長進,有一處他絕不及錚兒,那就是錚兒有容人之量,但這容人之量並非毫無節制,梁臨淵辱駡他之事,錚兒可以毫不放在心上,但梁臨淵真若危及到楚家。為夫想錚兒定會毫不猶豫以雷霆手段將之剷除,正如他誅滅展羅兩個武林世家一般。而軒兒遠不及他,在大局未定的情形下便憶不顧手足之情,設伏欲置錚兒于死地,如此心胸難成大事。”

“軒兒,唉……”楚氏苦澀地搖了搖頭,“那原兒呢?”

楚名棠苦笑道:“原兒的性格豪爽,喜歡好勇鬥狠,行事不計後果,沒一點似你我二人,倒有些像岳父他老人家地脾氣,這種性子最適合到軍中領兵,朝堂勾心鬥角他永遠也學不會。”

“既是如此,那當初為何不讓原兒去北疆?他留在京城只有幫倒忙。自從錚兒走後,夫君時常三更回府,五更上朝,如果不是輕如和巧彤為夫君分擔了不少,夫君恐怕要忙到事必親躬了。”

“是啊,真是兒子還不如兒媳有作為。”楚名棠揉了揉太陽穴,“為夫何嘗不知錚兒之才更適應於朝堂。但我楚家在北疆大營毫無根基,原兒過去恐怕都無法立足,錚兒至少武藝勇冠三軍,無人敢小視於他。而你那堂弟王明泰,也與錚兒私交甚好,逢年過節錚兒都到他京城府上拜見,這幾年送往的北疆的財物更是不計其數,看來錚兒對前往北疆大營是早有準備了。看來先讓他在那呆個一兩年再讓原兒去換他吧。”

“只能如此了。”楚氏歎了口氣,轉口又問道:“皇上駕崩已快到七七四十九日了,新皇到底由誰即位還未有定論,此事可拖不得啊。”

“皇后娘娘和禮部尚書韋驊堅持要等儲君側妃楊秋兒產下腹中孩兒再做打算,長公主則想立趙應為新皇,為了琳妹著想為夫亦不想讓皇后娘娘如願。”楚名棠若有所思,“那蘇巧彤倒曾向為夫獻了一計,只是至今仍未見效。”

楚氏一聽是蘇巧彤所獻計策,頗感興趣,正待開口詢問,忽聽府內管事張得利在門外稟報道:“老爺,禮部侍郎楚大人有要事求見。”

楚氏夫婦相互看了眼,楚名棠說道:“有請。”

不一會兒,楚上棠疾步匆匆走了進來。

“參見太尉大人。”楚上棠又向楚氏行禮道:“小弟見過嫂嫂。”

“此地並非朝堂,四弟不必多禮。”楚上棠排行老四,楚氏因此以四弟相稱。
楚名棠見他臉上有股掩不住地喜色,不禁問道:“四弟說有要事。不知是何事啊?”

楚上棠面帶笑意說道:“啟稟太尉大人,韋驊府上傳來消息,說這老匹夫在家中忽然昏倒,經御醫診治,已是芶延殘喘,回天乏術了。”韋驊這禮部尚書一當就是二十幾年。楚上棠窺視此位已久,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今日得此訊頓時大喜過望。

楚氏訝然說道:“此事當真?聽聞他昨日還在朝堂之上與夫君爭執不休,怎麼突然就病危了?”

楚上棠笑道:“詳情小弟亦是不知,不過此事千真萬確。韋府已經派下人上街購置孝服了。”

楚名棠臉色一沉:“四弟你失態了,韋大人畢竟是你直屬上司,豈可有幸災樂禍之理?你速去召集禮部官員一同到韋大人府上,幫忙上下打點。要知在此時刻更應謹慎言行,絕不可授人於口實。”

楚上棠亦是久經官場,聞言頓時出了身冷汗。俯首道:“大哥教訓地是,小弟這就去。”

“且慢,你速派人通報成奉之成大人,請他速到楚府隨為兄同去探望韋大人。”

“小弟遵命。”

楚上棠走後,楚名棠緩緩坐了下來。喃喃說道:“居然還真成了。”

楚氏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成了?”

“巧彤所獻的計策。”楚名棠說道,“這些時日韋驊常與我等滯留宮中商討事宜,巧彤寫了幾道菜譜轉交給宮內禦廚,命其每餐必上其中兩道菜式,並對為夫說這般便可除去韋驊。為夫還有些半信半疑。沒想到果然成真,可那些菜式為夫與方令信還有其餘幾位官員也都每頓必吃,可我等卻無一人有恙。唯獨這韋驊……”

楚氏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中道理,問道:“巧彤所寫的是哪些菜式?”

“有清炒子雞蛋黃蒸豬腦和什麼腰花之類的菜肴,還有一道狗肉,用一炭爐邊煮邊吃,裏面加了些錚兒命從南疆帶回來地辣椒,著實美味之極,連御醫也都說此菜乃冬令滋補佳品。”楚名棠搖了搖頭:“可為何……其中玄機真令人捉摸不透。”

楚名棠雖然才智過人,但蘇巧彤畢竟來自千年之後,有些知識是這時代的無法理解地。蘇巧彤前世在空中機組工作。應急救治是必學科目,對後世醫學有著相當地瞭解,她從鷹堂有關韋驊的資料中發覺此人年事已高,時常頭暈頭痛,並伴有煩躁、心悸、失眠、易激動等症狀,由此斷定此人定是患有高血壓一類的疾病。而此類患者不宜食用動物內臟和蛋黃等膽固醇含量過高的東西,也不可多吃辣,而公雞、狗肉等溫補性強地食物更是忌諱。再加上趙王駕崩後,為了皇位的事韋驊常與楚名棠等人爭執,心情激動在所難免。今日又聽聞自己的心愛弟子梁上淵被楚原揍得人事不知,韋驊頓時氣血上湧,一頭栽倒在地,再也沒有起來過。

蘇巧彤此時也亦得知了此消息。對自己居然能想到以食殺人,蘇巧彤躺在搖椅中,笑得很得意。

******

韋府門前難得熱鬧了起來,往來馬車絡繹不絕。

韋驊素來以當世大儒自居,生性孤傲,朝中百官能讓他視為已友的不過廖廖數人,與之結怨者倒比比皆是,因此禮部尚書府門前恐怕已算百官當中最冷清的幾家之一。不過今日他既已病入膏肓,大多數官員也不再計較昔日恩怨,紛紛前來探望。

楚上棠一臉地沉痛之色,率禮部的兩位官員站在門側,招呼著前來探病的官員們。他原本是想到內院韋驊房內去地,只可惜韋府上下都深知此人與自家老爺的恩怨,均對他冷眼而視,楚上棠也覺得沒趣,但又不能違背楚名棠之命,索性就站在門口迎客了。

“太尉大人、吏部尚書成大人到!”

負責喊話地韋府家人難得精神起來,扯著嗓門高喊了一聲。楚上棠忙迎上前來,楚名棠擺擺手道:“不必煩勞,叫個下人來領我二人入內便可。”

楚上棠應了聲是。轉身去安排了。旁邊成奉之抬頭看了看,只見大門上方一塊橫匾,上面“韋府”二字蒼勁有力,正是韋驊六十大壽時自己所書,不由苦笑一聲,暗想當年自己也屬於皇上一系地官員。與韋驊交情還不錯,如今卻已是物是人非了,韋驊早已劃地絕交,連帶梁臨淵這個女婿對自己視為陌路。

楚名棠和成奉之隨著兩個韋府家人來到內院。韋驊的兩個兒子已經在門口等候,兩兄弟明白這二人可不比楚上棠,是絕對不可怠慢的。

韋驊躺在榻上,雙目緊閉,呼吸忽急忽緩,不時還夾雜著痰聲。幾個女眷圍在床前垂淚不已,見楚名棠和成奉之走了進來。起身襝衽一禮,站到了一旁。

楚名棠來到榻前,不由暗暗心驚,還不到一日功夫,韋驊臉上已經瘦了兩圈。完全沒有了平日儒雅之態,尖嘴猴腮簡直已經認不出來了。

“到頭這一生,難逃那一日。”楚名棠默默念道,這句詩好象是幼子楚錚還是孩童時窮極無聊時發癲所吟,記得當時自己聽了把這小子痛駡一頓。罵是罵了。可這句詩也牢牢得記了下來。是啊,無論身份尊崇還是窮困潦倒,到頭來還不是殊途同歸。

“父親。太尉大人和成大人來看您老人家了。”韋驊的大兒子帶著哭腔喊道,兩手卻抓著韋驊地胳膊,越搖越用力,似定要將韋驊喚醒一般。

楚名棠眼中滿是不屑。這算什麼?借此討好於我麼?自己父親已到了這地步了居然還做出這番舉動,不過是一孽子罷了。

楚名棠隨口安慰了幾句,便起身告辭。剛走到門口,只聽韋驊長子驚喜的叫道:“太尉大人留步,父親睜眼了。”

楚名棠一驚,返身疾步走到榻前。卻見韋驊眼神渙散,視人若無物。楚名棠雖不通醫理,但亦知這恐怕已是迴光返照了。

韋驊勉強轉動頭部,看著楚名棠半晌,眼睛漸漸變得有神,斷斷續續地說道:“楚……大……人?”

“正是本官。韋大人盡請安心休養,朝中還有諸多大事等著大人定奪。”楚名棠口不對心地說道。

韋驊手臂微微一動:“扶……我起來。”

韋驊長子忙將他扶起,楚錚微微皺眉,卻並未阻止。

韋驊咳嗽數聲,長吸了幾口氣道:“老夫……要保舉……梁臨淵為……為禮部侍……郎。”

“恩師!”牆角一人突然痛哭失聲,踉蹌地走過來跪在榻前。楚名棠看了他一眼,此人正是梁臨淵,只是面部青腫,隱隱還可見血跡,看來楚原那拳著實不輕。

旁邊成奉之插嘴道:“韋大人,梁臨淵本為禮部令吏,若要晉升為侍郎需考評合格方可。”

韋驊似此時才看到成奉之,不由牽了牽嘴角:“成大人,舉賢……不避親,懂……嗎?”

成奉之正待再言,楚名棠打斷道:“韋大人放心,梁大人任令吏已滿三年,風評才幹俱佳,理應晉職。”

既然楚名棠如此說了,成奉之也不再開口,斜眼看了看梁臨淵,心中暗怒:我怎麼說也是還你岳父,居然連禮都不施一個。不過這小子與自己女兒相處還算和睦,否則定叫你生不如死。

韋驊頗為滿意,舒了口氣,勉強說道:“尚書之位……楚上棠?”

楚名棠明白他地意思,可自己雖是想讓楚上棠接任此職,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此地說,當下只好沈默不語。

“明白……管不了,也……不管了。”韋驊嘎嘎笑了幾聲,忽覺得自己氣力流失越來越快,眼前逐漸變得白茫茫一片,忙拼盡全力叫道:“楚……大人?”

楚名棠微微俯下身子:“本官在這裏。”

韋驊本還想提皇位之事,張了兩下嘴,發現自己根本無力再說下去了,便改口道:“其實……老夫……很佩服……你。”

“韋大人?”韋驊聲若蚊蠅,楚名棠根本沒不清他說什麼,正待再要靠近些,只聽韋驊長出了口氣,再也沒了聲息。

旁邊的御醫伸手搭了搭韋驊的脈,輕聲道:“太尉大人,尚書大人已經去了。”

韋府家眷們頓時號啕大哭,紛紛撲到榻前。韋驊長子亦是涕淚俱下,也許這一刻,他是真是傷心的。

楚名棠往後退了幾步,看著雙目半闔的韋驊,心中一時間不知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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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風雲  第二十六章 指點

距北疆統領大帳不遠,有一個軍營占地不大,顯得頗為與眾不同。營門外也沒有軍旗,沒有領軍將領的標號,營門外甚至都找不到一個人站哨。

楚錚站在營門口,不由搖了搖頭,對身旁的許唯義說道:“也罷,小許,命兄弟們在這邊等候,你與小馮隨我一同進去。”

馮遠說道:“將軍,這武林中人也太不像話了,既是到了軍中就要遵守軍中規矩,似這般情形若是有敵來襲,定會潰不成軍。”

楚錚笑道:“小馮這段時日果然大有長進,時刻不忘軍規,有點帶兵將領的樣子了。”

馮遠赫然道:“將軍見笑了,屬下只是就事論事罷了。”這三千禁衛軍到了北疆後,整日在校場摸爬滾打,一舉一動都按黑騎軍的標準行事,一個多月下來,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楚錚拍拍他肩膀:“武林中人稟性如此,受不得半點約束,不過你也不要小瞧了他們,這些人單個功夫個個了得,我三千禁衛軍對上他們一千人,即使由本將軍親自領兵,恐怕也是勝算渺茫。”

馮遠聽了不禁問道:“那再加上五千黑騎軍呢?”

許唯義一聽不由失笑出聲,小馮真是天真得可以了。

楚錚沒好氣地瞪了馮遠一眼:“本將軍麾下若是五千黑騎軍。不用禁衛軍插手,也可將這一千人全殲。”

馮遠不滿地說道:“將軍也太小瞧我們了。”

楚錚邊走邊道:“不是小瞧,只是禁衛軍畢竟還未經歷實戰,真要面對生死搏殺,難免會有人慌了手腳,兩軍對壘。本方陣中有一處亂了,整個陣形便會大亂,要論各自為戰,你們根本不是這些武林中人地對手。”

進入營內沒幾步,只聽遠處傳來兵刃交接聲,喝彩聲助威聲不時響起。楚錚等人加快了步子,不一會便來到了校場邊。只見千餘人身著各種服飾圍著校場零散坐著,場內兩人一人持短槍一人使腰刀,招招搶攻,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

許唯義倒吸了口涼氣:“好功夫!”

馮遠卻嘻嘻一笑:“比起將軍來又如何?”

許唯義懶得理這小人。凝神看了會忽道:“奇怪,這二人所使的招數看起來怎麼有些眼熟?倒像是將軍授於我等的刀法。”

“還是小許眼光好些。”楚錚笑了笑,他方才一眼便看出場內二人招數中夾雜著青龍刀法,而且頗為嫺熟,看來確是下過一番苦功的。

忽聽“叮”的一聲。持刀那人腰刀突然斷成數截,幾塊碎片向四下飛去,引起陣陣驚呼聲。還好在場諸人都全神貫注地看著比武,武功又都不弱,雖有些措手不及。但或閃或擋,倒也沒人受傷。

那人將手中半截腰刀往地上一扔,嚷道:“不行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項老爺子,這青龍刀法威猛有餘,靈巧不足,招招硬接硬擋,尋常兵器根本無力承受,為何不避實擊虛,伺機再取敵性命?”

項千帆說道:“魯老弟,想當年與胡蠻之戰時,老夫與千余名武林豪傑也來到北疆。目空一切,認為憑自身武藝千軍萬馬中亦可去得。但真到了沙場上陷入混戰,身前身後左右兩側都是人,向後一閃說不定撞到旁人的兵刃上了,哪有讓你施展小巧功夫地餘地,一刀就是一刀,來不得半點花哨。而這青龍刀法最適合於萬軍叢中施展,這一月來諸家兄弟將招式都已練嫺熟了,但細微之處卻還未曾領悟。此刀法看似大開大闔,但內藏許多精妙招式,可惜魏老弟今日不在,不然他乃當世刀法大家,由他在引指點,諸位定能獲益良多。”

“項老先生果然是前輩高人,見解獨到,晚輩佩服。”

項千帆轉頭看去,不由站起身來,抱拳道:“原來是楚將軍。老夫方才只是一時感慨,倒讓將軍見笑了。”

“項老先生客氣了。”楚錚道,“晚輩到了大營軍務事纏身,直至今日才來拜見,著實有愧。”

飛鴻門的門主葛啟遠等人也走了過來,這幾位都是楚錚曾見過的,只是不見了魏少中和展仲群二人。眾人客套了幾句,楚錚對項千帆道:“方才那二位武功高強,不知是何方英雄,煩請項老先生為晚輩介紹一番。”

“老夫真是糊塗了。這位雁翎刀魯行,定州人士,那位鐵槍楊聞聲,是老夫的子侄輩。”項千帆原本想誇魯楊兩人幾句,可轉念一想在這少年面前說這兩人武功有多麼高強,簡直有些可笑了,便只簡單介紹兩句了事。

楚錚對二人拱手道:“久仰久仰。”這時代的人就是純樸啊,這二人的綽號就是他們兵器,哪像武俠小說裏所寫那麼玄乎。

魯楊二人還禮,只是心中有些迷惑,他二人在武林中名聲雖還算顯赫,但也僅止於江湖之中,這位楚將軍怎麼會聽說過自己名字?全然不知楚錚只是順口說說而已。

楚錚俯身撿起一塊殘刀,看了看道,“魯兄所用這把刀的刀身確是薄了些,晚輩記得軍中有種厚背短柄大刀,專供前鋒營攻堅時配給勇猛之士所用,晚輩回去便稟報統領大人,讓軍需官調撥兩百把過來。”

魯行大喜:“那真太好了。青龍刀法本是長刀刀法,換做腰刀來使總感覺束手束腳。楊兄弟,等魯某換了兵刃再與你好好比試一場。”

那楊聞天似不喜言笑,臉上始終冷冰冰地。聞言只是微微點頭。

項千帆在一旁笑道:“魯兄弟,這青龍刀法便是楚將軍讓魏老弟傳授給你們這些使刀者。現今將軍既是到此,還不趁機討教一番?”

這些武林群豪當初隨著楚錚麾下八千將士一同來到北疆大營,但真正見過楚錚的還不到十人。雖說聽項千帆稱之為楚將軍,不少人已經隱約猜到是他,可此言一出。四周仍傳來一片低呼聲。

“果然是他。”

“不會吧,展仲群就是敗在他之手?”

“項老先生都這麼說了,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他才多大點歲數……”

魯行和楊聞聲也聳然動容。魯行更是滿面恭謹之色,拱手道:“久聞楚將軍大名,不知可否指點一二。”

楚錚笑道:“指點不敢當。在下願與魯兄同探討一番。”

楚錚從馮遠腰側抽出佩刀,與魯行和楊聞聲走到方才二人交手處,道:“項老先生說得不錯,青龍刀法應該是套攻守兼備地法,且這‘守’字決亦並非被迫防守。而是攻中含守,以守助攻。”

魯行不禁問道:“攻中含守魯某倒是明白一些,這以守助攻……”

楚錚轉身對楊聞聲道:“楊兄槍法精妙絕倫,可否陪小弟一同演練下青龍刀法?”

“自當奉陪。”楊聞聲鐵槍斜指,嚴守門戶。他與展仲群交情甚好。彼此也曾交手過多次,深知自身武功仍遜其三分,既然連展仲群都敗在這楚將軍手下,楊聞聲自知今日遇到生平罕見強敵,不敢有絲毫大意。

楚錚笑道:“楊兄不必全力而為。你我只是切磋而已。”

說完楚錚一刀正正劈出,刀速果然並不快,楊聞聲輕鬆閃過。手中鐵槍刺向楚錚左脅。楚錚並未收刀,只是手腕翻轉,一刀砍在鐵槍上順勢彈起,反削楊聞聲頸部。楊聞聲鐵槍已被蕩開,大駭之下正想速往後退去,只覺頸部一涼,楚錚手中那刀已經擱在他的肩上,刀背緊貼住他的脖頸。

楊聞聲心中一片茫然,刀地速度並不快。自己為什麼躲不開?而且那刀明明刀刃向前,怎麼又變成刀背及頸了,是何時反轉過來的?

楚錚收刀,對魯行說道:“魯兄看清了麼?”

魯行不解道:“楚將軍,方才劈槍反擊那招似並非青龍刀法中所有?”

楚錚道:“魯兄,請回想下青龍刀法地第三勢。”

魯行不由自主的比劃了幾下,沉思良久,突然叫道:“原來如此,魯某本以為那第三勢乃虛劈一刀惑敵後再出招,還覺得那記虛招純屬多餘,原來是格擋借力攻敵。魯某明白了。”

“魯兄說得亦有道理,對手如果並未攻擊那招的確成了虛招,亦可將之省去。世間刀法再精妙,也不過是由砍、劈、削、切、撩幾式組合而成,青龍刀法看似簡練,招式並不繁複,可最注重的是勁力的運用和出刀時機地把握。”楚錚對楊聞聲道,“小弟將此招再施展幾次,楊兄將速度再放慢些,好讓魯兄看得清楚。”

兩人一來一往,楚錚招式雖比方才似更慢了,但楊聞聲依舊躲無可躲,楚錚刀背仍在他頸部一沾就收。楊聞聲渾身冷汗,忽聽楚錚低聲說道:“楊兄,注意小弟腳下步伐變化。”

楚錚將這一招反復施展了五六次,楊聞聲手中短槍攻擊方位亦多次變換,但仍躲不開楚錚那記反手刀。四周眾人聽了楚錚之言,大都以為楊聞聲是為讓魯行領悟刀法才會如此狼狽,對其胸襟紛紛讚歎。只有項千帆等廖廖數人看出了其中玄機,展仲群坐在人群中長歎一聲,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楊聞聲卻緊盯著楚錚腳步,臉色數變,由迷惘轉為震驚,由震驚又變得如癡如醉。徒然一聲長嘯,楊聞聲身形數變,鐵槍宛若游龍,終於避開了楚錚最後一刀。
楊聞聲後退一步,長揖到地:“多謝楚將軍指點。”

楚錚上前扶住,輕聲道:“楊兄不必多禮。此套步法雖是青龍刀法步戰時所用。但亦適用於其他兵器。小弟平日閒暇之時不多,還請楊兄代傳于各位英雄。”

楊聞聲道:“請楚將軍放心,楊某定盡心盡力。”

楚錚轉身對魯行問道:“魯兄可曾看明白了?”

魯行長歎了聲道:“看是看明白了,可若象楚將軍這般拿捏之巧定要經過千錘百煉,還需渾厚內力配合,絕非數月可成。”

楚錚笑道:“魯兄。沙場與你對敵地不過是些突厥人罷了,怎能與楊兄相提並論。以魯兄的武功,只要稍加領悟,殺敵定如砍瓜切菜一般。”

魯行一拍腦門:“說地是啊,魯某想得太多了,不過殺幾個突厥崽子罷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項千帆道:“魯兄弟,話可不能這麼說。魏兄弟這幾日不在,由你帶著使刀的弟兄們需勤加苦練才可,這套刀法能多精通一分。沙場上便多一分保命之機。”

“項老爺子放心,魯某決不敢懈怠。”

“魯兄。”楚錚說道,“青龍刀法後幾式也暗藏玄機,方才小弟施展了第三式。觸類旁通,你們回頭好好琢磨一番,要知自身領悟遠勝於旁人指點。若有不解再來問小弟。”

楚錚語中已帶著教誨之意,但場內無人覺得不妥,魯楊二人更是恭敬有加。連聲稱是。

“對了,項老先生,方才說魏先生這幾日不在此地。他上何處去了?”楚錚突然問道。

項千帆面帶猶豫,過了會兒才道:“魏老弟只說他有些私事,具體情形老夫亦是不知。”

楚錚一聽明白了,項千帆想必已知道魏少中受傷之事,不過並不知道與自己有關,不然他這老江湖絕不會提及魏少中之名。

不過這樣也好,否則從項千帆口中知道魏少中身受重傷,于情於理自己都應去探望一下,到時豈不尷尬?

楚錚不想再提此事。轉口問道:“北疆這邊氣候惡劣,食宿又甚差,不知項老先生和諸位英雄在此住得可還習慣?”

項千帆呵呵笑道:“多謝楚將軍關心。我等到北疆是為大趙抵禦胡人而來,只需有吃有住就已足夠,不必講究那麼多。”

“這是哪的話。”楚錚回首道,“馮遠,命兒郎們將車子推來。”

馮遠應了聲是。不一會兒,近百名禁衛軍推著數十輛大車走了過來。

“項老先生,這是晚輩的一點心意,主要是些肉類和酒水,敬請笑納。”

項千帆推辭道:“這怎使得,大營地情形我等又不是不知曉,尋常軍士三五天方可吃到點肉食,我等怎能占了軍士們地口糧。”

楚錚臉一紅,若說北疆大營哪個營內物資最豐,恐怕非楚錚麾下這八千人莫屬。特別是那三千禁衛軍,朝廷百官幾乎人人與之沾親帶故,各類軍需簽發爽快之極,幾乎項項超標配撥,每日口糧標準更是遠勝於北疆最精銳的黑騎軍。到了北疆後,孟德起對此也是睜隻眼閉只眼,從不插手楚錚營內之事。若不是楚錚掩飾功夫做得還好,恐怕早已引起其餘諸營不滿了。楚錚也是有苦難言,這些物資都是隨著大營那批輜重一同運到北疆,又不是自己主動要來的,而是朝廷各個口子主動給的他有什麼辦法,何況堆在自己營裏看上去有不少,若是分到各個大營就顯得杯水車薪了,還是自個留著吧。

“據晚輩所知,眾豪傑每日伙食標準比軍士們好不了多少,項老先生不必推辭了。何況晚輩這般做亦是有原因地。”楚錚聲音忽然轉低,“日後武林群豪一切所需均由晚輩調撥。”

眾人都一愣,楚錚道:“項老先生,還有各位門主,我等到帳中說話。”

項千帆等人點了頭。

楚錚忽沖遠處抱拳道:“展仲群展兄,可否借步於此說話?”

展仲群沒想到自己躲在人叢還是被楚錚看到了,猶豫了片刻無奈地站起身走了過來。

待他走到跟前,楚錚笑道:“展兄,你我曾有約在這北疆將前事全都忘卻不提,你卻為何還躲著小弟?”

展仲群冷冷說道:“展某不敢與楚將軍稱兄道弟,說吧,找展某何事?”

“展兄稍安勿燥,到了帳中再行詳談。”楚錚轉首對魯行和楊聞聲道:“魯兄,楊兄,煩請二位叫些人將車上貨物卸下。”

魯行回頭喊道:“弟兄們,嘴巴都淡出鳥來了吧,今日有酒喝了,還不勤快些。”

武林群豪轟然大笑,年紀輕些地早就捋袖向這邊走來。這些人平日裏習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到了北疆的確憋快了,孟德起等北疆將領也不可能每日都將他們奉為上賓,眾人對此雖早有心理準備並無怨言,但有酒喝畢竟是件好事。

項千帆等人與楚錚走進帳內,各自就座。楚錚卻並未坐下,對眾人長揖一禮:“項老先生,各位門主,晚輩在此賠罪了。”

除展仲謀外,項千帆等人紛紛起身:“楚將軍,這是何意?”

“晚輩征得統領大人許可,我大趙武林義軍從即日起列入統領大帳直屬,並受晚輩節制。”楚錚抱拳道,“只是事前未曾與各位商議,晚輩特來賠罪。”

項千帆等面面相覷,帳內頓時鴉雀無聲。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4:31
北疆風雲  第二十七章 募兵

平心而論,這些武林群豪對楚錚仍心有芥蒂,畢竟北趙兩大武林世家都是被他滅了滿門,雖說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眾人都覺得這位楚將軍並非想像中那般不堪,但對其雷霆手段仍是十分忌憚。

武林群豪們都將眼光投向了項千帆,他德高望重,又與北疆大營多位高級將領是故交,由他出面再合適不過了。

項千帆心裏卻清楚,既然孟德起已經准許此事,事情便已成定局,武林群豪根本提不出像樣的理由反對,斟酌再三,只好說道:“楚將軍,我等既是來了北疆,自然聽從統領大人調遣。只是楚將軍能否說得詳細些,也讓我等好與外面的弟兄們好交待。”

項千帆這番話說得模棱兩可,楚錚對此早有預料,誰讓自己以前全然沒將這些武林中人放在眼裏。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有些過分了,以斷劍山莊的所作所為應屬當誅之列,可展家應該留些餘地的。

“項老先生說得極是。只是在此之前,晚輩先將當前局勢與諸位闡述一番。”楚錚道,“前些時日,晚輩跟隨統領大人前往趙秦邊境,與西秦元帥薛方仲會面,雙方互通資訊……”

楚錚將趙秦盟會上不涉及兩軍機密的事宜一一道來,待聽到程氏全族都為突厥效力時,武林群豪無不破口大駡。三合門門主朱通更是一掌擊碎向前桌案:“世上竟有這種背宗忘祖地畜生。朱通若在沙場上碰到姓程的,個個碎屍萬段!”

楚錚等眾人罵聲稍歇,道:“突厥有程氏族人相助,使我方更處於不利之境。當年那程姓副將在北疆大營多年,叛逃時身邊還有兩百親兵,這些人對北疆地形地貌以及我大趙乃至西秦大軍戰法特點極為熟悉。而我方對突厥卻知之不多。因此晚輩向統領大人建議,派一個精銳營深入敵方腹地,統領大人和華將軍商議後已同意此事,並授命北疆大營所有人等任由晚輩挑選。可晚輩覺得我大趙武林精英聚集於此,正是這個精銳營的最佳人選!但晚輩也不諱言,此行極為兇險,可謂九死一生,因此所需成員皆以自願為主,決不勉強。”

武林群豪相互看了眼,臉現釋然之色。他們這些人既然自願北上邊塞。早已將生死置於度外,什麼兇險倒是不怕的。方才徒然聽楚錚說要將眾人納入他的麾下,不用他是何用意自然心生猜疑,如今一聽統領大賬確是為當前戰事考慮,眾人疑慮全消。反倒激起了心中血性。

葛啟遠第一個起身道:“楚將軍無需提那兇險二字,若有所需,葛某及門下三十二名弟子萬死不辭。”

朱通也站起身來道:“朱某亦是如此,率門下二十人聽候楚將軍調遣。”

其餘幾人亦紛紛表示願意從命。展仲群忽問道:“敢問楚將軍,這支小隊由何人領軍?”

楚錚笑了笑。道:“展兄,此事既是在下向統領大人提議,又怎會置身事外。自然由在下領軍。”

“好!”展仲群喝道,“衝楚將軍這番話,展某亦願聽命!”

項千帆拈須笑道:“諸家兄弟都如此踴躍,老夫這身老骨頭又有何足惜,楚將軍若不嫌,老夫甘心效力。”

“項老先生雄心不已,著實讓人欽佩。”楚錚拱手道,“只是既然需深入突厥腹地,人數定不可太多。加上我漢人與那些蠻族相貌大不相同,晚輩已得統領大人許可,過幾日招攬北疆部分馬賊,從中相挑選貌類似胡蠻者,如此一來便可夾雜于北疆胡蠻部落中,不為突厥輕易察覺。這般算來,千餘名武林豪傑中最多可抽調五百人,其餘人等另有安排。”

帳內眾人不由點頭。項千帆道:“楚將軍所言有理。不管如何,我等均聽從將軍調遣。”

楚錚忙道:“項老先生真折殺晚輩了。只是統領大人經過深思熟慮,認為此番深入深入突厥腹地絕非短期,可能會有數月乃至半年甚至更久。因此吩咐晚輩只選年齡在三十五歲以下之人。”

眾人皆一愣。這些人大都成名已久,又是武林中一方霸主,歲數自然小不了。可照楚錚方才所說,算來算去帳內只有朱通和展仲群二人符合條件。

“這個……”項千帆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說道,“統領大人所慮極是咳……諸家兄弟,老夫在此以老賣老說句不該說的話,武林中門派之間恩怨交錯,時有紛爭,此番能摒棄前嫌共同來到北疆已屬不易,若我等這些師門長輩不去,那些弟子們年輕氣盛,僅朱門主和展兄弟二人未必能彈壓得住,況且他二人對此亦多有顧忌啊。”

楚錚肅然道:“項老先生,當年但逢與胡蠻大戰,我大趙武林義士便奔赴北疆為國效力,您老曾參與多次,可還記得當年之情景?”

項千帆道:“老夫與那些好友們同生共死,當時情形至今仍歷歷在目,又怎可能忘記。”

楚錚問道:“據晚輩所知,歷次戰事武林義士都是死傷慘重,而追隨兵部尚書郭大人出塞地一千余名武林義士最後僅余不足兩百人,此事是否屬實?”

項千帆面部微微抽搐,長歎一聲道:“不錯,老夫有兩個親弟、六位師兄弟、十余名弟子於此役喪身塞外,幾人甚至連屍骨都未還鄉,實是老夫生平最大恨事。”

“晚輩曾查看過當年戰報,發現無論晚輩外公他老人家還是現任兵部尚書郭大人,在為損軀的武林義士請功時皆痛心不已。認為武林義士若能訓練得當絕不會傷亡至此,然而戰事之前他二人亦都考慮到了此處,均曾派軍中將領前來傳授沙場征戰之道,然而成效甚微。項老先生、各位門主可知為何?”

項千帆和幾個曾參與過當年戰事各門門主臉色一紅。葛啟遠呐呐說道:“葛某當年荒唐,在校場上受不得那兩名都尉叱駡,雖說家師曾多次教誨。但仍私下痛打了那二人一頓,如今想來真是後悔不已。”

楚錚毫不客氣地說道:“以一對一,武林義軍可說縱橫無敵,可十萬大軍沙場廝殺,任你武功再高亦不過是滄海一粟,何況武林中人地武功也未必適合於沙場之上,對於此點方才項老先生在校場邊已說得很清楚。而我大趙軍士日常操練內容包括單兵作戰、兩人合擊、三人為組、七人成陣,多人合作時攻守之間來不得半點差錯,一個軍士要對此完全融會貫通,所受之苦未必就比哪個門派的弟子少了。”

楚錚看了項千帆一眼。心中暗想既是獨立為營,何人領軍極為重要,可這些武林中人都喜歡推舉德高望重之人為首,如這項千帆,可他對兵法知之多少?懂不懂什麼叫迂回作戰。何時又該避實擊虛?武林中人滿腔血性,只知勇往直前,幸虧當年面對的是胡蠻,若是碰上了薛方仲,恐怕早已全軍覆沒。此人即便是沙場混戰中照樣能做到指揮若定明察秋毫。輕易便可引誘這支孤軍深入,而後調集優勢兵力一舉殲之,千余名義軍在近萬軍士的圍剿下。絕對支撐不了半頓飯的功夫。
算了,忠言總是逆耳,這些話太傷項老頭的面子了,還是暫時不說為好。

但有些醜話還是要講在前頭。楚錚道:“此番精銳營需深入突厥後方,營內每一人都必須嚴守軍規,令行禁止,否則一人出了差池,便會累及全營。因此雖說需從武林義士中挑選五百人,但一切以自願為主。寧缺勿濫。晚輩稍後選人時會將此處說明白。可一旦入我營便按黑騎軍之規進行操練,到時再有不服,則按我大趙軍規處置,若有因私怨起紛爭者,更會嚴懲不怠。”

眾人不由心底一寒。他們到北疆大營也有些時日了,對大趙軍規之嚴早有所聞,項千帆等人當年更是親身經歷,都有些擔心門下這些弟子少不更事,若無自己在一旁加以提醒,犯了軍規落到這楚將軍手裏,看他對付展羅兩家地狠辣手段,恐怕凶多吉少。

楚錚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笑道:“諸位盡請放心,晚輩亦知武林義士與那些軍士畢竟不同,操練時若有違紀儘量只以罰為主,確有屢犯不改者,晚輩定將此人交回其師門處置,決不傷及一人性命。只是即便如此,日後難免也會有得罪之處,還請項老先生和各位門主見諒。”

眾人鬆了口氣。項千帆道:“楚將軍話已至此,我等還有什麼好說的,唯有盡力支持將軍。”

楚錚拱手道:“多謝項老先生。只是若是出征之後再有人抗命不遵,晚輩手下可就不再留情了。”

對這點葛啟遠等人倒並無異議,沙場上不守軍令無論放到哪都是殺頭地重罪。
站在一旁的許唯義卻是大搖其頭。楚將軍話說得好聽,什麼操練時不傷一人性命,凡是在禁衛十一營呆過的人都知道,“除死無大事”這句話真的是大錯特錯,楚將軍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了去了。

項千帆忽似玩笑般說道:“可這樣一來,我等門下傑出弟子盡聽命于楚將軍,可我們這些老骨頭也不能太清閒了,不知統領大人對我等有何安排?”項千帆深知今日眾人答應楚錚所求是因這少年句句合乎情理,使人無可辯駁,但恐怕心中仍有疑慮。項千帆暗想自己既是被推舉為武林群雄之首,索性將他人所憂一併說了出來。反正自己早已過了知天命地歲數,已是一無所求,沒什麼可擔心的。

楚錚想了想道:“餘下武林義士不足于單獨建營,統領大帳對此事也已做出決策,項老先生和金刀門魏門主留守統領大帳。負責統領大人和華將軍地安全。其餘各位門主帶門下弟子分別至兩位副統領和邱右將軍等人帳下。自古有雲,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何況我北疆大營這幾位主將無論誰有何閃失,其麾下數萬大軍便會陷入群龍無首之境。此事當年與胡蠻之戰時就有過先例,一方主將在沙場上竟被流矢所傷致死。如今由我大趙武林義士在一旁護衛,定可杜絕類似之事再現。”

武林群豪一時無語,雖不甘心淪為護衛,不可否認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心中總感覺有些憋氣。

葛啟遠身側一人忽道:“楚將軍所言極是,此舉正可發揮我武林中人所長,亦不違背我等北上邊疆之初衷。並非周某妄自菲薄,能護得孟統領等人周全,其意義遠勝於沙場上殺幾個蠻兵。”

楚錚認得此人姓周名川,乃是臨海劍派地門主。據他所知臨海劍派地處南線。與斷劍山莊相距不遠,而且與大哥楚軒關係甚密,前幾次會面這周川總躲在一旁,從不與自己搭訕,今天是怎麼了。居然主動出言附合?

周川說完後長出了口氣,這麼多天的輾轉反側今日終於做了定奪。斷劍山莊一夜之間灰飛煙滅,南線武林中人大都隱約猜到此事定與楚家兄弟之爭有關,一時間人人岌岌可危。楚錚離開南線後,昌平王之女琪郡主召集南線武林各門門主到平原城聚集。來者寥寥無幾。大家都明白斷劍山莊兩百年地基業都讓楚家五公子隨手就滅了滿門,自己這些小門派根本就沒有自保之力,何況這幾百人的滅門慘案朝廷居然不聞不問。看來楚家大公子失勢已成定局。但出身葉門的琪郡主不可輕易得罪,一直以來葉門都是趙國武林各派之尊,只是甚少插手武林內部事務罷了。周川正無計可施時,忽聞北疆告急,項老爺子正籌組義軍,周川當下帶上門下所有弟子北上,在南線只留下了一群老弱婦孺。

可周川萬萬沒想到,躲開了楚大公子,來到北疆卻遇上了楚五公子。不由感歎命運弄人。臨海劍派過去與楚家大公子常有往來,周川並不認為能瞞得過五公子,每次見到楚錚心中都是忐忑不安。可轉念一眼,此事終需有個了斷,自己家業在南線,北疆不可能呆一輩子總要回去地,回到南線後如何不受大公子任意擺佈才是重中之重。投靠五公子並非上策,反倒是愚不可及,南線畢竟是大公子的地盤,他奈何不了五公子,但要收拾自己簡直小菜一碟。方才聽五公子提議將武林義士分散至於各位大營主要將領帳下,周川馬上想起大營左將軍王明泰正是南線大營統領王明遠的堂弟,如果自己能在王明泰帳下得到賞識,將來回去索性請他舉薦自己到南線大營任職,在南線大營統領大人的庇護下,無論大公子還是琪郡主也都無可奈。何。

既是有人先行表態贊同,其餘人等也無話可說。楚錚見既然該談的都已談妥,不想再浪費時間,便在項千帆等人陪同下來到帳外,向武林群豪宣佈了精銳營徵兵之事。沒想到那些適齡武林中人竟無一退縮,都要求參加。習武之之人天性不安份,到北疆這一月時間,整日呆在軍營內除了練武根本沒別地事情可幹,楚錚和項千帆等將情況說得越是兇險越是引起這些少俠們的興趣。再說了,就算有人心有畏懼此刻也決不敢有所表示,否則日後哪有臉面行走江湖,因此嗓門反比他人更是來的大一些。一時間場面真是熱鬧之極。

面對這等情形楚錚也是無計可施,只好對項千帆等人說道:“看來此事只有煩勞諸位了,晚輩既是需要五百人,不如這般,無論門派大小,皆舉薦一半弟子明日到晚輩帳下報導,不可多出一人。至於那些無門無派地獨行狹等,就交由展兄負責,這類義士人數不多,只要他們願意入我精銳營,盡可招來。”

項千帆苦笑道:“此舉倒是最為公平,只好如此了。”

楚錚長揖一禮:“那晚輩告辭了,帳下還有諸多急事尚待去辦。”

楚錚走了,項千帆等人回到帳中。剛進帳門,飛雲門地門主顧雲風恨恨地說道:“項老爺子,無論當年王老統領、郭統領,還是現今孟統領對我等都是禮數有加,這姓楚地少年看似言語客氣,其實步步緊逼,根本容不得我等有何異議,實在是霸道之極。”

項千帆歎了口氣,道:“顧老弟,試想楚將軍那番話換成從孟統領口中說出,你是否也是這般想法?”

顧雲風一怔:“這姓楚的少年如何能與孟統領相提並論?”

項千帆搖了搖頭,道:“朝中地位高低並不都以官職大小而論,楚將軍年紀雖輕,但出身楚家,又是王老統領的外孫,孟統領也要讓他三分,我等不過一介草民,如何與他相抗衡?況且他今日這番話是霸道了些,可說得都在理,對我武林義軍的安排也甚為妥當,還是以大局為重吧,這等小節就不必與他計較了。”

何況,真要計較未必計較得起。項千帆心中說道。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4:42
北疆風雲  第二十八章 諜影

楚錚剛出營門,馮遠一路小跑過來道:“將軍,華將軍要見你。”

楚錚一怔:“華將軍在何處?”

馮遠答道:“就在前面那座軍營中。”

楚錚點點頭,道:“你們在此等著,我去去就來。”

華長風與楚錚不合,稍具心思之人便可看出,見他突然邀請楚錚去軍營中與之相會,許唯義有些擔心:“將軍,我等還是與你同去吧。”

楚錚笑道:“不必多心,華長風沒理由對我心懷殺機。就算有,憑我的武功足以支撐到你等前來救援。”

許唯義無奈地應了聲是。

待楚錚離開後,馮遠小聲抱怨道:“將軍也太不體貼下屬了,小許你都這麼說了,他還不讓你我隨他去帳篷取取暖,硬是叫我等在這雪地中等候。”

許唯義向天翻了個白眼,徹底無言。

楚錚走進帳篷,只見帳內空蕩蕩的。華長風坐在一個火爐旁,微微點頭道:“楚將軍來了,坐。”

楚錚依軍中規矩行了一禮,在華長風下首坐下。旁邊軍士為二人倒上茶水,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帳內兩人沈默了會兒,華長風忽問道:“那些武林中人還算聽話吧?”

楚錚點點頭:“是。末將所提之事他們都答應了。”

華長風笑了起來:“我在統領大人面前就說過。能讓這些武林中俯首聽命地只有楚將軍了。可他就是不放心,非要我過來看看。”

“華將軍過獎了。主要還是他們胸懷報國之心,並非末將之功。”

華長風道:“話雖如此。習武之人個個桀驁不馴,與之為友不難,難得是讓他們心服口服聽從你之命。楚將軍的武功就連項老爺子和魏少中亦是讚不絕口,將他們歸入你營中再合適不過。”

楚錚笑了笑。沉吟片刻,問道:“魏先生傷勢如何了?”

華長風微微一怔,這兩天他與楚錚亦是數次見面,兩人都很默契地不提及此事。華長風看了楚錚一眼,只見他神色坦然,索性也直言相告:“傷勢不輕,恐怕至少需休養一月。”

“可惜了。”楚錚輕歎一聲,“魏先生武功高強,又有中州孟嘗之稱。末將原本想請他擔任副手。由他領軍那五百武林義士,如今看來只有另找他人了。”

華長風問道:“可有替代人選了?”

楚錚點點頭:“不錯。”

“是哪位門主?”

“那人並非一門之主。”楚錚道,“他名叫展仲群,華將軍應聽說過此人。”

華長風訝然說道:“這展仲群不是與你有滅門之仇麼?”

“他已承諾在北疆絕不再提此事,此人為人光明磊落。定不會食言。”楚錚說道,“而且展仲群的武功在這些人中僅次於項老先生和魏門主等數人,再說了他是孤身一人,更易公允處事,不像魏先生那般本身就是金刀門門主。再怎麼公道也難免會有人不服。”

“嗯,你既是已做定奪,我也就不再多言了。”華長風想了想又道:“從塞外回來的那灰胡兒五百兒郎還在你營中麼?”

“尚在末將營內。”楚錚答道。這五百灰胡兒就是呂問天受楚錚所託派往塞外打探消息的,當日曾有過約定,返回後將所探得之事先至楚錚處稟報。

華長風臉色凝重:“這些灰胡兒此行不虛。居然探得突厥已經調整戰略,原本對胡蠻部落奉行驅逐打壓之策,如今改為利誘收買。當年胡蠻主力已被全殲,可塞外草原上仍有近百個胡蠻部落。這些年來我北疆大營一直駐紮此地,甚少出塞,這些部落又群龍無首,為了爭奪牛羊及肥沃草地而相互殘殺。我等也從未將之放在心上。可若一旦為突厥所用,雖說以單個部落而論成年男人沒有一個超過五千,甚至有的只有數百人,但彙集在一起頃刻之間便又是十餘萬大軍。這等重要軍情大營所派斥侯竟一無所知,著實該殺。”

楚錚勸道:“華將軍,此事只怪不得大營地斥侯,他們只能在遠處觀望突厥大軍動動態,不比灰胡兒可以混入胡蠻部落中。因此末將此次奉命組建精銳營,定要將這五百灰胡兒納入其中。”

華長風仍有些惱怒:“縱然如此,大營那些斥侯也應好好整治一番了。”

如今大營內華長風官職僅在孟德起一人之下,這些軍情事務歸他所管,楚錚不便妄加評論,轉口道:“灰胡兒五首領齊伍倒是個人材,得知此事後當機立斷,將末將撥於他的金銀財物全獻給了赤勒族的族長,與其結為兄弟。赤勒族原是胡蠻餘部五大部落之一,突厥由西而來,赤勒族首當其衝,族內青壯男子死傷過半,不得於才退至北疆附近,與突厥可說仇深似海。我精銳營日後出塞,便可借赤勒族之名行事。”

華長風惋惜道:“是啊,齊伍若是我大營帳下將領,華某定為他記上一大功。”

楚錚笑了笑並不答話。齊伍就是當年王老統領安插在灰胡兒中的一枚棋子,原本聽命于王明泰,楚錚到了北疆後,王明泰見他有收服灰胡兒之意,便將齊伍的身份告訴了楚錚。正因如此,楚錚才在孟德起面前全力擔保灰胡兒所探得之事定是屬實,促使孟德起決心採納楚錚建議組建精銳營。

華長風長籲短歎了一會。又問道,“那五百灰胡兒你不想讓他們回呂問天處了?”

楚錚苦笑道:“若是讓他們回去了,再與呂問天討要可就麻煩了。索性由末將來做次惡人吧。”

“可這五百灰胡兒當真願意留在大營效力嗎?”華長風有些擔憂,“若是口是心非,在在營內倒還無妨,到了塞外再起異心可就為時晚矣。”

楚錚想了想。道:“末將打算將這五百武林義士和五百灰胡兒混編後再進行操練。”

華長風心底一寒:“你是說……”

“以一盯一。”楚錚緩緩說道,“那些武林中人對上灰胡兒,即便以一敵二也應綽綽有餘。”

華長風無言。他也是領兵之人,真若遇上這種情形,楚錚地方法是最為得當的。
楚錚口中雖如此說,心中其實並不太擔心,有齊伍在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何況這五百灰胡兒中不少還是他的親信。只是這些就不便對華長風說了。

良久,華長風道:“五百灰胡兒留在大營之事就由我向呂問天說明緣由。明日便派人去,我與他那麼多年交情了,他定會同意此事。”

楚錚略感不解,華長風居然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諱談起他與呂問天的交情,回想起前幾日武媚娘所說的。難道他真已完全想開了?

楚錚張了張嘴,終覺不便詢問,只好拱手道:“多謝華將軍。只是呂首領那邊還欠著一批糧草,末將考慮了一番覺得還是明日親自送去為好。”

華長風有些奇怪:“那些武林中人明日便到你帳下報導了,你若是去了。誰來操練他們,洪文錦帶兵尚可,可面對這些人恐怕無能服眾。”

楚錚輕笑道:“華將軍方才亦說過。這些武林中人桀驁不馴。末將覺得一開始便對其強行壓制末必是件好事,不如先鬆後緊,與其讓幾個不安份隱藏其中,還不如讓其先跳出來,等末將回來後再加以整治。”

華長風點頭笑道:“這倒是個好計策。不過要注意分寸,若是過火了容易引起爭執,大敵當前不可自亂陣腳。”

楚錚俯首道:“末將明白。”

“我只提建議,這一千精銳營畢竟由你掌管,就按你地心思去辦吧。”華長風站起身來。“對了,明日還是叫我那帳下副將與你一同去見呂問天,他畢竟相信我多一些。”

楚錚也不再推辭:“多謝華將軍。”

“不必謝我,你我都是一心為公。”華長風走了幾步,忽回首道:“你出身豪門,身份顯赫,精銳營潛入塞外並非定要你率領不可,但你卻執意如此。華某生平最看不起世家子弟,唯獨楚將軍你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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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秦咸陽,皇宮禦膳房。

一個宮女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邊走邊道:“鮑總管,都準備妥當了麼?”

鮑總管哈腰道:“小鈴姑娘,一切都已按貴妃娘娘囑咐準備好了,請姑娘放心。”

那宮女走到桌案前仔細看了一遍,仍有些不放心地說道:“娘娘說了,天寒地凍的沒有什麼蔬菜可選,只有將就些了。唯有肉類一定要新鮮,鮑總管你知道麼?”

“那是當然。”鮑總管應道,“小的特意吩咐姜掌櫃將豬帶到禦膳房後宰殺,距今還不到半個時辰。”

那宮女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著一個老實忠厚的中年漢子,不由笑道:“既是姜掌櫃親自動手,小婢也就放心了。”言語間竟比對著那鮑總管還客氣了些。

那姜掌櫃俯首道:“能為娘娘效勞實是小人福份,小人定會盡心盡力,不敢有絲毫馬虎。”

鮑總管在一旁道:“姜掌櫃地肉鋪是娘娘以前所指定的,娘娘果然眼光獨到,咸陽城那麼多家肉鋪就數姜掌櫃那家肉質最為鮮嫩,如今我禦膳房所需肉類都由姜掌櫃供給。”

小鈴輕哼一聲,這鮑總管全然忘了當初是如何刁難姜掌櫃地。如今見姑娘成了貴妃娘娘,溜鬚拍馬之事全做出來了。

“你們在此等候,我這就去請貴妃娘娘。”

小鈴這一去卻是去了許久,鮑總管急得團團轉:“怎麼還不來,皇上的午膳可絕對耽擱不得啊。”

姜掌櫃冷笑一聲,忽覺不妥。咳嗽了下道:“鮑總管不必焦急,貴妃娘娘自有分寸。”

又等了會兒,門外小太監匆匆進來稟報:“應妃娘娘駕到。”

鮑總管和姜掌櫃等人站到了門外,只見不遠處一盛裝女子緩步走來,待到了跟前眾人齊拜倒:“參見貴妃娘娘。”

“平身吧。”那女子道,看其面目正是昔日宮內的司膳女官應解語。

“謝娘娘。”

鮑總管站起身來,神色極為恭敬。眼前這貴妃娘娘雖出身卑微,但深得皇上寵愛,皇上幾乎每晚在她側宮留宿,如今就連皇上身邊地雅易安雅總管在她面前亦是唯唯是諾。何況自己一個小小地禦膳房管事?至於這位娘娘還曾經做過自己下屬之事,魏總管只想將此盡數忘掉,亦盼望貴妃娘娘也忘得一乾二淨。

到了屋內,小鈴開口道:“鮑總管,你與你手下人等出去吧。娘娘今日親自為皇上做午膳。”

鮑總管一愣,無奈地應了聲是。

鮑總管在禦膳房幾十年了,但對應解語的廚藝卻亦是歎為觀止,只是她這秘決從不肯示人。應解語尚是司膳女官時,做菜時也只有小鈴一人旁邊搭下手。鮑總管曾多次強行闖入,應解語寧可不做也不肯讓御廚們旁觀,而秦王因蘇巧彤之故,對應解語頗為寬容。鮑總管對此亦是無可奈何。如今想來卻不由暗暗慶倖,幸虧當初沒有對此女過分得罪,否則恐怕早已被革職逐出宮了。

眾人向屋外走去,小鈴忽道:“姜掌櫃留步,你地刀功不錯,切肉這等粗活就交於你了。”

姜掌櫃看了眼鮑總管,畢竟他才是這邊總管。鮑總管笑道:“小鈴姑娘既是說了,姜掌櫃就留下吧,好生伺候著。別讓娘娘累著。”心中卻在暗自惋惜,這姜掌櫃只會殺豬剁肉,對做菜卻是一竅不通,否則倒還可以從他口中打聽出些什麼。

待眾人都出去了,應解語對小鈴施了個眼色,小鈴會意,走了桌案前將肉剁得震天響。

“姜先生今日急著入宮見解語,不知所為何事?”應解語小聲問道。

姜掌櫃笑了笑:“應姑娘,你進宮已經數月了,也不與我等聯絡,薑某幾次求見亦不可得,曹大先生著實有些放心不下啊。”

應解語輕歎一聲道:“姜先生,如今不同往日,解語身為司膳時還可借購物之名出宮。可如今那些嬪妃妒我深得秦王寵愛,視我為眼中釘,宮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時刻盯著,解語哪敢隨意與堂內聯絡。”

姜掌櫃點點頭:“你說的亦有道理,曹大先生也是這般猜測。今日命姜某入宮,就是告知你今後如何聯絡。”

應解語為難道:“姜先生,解語如今在宮內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大意,與外頭聯絡之事可否緩些時日再說?否則萬一被他人所察覺,解語生死事小,若是連累了西秦鷹堂,百死亦不能贖解語之罪。”

“不必擔心。”姜掌櫃道,“宮內鏡月湖南側樹林內,從左數第十三塊石板下有一暗格,曹大先生的密令就藏於此處,稍後你便讓小鈴將之取出。以後每月十五你將你所辦之事以暗語成書放於此暗格內,自會有人來取。”

應解語驚詫道:“如此說來,宮內還有我堂弟子?”

姜掌櫃臉色一沉:“這不是你該問地。”

“是。”應解語。垂首應道,臉色陰晴不定。

……

……

姜掌櫃離開皇宮後,徑直來到一家布店,熟門熟路地走到內院一間屋前,輕輕敲三下,而後又用手指彈三下,推門走了進去。

外面明日當空,屋內卻是一片昏暗,僅有的一扇窗戶也用布簾遮得嚴嚴實實的。案上點著盞油燈,燈影搖曳,一個青衣人坐在案後,面目顯得頗為模糊。

姜掌櫃上前施禮道:“參見大先生。”

聞言微微頷首:“見到解語了?”

姜掌櫃躬身道:“是的。正如大先生所料,應姑娘語帶推諉,小人覺得此女已不足為信。”

青衣老者沈默良久,歎了口氣道:“解語這丫頭自幼聰明伶俐,老夫原本對她寄予厚望,除了調查蘇巧彤外,這些年來還從未讓她做過危險之事。沒想到到頭來這批孩子中是她第一個心生異志。”

姜掌櫃小聲道:“要不……讓小劉子殺了她?”

青衣老者搖搖頭:“她暫時還無背叛之舉,不急於一時。何況她既已是貴妃娘娘,身邊定是護衛森嚴,小劉子武功雖不錯,可在宮內身份卑微,恐怕未必能及得她身邊。”

青衣老者起身在屋內踱了幾圈,道:“傳令下去,除你和小劉子之外,所有鷹堂弟子撤出咸陽,到附近城鎮轉換身份暫時隱匿。另,速將此事報於堂主和太尉大人知曉,請他二人作定奪。”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4:59
北疆風雲 第二十九章 試探

楚錚正在與灰胡兒處與呂問天等眾馬賊首領推杯交盞不亦樂乎。這是他第二次前來送糧了。灰胡兒眾首領見他帶著輜重如約而至,不由大起好感,連呂問天夫婦也不例外,不再似上次那般深具戒心,將僅有的一些野味全拿了出來盛情款待。
楚錚一碗接一碗喝著灰胡兒自釀的酒,臉上雖帶笑,心中卻在叫苦不迭,這酒說它味如馬尿都有些抬舉它了,可還不得不裝出滿面春風若無其事的樣子來,著實是種折磨。

何勝男畢竟是一女子較為心細,不久便注意到楚錚其實是在強顏歡笑,不由一樂。她也知道自家這酒是何味道,偶爾飲一些被祛祛寒還可以,誰也不願意多喝,這少年將軍出身富貴,能喝到這份上真是難為他了。

何勝男看了眼身邊的才君,只見呂問天也是喝一口便一皺眉,便起身道:“來人,去把楚將軍此次帶來的十餘壇酒取來,酒就是拿來喝的,藏它幹什麼。”

楚錚聽了頓時長舒了口氣,看看眾人也都面露輕鬆之色,不禁暗罵自己死要面子,早知如此受這份活罪幹嘛。

幾個灰胡兒郎將酒抬了過來。韓尚拍開泥封,登時一股濃郁的酒香彌漫出來,韓尚長吸了口氣,回頭說道:“首領,真是好酒啊。”

“那是自然。”呂問天笑道,“不要這麼沒見識。楚將軍遠道而來送地酒豈會差了。”

楚錚笑道:“在下也只是慷他人之慨,此次前來一時興起繞道去了在下舅舅的駐地,看看了發現也沒什麼好東西,唯有二十壇貢酒在北疆還算稀奇之物,便立馬搬了就走,舅舅原本他還不肯給。後一聽是送給呂首領的,當下就給了十幾壇,自己只留下了四壇。”

呂問天想了想,問道:“楚將軍舅舅可是王明泰王將軍?”

“正是。”

“沒想到王將軍還記得呂某。”呂問天略帶感慨地說道。他與王明泰雖談不上生死交,但也曾幾度在沙場上並肩作戰,因此對楚錚的話倒也並不懷疑,全然不知楚錚是將舅舅的存貨一搶而空,王明泰當時臉都綠了。

“是啊,王將軍還道希望能與呂首領早日重聚,共敘當年同袍之誼。”楚錚旁邊一人介面道。

此人名叫史超。乃華長風帳下副將,不過二十五六歲,心思頗為靈活,隱約猜到大營意圖拉攏灰胡兒,楚錚在王明泰處強搶貢酒他也在場。現聽楚將軍滿口胡扯,連忙出言附和。

這小子有前途。楚錚心裏暗暗稱讚。

韓尚將各人碗中的酒都潑了,抱著罎子替眾人一一滿上。只見那酒清澈透明,濃香四溢,微微晃動酒碗。酒液如同絲綢一般粘著碗壁。灰胡兒眾人自幼生長於北疆,何曾見過這等貢酒,不少人屏氣凝神忍不住地先小心翼翼抿了一口。帳內頓時傳來陣陣讚歎聲。

有此好酒,眾人喝起來也文雅了許多。楚錚雖堪稱海量,但也絕不是、貪杯之人,何況自己把自己帶來的酒全喝了也不是回事,便也不再起身滿碗的敬酒。只是這樣一來氣氛就差了許多,再加上方才所喝的灰胡兒自釀酒不但口劣而且勁大,沒多久不少人已是東倒西歪,有的甚至徑直打起了呼嚕。

“楚將軍真是好酒量。”呂問天仍是保持著清醒。“呂某這幫不成器的兄弟讓將軍見笑了,不如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也好,今日甚為盡興。”楚錚拱手道,“多謝呂首領盛情款待。”

呂問天道:“楚將軍真是說笑了,將軍出身世家,我等今日拿出來的全是粗劣之物,呂某實是過意不去。”

楚錚擺了擺手:“呂首領此言差矣,人之交往貴在乎於心,今晚這些東西恐怕已經傾盡灰胡兒所能,我楚錚豈有不知之理。”

“楚將軍說的不錯。”何勝男舉起酒碗,“我敬楚將軍一碗。”

“多謝大嫂。”楚錚一飲而盡,對呂問天道:“呂首領能將那五百兒郎暫歸入楚某麾下,在此謝過。”

呂問天淡淡說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楚將軍不必放在心上。”灰胡兒能度過今年的嚴冬全靠這位楚將軍送來的輜重,可天下沒有白食地午餐,這五百兒郎就是代價,何況華長風也特意派史超來解釋詳情了。

何勝男卻道:“楚將軍,這裏有那些兒郎的父母妻兒,勝男別無所求,只希望這他們多數能活著回來。”

“在下定會盡力而為。”楚錚想了想道,“呂首領,在下有一不情之請,不知是否當講。”

“楚將軍請說。”

“此番秋軍師與在下一同去北疆大營,在下覺得秋軍師對北疆極為熟悉,呂首領也知在下是初來乍到,身邊急需有這樣一人相助,因此想請秋軍師到在下身邊呆一段時日,不知呂首領可否成全?”

呂問天夫婦臉色均是一變。何勝男騰的站了起來,呂問天一把拱攥住她手,低聲道:“坐下。”

呂問天看了眼秋仲伊,只見他坐在那邊低頭不語,頓時心中雪亮,秋仲伊向來滴酒不沾,這番模樣顯然是這幾日已被楚錚蠱惑,已經心生去意了。

“楚將軍既是如此說了。”呂問天強抑怒氣,“若是秋軍師自己願意,呂某決不阻攔。”

“呂首領真是快人快語。”楚錚笑了笑,看向秋種伊:“那,秋軍師……”

秋仲伊臉上臉一陣白一陣。忽起身來到呂問天身前跪倒在地:“秋某當年流落北疆,奄奄一息之際幸得首領相救才留得這條性命,此恩今生無以為報。但家中二老猶在,秋某不能做等那不孝之人,請首領恕罪。”

呂問天將他扶了起來,說道:“你我兄弟一場。軍師何必如此。父母養育之恩自當不忘,這也是人之常情,呂某父母若也在世,定當也如軍師一般。”

“多謝呂首領成全。”楚錚呵呵笑一笑,起身道,“原本是想在此地盤桓幾日,但軍內事務繁多總有些放心不下,在下就此告辭了。”

呂問天淡淡地說道:“此時已近黃昏,楚將軍要星夜兼程麼?”

楚錚撓了撓頭:“沒辦法啊。臨時前孟統領也曾交待過速去速回,不得耽擱。為將者唯軍命是從,還請呂首領見諒。”

“既是如此,呂某也不挽留了,勝男,與為夫一同送楚將軍。”

楚錚所帶來地人馬早已整裝待發。呂問天將楚錚一行送至灰胡兒所居的山谷外。拱手道:“楚將軍,恕不遠送了。”

楚錚客套了幾句,便帶著兵馬離去了。

送走了楚錚,呂問天夫婦回到帳內,幾個喝多地灰胡兒首領都被送回各自居處。
只是仍顯得有些淩亂。何勝男不小心碰到個酒壇,一時按捺不住飛起一腳將那酒壇踢得遠遠的。

呂問天不滿地說道:“勝男,你這是作甚?”

何勝男忿然說道:“這姓秋的說走就走。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人各有志,隨他去吧。”呂問天無奈地說道,“秋軍師原本就是漢人,自幼飽讀詩書,只因出身貧寒而不受人賞識,後因與當地一富家公子鬥氣,錯手殺了那人才流落到北疆。此人功名心甚重,在灰胡兒這些年時常見他長籲短歎鬱鬱寡歡,如今想來他恐怕早已不甘心留在北疆了。”

何勝男道:“既然這樣。大哥當日根本就不應讓秋仲伊隨楚將軍一同去北疆大營。”

“這點確是我失策了,但楚將軍若是存心籠絡,秋軍師又有此心,是怎麼防也防不住了。他既是姓楚,又是王老統領的外孫,想必定是趙國第一世家楚家地嫡系弟子,有他出面,秋軍師當年地那件命案又算什麼。”

呂問天苦笑道,“這少年將軍還真是個厲害人物,談笑間已斷了我呂問天一臂。”
何勝男也知此言不假,這些年來雖有華長風暗中相助,但北疆大營中他夫婦二人仇人也不少,秋仲伊精通兵法,灰胡兒能有今日他也是功不可沒。

何勝男想了想道:“大哥言下之意是這楚將軍暗藏禍心?”

呂問天道:“此時是否有禍心尚且不知,但我卻知天下沒有白拿的東西,就算他們楚家在趙國可只手遮天,也不會將這幾萬人的軍糧隨便拿來送人。我灰胡兒若聽從他之命倒也罷了,否則趙軍恐怕來得比這些糧草還快。”

何勝男哼了一聲:“那又如何,樊兆彥這狗賊追殺你我夫婦二十年也奈何不了我們,難道還怕這乳臭未乾地小兒。”

呂問天搖了搖頭:“樊兆彥不過一邊疆將領,恐怕還不能與楚將軍相提並論。不過現今他還有用得著我灰胡兒之處,我等暫且靜觀其變,他若真要對我不利,你我只有率眾兒郎們離開北疆了。”

何勝男歎一聲道:“只有如此了。”

******

翠苓看了看屋內,滿意地點點關。嗯,全都整理好了,桌椅也已抹乾淨,若說還有遺漏的話只有裏面那間密室,不過那裏並不是自己所能進入的,只有夫人和蘇姑娘才能打開。

今天一天活全都幹完了。翠苓拍了拍手,自從蘇姑娘搬到踏青園,老夫人又撥了幾個丫環過來,順帶把自己也伺候得好好的,自己真可以算是整個楚府最舒服的丫環了。紫娟有時還要下下廚,自己只需每日將這間主屋清掃一遍就再無事可做。
真是神仙般地日子啊。翠苓想道。隨即眉頭微皺,若還有什麼不如意地話,就是公子去了北疆,已經很久沒見他了,真有些想他了……

小丫頭正想入非非,忽聽有人喚道:“翠苓。”

翠苓一回首。只見蘇巧彤走了進來,不由臉色一紅,忙道:“蘇姑娘回來了。”
蘇巧彤渾身疲憊,沒注意到翠苓神色有異,往楚錚所做的搖椅上一躺,歎道:“累死我了。”

翠苓不解道:“今日不是成夫人壽辰麼,姑娘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蘇巧彤苦笑不答。她名義上是成奉之侄女,成夫人壽辰自然不得不去。趙王駕崩雖說已經過了七七了,但成奉之也不便為夫人大辦,本想自個家裏幾人湊在一起吃個飯得了。可他如今畢竟位高權重。朝廷官員雖不便親自來,但大都讓自己夫人攜子女來成府賀壽,一時間成府熙熙攘攘,成奉之不得不考慮是否儘快搬至尚書府去了。

楚名棠亦得知了此事,也沒細想就叫蘇巧彤順便帶去賀禮。蘇巧彤到成府時。成奉之已經忙得不可開交,蘇巧彤只好將賀禮獻上。那些朝廷官員的夫人平日無事可做,最關心地就是些京城的小道消息,蘇巧彤住進楚府踏青園這等事情如何能瞞得過她們,又見蘇巧彤所獻禮。盒上面一個大大地“楚”字。無不明白這女子是代表了楚名棠來的,紛紛上前巴結,把成夫人都冷落到了一邊。蘇巧彤從來沒想到過被幾十人圍著誇獎竟是如此難受之事。強撐著用完午飯便落荒而逃,早早回了楚府。

翠苓給蘇巧彤打來熱水,蘇巧彤簡單洗漱了下,問道:“翠苓,輕如姐呢?”

翠苓答道:“夫人方才被內院急急叫去了,不知有何事情,今日都已去過兩次了。”

蘇巧彤點點頭,也沒放在心上。

翠苓收拾了下便出去了,蘇巧彤打開密室走了進去。密室內並沒有太多擺設。只放了兩張桌案和幾個大櫃子。蘇巧彤看了看柳輕如平日所坐之處,只見案上頗為淩亂,想必她走得甚為匆忙,都沒來得及整理一番。

蘇巧彤忽然看到柳輕如案上有一個暗青色的信函,不由有些奇怪。鷹堂各分堂呈上密報分別以不同顏色信函裝著,如赤堂用淡紅,紫堂則用雅紫色,唯獨這暗青色蘇巧彤還從未見過。

蘇巧彤好奇地走到案邊,只見信函已經被打開。蘇巧彤抽出來粗粗看了眼,只見裏面全都用暗語所寫,便不再細看。她與柳輕如分別執掌鷹內外事務,雖說相互間並不避諱,但這等機密信件還是等柳輕如主動說出為好。

一張絹紙忽從信函中緩緩飄落到地上,蘇巧彤撿起一看,是柳輕如的筆跡,應該是她將那封信翻譯成了明語。蘇巧彤正想放回去,一個熟悉的名字躍入了眼簾,手不由一顫,再也放不下來了。

“咦,巧彤。”柳輕如從屋外走了進來,驚訝地說道:“你不是說要夜間才回……”

看到蘇巧彤手中那張絹紙,柳輕如頓時一愣,說不下去了。

蘇巧彤澀然道:“原來,解語也是鷹堂弟子。”

柳輕如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巧彤,其實……這……”

蘇巧彤勉強笑了笑:“輕如姐,應解語何時成了應貴妃,我怎麼一點都不知曉?”

柳輕如解釋道:“此事發生時你與公子尚在南線,自然不知情。公子去了北疆後,老爺曾特地關照,鷹堂西秦分堂之事不可讓你知曉,姐姐也是奉命行事,你不會怪我吧。”

蘇巧彤忍不住冷笑一聲:“那楚錚呢,他從南線回來後在京城逗留了近一月,不會對此事一無所知吧。”

柳輕如緩緩坐了下來,道:“巧彤,你與公子之間有著諸多秘密,姐姐亦是一無所知。”

蘇巧彤心中一懍,頓時清醒過來,沈默了片刻故做茫然道:“姐姐有所不知,解語是小妹在西秦時最親近之人,我一直將她當親妹妹看待,沒想到……她從來就沒真心對過我。”

柳輕如輕歎一聲:“各為其主。也怨不得她。”

蘇巧彤垂眉不語,良久才道:“小妹執掌天機閣一事,也是解語打探到地吧?”

柳輕如點點頭:“當初公子將你的畫像送至西秦鷹堂,原本並未抱太大希望,畢竟通常密探身份相當隱密,不會讓普通人知曉。而位高權重之人怎可能親身犯險。卻不想應解語在皇宮做事,西秦鷹堂曹執事為了速查明此事,便把她也叫了過去,她一眼便認出了你,而你又將所住別院交於她打理,應解語將那別院細細搜索了一遍,巧彤你放置機密信件地暗櫃也被她找到,這才得知你居然還執掌著天機閣,著實令她吃驚不小。”

柳輕如忽輕笑道:“公子還疏忽了一事,他以為蘇巧彤定是你的化名。送往西秦鷹堂地畫像上居然沒提起這名字,若不是被應解語看到了,恐怕還要大費一番周折。”

既然應解語是鷹堂中人,柳輕如所說這些蘇巧彤隱約已經猜到,不由苦笑道:“巧彤此名西秦朝中所知者不過寥寥數人。知我執掌天機閣的更是除秦王和薛方仲外再無他人,何況小妹原本只打算在趙國逗留數月,成奉之在趙國潛伏二十餘年,小妹以探親之名留於他府上哪能輕易讓人察覺。如今想來確是太自負了。”

“可小妹運道也著實太差了,方一進城便碰到了楚……公子。”

蘇巧彤最後幾字說得咬牙切齒。柳輕如不由失笑出聲,想了想道:“巧彤,應解語之事你既是知道了。姐姐正為此事煩惱呢,你覺得應該如何?”

蘇巧彤推辭道:“楚伯父既是曾有令,巧彤實不便過問。”

柳輕如道:“巧彤,你對這等勾心鬥角之事處置遠勝於我,不妨說于姐姐聽聽,免得誤了事情。”

蘇巧彤仍有些猶豫,目光游離,突然臉色微變。柳輕如一直在注視著蘇巧彤,見她神色有異。不由順著她地目光向桌案看去,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

只見桌案上硯臺光潔如新,筆筒中幾支筆的筆尖亦無半分墨蹟,蘇巧彤微微一笑:“輕如姐,楚伯父今日不曾外出吧?”

“是啊……”柳輕如強笑道:“公公去了次兵部便回府了,巧彤,你問此作甚?”

蘇巧彤心中雪亮,此舉定是楚名棠在試探自己,柳輕如做事向來慎密,這份密函若不想讓自己看到就算事情再急也定會收拾妥當。

蘇巧彤就這麼看著柳輕如,柳輕如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呐呐說道:“巧彤既是看出來了,不錯,這張絹紙是姐姐在內院所寫。”

“想必也是楚伯父也在一旁看著吧?”

柳輕如嗯了一聲,並不否認。

蘇巧彤自嘲道:“若是我看完後便放下故作不知,日後恐怕不知要被多少人暗中盯著了。”

柳輕如道:“巧彤,你不要怪他老人家……”

蘇巧彤打斷道:“輕如姐盡可放心,巧彤並非不知分寸之人。不過應解語身為大秦貴妃,這等機密之事楚伯父亦拿來試探我,想必他心中早已有了定奪,輕如姐又何必來問我。”

柳輕如道:“公公並非只為試探,他老人家日理萬機,可應解語之事又極其緊要。姐姐怕一人承擔不起,公公便指點我來請你協助。”

蘇巧彤苦笑道:“楚伯父定是已有棄子之意,只是如何棄法卻要我來想辦法。”

“巧彤真是心思剔透。”柳輕如將蘇巧彤扶著坐下,“就當幫幫姐姐吧,公子臨走時也曾交待過,鷹堂之事姐姐主內你主外,你也知姐姐管管堂內雜事還可,對於這等耍心機的就力所不及了。”

蘇巧彤歎了口氣,自己來歷確實有問題,楚名棠這般做法不足為奇,若是完全信任那才叫笑話。楚錚不在京城,自己想在楚府站穩腳跟著實不易啊。

“輕如姐,應解語如今已是貴妃娘娘之尊,就算她立下再多功勞,趙國亦不可能給予她這等地位,何況……”蘇巧彤澀然一笑,“看到密報中說秦王對她極為寵倖,對一女子來說遠勝於世間榮華富貴,因此,那位曹執事將西秦鷹堂撤出咸陽,此舉極為正確,應解語已成為高懸于西秦鷹堂頂上地一把利劍,一旦她掌有實權,第一個想誅的就是西秦鷹堂。”

柳輕如點頭道:“巧彤分析得極是,公公也是這般認為。可此女自幼便送入薛府,平日又極少與西秦鷹堂聯絡,想將她除去並非是件易事。”

蘇巧彤冷笑一聲:“楚伯父想必只是覺得就此將應解語毀去太可惜了些,成奉之當年位居吏部侍郎,對西秦之命亦是陽奉陰違,但辦些小事還是相當得力地,那秦執事就是將應解語逼得太緊些了,應放得寬一些,偶爾叫她查探些皇宮守衛班次等小事,暫且將她穩住。同時不可再讓她接觸鷹堂中人,及時著手準備如何將之除去,定要做到不發則已,一發必要置其於死地。”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5:09
北疆風雲 第三十章 整肅

天濛濛亮,一陣淒厲的號角聲響徹了參將營。附近幾個軍營的軍士們早已習慣了這種怪聲,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參將營內卻是另一副景象,一些黑騎軍軍士大聲斥喝著,催促著麾下的武林中人整裝待發,有幾人似並不服氣,嘴中罵罵咧咧的。若是往日,那些黑騎軍士早就罵還過去了,今日卻一反常態並不開口,只是嘴角邊卻帶著絲陰冷的笑意。

校場內依舊寒風凜冽,吹得旌旗獵獵作響。楚錚半躺在點將台的一張大椅上,冷冷地看著分批而來武林中人,身旁一支香早已燃成了灰燼。

台下吵吵嚷嚷的武林中人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一個個都閉上嘴,臺上這位少年將軍他們並不陌生,師門長輩曾反交待一定要聽從此人的號令,只是到精銳營這幾天他從未露過面,而負責操練的黑騎軍士們都如兇神惡煞一般,雙方起了不少爭執,不少人已將師長的話拋于腦後。

楚錚案上取過一張紙,遞給衛泰:“念!”

“季文政,王岐,章立本,周維俊……”衛泰念了十幾人的名字,喝道:“出列!”

武林群豪面面相覷,無一人走出來。衛泰冷笑一聲:“好啊,膽敢違抗軍令,來人,刀斧手伺候!”

“遵命!”近百名黑騎軍殺氣騰騰的圍了過。

“且慢!”一個灰衣人從隊伍中走了出來。對楚錚拱手道,“楚將軍,我等犯了何罪,竟要動用這般陣勢?”

楚錚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

“在下周維俊,乃金刀門下弟子。”

“你就是周維俊。”楚錚點點頭。驀然喝道:“其餘人呢?難道沒膽站出來麼?”

隊伍中騷動片刻,三三兩兩地走出十餘人來。楚錚環視一眼:“報上姓名。”

“在下王岐。”

“季文政。”

……

……

“好。”楚錚道,“周維俊,我且問你,三日前你與韓勵琛、季觀之二人不服管教,並動手打了黑騎軍都尉王秉哲,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周唯俊坦然承認,“但楚將軍可知這些軍士對我等殘酷不仁,動輒斥喝打罵,根本不把我等當人看待。還請楚將軍主持公道。”

楚錚淡淡說道:“軍中只有軍法,沒有公道,有也只有依照軍法做到賞罰分明。”

周維俊一愣,隨即怒上心頭:“楚將軍如此偏袒,怎能服眾。”

“大膽!”衛泰喝道。“竟敢對將軍這般無禮。”

楚錚擺擺手阻止了衛泰,喝道:“李元宗!”

李元宗上前一步,道:“末將在。”

楚錚森然說道:“本將軍命你操練這五百武林義士,到今日就這般模樣麼?”

“末將知罪。”李無宗俯首道。

“知罪就好,來人。將李元宗帶下去打二十大板。”

“得令。”

眾目睽睽之下,李元宗被帶到校場中央,趴在行刑臺上。兩名軍士手持木杖將他打了二十大板。打完後兩個軍士攙扶著李元宗重新來到將點台前。

“末將李元宗領罪完畢,前來複命。”李元宗身形踉蹌,只不過大半是裝出來地,那幾個行刑軍士手底自有分寸,聽板子聲板板到肉,其實力道不重,李元宗皮糙肉厚,最多有些行動不便而已。

“你雖有罪,但麾下軍士也難逃其責。命你所部卸下盔甲。繞校場四周跑至午時,不得停歇。”

數百名黑騎軍軍士默默脫下盔甲,在幾名校尉的帶領下,圍繞著校場跑開了。

“朱通、展仲群何在?”

展仲群和朱通應聲而出,站到楚錚身前。楚錚道:“你二人身為營中軍法官,執法不力,姑念爾等乃是初犯,就隨這些軍士一同受罰。”

展仲群與朱通領命而去。楚錚事先就與他們商議過,前幾日面對這些散漫慣了的武林中人,他二人深感執法之難,見楚錚借機大力整頓亦深為贊同。

武林群豪們看得大氣也不敢出,那十餘人也是銳氣大挫,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楚錚看著這幾人,緩緩說道:“李副將辦事不力,貽誤軍情,已得到懲處。你們這幾人以下犯上,視軍紀於無物,又該當何罪?”

“楚將軍。”周維俊硬著頭皮說道,“若是上陣殺敵,周某等人決不退縮,可這些黑騎軍根本就是存心折磨我等,白天操練再苦倒也罷了,可每夜至少七八次示警,從不讓人睡一次好覺,對我等隨身物品也百般刁難……”

周維俊停頓了下,楚錚介面問道:“還有麼?”

周維俊想了想,道:“大體就這些。楚將軍,我等來北疆是為抵禦外敵報效朝廷而來,並非來受這窩囊氣的。”

“周維俊,你所說不足以作為以下犯上的理由。夜間示警是為提高你等警覺性,兩軍對陣敵軍劫營還分時辰麼?當日招你們入精銳營時本將軍已經說得很明白,一入此營便不再是大趙百姓,而是數十萬大軍中一員,一切行為舉止皆以軍法為準則。何況精銳營之所以稱為精銳,營內任何一員都必需是軍中最傑出之士,對其要求更應嚴之又嚴,可看你等這些時日舉動,根本不配精銳二字,簡直是一群烏合之眾!”

楚錚長歎一聲:“本將軍原本以為你們一腔熱血。來我北疆大營為國效力,定是不畏任何艱險,如今看來本將軍想錯了。不過還好為時不晚,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三柱香之內,若有人不願留下盡可直言。本將軍決不為難。”

台下鴉雀無聲。楚錚見狀一聲冷哼:“本將軍醜話說在前頭,日後操練強度較前幾日更勝十倍,此時不說屆時再言退者按臨陣脫逃罪論處。”

“衛泰,點香計時,有心退出者站到點將台下右首。”

三柱香很快燃盡,還是有十幾人站到了台下右首,方才點到名地占了其中過半,周維俊亦在其中,滿臉地不服。

“很好。”楚錚左手一抬,身後陸鳴手托一木盤走了過來。楚錚揭開蓋在上面的紅布,只見盤內放著十幾塊形狀各異的權杖。

陸鳴將此木盤端到那十幾人面前,周維駿等臉色大變,這些權杖都是此次前來北疆各大門派的信物,怎麼會在楚將軍手中?

楚錚冷冷說道:“取過師門信物。各自回去複命吧。”

周維俊急道:“楚將軍……”

楚錚拍案喝道:“不從軍令,對師門亦敢不敬嗎?也罷,你們不取,本將軍自會
派人送去。來人,將這些無膽鼠罪轟出軍營。”

黑騎軍轟然應是。他們早已對這些武林中人不滿。此時當然不會客氣。周維俊被推攘了幾下,不由心頭火起,反手一掌將一黑騎軍士打倒在地。

周維俊順勢起腳想將那軍士踢開。忽覺身子一沉,那腳已被一軍士抱住。周維俊只能單腳支地,正想揮拳去打,雙臂亦被兩人從身後架住。這些黑騎軍一對一自然誰也不是周維俊的對手,但皆久經沙場,年紀在三十左右,都是老兵油子了,臨戰經驗豐富,出手時機把握極准。還沒等周維俊運氣發力將那幾個軍士甩開。又是六七人一擁而上,登時把他抬了起來,期間自然不忘暗下黑手,周維俊肋下及關節處連挨十餘拳,一時間再也無力反抗。

其餘諸人膽敢還手地遭遇也是大同小異,被黑騎軍架著從營門口扔了出去。

“陸鳴,你帶著這幾人師門權杖拜會各位門主,向其闡述詳情。”

餘下的武林中人不由暗暗慶倖,如此一來周維俊等人不但是替師門抹了黑,日後在江湖上恐怕也要蒙上一個懦弱膽怯的惡名,這輩子再難抬頭了。

楚錚向台下掃了一眼,眾人無不抬頭挺胸站得筆直。

楚錚開口說道:“諸位既然選擇留下,日後注意事項方才已說得很清楚,本將軍不再多言。爾等都是我大趙武林的佼佼者,自該有相應的待遇,本將軍已得統領大人許可,並向兵部稟報,凡入我精銳營者,最低軍職為牙尉,戰事結束諸位回到原籍,亦可按此到各地官府備案,若仍有意願從軍者可到上京城來,本將軍可舉薦在禁衛軍中效力。”

此言一出,台下嗡嗡聲不絕。一人忽叫道:“將軍此言當真?”

楚錚笑道:“此地人數甚眾,本將軍若再實言,日後還哪有臉面見人。”

不少人面帶喜色,能在京中任職就算家鄉地父母官見了也要禮讓三分,何況日後如由楚將軍舉薦,等於是攀上了楚家的高枝。

其餘一些人雖對從軍沒有興趣,但對楚錚能這麼為自己著想還是比較滿意,心中敵意亦是大減。

“不過。”楚錚話鋒一轉,“前幾日你等憊怠成性,不可不罰。卸下兵器,隨朱門主和展仲群一同繞校場跑至午時。”

群豪不再抗拒,反倒嘻嘻哈哈地卸下兵器,一窩蜂地跟在展仲群和朱通身後,不時還打鬧著。

楚錚搖搖頭,回頭對許唯義和馮遠道:“從禁衛軍中抽調五十人,組成軍法隊,我看這些人還會有人不安份的。”

馮遠摩拳擦掌:“將軍你就放心吧,末將定會將當年所遭之罪十倍加以他們身上。”

******

方令信站在太平宮門口。心中有些惱怒。長公主派人宣自己到此晉見,可宮女進去多時了也不見動靜,著實太過無禮。

“相國大人久等了,請隨小婢來。”

方才進去通報地宮女總算出來了。方令信哼了一聲:“煩請前面帶路。”

轉了幾個彎,穿過數條小徑,一座宏偉的宮殿矗立在方令信面前。一時間方令信竟是驚呆了。宮內居然還有這等所在?

太平宮自趙國建朝以來一直是公主地居所,除了當今這位長公主外歷代公主都十分低調,朝廷重臣極少自然也不會到這裏來。方令信當了十餘年的相國,還是第一次踏進這太平宮。

“相國大人,這邊請。”那宮女說道。

方令信嗯了一聲,回首看了看,這才發覺這太平宮的宮牆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院內大樹鬱鬱蒼蒼,將那座宮殿完全遮掩住了,難怪從外面一點都看不出來。

方令信跟在宮女身後步入大殿。有了方才的經歷,看著這個比自己平日上朝地地方大了四五倍地所在,方令信不再那麼震驚,只是邊走邊忍不住四下打量著,暗想難怪那宮女通報了那麼長時間才出來。如今看來已算是快的了。

楚名棠與郭懷早已到了。方令信見過趙茗後,忍不住對楚名棠問道:“這裏就是後漢太宗當年早朝之處吧?”

“不錯。”楚名棠笑道,“相國大人覺得如何?”

方令信肅然說道:“龍蟠虎踞,氣勢非凡。”他心中卻有些疑惑。傳聞本朝太祖是聽了一個道士進言這裏缺少龍脈之氣,才又重建了座宮殿而將此地封存。如今看來那道士所言根本就是放屁,自己也算見多識廣了。此地無論風水、工藝還是其他方面均遠勝於如今所用的議事大殿,太祖難道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好了,今日叫你們到此並非議論此殿地。”趙茗的聲音在空曠地大殿上略帶回音,聽來竟有種莫名的威嚴。

“新皇登基一事不能再拖了,三位可有良策?”

台下三人齊聲道:“微臣唯長公主之命是從。”

趙茗怒哼一聲,每談起此事這三人就是這副樣子,連郭懷也都跟著學壞了。 不管了,反正今日不把話說清楚你們就別想離開太平宮。

“相國大人,你是百官之首。由你先說。”趙茗開始點將了。

方令信第一次覺得當這百官之首也有麻煩之處,何人登基這事朝堂之上不知翻來覆去吵了多少遍了,自己哪能說出什麼新意來?何況這位長公主亦是極有主見之人,她這般逼迫無非想讓自己附和她的心思罷了。

方令信囉哩囉嗦地廢話說一大堆,趙茗直聽得暈暈乎乎,可仔細一回味,其中意思還是長公主你自個作主吧,我不反對就是了。

方令信退了下去,趙茗有氣無力地說道:“太尉大人,你呢?”

楚名棠繞圈子的本事尤在方令信之上,上至三皇五帝下到周圍秦齊吳三國都拿來評論了一番。只可惜趙茗已經有了方才的經驗,還沒等楚名棠談到這些與趙國現狀有何系便已忍不住了,臉色鐵青打斷道:“不必再說了,太尉大人真是好口才,只是叫人聽不明白。郭懷,你呢?”

郭懷本不善於言辭,讓他說些口不對心地話更非所長,吭吭哧哧了半天也道不出個所以然來,趙茗只覺比方才聽楚方二人胡說八道更為來氣,喝道:“夠了!”

郭懷一驚,正不如如何是好,忽見楚名棠偷偷沖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退下。郭懷猶豫片刻,後退一步站到方令信身後。

過了許久,趙茗緩緩說道:“昨日宮內出了件醜事,三位可已知曉?”

楚名棠和方令信默不作聲,在這等時刻宮內一舉一動都未必瞞得他二人,只有郭懷面帶驚訝之色看向趙茗。

“皇后娘娘率人闖入童妃娘娘宮內,賜白綾毒酒逼她自盡,童妃堅拒不從,皇后娘娘便令下人欲強行勒殺童妃。幸得琳妃娘娘及時趕到,童妃才免於一死。”趙茗柳眉一豎,“似這等無才無德怎能為一國皇太后?本宮意已決,囚禁皇后,立昌平王世子趙應為皇。”

楚名棠和方令信心中一陣輕鬆,這些話只能由趙茗之口說出,自己身為臣子當然有所顧忌。只是畢竟要囚禁皇后娘娘,過快附和未免顯得與自己身份不符,兩人臉上幾乎同時浮現為難之色。

郭懷則低著頭看著地上的青石板,暗暗歎了口氣,皇后娘娘沒有了韋驊地支持,根本無法與趙茗相抗,為何還要在後宮如此囂張?事已至此,自己唯有日後設法保住她性命,也算對得起先皇了。

台下三人默不作聲,趙茗也不著急,悠然品起茶來。楚名棠和方令信是一對老滑頭,郭懷在朝中威望權勢遠在這二人之下,趙茗之所以拉上他,是想扶植他與楚名棠方令信相抗衡,如今看來效果不佳,此人過於老實了。

幾人就這麼僵持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方令信忽道:“長公主,微臣……微臣可否暫且告退片刻?”

楚名棠微感驚奇,看了方令信一眼,只見他臉色忽青忽白,兩腿微微打顫,突然明白過來,這老小子內急受不了了。

趙茗強忍住笑,板著臉道:“不行,此事未有定奪之前誰也不准離開。”

方令信無奈,只好以求助的眼光看向楚名棠。楚名棠兩眼卻盯著大殿頂部眨也不眨,似是看呆了。

楚名棠,你狠。方令信暗自咒駡著,只覺尿意越來越急,若是當場出醜日後定成百官笑柄,只好道:“長公主方才所言極是,如今朝政混亂,唯有採取雷霆方可解決。昌平王世子年輕雖輕,但才德……出眾,若能為君實我大趙之福。”

楚名棠暗笑,這種大事方令信才說了這麼幾句,看來他是真是受不了,便上前一步道:“相國大人所言有理,長公主此舉確是良策,不過……”

楚名棠你還不過什麼?方令信差點破口大駡。還好楚名棠也不想過份與他為難,只說了兩三句便了事。

郭懷此時也看出來了,只是他並不喜歡做那落井下石之事,道:“相國大人、太尉大人既是如此說了,微臣並無異議。”

趙茗點點頭:“本宮多謝三位大人支持。對了,相國大人如有要事請自便,來人,送相國大人。”

方令信匆匆一禮,轉身便向殿外而去,只是兩腿外張,走路姿勢極其怪異。餘下三人無不莞爾。

女子執政畢竟不同啊。楚名棠暗暗想到,換做是先皇方令信定會直言相告,決不會有今日之窘境。還是早些讓趙應登基吧,否則這種情形哪天輪到自己頭上也不得而知。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5:37
第三十一章 使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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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北疆的雪也開始溶化了,大營內臨戰氣氛漸濃,軍官們大都經歷過當年與胡蠻之戰,深知開春之時決不可大意。一時間各營校場喊殺聲此起彼伏。
統領大帳內,孟德起對著那巨大的沙盤,眉頭深鎖,回首道:“長風,你說突厥大軍此時突然後退數十裏,這是為何?”

“末將也弄不明白。”華長風搖頭道,“不僅全軍後撤,連兵力也都回收了,近二十萬大軍相隔不過三十裏。如此一來我趙秦聯軍固然對其無可奈何,但突厥的一舉一動也瞞不過我們,這……著實讓人費解。”

兩人臉色同時陰沈下來,兩軍對壘最危險的並非沙場廝殺,而是對敵軍動向捉摸不透。孟德起沉思良久,忽道:“長風,你時常去精銳營,可知其操練得如何了?”
華長風露出絲笑意:“統領大人放心,據末將所知,楚將軍練兵已經頗具成效,末將也覺得該是運用精銳營的時候了。”

孟德起有些懷疑:“此言當真?那些武林中人這麼容易便就範了?”

“統領大人應該有所耳聞。”華長風說道,“我大趙武林兩大世家就是被楚將軍所誅,這些武林中人內心對楚將軍實是既懼且畏,若非萬不得已絕不敢輕易得罪。況且楚將軍自身武功了得,末將曾親眼見他設擂迎戰,除了三合門門主朱通和展仲群外。無人能接下他十招,即便朱展二人亦只有聯手方能維持不勝不敗,那一戰看得末將眼暈目眩,在場所有人等無不心服口服。”

“那五百灰胡兒呢?”孟德起又問道。

華長風遲疑了下,道:“十日前楚將軍已將武林中人和那五百灰胡兒混編,精銳營已經全體換上胡蠻服飾。不過至今仍未有不和之事發生。”

孟德起吸了口氣:“真是奇了,灰胡兒何時變得這般順從了?”

華長風不答,他心中早有懷疑,灰胡兒那首領齊伍方方面面操心有些過分了,而且此人面對楚錚時那種恭敬神態決非偽裝,簡直不像是個馬賊首領,倒有些似軍中將領一般。

孟德起搖了搖頭:“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嗯,長風,你去下精銳營,轉告楚錚叫他籌畫一番。何時能在本統領面前證實精銳營確實可用,本統領即刻讓他出塞。還有,時日不可拖太久,否則本統領治他貽誤軍機之罪。”

“遵命。”

華長風正要離開,一個校尉匆匆走進帳來。到了孟德起身前俯首稟報道:“啟稟統領大人,京城有聖旨到,離我大營已不足三裏。”

“聖旨?”孟德起與華長風齊驚呼出聲。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頓時明白新皇已經登基了。

******

“……北疆大營駐紮邊疆,戰功赫赫。諸卿皆為朝棟樑之材,今有末開化之蠻族突厥來犯我大趙天威,朕身在朝中。心系北疆……”

楚錚跪在孟德起和華長風身後,頗有些心不在焉,京中前些日子發生地事鷹堂早已來人向他稟報過了。而皇后娘娘之所以怒不可遏地想置童妃於死地亦是蘇巧彤和姑姑楚琳設下的一個圈套,童妃正是在她二人暗中支持下才膽敢屢次故意招惹皇后。趙王在世時皇后便已對獨享恩寵的童妃恨之入骨,那一日當童妃當著她的面譏諷她沒有當皇太后的命時,皇后終於失去了理智。而趙茗主張立趙應為帝,與皇后也亦早就水火不相容,加上她之前很少在宮中以真面目出現,趙王從大獵回來後神智不清。趙茗在楚名棠和郭懷的支持下突然執掌朝政,皇后一度曾對其身份深表懷疑,數次大鬧後宮,趙茗何等孤傲,豈容他人在自己面前如潑婦一般謾駡,命太平宮地幾位宮女稍展身手便把皇后一行打得落荒而逃,趙茗至此亦對皇后再無好感。而韋驊一死,皇后最大的靠山也已倒塌,趙茗再無顧忌,童妃之事只不過是個藉口而已。

相對于聖旨,楚錚倒是對那頒讀之人更感興趣一些。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新任禮部侍郎梁臨淵。楚錚記得他應該只有二十五六歲,可看來已是面目滄桑,較自己離京時成熟了許多。

梁臨淵身後站著一個太監,楚錚也是認識的,正是和他交過手的大內總管連奇。這些時日楚錚一直在校場上與精銳營摸爬滾打,可真正能與他好好過幾招的沒幾人,看著這個號稱大內四聖衛之一的老太監,楚錚手底不覺有些發癢,暗自琢磨著有什麼辦法能逼他與自己大戰一場。

連奇發現楚錚在偷偷打量自己,目中閃中一抹寒光,見這小子接聖旨仍然這般不規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楚錚毫不示弱,借機挑釁,翻給了他一對白眼。

連奇氣得身子微顫,牙咬得嘎嘎輕響。楚錚並不在意,宮廷內侍連結交朝中官員也是明令禁止,連奇雖是大內總管也只能管管皇宮後院內的事,可在皇宮內就算他勢力再大難道還大得過自己姑姑和趙敏麼?

“……欽此!”冗長的聖旨終於念完了,大營眾將謝過皇恩。梁臨淵將聖旨交給身後隨從,道:“統領大人,諸位將軍請起。”

隨後孟德起在統領大帳設宴為梁臨淵等人洗塵。席間梁臨淵始終鬱鬱寡歡,他自幼師承韋驊,對這位老師梁臨淵極為敬重,韋驊之死對他打擊甚大。而且韋驊一直堅持要等側妃楊秋兒產後再推舉新皇登基,可他死了沒幾日,昌平王世子便登上皇位。皇后也被囚禁了。梁臨淵深感愧對先師,他如今雖亦可算朝廷重臣之一,可畢竟人微言輕,僅新任禮部尚書楚上棠就將他壓得死死地。照理來說新皇登基正是禮部最繁忙之時,可楚上棠怕他在身邊礙事,早朝時一句話便把梁臨淵打發到了北疆大營。

其實楚上棠完全多慮了。梁臨淵內心深處亦是覺得新皇越早登基越好,昌平王世子至少可以親臨朝政,而儲君側妃楊秋兒就算生下一個皇子又如何,登上皇位至少十餘年不能親政,朝中大權還不是把持在三大世家手中?若說皇后娘娘也能與楚名棠和方令信相抗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韋驊執意如此恐怕多少和皇后娘娘是他侄女有些關係,梁臨淵時常暗中感歎,即便聖人亦不免偶爾徇私。

孟德起和華長風雖為人直爽,但久在北疆與朝中接觸不多,梁臨淵年紀甚輕,他二人都沒聽過此人名字。更不知此人脾性如何。酒過三巡,場面便顯得沉悶起來,華長風對楚錚施個眼色,楚錚會意,端起酒杯道:“梁大人。你我可算他鄉遇故知,來,小弟敬你一懷。”

梁臨淵暗自嘀咕,他鄉確是他鄉,故知還是算了吧。但當著諸多人面也不好駁楚錚面子,便舉杯喝了。

不一會兒楚錚又站了起來:“梁大人風塵僕僕,不遠千里來到北疆。小弟再敬一杯。”

“梁大人新任禮部侍郎,小弟未曾道賀,實是有罪,在此補上。”

“梁大人……”

“……”

不知不覺楚錚已經敬了梁臨淵十余次,梁臨淵原本酒量就一般,此時已經滿臉通紅。楚錚依舊不依不撓,在京城時他替父親出面招攬梁臨淵,幾次都被他罵得狗血噴頭,楚錚雖說不因這點小事而記仇。但能在酒席上順便整整此人還是樂意為之的。

“梁大人……”

“停!”

梁臨淵實在受不了了,道:“楚將軍,這天南地北地理由都讓你說盡了,梁某酒量淺薄,任你再巧舌如簧,這一杯定是不喝了。”

楚錚滿臉驚奇之色:“梁大人,小弟此次敬酒乃應盡之禮數,不然家父也會怪罪小弟。”

梁臨淵沒好氣說道:“這關太尉大人何事了?”

華長風不忘添柴加火:“楚將軍,你敬這杯是何道理,說來聽聽。”

楚錚長揖一禮:“小弟敬姐夫一杯,姐夫定要喝吧。”

梁臨淵直驚得手一抖,一杯酒潑到了自己衣襟上,氣急敗壞的說道:“一派胡言,何人是你姐夫了?”

楚錚笑呵呵的說道:“小弟與巧彤姑娘情投意合,家父與成大人已經允許此事,尊夫人乃巧彤的表姐,小弟自然應當叫梁大人一聲姐夫了。”

華長風一聽大笑道:“好,這地確應該喝上三杯。”

梁臨淵一時無言,過了片刻方道:“這個不算,巧彤姑娘還正式未過門。”

“若是過門了方才見到梁大人小弟就應執妻弟之禮了。”楚錚笑著舉杯,“梁大人,小弟先飲為盡。”

連奇在一旁忽陰森森地說道:“楚錚,那長公主呢,她日夜為你擔心,你將她置於何地?”

長公主?!

楚錚一口酒從口中直噴出來,邊咳邊道:“連總管,這話可不能亂說,末將對長公主只有敬畏之情……”

連奇怒道:“楚家小子,你想到哪去了?皇上登基,冊封敏公主為長公主殿下,此事你難道不知麼。”

楚錚大松一口氣,這事他還真不知,不過是換個名份而已,鷹堂可能覺得並非大事,秘函中也不曾提到。

楚錚平穩下心緒道:“末將與敏……長公主之事不用連總管操心,況且區區一個大內總管,也無權管此事吧。”

“楚錚!”連奇一掌將身前桌案拍成兩截,“你太狂妄了。”

“連總管好功夫啊。”楚錚冷冷說道,“可末將方才所說全是事實,難道大內總管何時已經可以管得公主婚嫁之事了?”

“楚將軍,不得無禮。”孟德起出來打圓場了。他心中對連奇亦是大為不滿,再怎麼說楚錚如今亦北疆大營地人,他言語之中是有些過份,但輪不到你大內總管在統領大帳內張狂。

華長風考慮到連奇畢竟是上差的身份,不可過於得罪了,便介面道:“楚將軍,你方才確是有些不當之處,向連總管賠個不是吧。”

楚錚應了聲是,來到連奇身前施禮道:“請連總管恕罪。”

連奇側過身子:“哼,不敢當。”說罷袍袖一拂,如利刃一般卷向楚錚胸口。楚錚微微一笑,雙手由抱拳化掌,內息反轉,不僅將袖上之勁化為無形,還形成一股極大的吸力。連奇只覺那只袍袖不由自主地飛向楚錚手中,有些始料不及,雖說變招還為時不晚,但這樣一來袍袖必然破裂,自己可就算輸了一招,他位居大內四聖衛之首,如何願在一後生晚輩前丟了面子,索性向前一步曲臂肘擊楚錚面門。楚錚早料到他會如此,佯裝驚呼道:“連總管,你……”手底下卻不遲疑,雙掌奮全力擊向連奇肘部。

只聽砰地一聲悶響,連奇身形不變,只是平平向後滑出數尺,地上兩行足印足有數寸之深。楚錚卻踉踉蹌蹌直往後退去,旁邊兩名校尉忙上前將扶住。

北疆大營眾人無不對連奇怒目而視。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楚將軍向這老太監陪罪,這老太監先故作拂袖不理,忽然間肘擊偷襲楚將軍,著實無恥之極。

連奇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如此反復幾次才恢復正常,冷哼一聲,轉身緩緩離帳而去。方才他自恃身份硬接了楚錚雙掌一擊,直震得他半身麻痹,內腑亦大受震盪,眼下最緊要的是尋個地方療傷,別人如何看待自己已經顧不得了。

連奇走出帳外,忍不住長歎一聲,雖說自己以一肘對楚錚雙掌本來就有些吃虧,但這小子武功大為精進已是不爭的事實,長公主當初一時糊塗用回天鼎救了這小子,總有她後悔地時候。

楚錚卻是毫髮無傷,他不象連奇那般好面子死撐,借後退之勢將連奇的內力消得乾乾淨淨。見孟德起和華長風都圍了過來,楚錚不好意思再裝,站直了身子表示自己無事。

連奇出了個大醜,梁臨淵亦自感面上無光,藉口一路奔波有些疲乏了,便帶著隨從告辭了。

楚錚為人豪爽,出手又大家,平日裏與同袍們關係都不錯。梁臨淵剛一走,眾人再無顧忌登時破口大駡,這些都是軍中兒郎,平日裏粗口也都是說慣的,頃刻間連奇十八代祖先已給問候好幾遍。有一人激動過頭,不知怎麼關心起連奇地子孫來,登時引來一片嘲笑聲,太監嘛,斷子絕孫早已成了板上釘釘地事實。

孟德起聽這些人罵得越來越難聽,不由眉頭一皺,喝道:“華將軍和楚將軍留下,其餘人等全給我回各自營去。”

眾將領見統領大人發怒了,不敢有違,一同起身告退。

帳內只餘下這三人。華長風跟隨孟德起多年,知他心意,便道:“楚將軍,你將精銳營這一月來操練情形向統領大人稟報一番。”

楚錚不敢怠慢一一道來。這些孟德起大都已經聽華長風說過,聽了會便打斷道:“楚將軍,你說精銳營已可出塞,如何證明?”

楚錚想了想,道:“末將今晚帶精銳營離開大營。請統領大人傳令下去,各處崗哨加強警戒,三日內末將定有所證明。”

孟德起兩眼緊盯著楚錚:“楚將軍,你可知軍中無戲言?”

楚錚俯首道:“請統領大人放心,末將決不敢妄言。”

“好!”孟德起道,“那本統領就在此靜觀其效。”

楚錚離開了統領大帳,腦中忽然閃過一事:

趙敏升為長公主了,那老姑婆以後怎麼稱呼,太長公主?

[ 本帖最後由 bradshaw 於 2008-5-13 15:42 編輯 ]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5:43
第三十二章 夜襲

“楚將軍,為何非要半夜三更將我們拉到此地,明日一早再起程也不遲啊。”北疆大營約十裏外的一個小樹林中,馮遠忍不住對楚錚抱怨道。這些日子他一直隨著精銳營操練,早已疲憊不堪,難得今晚統領大人高宴為京中來人洗塵,楚將軍也去了,馮遠正暗喜能睡個好覺了,沒想到還沒等他上床楚錚便回來了,將整個精銳營急匆匆地拉到這裏。

“就你多嘴。”楚錚斥道。

一旁灰胡兒的首領齊伍笑道:“馮校尉,楚將軍已在統領大人面前許諾,我等三日內要夜襲北疆大營。若是白天起程定瞞不過大營眾位將軍的耳目,他們知道得越少對我等越是有利。”齊伍這段時日可謂意氣風發,楚錚已答應他不用再回呂問天那邊了,等此次戰事結束便帶他一同回京。一想到這麼多年的苦日子終於熬出頭了,齊伍做夢都笑出聲來,自己從懂事起就生活在北疆這個窮苦之地,去過的最繁華之地也不過是距北疆大營百餘裏的一個小縣城,聽說京城光百姓就比四五個北疆大營的人還多,實在想像不出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是何等的壯觀。

齊伍腦中突然閃現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身影,唇邊不禁露出分笑意,兒子也不小了,自己還從沒送過一件像樣的東西,到了京城他想要什麼老子就給他買什麼。對了,漢人好像有句話叫糟糠妻不可棄。孩子他媽這些年跟著自己也受了不少苦,決不能把她丟在北疆不管了。雖說自己外表像胡蠻,難免會受人歧視,但只要跟隨楚將軍,加上京城地王老統領仍老當益壯,自己是他老部下了,有這二人護著。天下盡可去得。

“展仲群,齊伍,你二人傳令下去,今晚大夥就在此地安歇。”楚錚這邊下令道。
展仲群和齊伍應了聲是,領命離去。

“小許小馮,今晚由你們麾下執法隊擔負警戒,並督促精銳營所有人等搭好帳篷後立刻歇息,不得隨意走動。”

“遵命。”

許唯義和馮遠帶著五十名軍士圍繞著小樹林布下十餘個哨位。這片小樹林他二人倒是來過的,那些武林中人個人騎術倒還不錯,但在長途奔襲中仍要保持緊密隊形就有些強人所難了。為了解決這毛病。楚錚三天兩頭將這一千多人馬拉出大營操練,命他們全力馳聘,自己則如放馬一般騎著火雲駒前後轉悠,見哪處隊形散了就趕過去揮鞭將其抽回原位。這小樹林便是眾人時常稍作休憩的所在。

二人回到林內,只見武林群豪和灰胡兒們正在搭建帳篷。見他二人來了,至少數十位武林中人目露凶光。

馮遠心中不快,怒喝道:“看什麼看,還想到本將軍手底受罪麼?”這些人相互看了看,不約而同低下頭去。他們都是在執法隊中吃過大苦頭的,對馮遠的手段仍心有餘悸。練武之人一般的皮肉之苦倒是不怕,可馮遠地手段也太陰毒了些。整人的手段花樣百出,如有一種就是先將不聽號令之人點了穴道,剝得只剩褻衣褲扔到雪地中凍得半死不活,再將其放入熱水中舒舒服服的泡上半個時辰,待膚色通紅又將此人吊起來用習羽毛搔其脅部和腳底板,此時人的肌膚異常敏感,癢意直透人心肺,遭受此刑之人任憑他百尺剛也變成一團繞指柔。

馮遠走了一會兒,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對許唯義說道:“小許,你我都是奉了楚將軍之命才得罪了這些武林中人,連那些整人的手段也是向他學來的,可他們怎麼全把怨氣對我們來了?”

許唯義哼了一聲:“你現在才想到啊。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讓你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校尉,只有聽命從事的份兒。”

馮遠一拍大腿:“我說呢,每次我們把那些人整得狼狽不堪,楚將軍就來出來假惺惺地做好人,還裝模作樣的訓斥我們幾句,這也太氣人了。”

許唯義拍拍他肩膀:“身為下屬,自然免不了要替上司背黑鍋,就看值不值了。反正楚將軍是楚家內定地下任族長,日後肯定封侯拜相,也許黑鍋背得越多,你的前程越是遠大。”

馮遠想了想道:“嗯,你番話聽來狗屁不通,可細想一下還是有些道理的。以前只是覺得與楚將軍趣味相投,雖然他時常欺負我,可為他辦事還是心甘情願,並沒有多去考慮他是楚家公子還是方家公子。如今想來多少與此有些干係,若他只是個普通官員之子,就憑他比我還小就當我上司這事我就不會心服,非與他折騰個一年半載不可。”

許唯義無奈地搖搖頭,遲疑了會兒道:“小馮,有些話我不知應當不應當講。”

馮遠詫異道:“你我都十幾年的好友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以後在楚將軍面前你還放尊重些吧。此地不是上京城,在禁衛十一營時營門一關就算鬧翻天也無人敢管,可在這裏,北疆大營地人對禁衛軍總抱有一些偏見,你再這麼胡鬧既有損禁衛軍名聲,對楚將軍也無益處。”

馮遠看著他半天沒說話,許唯義。強笑道:“我只是隨口說說,你別往心裏去。”
“那倒不至於。只不過你這番話極為耳熟,好象跟臨行前我家老頭子交待差不多。”馮遠撓了撓頭,“莫非當時你就在窗外牆角邊蹲著……”

“啊我想起來了。”馮遠突然叫道,“你對我小妹垂涎已久,是不是半夜潛入我馮府……”

許唯義見自己苦口婆心地勸解竟換來這樣一番話。頓時怒火中燒,一腳飛踹過去。馮遠反應極快,忙側身閃開,口中還叫道:“小武你幹嘛,別急啊,這事可以商量地。”

“商量個屁!”

兩人一路打鬧鬧地來到楚錚帳篷內。楚錚正在整理包袱。見狀長歎一聲:“你們兩個兔崽子能不能像個軍官的樣子,簡直連那些灰胡兒都不如。”

若在平日馮遠聽到楚將軍這麼貶低自己定要辯上一辯,可話到了唇邊忽想起許唯義方才所說的那番話,突然覺得有些顧忌,不敢再鬧,規規矩矩地站到一邊。

楚錚沒聽到習慣的聒噪聲,心中著實有些奇怪,不禁抬頭看了他兩眼。馮遠沒來由地有些慌亂,咳嗽聲道:“啟稟將軍,外邊已經上哨完畢。還有何吩咐?”

楚錚覺得更古怪了,看著馮遠若有所思,過了片刻方道:“小馮你去看外面看一下,眾人若都安頓好了,叫齊伍和展朱二人到本將軍帳中來一趟。”

“遵命。”馮遠畢恭畢敬地應道。

楚錚目送著馮遠離去。忽道:“小許,你方才對小馮說了些什麼?”

許唯義一驚:“屬下沒說什麼啊?”

“還敢騙我。”楚錚冷笑一聲,“你二人跟隨我時間也不短了,這點我還看不出來麼?似方才我那般說話,他心中定是不服。可今日卻如此安分,豈不咄咄怪事。”

許唯義強笑道:“將軍明見,屬下只與他說了將軍如今統率著武林義士和灰胡兒。這些人絕非禁衛軍可比,再像以前那般沒大沒小會讓將軍有失威嚴。”

楚錚看著許唯義搖了搖頭。許唯義被看得心頭發慌,渾然不知做錯了什麼。

“小許。”楚錚忽道,“論才幹和能力,你遠在小馮之上,禁衛十一營中只有伍紹一或許能略勝你一籌,不過他也只比你多一個穩字。可較之你二人,我卻始終偏袒小馮多一些。你可知為何?”

許唯義默然。馮遠是禁衛軍中有名的惹事生非地高手,可無論他惹來多大麻煩,楚錚都為之解決,雖說事後免不了一頓痛駡甚至拳打腳踢,但明眼人都可看出,楚將軍對馮遠著實愛護有加。

楚錚似知道他不會回答,說道:“小馮心無城府,性子耿直,在我面前口沒遮攔,無所不言,不像你們始終有所顧忌。說起來他由此受我責罰最多,可這小子卻屢教不改,久而久之我反倒喜歡上他這種性格,感覺就如與自家兄弟鬥嘴一般……”

楚錚沈默片刻,聲音忽轉低沉:“小許,你也出身官宦世家,應知世家中就算親兄弟之間,平日裏說話亦留幾分心眼,難得小馮從不將我當楚家五公子看待,他就似一塊璞玉,全然未被權勢利欲所染,這等人極為難得……你就不要從中多事了。”

許唯義低聲應道:“屬下明白了。”

楚錚拍拍他肩膀:“不過此處亦是小馮最大缺陷,成不了大事。日後我在小節上或許仍會偏袒他,但真正器重卻是你與伍紹一等人,可別多心了。”

……

馮遠與展仲群等人回到帳中,楚錚見人來齊了,指指案上道:“諸位都過來看看吧。”

朱通走了過來,只見案上鋪著一張地圖,不禁問道:“這是什麼?”

“大營地兵力佈置圖。我是憑自己記憶畫的,諸位看看還有何不對之處。”楚錚說道。

展仲群和朱通並不是北疆大營的人,平日裏也呆在帳篷中甚少外出,對軍營情況也不熟悉,兩人不由搖了搖頭。楚錚兩眼看向馮遠:“小馮,你說說看。”
馮遠張了張嘴,遲疑道:“真要屬下說麼?”

楚錚笑駡道:“你今日怎麼像個婦人一般婆婆媽媽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那屬下可真可說了。”馮遠一張嘴又管不住了,“這圖筆法也太糟糕了,簡直跟鬼畫符似的,將軍日後回京還是向輕如姐多學學吧。”馮遠與許唯義時常到踏青園去。他又是個自來熟,不久便一口一個輕如姐叫上了。

楚錚頓時氣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馮遠心中戒備,向後退了一步:“將軍,屬下只是實話實說,你可不能仗勢欺人。”

楚錚哼了一聲。若在平日說不定就將他點了穴道塞在屁股底下當凳子坐了,今日就算了吧,免得再把他嚇壞了。

“你們在此務必將此圖牢記。”楚錚沉聲道,“明晚我等就夜襲北疆大營。”

“明晚?”展仲群一聲低呼。

楚錚笑道:“展兄有話盡可直言。”

展仲群見眾人都看向自己,猶豫片刻道:“展某只是覺得明晚正是大營警戒最為森嚴之時,況且此番是我精銳營第一次真正進行實戰演練,還是計畫得周密些為好。”

“展兄顧慮地是。”楚錚道,“不過大營軍法如山,區區三天軍士們又怎會有所懈怠,拖後兩天亦大用。反倒是那些新增的暗哨明晚天黑方可到位。對其警戒區域或許還未能做到瞭若指掌,何況約定三日,我精銳營卻首晚便出擊,統領大人和華將軍也未必能料到。”

展仲群想了想,道:“將軍說的是。展某多慮了。”

******

華長風走進統領大帳,正待見過孟德起,忽見一旁還坐著二人,定神一看,原來梁臨淵和連奇也在此。不由一愣。

“長風回來了。”孟德起見他面帶疑惑,苦笑一聲道:“梁大人和連總管此番來北疆除了昭告皇上登基,還奉了皇上之命來前考察北疆軍情。見我大營忽調兵頻繁,故前來詢問詳情。”

華長風明白了,忙說了幾句為新皇歌功頌德的套話,回首對孟德起道:“統領大人,大營按已按兩軍對陣之時佈置警戒,各營巡邏隊、暗哨都已加派完畢。”

孟德起道:“可有人問此舉所為何事?”

華長風笑道:“那是自然。各營主將對末將一路糾纏不休,末將又不便明言,幾乎是逃了回來。”

“這樣也好。”孟德起道,“總要對楚將軍公平一些。若人人知道這幾日精銳營要扮敵襲營,各營定會採取相應對策,那可就難上加難了。”

一旁梁臨淵拱手道:“這精銳營本官還是首次聽說,華將軍可否為連總管和本官介紹一番。”

華長風看了孟德起一眼,孟德起無奈地點點頭。自後漢以來,軍中最為忌諱地便是文官插手軍務,而後漢亡國便是由於宦官弄權,導致數十萬精兵潰敗,軍中更是深惡痛絕。今日倒好,兩者都全了。

華長風不禁暗暗想道,若是當年王老統領時,梁臨淵這話一出口恐怕便已被亂棒打了出去。何況精銳營不久便要出塞之事整個大營也只有統領大人和自己知曉,畢竟他們不是去遊山玩水,這等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梁臨淵既是問了,孟德起又不反對,華長風只好一一道來。梁臨淵聽了有些詫異地問道:“這確是楚將軍自己提出親自領兵的?”

華長風淡淡笑了笑:“梁大人,確是如此。楚將軍若是不願意,以他的身世大趙也沒幾人能逼他。”

梁臨淵喃喃說道:“若真如此,此人倒也有可取之處。”三大世家地年輕子弟中,相比而言楚家兄弟梁臨淵倒是最熟悉的,只不過都沒什麼好印象。楚原不必說了,他的面部直到現在還隱隱作痛。而楚錚,不知為何梁臨淵一想到這少年總感覺有種深深地忌憚。當初楚錚奉其父之命前來招攬,許官刑部侍郎,梁臨淵對此不屑一顧,對楚錚更是冷嘲熱諷。楚錚毫不動氣,反而慢條斯理與梁臨淵辯論起來,也未見引經據典,便把他駁得狼狽不堪。梁臨淵自負博學多才,可那次卻生平罕有的惱羞成怒,將此子趕了出去。

一個親兵突然急匆匆走進大帳,來到孟德起面前俯首稟報道:“啟稟統領大人,驃騎營來報,有人夜闖我北疆大營。”

孟德起和華長風相視一眼。楚錚這麼快便來了?

“報信之人何在?”

“正在帳外等候。”

“叫他進來。”

一名副將走了進來,道:“末將參見統領大人、華將軍。”

驃騎營乃是屬華長風麾下,在大營西側佈防。不待孟德起開口,華長風便問道:
“陳鎮,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慎低著頭道:“回華將軍,我營共六處暗哨被人打暈。有一處附近足跡淩亂,似有不少人從此經過,劉將軍不敢怠慢,命屬下前來向統領大帳稟報。”

雖明知此事是楚錚所為,華長風仍感面上無光,問道:“那幾個暗哨醒來後是如何說地?”

陳慎答道:“回華將軍,四個暗哨並未見來敵蹤影,其餘兩處均說曾見一人只穿著褻衣從附近匆匆經過,此時正是二更時分,將士們正準備就寢。那兩處暗哨以為是哪位兄弟出來急著小解,何況相距還有近十丈,故未有提防之心。”

孟德起暗暗點頭,楚錚此番時機抓得極准,就寢前大營內四下走動地人是最多的。各處哨位地警戒心因而也相對較低,便對那親兵說道:“傳令下去,全營戒嚴,搜尋私闖大營者。”

親兵領命正要離去,孟德起又叫住他:“只能活捉。不得傷一人。”

親兵愣住了,方才聽陳將軍所說來敵恐怕為數不少,這活口留幾個也就夠了。不得傷人難道那些人會站著乖乖被捉拿?

“統領大人,這……”

孟德起兩眼一瞪:“還不快去,記住,不得傷一人!”

那親兵不敢再問,領命而去。

陳慎全看在眼裏,腹中另外些話也就不說了。他與劉將軍早已有所懷疑,幾個哨位上地人居然無一喪命,有的只是被土塊擊暈,顯然來者是手下留情。劉將軍讓他到統領大帳來順便也探探風聲,如今看來此事確實有蹊蹺。

帳外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孟德起皺眉道:“何人在外喧嘩?”

兩名親兵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一個胖子和一個瘦子推推攘攘地走了進來,嘴裏還罵罵咧咧地。華長風見狀喝道:“何平,許唯義,你二人這般成何體統?”
兩人頗不情願地停下手來。那胖子何平乃是北疆大營的軍需官,對著孟德起道:“啟稟統領大人,這許唯義大逆不道,帶著他們禁衛軍潛入糧倉並在附近澆上火油,還打傷我軍需營數十人,請統領大人主持公道啊。”

孟德起臉色鐵青,打斷道:“何平,本統領問你,這許唯義在糧倉附近準備放火,你們軍需營就無法阻止?”

何平未察覺孟德起臉色有異,道:“回統領大人,屬下得到稟報後速趕往糧倉,四下已經澆上了火油。所幸來得及時,否則定會釀成大禍。”

何平將手中拎著地小包袱呈上:“許唯義和其下屬還帶著這些易燃這物,真是其心可誅,請統領大人明鑒。”

孟德起將包袱打開,頓時傳來一股刺鼻的氣味,只見裏麵包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孟德起知道此物是用木屑和火油等物混合而成,易燃且不易被撲滅,軍中攻城時常用到此物,不過比這大了許多。

“許校尉!”孟德起問道,“你們共有多少人闖入軍需營?”

許唯義答道:“連屬下在內,共二十三人。”

“在何軍需官來之前,你可有把握點燃糧倉?”孟德起又問道。

許唯義微笑道:“完全有把握。先前上來阻攔的不過四五人,我等將這幾人打倒後,等了約一柱香的功夫才見何大人匆匆趕到,隨從也只有五六十人。若不是楚將軍之命已完成,何大人反倒有可能成為屬下地階下囚。”

何平氣急壞敗:“一派胡言,許唯義你……”

“閉嘴!”孟德起一聲暴喝,“若許校尉真點火燒糧,就算大軍及時趕到將火撲滅,糧草也至少損失過半。居然讓人摸入營中還頗有餘暇的燒上火油,由此可見,軍需營軍紀鬆弛到何等地步。華將軍。回頭代本統領前去軍需營傳令,免去何平軍需官之職,暫由你來兼任,日後有合適人選再行任命。”

何平頓時焉了,俯首哀求道:“統領大人,請看在家兄地份上。饒了屬下這一回吧。”

梁臨淵突然冷冷說道:“何大人,令兄是哪一位啊?”

華長風暗笑,何平此人真是愚不可及,這話求饒話也能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來。便說道:“梁大人,何平所說地乃是兵部侍郎何畏何大人。不過據華某所知,何平與何畏大人只不過是同族,並非三代以內的兄弟。”何平就是仗著這點八杆子才打到的關係,平時主管軍需手腳並不很乾淨,孟德起對他早有不滿。不過今日也並非借題發揮,何平至少可算瀆職之罪。撤職查辦毫不為過。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5:53
北疆風雲  第三十三章 春宵

那一晚精銳營的表現得到了大營上下一致認可,楚錚開始著手準備出塞之事。其實也沒多少好準備的,所需之物自精銳營成立時起大都已經準備妥當,餘下的只是些瑣事,楚錚列了張清單扔給許唯義後便不管了。

不過楚錚也並非無事可做,相反他忙得不亦樂乎。精銳營一戰成名,可得罪的人也不少。那晚孟德起也不等天明就將大營所有偏將以上將領全都叫到統領大帳,整整罵了近一個時辰。驃騎營、虎威營和軍需營自然是被罵得最狠的,三營中除軍需營主管何平被撤職,另兩營的主將也分別被處以降職,只是仍暫時執掌該營。另一個慘遭降職的是統領親兵營的偏將錢良棟,孟德起雖未當面訓斥他,但第二天一早便將他打發到虎威營當副將去了。楚錚讓伍紹一準備了十餘份厚禮,親自到各個營內陪罪。那些將領雖對楚錚和精銳營讓自己出了個大醜有些耿耿於懷,但人家都已經上門道不是了,沒有人願意再得罪這位當朝太尉的五公子,至少面子上大家都一笑揭過。

這一切梁臨淵都看在眼裏,對楚錚更是忌憚,不由想起恩師韋驊曾說過的一番話:“自古以來皇室與權臣總是相對而立,皇室權盛則權臣勢微,反之亦然。而皇室終究乃是正統,歷代權臣大都不得善終。為師不懼那些仗勢亂朝綱之輩,畢竟公道在人心。當年董程兩家權勢熏天,猶勝當今三大世家,可仍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其中緣由便是如此。但楚名棠卻是其中另類,自任太尉以來,朝堂之上處事公允。道貌岸然,即使暗中作奸犯惡也從不留任何把柄,又迭出新政,百姓頗受其益,已贏得百官臣服民心所向。似這等人物縱觀青史能與之相提並論地只有王莽和曹操曹孟德而已,可正是這二人終結了東西兩漢,此人不除,大趙兩百年江山也將危矣。”

梁臨淵不禁黯然。韋驊說番話時先皇和儲君猶在,自己深以為然,可如今卻已物是人非。而且當時楚錚尚未顯山露水,現在看來此子年紀雖輕,卻頗有其父之風,既有心機又不缺手段,還精通收買人心。稍加時日便又是一個楚名棠。而且恩師在世時,上有先皇,群臣中有郭懷、成奉之等人支持,卻仍對三大世家無可奈,可如今自己還有誰可依仗?新皇登基尚不過半月。何況這位皇上久居平原城,傳聞他能繼承大統亦是得了楚名棠大力支持,如何還能與之對抗?朝中重臣中唯有郭懷或許還對皇室忠心耿耿。可他與楚名棠昔日曾是生死之交,最近聽說他二人還要結成兒女親家!梁臨淵發現,自己已站到了與世家抗衡的最前列,可自己能擔得這份重任麼?

楚錚並不知道梁臨淵正陷於苦悶彷徨,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在他看來梁臨淵這類耿直文士若能為已用那是再好不過,若要與已為敵實在不夠份量,君子可欺之以方,就算號稱當世大儒並當了二十餘年禮部尚書的韋驊,從楚天放、王烈再到自己父親和方令信。從未將他視為真正對手。

此時的楚錚正一腳深一腳淺地往自己的營帳走去,驃騎營的劉將軍是個豪爽之人,他對這次被降了半職並不在意,反而對楚錚地精銳營極感興趣。他久經沙場,敏銳地感覺到自己麾下若有這樣一支小隊,無論是刺探軍情還是夜戰襲營都可派上大用場。楚錚被他磨得沒辦法,只好答應等自己出塞回來也為他訓練一千軍士。劉將軍大喜,為表謝意設宴款待。主將不在乎,可驃騎營其他將領對楚錚滿腹怨氣的有不少,一聽劉將軍還是宴請楚錚,都不由暗想這明裏不能報仇,以酒洩憤總可以吧。於是乎一場酒場車輪大戰上演了,只是楚錚的頑強,大大乎驃騎營眾將的意外,眼見未把仇人放倒自己要先倒了,稍微清醒一些忙去搬救兵,一時間驃騎營的軍官,無論職位高低排著隊敬了楚錚一遍,最後連端菜倒酒的親兵也端著碗上來了。人力終有窮盡時,楚錚內力再強也總有受不了的時候,正想落荒而逃,卻見親兵來報驃騎營所有存酒都已耗盡,楚錚忙借機告辭。

回到帳中,武媚娘還未歇息,見楚錚回來了正想上前說話,卻被一股濃烈的酒味熏得連連後退,掩鼻說道:“你方從酒缸裏撈出來麼?”

楚錚長吐了口酒氣道:“差不多。”這句倒是實話,他運功逼出來的酒用來泡兩三次澡都已是綽綽有餘。

武媚娘見楚錚搖搖晃晃的,忙將他扶到床上躺下,撇了撇嘴道:“久聞楚家五公子酒量似海,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

楚錚喃喃說道:“好漢架不住人多,餓虎敵不過群狼。本公子今日能全身而退,實屬不易。”

武媚娘笑得伏到他身上:“你倒與你那巧彤姐姐一般出口成章,只不過全是用來為自己開脫。”

楚錚無力地在她背上拍了拍:“好無禮地丫頭,膽敢對本公子這般說話。看本公子日後如何收拾你。”楚錚雖每飲幾碗便運功將酒逼出,但總有些殘餘留在體內,累積下來一壇酒是有的,方才又在外面吹了陣涼風,此時只覺得天旋地轉。他一輩子飲酒作假,此番終於遭到報應。

武媚娘顯然對楚錚的威脅毫不在意,一把將他拉了起來:“我已吩咐采雲和映雪為你準備了熱水,快去泡個澡吧。”

楚錚猛得將她手甩開,往床上一趴嘟囔著道:“不去,讓我先睡會吧。”

武媚娘跺足道:“你身上都臭死了。若不洗今夜想熏死我麼?”

楚錚勉強斜了她一眼:“又無人強迫你在這裏,若嫌棄本公子盡可到偏帳去睡。”

說起這事武媚娘頓時怒上心頭。自從楚錚回到大營後便整日忙得不可開交,組建精銳營後幾乎夜不歸帳,偶爾回來一次見自己睡在他帳中居然視若無睹。若不是知道柳輕如早非處子之身,武媚娘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個男人。見他居然還說出這等混帳無情話,武媚娘一氣之下將床單兩邊一撩。把楚錚裹得嚴嚴實實地,順便還打了個結,往肩上一扛向外走去。

楚錚大驚:“你要做什麼?”

兩個丫環采雲和映雪聽到楚錚呼聲,忙跑了進來,見狀目瞪口呆。還是采雲反應得快一些,拉了拉映雪衣袖閃到了一邊。

武媚娘將楚錚扛到早已準備好的一大桶熱水前,側身一甩將楚錚扔了進去。楚錚酒意頓時醒了七八分,抹了把臉上地水珠怒道:“臭丫頭,想謀害親夫麼?”

這邊他在信口雌黃,外面采雲和映雪聽了卻連連點頭。兩人果然早有媒妁之約,難怪公子的幾個貼身侍衛見了陸姑娘也恭恭敬敬。

武媚娘臉色難得一紅,正待反唇相譏,楚錚突然手臂暴長,一把抓住她右肩。武媚娘一驚忙反手切他腕脈,同時身子想往後退去。可惜論蠻力楚錚遠勝於她,只聽一聲長笑,武媚娘一個倒栽蔥跌進了木桶裏。

武媚娘措不及防,連嗆了幾口水。忙從水中冒出頭來,見楚錚滿臉的幸災樂禍,不假思索一個巴掌抽了過去。只是情急出手已毫無招式可言,輕易便被楚錚抓住了兩隻手腕。武媚娘掙扎了幾下無法脫困,忽提膝撞向楚錚襠部。楚錚沒想到她竟如此狠毒要讓自己斷子絕孫,頓時大駭拼命往後撅臀,幸虧兩人泡在水中,這一撞來勢並不快這才堪堪躲過,可楚錚卻也出了一身冷汗。

武媚娘這一撞落空,順勢又一腳蹬出過去。楚錚惡向膽邊生,雙腿一合將武媚娘的那只腳夾在中間。兩臂一箍將她緊緊抱住,頭額相抵,惡狠狠地說道:“來啊,看你還有什麼花招。”

兩人靠得如此之近,彼此氣息可聞,武媚娘雙臂又受困,羞急之下檀口一張咬向楚錚下頷。楚錚還是第一次碰到這般無賴打法,忙側首閃開,不料眼睛餘光卻瞥見武媚娘一口森森白牙直向自己咽喉而去。要知咽喉乃是人體最脆弱地部分之一,別說武媚娘武功不弱,就是被一孩童咬住恐怕亦有性命之憂。眼見躲閃不及,楚錚急中生智,一低頭竟吻住了武媚娘地小嘴。

武媚娘嬌軀大震,呆呆得看著楚錚。楚錚不知為何不敢與之對視,只是細細的吻著,從嘴角到鼻尖一處都不放過。論媚功武媚娘當世無人可及,但要論實戰經驗她給楚錚當學徒都不夠格,他前世便已娶妻生子,所處的時代又是資訊氾濫地時代,性知識之豐富在這個世界足夠可以當導師了。不一會兒已將武媚娘撫弄得意亂神迷,魂飛天外。

采雲和映雪一直守候在外,忽聽裏面沒了聲息,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裏面發生了何事。映雪耐性稍差,走到帳門口剛喚了聲:“將軍……”就覺一陣柔和的勁風襲來,不由連退數步。

只聽楚錚含含糊糊地說道:“你二人去歇息吧,這邊不用伺候。”接著似乎又低聲說了些什麼,水花聲頓時再度響起,突然之間又安靜了下來。過了片刻,裏面傳來女子的呻吟聲,采雲和映雪聽得分明,正是陸媚姑娘的聲音,兩女亦是過來人,不由臉色一紅,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悄悄退了下去。

這一夜對采雲和映雪來說簡直是種折磨,前半宿只聽水花聲不絕,真不明白洗個澡為何要這麼久,後半夜夜深人靜,將軍帳內傳來聲響清晰可聞,兩女只聽得面紅耳赤,只好用被褥將自己蒙頭蓋住,卻不時又忍不住地偷偷掀起一角……

軍營的號角聲將楚錚從睡夢中吵醒,剛想起身,忽覺懷中多了一人,突然間想起昨晚發生何事了。低頭看去,只見武媚娘秀眉微顰,似乎昨夜破瓜之痛猶未散去,不由心中憐惜,在她額頭輕輕一吻。

忽見武媚娘睫毛微閃,楚錚不由暗笑,原來這丫頭比自己醒得還早,楚錚心存捉挾,一個翻身又將她壓在身下,武媚娘忙睜開眼睛,顫聲道:“別,痛……”
楚錚低頭在她耳邊輕笑道:“誰叫你昨夜想謀害親夫的?”

武媚娘羞不可抑,在楚錚胸上狠狠地擰了一下:“我還以為你酒後失常,原來是存心地。”

楚錚呼痛出聲,一手探到武媚娘腋下搔她癢癢,武媚娘吃吃笑著,嬌軀不住扭動。兩人皆身無片縷,不一會兒均又情動。還好楚錚忽想起一事,強行克制說道:“媚兒,稍後你收拾下行裝,明日與我一同出塞吧。”

武媚娘咬了咬唇,問道:“這是為何?”

楚錚道:“大內總管連奇也亦到了北疆,此人號稱大內四內衛之首,雖有些浪得虛名,但也不可小視。你在宮中時常與他接觸,萬一碰了面難保他會不會認出你來。”

武媚娘哼了聲:“既是如此,那又為何將我折騰得如此之慘,明日還如何上路。”
楚錚有些後悔,說道:“我原本是打算回帳後便與你說的,可……你見我已是醉了,為何還來招惹我啊。”

武媚娘叫屈道:“我哪曉得。前些日子我施展‘媚惑眾生’心法,對你亦是全然無用,卻不想僅一點酒就能讓你原形畢露。”

楚錚歎了口氣:“別提那什麼媚惑眾生了,它與我的龍象伏魔功天生相克。只要你一施展此心法,我體內便真氣激蕩,頭腦清醒無比,根本就無一絲綺念。以後我若是累了困了,這倒是個提神醒腦地好方法。”

“原來如此。”武媚娘有些洩氣的說道,“難怪這心法對你一點也沒用。”
突然,武媚娘又吃吃笑了起來:“不,還是有用地。日後你若得罪了我,我便在你與輕如姐和那蘇巧彤同房時施展媚惑眾生,讓你心無綺念,看你如何還能做此事。”

楚錚聽了頓時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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